第四百九十八章 调离？逃避？或是开始新的生活
隆冬的热带夜晚，也会有冰冷刺骨的风。
或许只是一些更加冰冷的话语。
甚至不记得自己在拒绝对方时到底说了怎样话。是恶毒，还是绝情？简仁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依稀中好像看见，那个无比熟悉的高大背影，佝偻着、颤抖着，在冷风里渐行渐远，再也没了踪迹。
或者说，她已经不愿再去想起两人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和那个胡安在一起。
虽然他和他长相相同、性格相同，甚至他们几乎就是同一个人。
但几乎，终究也还不是。
简仁不是不愿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也不是要为消失的再生胡安，忠贞一世。
她只是不能和那个胡安在一起。
对于她来说，对于已经消失的他来说，在简仁看来，那都是一种最无情的背叛。
所以，当第二天来到办公室，看见工作台上弹出的那封调令邮件时。简仁没有半点犹豫。
难堪也罢，逃避也罢。
反正，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这样一个可以离开卫所，离开夏日社区的机会，她当然会毫不迟疑的抓住。
不为别的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只为给她自己找一个重新开始的好借口。
有些浑浑噩噩的过着。不过，最近的她时常便是这样的状态。加莉娜等一干同事，看在眼里，只奈何简仁却是在众人的关心下依然没有透露分毫。在周遭其他督卫们看来，简仁最近的变化着实有些大。一改往日积极活跃的性格，就连下班后她一向喜欢的集团活动，近来也很少再参加。
直到那下午约莫三点的时候，众人意外收到了来着简仁的一封邮件。在信中，简仁感谢了大家这一年多以来对她的关心与照顾。并且表示，她已经收到401部发来的正式入职通知。三天后，她将立刻夏日卫所，去往新的工作单位报到。
这个消息，立刻便在办公室里炸开了锅。先是加莉娜，以最快的速度划着座椅移动到了简仁身旁。
“你这是要抛下我无情的离开了吗？”
一把搂住简仁的胳膊，加莉娜假意撒娇的语气里也带了一点小小的伤感。
简仁只是微笑着说到：
“莉娜姐，我最想要感谢的人就是你。我又怎么舍得把你抛下。
你放心，我还住在夏日社区。等放假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
听到简仁并不是要搬走，加莉娜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随后，这位八卦的大姐试探着问到：
“那就就舍得胡安吗？”
这句话问的有些没头没尾。简仁却是知道，加莉娜一直以为，最近她的状态不好，是因为她在与胡安闹矛盾。
虽然算起来确实是与胡安有脱不开的关系。但简仁知道，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加莉娜口中说的那位胡安。
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简仁只是平和的笑了笑。这时，其余还在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已经围了上来。大家七嘴八舌的关心着简仁为何要离开。也有人在问简仁要去的新单位究竟在哪里，又是做什么的。
好一番吵闹，胡安的问题就这样被忽略了过去。
而今天，胡安正好轮休。所以，在简仁发出邮件时，他并不在办公室。只是除了加莉娜以外的其他人，似乎也像是忘记了简仁还有这样一位绯闻男友一般。默契的没有人去提起那个名字。
直到下班，简仁都没有看到胡安的身影。她倒是有将邮件发给他，只是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晚上，在众人的怂恿之下，简仁请大家一起吃饭。直到众人一起走出餐厅，某位眼尖的督卫这才看到胡安坐在街旁的白色轿车之中。
在他的提醒下，大伙儿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之后，迅速以家里有事为由，拒绝了第二轮的酒吧邀约。就连想留下来看看热闹的加莉娜，也被胡安隔壁宿舍的另两位年轻督卫，一人一边架着离开。
待众人散去，空荡荡的餐厅门口，就只剩下简仁一人。
胡安已经下了车，缓步向她走来。看着那张帅气中难掩憔悴的脸，简仁有些不忍的低下了头去。
“找个地方坐坐怎么样？”
头埋得有些低，简仁看到一双白净的运动鞋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之后，就听到那个依旧温柔的声音，轻轻传来。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是，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终究还是不忍连着最后告别的机会都狠心拒绝。
坐上那辆熟悉的白色小车，坐在那个熟悉的副驾驶位上，脚下还是那条熟悉的滨海公路。没有关窗，就连那吹来的冷风似乎还是与那天同一个味道。
和简仁一开始有些忐忑的不同。胡安并没有再问为什么一类的问题，只是随意的聊着天。聊天气，聊最近热门的肥皂剧，聊那个一直无法通关的小游戏。
一切就好像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一样。他们一起开着车，听着歌，看着窗外的大海与候鸟，等待着夕阳落下时最美的那一瞬间。
恍惚间，简仁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约定一起去看大雪的傍晚。虽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但那远远闪耀的灯塔，仿佛代替了那一日的暖阳。带给她多日以来，久违的平和与淡然。
“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雪。”
不知为何，这句话从简仁口中溜了出来。
一旁开车的胡安，在黑暗的夜色中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也不管简仁是否有看到，他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后，这才开心的答到：
“好啊。我也喜欢看下雪的。”说到这里，胡安脸上的笑容又温柔了几分。“不过，还是等下一个雪季吧。
现在，我想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办法全心全意的去感受那份独特的美丽。”
下一个雪季吗？
听到这个回答，简仁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也同样温柔的笑了起来。
“好啊。
我们说好了，下一个雪季的时候，一起去认真的看一次雪。
只是看雪。”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我现在可是以朋友的身份在接受你的邀请。”
胡安一手撑在车窗下的小框上，随后，扬起一侧嘴角，坏坏说到：
“不过，要是你肯出一笔天价出场费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委屈自己。”
说这话时，胡安看着前方的山路与大海，就如同过去所有的时候一样。
只是简仁听到这熟悉的抬杠语气，却是微微湿了眼眶。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果然，只有朋友才能一辈子长长久久。
第四百九十九章
401部，是一个无比神秘的部门。
除了其内的成员以外，即便是在联盟管理层中，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只是，对于那些知晓它存在的人来说，更多的不过是知道这是一个高权限的机.要单.位。至于这个传说中的401部，它究竟在哪里，具体又是做什么的？
联盟中，恐怕也只有非常少的一小撮人，能够真正说的清楚明了。
所以，当简仁按照邮件上的约定时间，赶到了401部的报到地点时，她依然不知道，自己将要去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特别的地方。
不过，在踏入那个报道地点时，简仁倒是已经提前体会到了，401部那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
在按下达图豪酒店顶层套房的门铃时，简仁依然有些疑惑。
她不知道为什么，堂堂联盟正规管理部门的报道地点，竟然会设在奢华酒店的高级套房。
更奇怪的是，就算是作为集中签约或面试的场所。作为临时办公地点的套间门上，是不是也应该贴上“401部报到点”一类提示性的标牌。
看着和周围房间别无二致的套间大门，简仁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收到的其实是一封诈骗邮件。
联盟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401部，对方只是想骗她到这里来，然后把她的心肝脾肺肾全都割下来卖掉。
但看着发件人的邮箱地址，简仁又有些犹豫。
m.gov..
这是一个正规到不能再正规的联盟内部邮箱地址。至于内页上联盟徽章的浅水印，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格式。
应该不会是诈.骗组织吧。
心里这样想着，简仁还是忐忑的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后传来扭动机械锁的声音。随后，一位文员打扮的年轻小妹打开了套间大门。只是，在将简仁迎进房间后，她又立刻将门上的机械锁重新锁好。
还未等简仁仔细打量套间里的陈设，已经分辨出房里是否还有别人。那位小妹便热情的推着简仁进入到了离门最远的那个房间之中。
“根据规定，房间门需要上锁。请不要介意。”
简仁刚在小妹的指引下，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就见她已经将房间门上了锁。
无法，简仁也只好无奈一笑，随后打量起眼前的房间来。
这里并不大，就是普通的书房模样。只是其内的陈设，全是顶级酒店的水准。
不过，这些对于简仁来说，已经再没什么吸引力。现在，她唯一关心的，只是她自己到底是不是上了诈骗集团的贼船。
小妹很快递给她一份合同模样的文书。令她略微安心的是，封面的格式确实是联盟内部才有的标准模板。
不过，翻开封面之后，简仁又有些犯了难。
只见第二页上只有大大的四个字：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
不应该是服务协议或者是入职合同一类的东西吗？
心里正腹诽着，简仁又往后翻了翻。待看清楚这份保密协议里的内容，她真的有些怀疑自己今天到底有没有来对地方。
2.1工作期间需使用部门分配的身份与姓名。保证人不得以自身真实身份/姓名/昵称/绰号等一切表面或暗示自身真实身份的称呼。
3.2不得透露一切与工作及工作部门相关的信息。包括但不限于工作地点、部门名称、工作内容、同事信息。
3.3不得透露一切发生在工作时段，工作地点内的任何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闲聊、八卦、网络沟通、评论点赞等等。
3.4不得透露一切与同事之间的信息交流，包括且不限于听到或看到的发生在同事身上的任何信息或事件。
“怎么样？可以签字了吗？”
还在翻着手中的保密协议，简仁就听已经坐到身旁的小妹欢快的问到。
“不好意思，内容有点多。我可能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还没有等简仁把话说完，小妹伸手就将那一本不算厚与不算薄的文书从简仁手中抽了去。哗哗几下翻到最后，这才开口说到。
“其实这东西真没什么好看的，真搞不懂为什么弄了这么一大摞。
你相信我，这里面的东西总结起来，其实也就一句话。
什么都不能说。”
从新将文书递回简仁面前，小妹指了指保证人签名那一栏。
“好了，现在你可以签字了。”
“可是，我还不知道这个401部到底是做什么的。
还有，未来我具体要干什么工作？”
听简仁这样问，小妹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些问题。笑着随口回答到。
“这和签保密协议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再说，你不签协议，我们又怎么能够告诉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简仁被问的一时无语。
就听对面的小妹又补充了一句。
“说实话，你就不好奇这个部门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如果你不签，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知道啰。”
莫名有些怪异的感觉。简仁微微皱眉。似乎从面前小妹口中说出的这些话语，全都无比的熟稔。仿佛是对方早就已经演练好的话术一般。
签还是不签呢？
经过这许多的世事，说实话，简仁还真的并不是那么好奇，这个401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可以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日卫所是回不去了。不签，又能去哪里？
再者，对方只是说要签保密协议。签完之后，如果实在是对那工作不满意，大不了不签字报道就是。
想到这里，简仁这才接过小妹一直笑眯眯递到自己面前的文书。不再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401部到底是做什么的了吧。”
将文书合好，重新递给小妹，简仁有些无奈的问到。
“额，这个嘛。其实我也不知道。
呵呵，我只是个负责接待报道人员的小妹。他们都不跟我那个401部到底是做什么的。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来着。可谁叫我只是一个他们在公关公司找来的小妹呢？”
“你…”
简仁气竭。
敢情这只是在框她签保密协议？
“别生气。既然已经签了协议，你就已经是401的人了。”
等等，什么叫已经是401的人了？
那不是一份保密协议吗？
第五百章 四零一部2
简仁一脸诧异的看向依然笑意盈盈的小妹。
可话还没有问出口，对方已经吧嗒着小嘴继续说到：
“你放心，马上就会有一个新的地址发到你邮箱里。你直接去那边报道就好。最多再有十分钟，你就可以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啦。
对了，友情提示。
那份邮件开头的称呼，就是你的新名字。到了那边，记得不要再用自己的真名哦。”
说完，不等简仁再问什么，小妹已经站起了身，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房间的门锁。紧接着，就将脸上还写满问号的简仁，如来时那般直接推出了套间。
直到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简仁这才揉着额头无奈叹息。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好在，小妹虽然像个传.销组.织成员，但她最后说的话到是不假。包里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简仁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份新的邮件。
本着反正也没事，去看看应该也无妨的心态。简仁立刻乘坐走廊尽头的传送仪去到了邮件里的地址。
三秒钟之后。
“欢迎加入再生人事物专门部。”
站在一处小小的院落里。简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就这样，受到数名老小伙伴们热切欢迎的督卫简仁，稀里糊涂的成为了401部里一位新的成员。
再生人事物专门部，是401部真正的名字。
可以想象，初初听到这个名字时，简仁会是何等样激动的心情。
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这就是害死胡安的那个神秘部门？
不过看着眼前十多个不怎么强壮，甚至好几个还可以算得上斯文瘦弱的新同事。简仁直觉这里并不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地方。
当然，即便这里不是专司杀害再生人的特别组织，可单凭名字里带来“再生人”这三个字，也足够令简仁感到兴奋。
再一想到连入职都搞的如此神神秘秘，简仁对这个将要加入的再生人事物专门部，终于升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小小督卫正式变身，很快便投入到了全新的工作之中。
人生就像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
听着电台主播介绍着这首传统歌谣，此刻的简仁，对这位词作者报以最深刻的敬佩。
直觉自己的人生，就如这歌里唱的一般。只是，有一点让她多少有些难过。
歌里唱着“有时起，有时落”，可为什么自己刚刚起，就开始一直落了呢？
今天，是简仁来到401部，也就是再生人事物专门部的第十天。
就在她正式开始工作的第二天，便弄清楚了这个伪装的无比神秘的部门的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很妙的是，这里头做的事情，她和胡安一起时，还真就已经猜到了。
有一个专司暗杀再生人的特别组.织。这个组织隶属于联盟，遍布全世界所以的地区。除了杀手，还有专门负责监控再生人产生，追踪再生人轨迹，掩盖再生人痕迹，等等专门的部门。
原本，在简仁的想象中，联盟中的那个神秘部门应该是这样一个模样。
可现实中，她也不算猜错，只是并没有全对。
换一个说法，应该这样表达，其实简仁猜对了其中的一点。
经过这些天的工作与了解，简仁已经知晓，在联盟的管理层里，确实有这样一个处理再生人的部门。而这个部门，也正是她目前所在的401部。除此之外，联盟中再没有任何针对再生人的机构或管理组.织。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所在的这个所谓处理再生人的部门，认真算起来，只有一个工作。
这个工作，她还不算陌生，甚至说的上是熟悉。以至于仅仅只用了一秒钟，她就弄明白了，具体的操作方式。
在老员工为她演示过一遍之后，在对方的示意下，简仁立刻就上手操作了起来。
点开一个文件，阅读其上已经被系统标红的重点内容。判断文件里的内容是否涉及再生人。
如果是，点击文件左上角的绿勾。如果不是，则点击绿勾旁边的红叉。
而这些被判定为涉及再生人，被打上了绿勾的文件，则会在其对应的卷宗上生成一段文字。
“案情分析严谨，证据链完整，同意全力追捕逃犯。”
看着点击绿勾后，卷宗上自动生成的这句话语，简仁仿佛看到了命运在疯狂的嘲笑她自己。
这是什么？
这不是自己一直无比厌恶的那个批示吗？
待简仁理解到屏幕上为何会弹出这句话时，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她现在的工作，便是判断一个案件是否涉及再生人。如果是，便会为这个案件下达那个她自己曾经无比憎恨的批示。
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在这个所谓专门处理再生人事物的特别部门里，其实所有的人都只有一项工作可做。
这项工作便是，下达批示。
是的，这里既没有冷酷的追踪与杀人。也没有专业的团队锲而不舍的继续调查。
所有的所有，只是判断，打勾，批示。
在这里联盟对于再生人的态度，既简单也明了。
除了掩盖，再没有其他。
这是一种极其淡漠的态度。简仁看的清楚明白。
联盟既没有要将再生人打杀，也没有想要找出那些打杀再生人的人。
联盟只是找来他们这一群不到二十个人，每天坐在一栋不知地理位置究竟在何处的小房子里。对着屏幕，将系统已经初步过滤出的案件，判断其是否涉及再生人。
不涉及的，卫所继续调查。
涉及的，卫所无权再过问。但也再也没有任何人会去过问。
那些一个个涉及再生人的案件，最终只是化作存储器里一点小小的字节符号。等到五年追诉期一到，立刻便会消散在这世界之中，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而在这些已经封存起来的案子里，简仁看到了许多熟悉的样貌与名字。
沃斯特·豪参的卷宗之前，也是两个眼熟的面孔。
简仁看过他们的画像。那还是在她刚到卫所时，胡安被借调去帮忙的那两起案件。
和豪参一样，抛尸、毁容、无法确认身份、下达批示。
过去的她，至少有一点猜的不错。
每一条批示背后，都有一位被活活抹杀的再生人。
第五百零一章 四零一部3
如果死亡真的代表着一切的消亡，那么，化作一个个字符被随手扔进数据库里的被害再生人们，似乎也不会在死后依然感到不公与痛苦。
但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却并不是如此。
现在想来，喜欢玩社交网站的无脸男死前应该是热爱生活的吧。作为他的原主，豪参先生想必也不会是一位阴郁孤僻之人。
但在无脸男死后，简仁所看到的豪参，却始终是那样的郁郁。更凄惨的是，他无处述说，也没有卫所的督卫站出来对他说一句。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再生人的亲属，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句。
对于数据库里的再生人们来说，死亡或许就意味着他们短暂巧合的一生就此终结。可对于那些知道他们的人来说，留下的，只是比亲人离开还有孤独的痛苦。
最开始接触到那条批示时，按照胡安与加莉娜的解释，简仁一直认为是有权限更高的部门接手了那些案件。待案件移交，会有新的人继续调查。
但当她真的坐到工作台前开始亲手下达那条批示，才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
对于再生人的生死是漠不关心的。他们关心的，只是不要让再生人的消息传出去。
虽然感到心寒与隐隐的愤怒，但简仁却也看的通透明白。一旦将再生人从人类这个物种中划分出去，他们所能获得的最高礼遇，也不过如此。
比起曾经那些无声消失在地球上的所有物种们来说，再生人已经算是被重视的了。
专门成立一个部门，有专门的数据库存储相关资料。
虽然他们的高傲与无视一直都在，但简仁知道，在他们心中，对于已经被化为异类的再生人来说，这样的重视已经被视为过度的尊重。
是想，当一头牛被人杀死，谁又会帮它专门建立一份档案，并保存五年。
特别是在短短五年间，有159832头牛被人杀害的情况之下。
更何还有简仁不知道的一点，他们在五年前曾经拟定过一份关于保护再生人权利的法案。对于所有知晓以及参与了此事的人类来说，他们自认已经足够的宽容与高尚。
简仁不知道这一点，但她依然可以想见其余人或者说联盟的态度。作为一个再生人的她，当然是有愤怒，有不甘。
可作为一位隐藏的极好的，甚至可以说已经脱离再生人群体的她来说，这样的愤怒与不甘，只会让她在其余人面前暴露出非我族类的本质。
所以，当事情还没有真正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时，但被杀的人不是她自己时。简仁终究还是选择了暂时的沉默。哪怕遇上这份杀戮的，也有胡安。
以开始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将所有的这一切全都展露在公众面前。
可那又能怎样？
她相信，就像其他所有曾经试图揭露此事的人一样。她所说的一切，只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茫茫数据之中。而她自己，也会因此陷入暴露再生人身份与联盟打压的危险之中。
沉默，只有沉默。
或许才是目前能够做的唯一选择。
只是内心隐隐的愧疚，让她反复的告诫自己。
不要轻举妄动，这只是一个隐藏再生人信息的普通部门。就算是再气愤，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回来。更重要的是，你只是一个人。你太过弱小，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这样龟缩在自己编织的小小壳子里。直到某一天，直到她又一次想起了胡安，她才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在这里，她没有看到过关于胡安的文件。
而在之前胡安消失后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有冷静的思考过。虽然没有答案，但简仁至少想明白了一点，问题一定出在传送仪之上。
只是简仁一直有一点不太明白，传送仪如果不是依靠身份来辨别再生人，那又是依靠的什么。
要知道，在再生胡安出现之后，原来的胡安也有使用过传送仪。而他也没有遇到过任何的异常。
可再生胡安却不能使用传送仪，哪怕是在换了一个身份以后。
那么，传送仪究竟是怎样辨别出他是他的呢？
简仁很是苦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简仁很想知道胡安究竟是怎样消失的。或者说，他到底被传送去了何处？
内心里，她一直有一个期待。
盼望着，胡安被那台传送仪检测为再生人之后，自动传送到了某个秘密基地之中。就像当年他们在沙漠里的那个训练基地。那里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所以也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胡安的消失，并一定就意味着死亡。或许，他只是被困在了某处。
为了弄清楚这两个问题，简仁第一次主动找到身边的同事，聊起与工作无关却与再生人有关的事情。
“最近主管一直让我多多学习已经被判定的案件，吸取经验。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就能快速的做出选择。”
“所以呢？”
回答简仁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性工作人员。她的座位就在简仁旁边，几日的相处之后，两人倒也相处融洽。
此刻听简仁喃喃说着，这位被大伙儿唤做小英的女子，一边处理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一边随意应到。
简仁见小英并没有排斥闲聊的样子，便继续假装随意的说到：
“然后，我最近就看了许多的卷宗啊。发现，其实这个与再生人有关的案件还怎的不少。”
见小英还有要接话的意思，简仁顿了顿，这才装作无意的问到：
“你说，传送公司怎么就没有采取一点防范措施呢？
如果没有传送仪没有产生这些再生人，那这些再生人也不会被杀。
我们呢，也不用在这里辛苦的点勾勾叉叉了。”
说着话时，简仁一直看着自己的工作台屏幕，手上的动作也不停。眼角却是时不时扫一眼小英脸上的表情。
却只看到依然平静的一张脸。只是在听到她抱怨每日点勾叉的工作时，小英年轻的小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得意的神情。
接着，简仁就听她笑着说到
“怎么没有？
传送公司的本事可大着呢。”
第五百零二章 四零一部4
听到这个回答，简仁心头就是一紧。
困扰许久的答案就在眼前，可以看到，简仁太阳穴上的青筋开始肉眼可见的跳动起来。但她还是压抑着擂鼓般的心跳，依然如闲聊一般问到：
“啊？那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再生人？
我看仅仅是库里就有一万好几呢。
要传送公司那么厉害，又怎么还需要我们在这苦哈哈的点勾勾。”
只是这随意的语气之中又带着的那几分好奇。听在小英的耳朵里，让她的心情瞬间大好。
原本她是部里资历最浅的那一个，凡事只有她向其他人请教的份。现在终于来了个简仁，小英自认，头上那顶带了许久的小白帽子，也是时候传给身旁这位新同事了。
于是，她停下手中的工作。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这才转身对着简仁，语重心长的说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跟你讲…”
半个小时之后。简仁知道了许多事情。
她知道了确实存在一个清理再生人的组织。也知道了这个组织暂时不会受到联盟的干预。
这个发现让她十分震惊。在前几天得知401部并不是清理再生人的组织后，她还在为联盟寻找借口。认为那个血腥暴力的因子之所以一直存在，只是因为他们太过狡猾，联盟拿对方没有办法。
可今天听到小英的讲解，她才知晓，不是什么联盟没有办法，而是联盟根本就没有想过办法。
虽然在小英的口中，这个清理再生人的残暴组织是一个历史的遗.留问.题。联盟也在想办法尽力去限制他们的势利。甚至有提到五年前开始实施的保护再生人法案。
可以是，在简仁看来，这些幼稚的手段，不过是寻求自我安慰的手段。或者，只是联盟与对方角力的方法。
如果联盟真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铲除这个组织，又怎么可能放任那么多再生人被随意的杀害。
听着小英头头是道的讲解，简仁冷笑不言。
将再生人的性命只当做一段数据存起来。这不仅仅是对再生人生命的漠视，更是对那个邪恶组织的纵容。
如果联盟真的不希望对方再继续胡作非为。直接下令取缔就好，何必颁发什么虚伪的再生人保护法案。
见她不说话，小英只当是简仁被自己所描述的内幕消息所震惊，心中更是得意。要知道她在第一次听到这些时，也是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她又哪里知道，简仁有些发白的面容，除了震惊以外，更多的是一股愤怒。
只是，当小英提起，传送公司在涉及再生人的事件里，所扮演的角色时，简仁再也控制不住，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你可别小看了这些传送公司。他们可不是什么也没有做哦。
你别看好像最近几年案件的数量在增加。
刚才我也说了，这其实是因为不准直接销毁尸体的缘故。
你是不是觉得何必要多此一举，直接销毁了便好。”
也不等简仁回答，小英已经自顾自继续说到：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
老实和你说吧。其实在五年前那次传送仪改造之前，那时的再生人才叫一个多。就你看到的那一万多个，几乎全是过去遗留下来的。
传送公司有了自动检测，自动销毁功能之后，新产生再生人的数量已经大幅减少。
这也是联盟敢颁布保护法案的原因之一。
如果尸体太多，纸也终究包不住火。要是没有传送仪公司的那次升级，我们充满关怀的保护计划还没有办法真正实施下去。”
还在心中冷笑所谓保护计划的简仁，听到这里，却是注意到了小英无意中提到的几个字。
自动检测，自动销毁？
电光火石间，胡安出现在了她的脑中。
“等等，你是说传送公司可以自动检测，自动销毁，这里指的自动检测再生人？自动销毁再生人？”
再也伪装不了淡定的围观人员，简仁的话语里满是急切与惊恐。
小英只当是她又被自己的消息所震惊。小小下巴一抬，很是满意简仁的表现。
“那是当然。不是检测再生人，还能检测什么？”
“可这是怎么做到的？
假如我是再生人，我就借用一下家人或朋友的身份证件，不就可以骗过检测了吗？”
就喜欢和聪明又不够聪明的人一起聊天。见简仁立刻意识到这项技术里的难点，却又没有解决方案。小英抿了一口水后，十分惬意的向简仁讲述了关于基粒标记技术在传送仪上的实践与运用。
“..所以，当系统检测到传送者的基粒标记有误时，便会直接销毁。
怎么样，是不是很高科技，也很方便。
我听前辈们说，在这项技术被成功应用之前…”
简仁再没有心思去听小英所讲述的那些关于与401部与再生人之间的历史。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是自己害死了胡安。
那天后来小英再说了些什么，简仁已经不记得了。
机械的做着工作，直到当晚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她的脑子里依然还在想着那个问题。
传送仪会自动检测传送者的基粒标记。一旦与数据库中，该身份对应的数据不同，就会直接销毁传送者。
胡安兴高采烈的拿着新身份去坐传送仪。系统一检测，他的基粒标记又怎么可能与那个叫普洛的年轻人完全相同。
所以，胡安之所以会被传送仪直接抹杀掉，只是因为听从了她的建议，更换了身份。
如果他没有去坐传送仪。如果他只是用那个新身份重新开始生活，根本就没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些想法令简仁无比的痛苦。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身份的改变依旧逃脱不了传送仪的检测。毕竟，她自己便是在更换了一个新身份后，完全脱离了过去的旧人生，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可为什么胡安不可以？
这时，她已经想的明白。她自己之所以没有被传送仪检测到，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一个全新的身份。与这个身份对应的，没有任何基粒数据。
当0对上0，不就正好一样了吗？
第五百零三章 四零一部5
因为是全新的身份，所以传送仪认定她为全新的一个人。重新建立与她对应的档案，重新在她的身躯里为基粒标记。
如果她离开地球是在那次传送仪的集团大升级之后，那么，就算她获得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也会被直接抹杀。
想到这里，简仁越发懊恼。
之前，他们因为入侵人口登记系统建立一个全新的人口信息太过艰难，所以才选择了盗取的方式。
可如果她能够再等一等，等到401部的这份工作邀请到来之后，等到她知晓这其中的所有细节之后。如果可以等到现在，等到这时再让胡安去弄什么新身份。
或者，就让他一直住在自己家里。在没有弄清楚原委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离那时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十天，如果当时再等十天。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可世界是最没有的，便是如果。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而简仁也永远不会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胡安的离开，她也没有机会被杜克推荐到401部这个特别的部门中来。
所以，她只是无知的痛苦着。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的莽撞。也无限的怨恨起传送公司来。
设备老化就应该及时更换。可他们却偏偏眼看着再生人不断的产生。
这明明就是他们传送公司的失误，可他们却只是冷血的杀死那些因他们的错误而产生的无辜再生人。
还有联盟，一脸的仁义道德。还保护再生人权利？明明就是害怕再生人的出现引起动荡，这才死命保守这个秘密。
他们的手倒是看起来干净。可那双雪白手套翻个面，里面还不是一样的肮脏。再生人被杀时的血，混着被自动清除时的无形基粒，会永远烙印在他们的双手之上。
还有这个该死的401部。
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可以挽救那么多人。明明是有继续调查的权利。可为什么只是在办公室里打个勾叉。为什么就放任那么案件从此在数据库中等待被自动销毁的那一天。
联盟的无主遗产之保留三个月。与之相较，这些再生人的数据会被保存五年。他们应该很满意自己的这样充满人性的举动吧。
即便他们不是人，我们也给与了他们高于其他动物的对待哦。
一股酸水直冲喉头，咽下一大口唾沫。简仁终是再也忍不住，冲进洗手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用手撑着洗手台冰凉的台面。泪水在被黑发挡住的脸庞上无助滑落。
这一刻，她痛恨那些无情又虚伪的家伙。
她痛恨联盟、痛恨401部、痛恨那个不知道正藏在何处的暴.力组.织。
她恨所有在此刻之前知晓此事，却始终保持沉默的人们。那些懦弱又利己、自大又自私的人们。
联盟里那句被说过一千万遍的古话。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包括她自己。
悔恨终究只是一时的情绪发泄。就算在懊悔，也解决不了任何现实的问题。
生活从来没有想过要教育谁。但人们总能从它身上自学到许许多多的道理。
在痛苦中渐渐睡去的简仁，在第二天醒来之时，已经明了。
如果真的那样恨，就去做些什么吧。
可要做些什么呢？
她有些茫然。如果只是发泄式的将关于再生人的一切透露出去。除了自己的一时之快与违反保密协议所带来的牢狱之灾，应该再没有什么正面的意义。
冷静下来的简仁，很快便否认了这样一个幼稚的做法。
梳理着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她将自己的想法聚焦在了一个点上。
清除再生人的秘密组织。
关于联盟以及传送公司里涉及再生人的态度与方式，她已经有所了解。现在对于其他再生人来说，最最需要解决的，便是这个冷血组织的屠戮。
这种对敌人的天然恐惧之感，让她越发的警醒。因为，她相信，如果有一天，但那个组织得知了她的存在。一定会像对待其他再生人一样，想尽一切办法，将她铲除。
一天没有将这个组织从联盟中彻底剔除。她就永远不会有真正找到内心平静的那一天。
要铲除这样一个未知的强大敌人。光靠她自己，显然是不能够的。
所以，简仁觉得，她要在401部里发动一切自己可以发动的力量。用401部的力量，用联盟的力量，去对抗那个隐在黑暗中的敌人。
而要对付他们，第一步便是要将他们的尾巴揪出来。
想要在几十亿人口中找出这样一个存在，简仁深知仅凭自己的调查，永远也别想摸到门槛。
只有在部里调动起所有人的积极性，让大家重新捡起早已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调查权，才能迈步这对抗的第一步。
做好战斗的准备，简仁目光坚定的向着办公区走去。
正寻思着从哪里找一个好的突破口，调动大家重启调查权的积极性。令简仁完全没有想到的一段对话很快在她与小英之间展开。
“怎么样？昨天听了那么多新关于再生人的信息，一定很有感触吧。”
看准简仁活动脖颈的时间，小英主动对她说到。
简仁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小英脸上立刻挂起昨日那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是不是昨晚有了许多的新想法？
比如，要争取调查权之类。”
听到这里，简仁再不能淡定了。要知道，就在她刚刚扭动脖子时，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
完全没有半点想要隐藏的念头，简仁直接问到。她着实是有些好奇，对方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嘿嘿，这还不简单。
只要原来是做督卫的。就没有谁在知道这些消息后，不想重新开始调查的。
我问你，你是不是之前在调查时就有怀疑过这个世界上有再生人？
你是不是在某个或者某几个案子的报告里提到过，自己对再生人的看法？
你在调来前，是不是手里还有涉及再生人的案子没有破？”
在小英提到督卫二字后，简仁已经隐约猜到她要说些什么。待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心中已然明了。但她依然配合的点着头。
第五百零四章 四零一部6
“我就知道。
你们这些能被选进来的督卫大人们，即执着又热血。
也真不知道上头负责人事选派的老大，眼光怎么就这么毒。凡是督卫，来一个算一个。个顶个的都是不好惹的硬茬。
每次来了新督卫，部里就要闹上好一阵。”
话是这样说着。不过作为就比简仁早来不到半年的小英，她又哪里真的见识过这些。不过都是闲暇时听老同事们闲聊。
鉴于，所有与部里有关的话题都不能对外人说。所有的八卦也就只能在内部消化了。
今天，见简仁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小英便想起了这个八卦，这才故作高深的在简仁面前卖弄。
昨天和简仁科普这世间再生人知识的感觉还不赖，今天再试试也无妨。
反正猜中或不猜中，各占百分之五十。猜错也不吃亏。
再加上督卫们总想使用调查权的事情，之前见老员工们说的那样油爆。小英也想知道，简仁会不会也和过去那些督卫们一样。一来就想搞事情。
谁知道，就这样一问。竟然还真的被自己碰到了。
401部的工作简单，但生活也很简单。
像小英这样的小年轻，早就不耐烦去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八卦了。
见简仁点头，小英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
这是要亲自参与逼宫行动了吗？
虽然面上小英还是一副早已料到的淡定模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还没有把话说完，她那小脑袋里已经构思出了一整套足够狗血的剧情。
简仁并不知道，小英只是因为在这里的生活太无聊，这才随意试探自己一下。心下有些吃惊，面前年纪轻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城府的小姑娘，竟也有如此的洞察能力。
还是说，自己昨天的表现太过失态，就连小英这样的小孩也看出了问题？
好在，待听对方提及这是督卫们的常规操作后，简仁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心中又升起了一个新的疑问。
既然几乎每一个新到来的督卫，都会尝试去争取调查权。那么为什么到现在为止，相关的案件依然只是在做出批示后就被束之高阁？
至少这几天里，她翻阅过的所有与再生人有关的案件，并没有任何一起，看起来像是有人真的在继续调查其背后的真相。
“那结果呢？”
简仁不由脱口而出问到。
“什么结果？”小英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你是说过去那些督卫争取调查权的结果？”
见简仁点头，小英嘿嘿一笑。
“当然是给他们啦。”
“可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任何案子有正在被调查的样子？”简仁不解。
“这还不简单。要调查权，可以。但是也有条件。”
听小英如此说，简仁微微皱眉。
调查案件本就是自己这些人作为联盟管理人员的本职工作。怎么到了这里还要被设置条件？
无形之中，心里对401部的不喜又浓烈了一些。
“什么条件？”她冷冷问到。
并没有听出简仁的语气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冰冷，小英还是那般兴致勃勃的讲到：
“条件很简单。如果他们想要调查就自己去调查。只是每次只能调查一个案件。也就是说，在一个案件被调查清楚之前，不可以调查新的案件。”
“听起来虽然有点奇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督卫们可以从简单明了一些的案件开始，这样就不会一直卡在某一个特别困难的案件上无法继续。”
又是那个我就知道的欠揍表情。小英将双手往胸前一抱，老成说到：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见小英卖关子，简仁也只能赖着性子陪她玩。
“其实，在我们经手的这些案件之中，百分之九十，甚至以上的案件，其实都是对再生人的清理。
关于清理的事情，昨天我已经说过。鉴于其背后是一个庞大到联盟都只能以协商形式来限制其发展的秘密团体。所以，想要真的查清楚这一系列清理案件，也就需要将这个团体全部挖出才算完。”
简仁心头一动。这不正是她想做的事情吗？
小英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笑着继续说到：
“可既然人家那个团体已经存在了如此多年，又怎么可能是哪一个督卫就能轻易撼动的呢？”
“那我们还是可以从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入手，先解决一些简单的案子。之后发动部里所有同事的力量，大家一起来努力，争取铲除那个你所说的邪恶团体。”
简仁也知道自己这样说有那么一点理想主义。但这也是她真实的想法。
这一次，小英没有再反驳什么，只是用了一个问题来作为回答。
“然后呢？”
然后呢？简仁错愕。她并没有想过什么之后的问题。督卫的指责不就是破案，逮捕，之后交由审判庭审判吗？
还有什么然后？
但小英这样问，肯定有她的理由。略一思索，简仁不太确定的问到：
“你是指清理再生人的事情？”
小英重重点头。“说的不错。
就是清理再生人的问题。
如果某一天这个专门清理再生人的团体，真的被联盟一锅端了。那以后再有新的再生人产生，又由谁去清理？总不能从此放任不管吧。
鉴于联盟现在的制度以及普通大众的接受程度，再生人这个东西，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真的被放到明面上来。更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存在与世。
所以，这样的一个清理团队还是有其存在的价值。我想着也是联盟一直没有下死手的原因。”
“等等，为什么再生人不能光明正大的存在于世界上？”
简仁问出了这个问题，小英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我一直觉得你挺聪明的。真的想不通这个问题？”她有些狐疑的问到。
简仁坦然点头。
如果说其他人将再生人看做是异类，是一个不同于人类的物种，她还可以勉强理解。但她却是搞不懂，为什么再生人就不能和人类一起共存。
在这个星球上，又不只是单单只有人类这一种生物存在。
能够和猫狗，甚至是蟑螂老鼠一起存在与一个屋檐下的人类，怎么就不能和与人类看起来完全相同的再生人一起生活？
第五百零五章 四零一部7
她无法理解这个道理。小英却是无法理解她。
在颇为诧异的摇了摇头后，小姑娘又是以一个问题作为自己的答案。
“很简单，就一个问题。
如果你和你的再生人都老了，联盟是给你发一份养老金，还是两份？”
简仁沉默。她没有想到，小英所指的不能，竟然是如此现实的问题。在她的理解中，就算再生人不算是完全的人类，那也是独立的个体，完整的生物。
她从来没有在想过，在判定一个物种是否应该的存在与世的这个问题上，会细节到养老金这边现实的问题。
但此刻的简仁，也不的不承认。这是这样一个最简单的现实问题，成为了再生人能够活在阳光下的最根本障碍。
毕竟，再生人和小猫小狗不同。虽然联盟嘴上不承认，但他们也无法真的将再生人当做物品来看待。
就算他们可以，那些再生人，以及他们的亲友们，也不会同意。
所以，站在联盟的角度上来考虑。如果再生人真的站在了阳光下。那么随之而来的，将是所有制度的全面大改.革。
养老金要不要发双份？
这只是其中最小的一个问题。
在全人类物质生活还没有真正实现完全自由的今天。谈起再新增一批再生人，联盟当然会表示拒绝。
至于401部的同事们。他们都只是正常的人类，下意识里想要维护属于自己的财产既权利，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那些被清理的再生人，并不是当着他们的面被杀掉。滚烫的鲜血没有溅到他们的脸上，又怎会真的激起内心的怜悯与同情。
在加上，在这里工作的人们被就是负责判定案件的。除了那百分之九十对再生人的清理。在那剩下的百分之十的案件中，他们也看够了太多与再生人有关的丑恶。
原主与再生人相互杀戮，只为争夺成为家中唯一的丈夫与父亲。对妻儿或是财产的独占**，是许多原主，以及再生人心生杀机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为了赚钱，杀死亲属或自己的再生人去贩卖器官，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
出于**器官一定好于培养器官，这样一个不靠谱的迷信。个别富豪并不愿意从那所号称可以培养器官的医院里购买续命的身体部件。他们依旧愿意花更大的价钱在全联盟里寻找合适的供体。
如果他们有天知道，其实那家医院也是将人复制出来杀掉，不知会不会为自己无脑所花的冤枉钱，留下悔恨的泪水。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的有人，或再生人会杀死另一个自己，以谋求物质上的提升。
至于像迪卡那样，利用再生人制造不在场证明。原主与再生人一起协调犯罪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
是想，时不时就会看到这样的案件，401部的工作人员们，又怎会认为再生人可以为社会带来安宁稳定团结。
他们确实是联盟中少数知晓再生人这一存在的群体。但他们对于再生人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于各种案件。
能够被立案，自然就有受害者。
无论这里的受害者是人类还是再生人。
401部里的普通工作人员们，所了解到的，所看到的，全是与再生人有关的负面信息。他们并没有渠道去接触到那些有爱的再生人群体。也无法去亲身感受，其实再生人只是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类。
见惯了这些负面与阴暗，也难怪他们很难对再生人生出太多的同情。在大多数401部的工作人员看来，如果没有再生人，许多案件就不会发生。如果案件不发生，那人涉及那起案件的人，无论是普通人或是再生人，都不会遭受痛苦。
就好比迪卡。
如果没有另一位迪卡的出现，仑嘉现在还会是园区论坛上宅男们的偶像女神。而现在，又还有几个曾经她的追随者，真的知晓她的骨灰埋在何处？
说到底，如果没有令一位迪卡，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因为再生迪卡的出现，就将这一切怪罪到他的身上，怪罪到再生人的身上。在简仁看来，这并不公平。
再生迪卡也好，再生胡安也罢，简仁相信，他们没有谁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之上的。
传送公司并没有征询他们的意见，就那样直接的将他们复制出来。最终，还有把所有的过错归咎到他们身上。这实在是太不公平。
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传送公司、传送仪制造厂商、传送仪维护团队，这些人，才应该向所有受到此事波及的再生人道歉。
当然，简仁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自己本就是再生人中的一员。所有，自己天然就会为自己所属的阵营辩护。
将这个道理放在人类身上也是相同。
为了不让再生人与自己抢夺本就不足的各项资源，普通人们很容易天然就对再生人们产生排斥。
至于401部里的同事们。即便知道这些都是传送公司搞出来的麻烦，即便他们懂得再生人也是迫不得已的受害者。但看惯了各种作奸犯科的再生人，要让他们真心站在再生人这个群体的一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虽然小英只是提到了养老金这一个小小的点，简仁却已经明白，这背后的需多道理。
想要彻底铲除那些清理、利用再生人的黑暗，想要真的让再生人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人世间，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
晨起意气风发的理想女子，顿感前途有些黯淡。
就听小英又巴巴着小嘴补充到：
“对了，关于督卫们调查权的事情，还有一点忘了告诉你。
就像你说的，一开始督卫同事们会选一些比较明朗的案件，干劲十足的调查。
但在一两个案子解决后，大家的劲头也就渐渐弱了下来。”
“为什么？”
简仁原本正想随意找个借口结束这一场再无意义的对话。听到小英提起这个问题，又有了一些好奇。
“还是那就话，很简单。
他们只能调查，没有权利逮捕，也没有权利审判。
简单的说，即便他们调查出了事情的真相，那些罪犯还是不会被绳之以法。”
第五百零六章 四零一部8
不会被绳之以法？
作为一位督卫，在简仁的思维之中，破案与逮捕，总是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鉴于之前夏日社区的治安状况过于优良，仔细算来，她所处理过的需要逮捕凶手的案件，全是协助侦查。
无论是无脸男的案件也好，亦或是栾树公寓仑嘉被害案也罢。所有简仁目前参与过，且存在逮捕对象的案件，都不归夏日社区卫所主导。
这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简仁并没有真正参与过逮捕这一过程。至于逮捕后移交公诉院，送至审判庭这一系列后续的流程，就更没有机会亲自体验。
对于简仁来说，作为督卫的全经验，到现在为止，也就只停留在破案这一个最初的环节之上。
第一时间在听到小英说出“不会被绳之以法”这样的表述时，虽然知道小英话语中的意思，但简仁本身，并没有被太直接的触动。
不过，对所有这一切的好奇，还是让她仔细问到：
“为什么？
是因为涉及再生人，所以无法在卫所或是审判庭将案件的原委全都表述清楚吗？
如果是这样，可以在设立一个类似我们401部这样的审判机.构。
这样一来，由我们401部负责调查，而那个专门面向再生人案件的特别审判庭可以负责审判。”
小英老练的看了简仁一眼，摇头轻笑。
“那如果审判那位再生人有罪，是不是还要再建一所专门关押再生人的守狱？
要上审判庭。那么为了保障那些再生人罪犯的基本权利，联盟是不是还要为他们配备一批专职帮再生人打官司的律师？
照你这样说，联盟直接比照现有的这一整套管理系统复制一个，专门来为再生人服务好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简仁玩笑式的说到。
不过，她很清楚，小英说的不错。照搬这样一整套管理系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先不说联盟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来构建想的体系。就单单让所有参与到系统中的人保守秘密，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现在，401部不过十多位成员。就算有人泄密，也可以很快的查出源头并采取补救措施。
可一旦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达到一定的数量级，再想在第一时间堵住泄密的源头，就不再是一件简单的事。
至于像她之前所说，只是再设立一个审判庭，似乎也无法达到真正公平惩治的效果。这样的审判，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小英听出简仁之前那句回答只是在开玩笑，知道简仁已经了解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想了想，又补充到。
“除了无法将罪犯绳之以法之外，涉及再生人的案件，在最后的结果上，看起来也要比普通案件来的复杂。”
见简仁面露不解。小英没有急着解释，手指快速在工作台屏幕上点动起来。
通过简仁的履历，她很快发现了一个简仁和她都应该比较熟悉的案子。将案件信息调取出来，小英抬手指了指屏幕上迪卡的照片，开口说到：
“这个案子你应该比较熟悉。正好，这个案子的判定也是我做的，我就以它作为例子来说明吧。”
简仁看着屏幕上那张颇为熟悉的男子照片，点头表示同意。
“案子的具体经过，我想你应该已经清楚了。这是一起典型的利用再生人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案子。
两个迪卡，配合默契。一个出席公开活动，另一个伪装杀人。同时还设计了一起快递车抢劫案，以转移卫所的注意力。
可以说，在这几年的伪造不在场证明案件中，这一起，算是做的最好的。”
在刚刚加入401部的前几天里，简仁已经将自己曾经涉及过的案件全都看过一遍。自是知晓迪卡案的来龙去脉，几乎和她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要说有什么她没有预想到的，那么便是此刻屏幕上显示的状态一栏中的信息。
就在迪卡那张帅气的照片之下，写着一行大字。
“再生人乘坐传送仪，已被自动销毁。案件完结。”
此刻听小英说起这个案子，简仁有些不解，这和之前所说的，督卫们不愿意再行使调查权有什么关系。
“嗯，可以说的再明确一些吗？我有些不太明白你想要表达的意思。”懒得绕圈，简仁直截了当问到。
就见小英将手指放到了照片下方的那行大字上。
“目前这个案子是完结状态。杀是仑嘉的再生人迪卡已经被传送仪自动销毁。
我想问问你，你认为另外一位迪卡有罪吗？”
“当然。”
简仁想也没想就答道。
“可是人并不是他杀的。”
“他参与了策划。”简仁立刻反驳到。
“可是就算他拟定了非常详细的杀人计划。但只要他没有真的去实施，就不算犯罪。
你知道的，杀人这种事，只是想想，是不犯法的。”
简仁蹙眉，摇头反驳到：
“并不是这么简单。在这个案子里，他就像是买凶杀人的雇主。虽然他没有亲自动手，但也已经构成了蓄意伤害他人，并且造成了被害人死亡的事实。
所以，他肯定是可以被判定为主谋的。”
“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一提到证据，简仁立刻意识到涉及再生人案件取证是如何困难的一件事。
就好比迪卡这个案件。如果要证明迪卡本人有参与到策划以及实施之中来，就需要找到对应的证据。
假设督卫在他的折叠电脑上发现了计划，他完全可以说自己从来没有碰过那台电脑。将一切推倒再生迪卡身上。
如果是普通的案件，督卫们可以采取指纹等生物痕迹证实迪卡有接触过那台电脑。但一旦涉及到再生人，所有的生物痕迹都将失去其唯一性。
也就是说，如果卫所无法证明那枚指纹是迪卡的，而不是再生迪卡的。那么，卫所将永远无法认定，迪卡有亲自接触过写有杀人计划的电脑。
拥有相同指纹的两个迪卡，有怎么可能通过指纹辨认出谁是原主，谁是再生人呢？
如果无法找到区分原主与再生人的方法，那么所有的原主都可以将罪行全都推到再生人身上。
第五百零七章 四零一部9
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张微笑的照片。简仁心中愈发明了。
就好比这位年轻有为的迪卡。
他完全可以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案发当天，他只是去参加了酒会，也实实在在购买了礼物要送给仑嘉。
至于什么杀人、抢劫、伪造现场，这所有的一切，包括再生迪卡的存在，他都一无所知。
事实上，在涉及当天的行程这一点上，他也并没有说谎。
而仑嘉，也确实不是他亲手杀的。
就目前的技术来看，除了利用传送仪读取标记在基粒上的数字，再没有任何办法判断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究竟谁是原主，谁是再生人。
而基粒标记这样的东西，本就是以一整个活人作为标记对象。依照目前联盟的技术，还做不到在单一的每个基粒上都附着标记。
这也就是说，如果只是在现场留下皮屑或毛发一类的小型生物样本，是无法如dna一般，检查到其上锁附带的基粒标记。
至此，唯一可以区分原主与再生人的基粒标记，以目前人类的技术，暂时还无法转化为可以被提取到的痕迹证据。
即便案情已经形成完美的闭环，在认定罪犯这一个环节之上，始终无法形成唯一的证据链条。
可以说，只要原主与他的再生人保持沉默，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当时犯下罪行的究竟是谁。
而对于大多数再生人与他们的原主来说，他们是不知道传送仪拥有鉴定已经自动销毁功能的。
一开始，他们或许会与两位迪卡一样，出于某种原因，比如对传送仪产生了心理上的阴影，从而选择其他的交通方式。
但毕竟现实能够一直不使用传送仪的人并不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担起传统交通工具的费用。
所以，只要那位再生人要外出活动，那么他就有很大的概率会因为乘坐传送仪而被直接销毁，就像胡安与迪卡一样。
至于那些极个别，很聪明猜到了传送仪有问题的人，或者是像豪参一样，连多一个人的传送仪费用都负担不起的家伙。他们的再生人最终也会面临来着冷血清理团队的威胁。
在传送仪与神秘清理组织的交叉封锁之下，再生人几乎没有太多生还的可能。
到了此时，再来看之前关于犯罪的讨论。简仁已经了然。
“如果无法找出直接证据，证明究竟是哪位迪卡杀的人，那么，迪卡就可以将所有的罪行全都推到自己的再生人身上。
除了再生人清理的案件。其余百分之十，涉及再生人犯罪的案件，其实都会面临这样一个相同的问题。
再没有更好的办法鉴定原主与再生人之前，其实是很难真正意义上认定对应的案件已经完全完结。
除了没有审判庭，这也是你之前所说的，无法将犯人绳之以法的另外一个原因。
根本就不存在可以百分之百认定凶手的切实证据，当然也就没有办法给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定罪。”
小英很是赞赏的看了简仁一眼。心下感叹，这位新来的同事，不亏是督卫出生，自己简单一讲，对方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许多弯弯绕绕。于是，她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补充到。
“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再生人，只要没有被传送仪自动销毁的。便会面临来着黑暗团队的清理。
所以，往往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案件的原委，涉案的再生人已经被对方麻利的清理掉。
这样一来，就像你说的，没死的那一个，就算被抓住，也完全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反正再生人已经死了，也没人可以和他对峙。
推一万步来说。就算涉案的原主与再生人都指认两人中的同一人为凶手。
只要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我们也无法判断他们这样的招认，是不是一早就串通好的。
而这一些，对于像你这样，想要用过使用调查权，找出事实真相的督卫来说，简直就是最好的灭火器。
根本不需要旁人劝说，经过几个案子的洗礼。大部分新来的有督卫背景的同事，最终都会选择放弃。
大不了会在无事之时随便研究一下案情。
至于如在卫所时那般全情投入的真正调查，在明知肯定没有结果的前提下，也就变得没有任何的意义。”
小英将为何督卫们最后也放弃了对调查权的使用，仔细讲给了简仁这位新来的同事。虽然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不再是最小白的简单愿望。放在简仁身上，却是对小英充满了感激。
“小英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就和你猜想的一样，之前我的确是想争取调查权的。
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表示其实调查权重来都没有被禁止使用过。只是大家因为种种原因，这样不愿意花太多的时间在这些案件之上。”
“差不多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吧。
反正，如果你硬要查，也没有人会拦你。甚至那个一个案件完结前不可以开始新案件的规定，也不过只是个规定而已。
之所以有这个规定，也是为了控制部里本就不多的资源。
如果你上报要开始一个案件的调查。那么，在这个案件完结之前，你所申请的支援与经费只能用在这一个案件之上。
说白了，只要你不问部里要钱要人，即便手里的案子八字还没一撇，其他的案子还不是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简仁无语。原来所谓的结案才能开新案，只是部门节约运营成本的基本方针。想到这里，不由为自己所在的401部默默感慨。
再生人的事，看起来很厉害。可管理再生人的事业部，在联盟里，看起来也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小部门。
就在简仁与小英就调查权利的问题聊得火热的同时，作为主持401部日常工作的副.部.长奥布，接到了来着401部部.长大人亲自发起的投影通话。
坐在独立办公室里的奥布有些紧张。
立在他面前的虚影，正是联盟能源与资源.部.长兼任再生人事物专门部一把手，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第五百零八章 暗夜直播1
能源与资源.部，不用细说，光听名字就知道一定是联盟里非常重要的实.权管.理部.门。
至于这个部门的最高管理者，当然也是联盟管理团队中最高决策层中的一员。
而这样一位联盟决策层的大佬，还挂着401部部.长这个职位。足以证实联盟对再生人事物的重视态度。
只是，从401部的配置就不难看出。联盟的这份重视，也仅止于态度这一层面。
所以，毫无意外的，平日里就连这位决策层大佬的秘书，几乎都不会过问401部里具体工作的开展情况。
这一点，对于再生人事物专门部里的二把手奥布来说，既开心又失落。
蜗居于这样一个小小的边缘部门，不用每日躬身于具体的繁杂事物，也不用抓着头皮去揣测联盟管理层里那些令他厌烦的勾心斗角、派.系斗.争。
至于那位远在云端的顶头上司，更是不需要他每日汇报巴结。对于奥布来说，似乎做这样一个清闲部门的掌舵人，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有一点。
作为一个男人，丈夫，父亲，奥布始终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勇往直前，努力向上。
虽然，按照联盟管理层的品级，401部作为联盟决策层直属的机要部门，品阶已是不低。与奥布同品级的，已经是联盟五大区区.长级别的人物。
当然，奥布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虽然品级高，但根本不能告诉其他人。这样一种锦衣夜行的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奥布始终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更进一步，能够跳出这栋没有名字的小房子。
可，怎奈何401部的工作又太过舒适，就这样，奥布一年又一年的给耽误了下来。
其实他不知道，当初选择他来做这个特别部门的操盘手，决策层的大佬们，就是看中了他好逸恶劳，厌倦斗争的性子。
毕竟，在大佬们的心中，这样一个位置，只要坐了，最好就是一辈子。
就这样，原本凭借着父辈荫蔽在联盟管理层中间不上不下的奥布，就这样被提到了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品级。
当然，对于这一点，除了他自己，以及这间办公室外那十六名工作人员来说，再没有多余的人，可以感受到他这份名义上与联盟五大区区.长同等的权利。
而此刻，这位联盟高级别机.要部.门的领导者奥布，正笔直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面上看着还算是稳健持重。
只是这份稳重，似乎并不是来自淡然与冷静。其眼角眉梢，长时间毫无变化的精准动作，更像是一种早就锻炼好的标准模式。起到好处中，隐隐透着几分木讷。
除非拨开那间精致的正装，将那早已湿凉一片的腋下与后背露出来，没有人会察觉到奥布究竟有多紧张。
从刚才那个虚影出现，到其很快又再次消失。那位他名义上的直属长官不过寥寥数语，可直到此刻对方已经消失了近半分钟，奥布这才终于吐出一口气，驼着背，喃喃自语到：
“破案？”
自从401部设立之日的那天起，奥布就来到了这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上峰提出这样的要求。
虽然，调查案件的权利他们一直都有。但奥布知道，其实联盟大佬们，并不希望在再生人的事情上花费过多的心思。
毕竟，当初设立这个无比边缘的401部，说白了，不过是为了配合那个该死的俱乐部。
至于这个所谓的调查权，与其说是赋予部门调查再生人案件的权利，更像是一种安慰剂。调查权的存在，只是为了说服在部门从事判定工作的部门人员。
虽然这个调查的权利有或者没有，对于大部分工作人员来说并没有任何实际的影响。他们每人的工作依然只有一个。对着系统整理好的卷宗点击勾勾叉叉。
但有了这个所谓的调查权，整个工作的性质，听起来似乎就变得有了那么一些不一样。从一个简单的文职人员，一跃成为了类似督卫的存在。
所以，虽然这样一个权力部里的员工并没有真的在使用，上面的大领导也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要求。但所有人，都还是十分满意这样一个所谓调查权的设立。
只是，最近几年，准确说，是近两三年，俱乐部那边会时不时以各种理由推荐一些有想法的督卫前来。而这些新来的督卫，每次都会不约而同的执着于调查权的事情。
遇上脾气暴躁一点的，部里难免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但奥布很清楚，这只是俱乐部那边在给自己使点小绊子。也只是恶心恶心自己和部门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督卫们在知道实情后，自然就会消停下来。
可今天，却有些不同。奥布从没有听到自己的那位了不得的直属上司，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他要我们破案？”
身体已经放松了下来，奥布的眉头却皱的越发紧了。
随即，就见他点亮了面前的工作台。将其上还在自动打怪的小游戏直接关掉。奥布给每一位401部的工作人员发去了一份通知。
简仁与小英之间的话题，刚刚从调查权与督卫之上转移开，就双双看向了自己的屏幕。
工作系统之上已经跳出了一条包裹在红色对话框里的新信息。
“紧急任务？”
看着那暗红的对话框，简仁惊讶出声，随即转身问到：“会是什么？”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小英也是面露诧异的摇了摇头。之后，才听她无比惊奇的说到：
“暗红对话框？！
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我之前也没听他们提起过，出现过这样紧急的情况。”
听到这里，简仁知道事情肯定不一般。小英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后，两人一起按照暗红对话框里的指示，前往了地下室左侧的大会议室。
很快，其余的工作人员也加入到了这条移动的小小队伍之中。所有人都在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就连部门里资格最老的第一批员工，也只能无奈表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第五百零九章 暗夜直播2
就在大家惴惴不安的往地下室赶去时。
在那间已经好多年没有启用过的机要会议室里，最前方的投影光幕，已经悄无声息的亮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随着光幕的渐渐亮起，投射出一个黑黑的人影。
此刻，站在光幕前的，正是这所神秘又边缘小部门的掌舵人，奥布。
双手环抱在胸前，奥布直接靠坐在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边。光幕上正播放着什么，没有将声音打开。光怪陆离的光影变化下，房间里一片死寂。
死死的盯着前方由光点凝结而成的画面。画面散发出的白光又投射在奥布已初显老态的脸上。那对快要靠在一起的横眉，在这亮光的映照下更加突兀立体。
呲的一声响起，那是双层真空气密式隔离门被打开的声音。
奥布没有回头。401部的工作人员们，走进这件尘封多年的机要会议室时，看到的，正是他那张被白光雕刻的更加严肃的侧脸。
看到这一幕，所有了解这位亲切又懒散上司的老员工们，都是一愣。
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从来没有见过副.部.长如此，众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原本几个性子活跃的，正想喊上一嗓子，也立刻感受到了今天这个房间里不停寻常的怪异气氛。
于是，没有人主动开口说什么。所有人只是沉默的往里走着，各自找一个位置坐下。
跟在小英的身后，简仁算是比较早竟然会议室里的人。
在那张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前，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简仁也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虽然来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但只这短短几天的观察，她已经发现，部里同事之间的关系极好。大伙儿平日里即便是在工作时间，相处的也很是随意。
可能是没有什么竞争，401里并没有普通文职办公室中常见的拉帮结派。再加上部里的事情只能在内部流传，大家天然就有一种独立于其他人的团体意识。
见所有人都齐齐静了声，简仁将本想偷偷询问小英的话又咽了下去。抬起头，开始认真看向最前方光幕上的画面。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房间。镜头最前方，摆放着一张不锈钢质感的大桌子。其后约莫五米左右的距离，是一堵浅灰色的墙壁。
桌子与墙壁之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参照，简仁还是直观的感觉，那张不锈钢质感的桌子非常的大。如果不是那高高的桌腿，她甚至会认为，那是一张单人床。
光幕上的画面看起来是静止的，除了被照的亮堂堂的桌子与墙壁，再没有其他。但从画面左下角不断流动的时间可以看出，这不是一张图片，而是一段视频。
盯着那静止的画面观察了一会儿，简仁也没能猜出那个房间可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就在她开始将探究的目光汇聚到那张奇大无比的桌子上时，一直面向光幕，背对着大家的奥布终于转过了身来。
背对着光幕，奥布原本被照亮的表情，此刻也与所有401部的工作人员一样，隐在了黑暗之中。
简仁只是注意到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半点放松过的痕迹。紧接着，就听到这位部门的实际工作领导，终于沙哑着声音开了口。
“所有人都已经来了吧。如果有邻座今日外出的，现在先报备一声。”
沙哑的声音顿了顿，黑暗中没有人开口。
“很好，没有人报备，那就是人都到齐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进行如此严肃的对话，奥布原本很是急切的想要安排新的任务，但真的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这里，他一时又不知该先说那一处。
坐在会议桌旁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方奥布此时的不自在。见他再一次停顿了下来，一位老员工便主动开口问到：
“老大，这段视频是什么？”
被这位一提醒，奥布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往一旁的座位上退去。随即说到：
“还是想看视频吧。”
说着，他从黑暗的桌面上拿起一台折叠电脑，手指点了两下。
房间里立刻多了一种稳定的电流声。知道那是视频在没有收录到声音时的表现，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始认真看向光幕。
随着那电流声的响起，画面左下角代表时间的数据开始快速的滚动。虽然光幕上的画面还是如照片般纹丝不动，但从这飞速滚动的数字可以看出，现在应该是在使用倍数播放。
不知为何，采用了倍数播放的奥布，却并没有选择直接拖动进度条。约莫过了大半分钟的时间，就在大家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与讨论**时，房间四周隐在天花板上的扩音系统中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简仁一直注视着屏幕下方的滚动数字，她刚才发现数字跳动的节奏恢复到了正常，就听见了这个类似某种机簧弹出的声响。
要来了。
她的眼睛一亮，随后便看到一个软担架模样的东西从画面右侧缓缓往着中间移动。
担架是从画面上方，接近三分之一左右的高度出现的。很容易就能够想到，它是被什么东西悬吊着，往画面中央运送。
在担架完全进入画面后，众人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担架两头分别固定着一根高强度塑料模样的绳索。
绳索被拉的笔直，向着担架正中上方延伸，最终汇聚在一处。那里是一个巨大的机械手臂。
绳索被挂在那只关节分明的金属大手之上，带着担架，稳定的随着大手的移动，向着画面正中的那张不锈钢大桌缓缓靠近。
在那只大手之上，是一根足有十厘米粗细的金属手臂。一红一蓝两根成人拇指粗细的线缆附于裸露的合金材料之外。就像是两根血管，正不断为那机械手臂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
也不知是拍摄者故意为之，亦或只是巧合。
就在画面的最顶端，红蓝两根动脉血管般的线缆将要汇合之处，画面就此完结。
第五百一十章 暗夜直播3
无法看到带动手臂移动的，究竟是天花板上预装的滑轨，亦或是一台可以伸缩的稳定机械臂。
不过，此刻正在黑暗中观看视频的工作人员们，却是还顾不上思考这样的细节。随着担架的稳定移动，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完全吸引到了那台担架之上。
那台担架除了附在两头用于牵引的绳索，与平日里普通的担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在其进入画面后不久，眼尖的各位已经发现，担架中央用于抬人的灰绿色柔性材质被绷的极紧。
可以想象，在那不透明的柔性材质之后，正包裹着什么有着一定重量的物品或者是人。
虽然看不见那灰绿色之后究竟是些什么，但在辨认出那是一台担架的瞬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有了一个无比统一的猜想。
在那台被机械手臂稳定运输的担架之上，正躺着一个活人。
为什么是活人，而不是尸体呢？
是因为，就在担架移动到离大桌还有一半距离时，那灰绿色柔性材料被绷紧之处，开始扭动起来。
刚开始那扭动还比较慢，像是一个刚睡醒的人正缓缓舒展身体。可紧接着，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灰绿色的大包裹已经开始快速的扭动起来。
奇诡的是，只有那柔性的材料在随着其内的物体不断改变着自身的形状。连接柔性材料的担架杆，以及其上方悬吊着的绳索与机械臂，依然保持着无比稳定的性能。
没有晃动，没有摇摆，只是继续保持着平稳与匀速，向着那张不锈钢大桌前进。
整个画面看上去，给人一种运动中的静态美感。
如何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幅画面，先于冰冷与诡异之前，意外出现在简仁脑海里的，是平衡与协调。
她敏锐的意识到，安排这个镜头的人，似乎是在模仿电影里常见的优美的正面镜头。或者说，拍摄这组画面的人有着一定的美学修养。
看着画面中所有的元素都无比和谐的统一在一起，简仁开始怀疑。
这难道真的是一段什么影片还未剪辑过的素材？
那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影片呢？
这时，担架已经悬停在了那张不锈钢大桌的正上方。看着担架与桌面的比例，简仁脑中灵光一现。
那明显过大的桌面，哪里是什么单人床？
那分别就是电影里经常可以看到的解剖台。
因为法医中心统一验尸的关系，简仁虽做过督卫，日常工作中却也看不到真正的解剖台。
之前只觉那桌子大的有些离谱。直到看到那似乎拖着活人的担架就要落在其上，她才反应过来，那巨大的桌子其实正是解剖用的不锈钢台。
等等，活人？解剖台？
难不成…
还没等简仁顺着这个恐怖的思路继续往下想去，画面中的担架已经稳稳的落在了那张疑似解剖台的大桌上。
咔哒的轻响传来，担架两侧的抬杆终于落在了不锈钢桌面上。两端的绳索脱离了机械手臂的控制，收回到了担架的抬杆之中。
至此，房间里的所有人终于看到了担架中所包裹的究竟是什么。
没有错。就和所有人之前下意识里想到的一样，那是一个人。
一个活人。
隔着灰绿色的柔性材料，那人正躺在不锈钢台面上奋力的挣扎。
而他之所以要挣扎，是因为他被约莫三指宽，同样灰绿色的带子所束缚着。男人身体上被多条这样布带状的物体所固定。
其颈部、手臂、手腕、胸口、腰腹、大腿、脚踝处的布条将男子与那台担架牢牢的捆绑在了一起。
男子全是上下，只穿着一条短裤。随着他用力的挣扎扭动，手臂与大腿处的布条将男子鼓起的发达肌肉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即便是男子如此奋力的想要挣脱，除了灰绿色的柔性材料随着其动作反复扭曲，两根放在不锈钢台面上的担架杆却是纹丝不动。
如果不是电影效果，那么，这应该是电磁铁在起作用。
简仁暗自猜想着，向那宽厚的台面侧边看去，想要找出一些可以判断这是否是电影画面的证据。
就在这时一个电子合成的男音毫无情绪的响起。
“hello michael，i lay a game.”
（你好，迈克，我想玩一个游戏。）
听到这句话，简仁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
她很清楚的记得，这是联盟最古老的一个系列恐怖片中的经典台词。
这真的只是一部电影吗？
一种不详的预感席卷而来。
画面中的男子嘴上贴着灰色的封口胶带。听到那个没有感情的声音说出这句恐怖的话语后，他先是一顿，紧接着更加奋力的挣扎起来。
可以看到他的鼻孔放的很大，鼻翼快速张合着。试图让更多的氧气进入的身体，为那身健硕肌肉提供能量。
但这一切都没有用，这个被合成音称之为迈克的男子依然死死的被困在解剖台上。
紧接着，简仁再次听到那个合成音机械响起。
而其所说的内容，虽然和那部古老恐怖电影中的并不太一样。但无论是现在的机械音还是那个系列老电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都会讲述被囚禁之人的罪行。
只是恐怖电影里为了增加故事的可看性，会随着剧情的推进，渐渐阐述出为何被囚禁之人会遭此厄运。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需要面临各种类似自己砍掉自己手臂这样恐怖的抉择。
而眼前这个视频中的合成音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和电影中不同，他没有直接让男子在类似死亡或割自己肉之间做出选择。也没有制作一个精妙的爆头装置，让男子在规定时间内自行解开。
他只是直接冷漠的开始宣读男子的罪行，仿佛是在宣判其死亡之前，最后的阐述。
“迈克，你应该还记得一位住在路亚大区，川蓟克市，梅舍博大街56号103室的老人。他的名字叫贝居·克博。”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还在疯狂尝试着挣脱的男子动作就是一顿。随即，他的脸转向了前方，正对着镜头所在的方向。
那双已经鼓的不能再鼓的眼里，写满了绝望。
那个声音说的不错，迈克当然还记得这位已经死去的老人，贝居·克博。
第五百一十一章 暗夜直播4
迈克的嘴被封口胶带贴的无比严实。
除了绝望的盯着镜头所在的方向，点头后又摇头。他再没有其他任何更好的回应方式。
不过，合成音以及其背后的操纵者似乎也并不在乎迈克的回应。
他只是在讲出那位老人姓名之后略微停顿了两秒。也不去关心迈克的反应是否已经完结，也不在意此刻正被束缚住的迈克，是否已经领会到他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冷漠的声音已经不疾不徐的再次响起。
“两年前，你通过上门推销的方式，哄骗贝居·克博购买了一款号称年化收益率高达百分之二十的理财产品。
贝居在你的多次纠缠之下，终于相信了你口中所说的理财产品。随后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投入到你开设的理财专用账户。
之后不久，贝居感觉身体不适，前去医院检查，发现自己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
虽然这种疾病并不会立即致命，但医生建议其尽快住院，手术治疗。
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于是，贝居找到你，希望取回自己的本金用于治病。可你却以现在正是赚钱的时候为由将其劝回。
并表示，既然生病了，那就更需要许多钱。你劝贝居先保守治疗着，等这一阵的收益到账，你就立刻将本金与收益全都给他。
贝居听信了你的话，选择了更便宜的保守治疗，也因此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机。之后他的病情迅速恶化，两个月后便离开了人世。”
说到这里，机械音戛然而止。
而迈克也徒然的瘫在了解剖台上。
但将他绑来之人，显然不会只是为了这样将其控诉一番。随着冰冷的合成音落下，原本平坦的不锈钢大桌以及担架抬杆，随即从一处裂开了缝隙。
之后迈克头部所在的那一侧桌面开始缓缓上升，就好像是病房里正被摇起来的病床。
迈克紧贴在担架上的上半身自然也随着大桌开始移动。在听到贝居死去后，原本似乎已经放弃抵抗的迈克，像是被这未知的移动所吓倒。再一次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
他一边奋力挣脱，一边转头怒视着镜头所在的方向。
像是要契合迈克的动作，大桌一侧在升至与水平桌面约莫成八十度角时终于停了下来。之后，一声气压泄去的轻响传来，原本长边对着镜头的桌面整个缓缓旋转了起来。
很快，迈克已经坐起的身体就已经正对着镜头所在。
那张充满恐惧的年轻男子脸庞，也第一次完整的出现在了画面正中央。
只是，还没有等在场之人好好看看这位骗取老人救命钱的骗子迈克，光幕之上已经出现了另外一幕令人屏息的画面。
之前一直安静悬于解剖台上方，此刻正对着迈克头顶的那只机械手臂终于动了起来。
微微张开的机械大手，像极了一副没有皮肉的骷髅骨架，缓缓的向着年轻男子的头颅稳定移去。
机械臂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缓慢，但那只是其庞大体量给观看者带来的错觉。就好像太空里庞大的星际飞船，明明是以陆地上无法想象的速度进行着移动。但远远看去，它依然只是在宇宙里缓慢爬行。
好在，并不是每一位观众，都会以为那只骷髅手的动作真的很慢。
至少简仁不会这样认为。
在看到机械大手开始移动后，她就已经判断最多只需要二十秒的时间，大手就能触及到男子的头顶。这让她感到一阵惶恐。
下一幕是什么？为什么要让迈克坐起来？为什么要让他的脸正对着观众？
简仁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
这就要斩首了吗？
一想到可能马上就要在眼前上演的血腥画面，简仁只觉这地下室里更冷了几分。有些害怕的她下意识抓住了一旁小英的手。
与她一样，小英那只柔软的小手，早已是一片冰凉。
两个姑娘都感受到了同样的恐惧。她们将手紧紧握在一起，但谁也没有真的闭上眼睛。
二十秒的时间并不长，也许一个晃神就已经过去。
二十秒的时间不算短，足够思维在不同维度间跳跃上好几次。
不过，无论长或是短，时间并不会因为人们的期待就加快步伐，也不会因为有人对它恐惧便稍有踟蹰。
二十秒的时间终于还是会过去。
机械大手还在安静的移动着。画面中除了电流声，几乎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倒是密闭的会议室里，传来一阵整齐的吐气之声。
不只是简仁，就在那只看起来无比冰冷却也应该无比灵活的钢铁大手，就要触及到迈克高耸的莫西干发型时，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有人提议，但所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只是身为联盟管理人员，在这明显是重要物证的视频面前，没有人愿意展示出半分的畏怯。
即便是预想中，下一秒那钢铁手指很可能便会穿过那枯草般的莫西干发型，直直插入年轻男子的头盖骨。依然没有人闭眼。
死神骷髅般的大手还在向下移动着。光滑的金属质地在经过某处时反射出点点耀眼光泽。
穿过头发了。
没有直插头盖骨？
众人并没有因为光幕上的画面与预期中的有所差别便放松了警惕。
能设计出这样变态游戏的人，谁又能真的猜到，他会让这个骗子迈克怎么死？
就那样继续屏息看着，长时间的呼吸屏蔽，让不少人的大脑开始有些轻微的晕眩。
停了。
每个人都在心中狂喊。
紧接着，无比安静的会议室里，就连吞咽的声音也消失了。所有人的眼睛似乎瞪的又大了一圈。
在众人紧张恐惧的眼神注视下，机械大手再一次动了起来。
金属顺利滑出轨道的轻微声响从房间四周的扩音器里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配合着这声脆响，画面之上钢铁大手的拇指与食指顶端豁的伸出一截金属指甲。
此时，大手正停在迈克的面门之前。巨大的手掌几乎就要将年轻骗子的脸全部挡住。只是在那长长的指甲从两根手指前伸出后，一直被固定在担架上的男子再也忍受不住，发疯似的扭动起来。
第五百一十二章 暗夜直播5
咚，咚，咚。
那是男子用头狠狠撞击身后不锈钢桌面发出的沉闷响声。
或许是脖颈被那灰绿布带所束缚，男子头颅能够抬起的距离非常有限。
再加上迈克身体与金属质感的桌面之间，还隔着一层看不出材料的柔性物什。那以头抢桌的声音听起来更是显得无力。
咚，咚，咚，咚，咚。
迈克并没有因为这声音沉闷便有所松懈。
随着那两根又长又亮的金属指甲不断向着他那早已充满绝望的眼睛靠近。迈克用尽力气拼命晃动着自己的脑袋。
灰色的布带将他的脖颈一次次勒出或长或短的红色血痕，那咚咚之声更是愈发的密集而绝望。
但那两根手指，那两根直戳面门长长闪闪的坚硬指甲，依旧匀速、安静、稳定的向着他的眼球冷酷移去。
就在指甲快要触碰到迈克眼球的下一秒，机械大手的关节一动。
紧接着，就听会议室里传来所有人长长的呼气之声。
想象中眼珠崩裂，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就在机械手食指与拇指的钢铁关节带动下，那两根骇人的指甲几乎擦着迈克死命贴在灰绿担架上的脸皮，向下滑去。
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随之发生。无比灵活的两根手指，利用其坚硬指甲最顶端的圆滑处，轻轻挑起贴在迈克嘴上的灰色封口胶带，迅速而稳定的将其揭了下来。
会议室中所有看到这一幕的401部工作人员们不由松了一口气。
至于画面中的主角迈克，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怔楞了几秒后这才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那头枯草般黄绿色的莫西干之下，脸上的表情迅速皱起扭曲，泪水混着冷汗往下流去。
机械手已经再次往上升起，二十秒后，重新回到了之前静止的位置。
迈克的哭声越发大了起来。只是，放在光幕下的工作人员眼中，此刻年轻男子涕泪横流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有可能是因为在镜头前，感受到自己下身某处温热又湿凉以后的尴尬。以及对目前荒诞遭遇的无助。
就在光幕中的男子还在用哭泣释放着自己的各种情绪时，没有感情的机器合成音已经再一次响起。
“迈克，对于你欺骗贝居·克博购买理财产品，间接致其死亡的这一控诉，你是否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听着合成音的提问，迈克脸上原本痛苦的表情渐渐凝固。僵硬的面孔之上，眼珠却是明亮灵活起来。
他急急抬头望向正前方应该是镜头所在的方向，大声说到。
“有，有，有。
我有需要辩解的地方。
那只是一个意外，我只是出于好心。”
扬声器中传来男子急切的声音。
“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如果我知道贝居先生的病情会在那面短的时间内恶化，在他第一次来找我时，我绝对会立刻帮他赎回投资。
当时，我在收到贝居先生发来的信息时，第一时间就咨询了我的医生朋友。
对方告诉我，贝居先生的病虽然罕见，但并不凶险。只要通过手术治疗，就可以很快痊愈。而且，即便是无法马上做手术，拖上一两个月的时间，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听他这样说，我才放心了一些。之后，我又在网络上研究了许多关于这种疾病的案例或是文献，最终才认得了，我那位医生朋友的判断。
而那个时候，我们的理财产品中早已布局好的有色金属板块正值将要开始发起冲击的关键时刻。根据当时的外围市场信息与基本面，我们预期，未来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将是这个板块的收获季节。
所以，一想到贝居先生手术所需的大笔费用，以及他本就不算丰厚的养老金。我才想到劝他先行保守治疗，等这一波行情结束，赚到钱以后，再将本金与利润一起还给他。
到了那时，他在这一两个月里赚到的钱，就足够支付他这一次的手术费用。对于贝居先生来说，这也是最理想的一个结果。
而且，贝居先生虽然是在我的建议下才想要选择保守治疗。但他最终也是在咨询过他的主治医师后，才决定了延期手术的治疗方案。
我不想去说这是谁的责任。因为可怜的贝居先生已经过世了。再去追究其他人的过失，也还不回他的什么。
我也一样。
在这件事中，我确实不应该在我不擅长的医疗领域提出那样的建议。
我有罪。
可我明明只是想要帮忙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说的不错。
是我间接害死了贝居先生。”
说着，光幕上早已不再挣扎的男子垂下了头。从来微抖的双肩可以看出，那是在低声的哭泣。
听完男子的辩解，再看到此刻其真诚悔过的模样。会议室里的大多数人都有些动容。
也许这个叫迈克的家伙，真的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简仁也被男子声情并茂的辩解与忏悔所打动。不过，在对男子因为一场意外，就要面临这样诡异遭遇而感到惋惜之时。她的脑海里，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如果眼前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真的是在致敬那部经典恐怖片的话，应该不会有主动让受到审判之人辩解以及忏悔，这样一个环节。
难道是因为文明的进步，让那位操纵者的想法与电影中又有了些许不同？操纵者其实是信奉，没有审判就不能定罪，这一信条？
而他之所以让迈克遭受这一切，只是为了利用恐惧来让他赎罪？
简仁思索着，幕后之人的终极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听四周扬声器中，再次响起年轻男子带着哭腔的声音。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画面之中，就见依然垂着头的迈克，断续着艰难说到：
“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
但我很感谢，感激您愿意给我这一次的忏悔机会。”
简仁微微皱眉。
合成音一开始明明说的是辩解，怎么到了迈克口中就成了忏悔？这小子，难道是想…
果然，就在简仁怀疑的目光中，光幕上的迈克，开始主动引导整个谈话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