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隐隐的疑惑
曾经的阿仔就是这样想的。
他沉迷在虚无的快乐之中，他用暴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软弱与无助。那一些所谓的“叛逆”不过是少年在向这个世界奋力发泄着他无处安放的所谓人生。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名字有些搞笑的家伙。
对那时的阿仔来说，这个叫道达美的家伙是一个大人。但又没有那些大人们惯常的自以为是。
他不会小瞧他们，但也不会因为那些幼稚的举动而高看他们一眼。
没有评价，也没有指手画脚。
那个名字搞笑的家伙只是突然出现，然后笑着说：“嘿，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你们想不想试一试。”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就有一种魔力。
阿仔一直认为，自己的这个老大，之所以能成为他们的老大，凭借的就是这种魔力。
而这种魔力的来源，也许正是这个他们眼中的大人，似乎比他们这群叛逆的少年，更加叛逆，更加百无禁忌。
当然空有挑战制度与权威的想象力与行动力还远远不够。
让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少年们，很快成为了对方拥趸的真正原因应该是，在这种肆无忌惮的破坏之后，那个大人依然还能潇洒的全身而退。
不受约束、无所顾忌的“大人”，非凡的应对手段。
少年们仿佛看到了自己面前原本前途一片黑暗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竟然也有了可以攀上的高峰。
他们就像是追逐偶像的狂热粉丝，开始追随着对方的脚步。
后来，阿仔与他的小伙伴们也渐渐长大。也开始明白，自己并不会在20岁时真正死去。
而那最终的死亡，更是不能解决眼下生活中的任何问题。
哪怕是赖。
他们也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目标继续才能继续赖下去。
有想法的，自然就把老大作为了自己的目标。至于，没想法的，跟着老大继续开心刺激的混下去，也是一种不错的生活。
阿仔当然是有想法的。
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成为老大的接班人。终有一天他也可以翻翻手掌，就将那些规则与束缚踩在脚下。
所以，当刚才老大对他提到未来时，阿仔心神不免有些摇曳。竟是在这紧张逃亡里的片刻从容间，想到了许多。
在这一刻，迎着随风打在脸上的雨丝，阿仔对那即将到来的未来，又有了一些新的期许。
“在想些什么？”中年人突然的开口打断了阿仔的思绪。
“没，没什么。”阿仔兜帽下年轻的脸庞微微一红。他并不想让老大觉得自己在觊觎什么。于是，随口说到：
“就是在想这次还多亏了普尔那边，不然我们可能也无法如此顺利。”
“这次确实多亏了他们提供的抓捕方案。
不过，刚才听你说了对他们突然出手的疑虑。
我想了想，也觉得这里面好像并不如我们之前想的那样简单。”
听到老大的认同，阿仔精神一震，之前那些浮想联翩被他很快抛到了脑后，接口问到：
“老大觉得哪里不对？”
中年人略一沉吟，答道：
“他们昨晚冒险来告诉了我抓捕方案，我们也连夜做出了应对。但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时间。”中年人沉声说到。
“时间？”
阿仔喃喃自语。很快也猜到了几分老大所说的问题到底指什么。立刻说到：“您是想说他们并没有告诉我们具体的抓捕时间。”
中年人兜帽下的眼睛显得格外锐利。他继续说到：
“他们既然能搞到大致的抓捕方案，没道理不知道具体的抓捕时间。
但他们并没有告诉我们这一点。
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都是我们在主张要起诉崇川那个小杂种。按理说，在这件事情中我是受害者。
说实话，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过，会有人选在这个时间点出手对付我。
之前我只是隐约觉得对那小杂种的审讯进度太慢，这里面有问题。所以才叫你准备提前出院的事。
但昨天那人却突然来医院，说卫所那边已经确认了会对我出手。只是具体的时间还没有确定，让我提前做好应对。
同时让我们尽快想办法，在卫所那边动手之前从医院溜出去。
这表明上看起来是他们突然得到了情报来通知我们。但我现在一想，昨晚通知，今天卫所就实施抓捕。这微妙也太巧合了些。”
“也许，他们也只是刚刚才获得的信息呢？
毕竟，连抓捕方案都告诉我们了，没道理隐瞒时间啊。
而且今天早晨，也是他们提前了两分钟发来预警。我才能赶在那群人进入病房前，提前溜了出去。
要是我也被控制在病房内，就算能找机会通知躲在设备区里的兄弟们。具体的行动安排也无法进行的如此顺利。”
兜帽下，中年人的嘴抿成了一条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到：
“你说的也有道理。
虽然我提前让你把人手都调集了过来。但没有昨晚连夜提前制定下的对策，我们也就徒有一个人多的优势。根本没办法达到现在这样的结果。
如果他们不是想真心实意的想要救我，大可以什么也不做。我们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肯定是没有半分逃脱机会。”
虽然中年人还是有些许疑虑，但终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法找到什么具体的破绽。毕竟，现在能逃到这里，也对亏了对方早晨突然的提醒。
这也是中年人在此之前，并未怀疑过普尔的原因。一来事发突然，之前那样的状况下，他也无法想到这些。二来，到目前为止，对方的情报完全正确，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理由。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将头上的帽子又压低了些，中年人却是隐隐的还是有一丝不安的感觉。
这时，就听一旁的阿仔小声说到：
“老大您说的不错。
要是他们不想救我们，何必在这个时候还派人来接应？
他们既然知道周围布置的严密封锁，当然也清楚，这时候派人来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老大，其实我刚才问普尔为什么突然出手，也只是随口一问。
都怪我多嘴，害您费心了。”
第二百四十章 好运
听了属下的这番话，中年人那丝隐忧才算是淡了些。
再想到普尔所拥有的实力，他对于即将到来的自由又多了几分信心。
或许是两人在最初的对话中释放了从战团中带出的紧张情绪。眼下心绪已定，脱离战团后的这份短暂安宁，让他们在终于感到可以有片刻的放空。
谁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沉默疾走，朝着预定好的位置不断的靠近。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冷清的雨中小路上，早有一双眼睛，跟随了他们一路。此刻，那双眼睛的主人，更是无比准确的判断出了他们将要去的接头地点。
白小满拧着高跟鞋，赤脚踩在雨中湿滑的路面上，却并不感到寒冷。她只是小心的跟随着前方两个身影，不断的寻找着下一个可供躲避的地点。
她在康复中心二层看到道达美与那个手握激光束的敏捷男人离开后，便立刻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因为下楼用了一点时间，所以一开始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追上那两个隐没在朦胧雨中的身影。
不过，白小满的运气一向很好。而这一次，就连老天爷似乎也终于站在了正义这一边。
当时她只看到了两人跑向了远离医院大门的那个方向。等她追出了康复中心大楼，早已没了人影。
就这样放道达美走？
白小满当然不愿意。她很清楚，如果这一次真的让那个人渣逃脱。不要说将其绳之以法，恐怕就连他的踪迹都再难寻觅。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那一步，不要说无法给崇川一个交代。白小满更担心崇川、金妮、包括小林经理很有可能将一直活在道达美随时可能报复的阴影之中。
所以，仅凭着一股子倔强的脾气，白小满硬着头皮继续找了下去。
她打开地图，在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后，很快选定了一个对方可能逃逸的方向。虽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白小满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其实她最初选定的那个位置并不是道达美要去的地方。但她却是好运的在一个转角后，一眼就看到了两个正通过一扇小门的身影。
而白小满今天的运气确实很好。
往日里这个时间点在那扇小门后，会有不少晨跑的医务人员。那两个穿着一身运动装备的人，即使是刚刚通过那扇小门。在那些打扮类似的晨跑者的掩护下，也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今天的这场雨，让那条小门后原本应该已经热闹起来了的家属区步道，显得无比冷清。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两个突然出现在白小满视野中的人影，立刻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没有任何的犹豫，白小满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便放弃了之前的要去的那个地点。
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并不难做。因为那两个人影，是她追出康复中心后，看到的唯一两个人。
道达美怎么也想不到，原本想要更换运动服融入晨跑队伍的这个决定，却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最终将他们的行踪暴露在了白小满的眼前。
在地下室跟换衣服的那短短几分钟，更是给了白小满完成这场巧遇，留出了足够的时间。
主意已定，白小满立刻就脱了高跟鞋。朝着那个小门方向追了过去。
她没有那张阿仔从某位医生身上偷来的门禁卡，只能先躲在小门旁的围墙后。
待看清那两个可疑的身影转过前方的一栋建筑。白小满将鞋子往门后一扔，光脚踩着小门上那些铁艺拉花的装饰线条，直接从门上翻了过去。
朝着两人消失的路口跑去，很快那两个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就那样一直默默的远远跟在了两人身后。
越是跟的久，白小满就越是肯定，走在左侧的那个稍矮一些的人，就是她要找的道达美。
虽然即使在转角处，那两人的侧脸也被卫衣宽大的兜帽所遮掩。但左边那人走路时微微有些驼背的猥琐身形，让白小满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跟错人。
在确认那人就是道达美之后，白小满并没有冒失的立刻上前阻拦。她将自己的情况通过信息告诉了小林经理，并实时与对方共享了自己的定位。
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和道达美一起离开的那个男人，手里还有一把激光束。
此外，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凭借着多年前在秘密基地特训时学过的那点近身格斗，就可以将两人制服。
于是，她依旧只是远远的坠在后面。同时不断通过地图，判断着两人可能要去的方向。
虽然并没有任何想要退缩的想法。但事实上，白小满还是有些害怕。
除了担心自己会不小心被发现以外，她更害怕对方真的要逃走，自己也没有任何可以阻拦的办法。
所以，她也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希望小林经理将情况告知卫所的人后，这一次那边可以快一些派人前来。
好在，医院家属区的环境不错。白小满虽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高手，赤着一双脚在湿滑的地面上，动作也有些僵硬。但借着那些葱郁草木的掩护，一直也没有被前方两人发现。
只是这个家属区的范围有些大，在一栋栋只有四五层高的花园洋房间，错落穿插着不少小路。想要立刻判断出对方的目的地也并不容易。
白小满一路跟着，不断的对比着地图上前方的可能通往的去向。也不知绕了多久，她终于发现了对方不断靠近的地方，应该是家属区的一处侧门。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那个侧门的位置较为偏僻。门外是一条名叫卡多的小路。
根据地图上卫星图片的显示，白小满判断这条卡多路应该只有四米宽。是一条很小的市政道路。
并且，从图片上可以看出，这条小路的一侧是医院家属区的围墙，另一侧则是一处住宅小区的围墙。一整条路上，只有那处侧门一个出入口。
可想而知，这条不过四米宽的卡多路，平日里会是怎样一副冷清的模样。
第二百四十一章 除非
至于医院家属区为何会在这样一条冷僻的小路上设置出口的原因。白小满在看到卡多路东侧路口的地图后，便有了几分了然。
在地图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卡多路东侧路口，道路南侧的街角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街道花园。
这个花园面积虽算不上大，但从地图上可以分辨出其内齐备的设置。供儿童玩乐的爬架沙池，沿着花镜小路布置的健身跑道，以及一块小草坪外供社区居民们聊天八卦的漂亮廊架。
看到这些休闲游乐健身设施，白小满总算是猜到了一点，道达美为何选择在此处离开医院。
想必平日里，这个时间点，家属区里应该也会有不少人从那个侧门出入，前往小公园锻炼。而一身运动装备的两人，正好可以混在其中。
还真是会选地方。
想到了对方换装的原由，在看着前方一直朝着那个侧门处靠近的两人，白小满不由感叹到。
不过她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道达美在出了那道侧门后，究竟又会采用怎么的方式逃跑。
从小林经理之前所说的卫所布防情况来看，道达美现在无论如何还是在那些便衣督卫们的围堵范围内活动。
卡多这样的小路上虽然并没有设置拦截人员。但白小满从地图上看的清楚，与卡多东西两个路口相连的道路，都是有着卫所便衣督卫们把手的大道。
只要道达美出现在那两条大道的路口，白小满相信，他必将被直接拿下。
再看前方两人毫不迟疑的行进动作，已经他们之前选择的行进路线。不难看出，他们的目标是十分明确的。
换什么衣服，走哪条路，去哪个门，这一切就像是他们早已安排好的一样。
结合刚才在大厅中的埋伏，要说道达美对卫所那边的行动一点都不知情，白小满打死也不会相信。
早在这一路的跟踪里，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些问题。道达美肯定事先已经知道了卫所今日行动的具体方案。所以才安排了那样的埋伏。
而增援小队在两方开打后迟迟没有出现，应该也是对方在外围做了相应的安排。
所以，道达美肯定知道在医院四围的大道上，还有负责围堵的第三层抓捕人员在等着他们。
但现在，他们还是这样目标明确的向着那个侧门前进。这就表明，针对那最后一层的围捕，道达美一定也有应对的手段。
要怎样才能突破督卫们的围堵呢？
白小满在心里不停思考着这个问题。
就这样走出去，肯定是不行的。
但那条小路上并没有公用的传送仪，就算是出了家属区也必然要通过卡多路东西两侧的任意一个路口才能离开这片区域。
可直接去路口和投降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问题还是在卡多路上。
但除了医院家属区的那个侧门，对面的住宅区在那条小路上并没有出入口。他们两个也不可能翻墙进入住宅区逃走。
怎么说也是a级地区的高级住宅。周围围墙上不可能没有安装将人一击电晕的闪频式电网。就算有人接应，可以爬上两三米高的围墙，想要突破那电网也根本没有可能。
电网是受电力系统与卫所共同管制，小区内根本就没有可以自行切断电源的办法。
所以，要从那个侧门逃走，道达美势必需要冲过路口处的拦截。而要冲过路口处的拦截，就要把所有拦截人员放到。
可就凭他们两人，哪怕是有一把激光束。卫所也只需要给他们一人一发麻针弹，他们立刻就会失去行动能力。除非他们有信心可以躲过麻针弹，并且突破包围。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们那目标明确的样子…
除非…
除非…
对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有车。
卫所常用的麻针弹并不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只能刺入人的身体。只要有一台动力强劲的车，道达美就能冲过只有便衣督卫人力布防的路口。
车，如果有车，就还另一种可能。
他们甚至可以搞来一辆传送车，只要上了传送车，他们立刻就可以逃到任何一个想去的地方。
不过传送车这种整个尔水市才装备了一辆的顶级设备，出现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找一辆大马力的汽车，直接冲过路口处的围堵。
想到这里，白小满立刻停住了脚步，闪进了一旁的那栋建筑中。她有些急切的拿出通讯器，拨通了小林经理的号码。
“经理，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
听筒中传来了小林经理苍老中略显迟疑的声音。
“他们似乎并不愿意进入医院的家属区实施抓捕。不过已经在家属区的各个出入口，以及周边街道上安排的人手。只要道达美出了家属区…”
“好的。”白小满有些着急，在听到已经在出入口布置了人手后，便立刻打断了小林经理的话。
“经理不好意思，事情有紧急，请您先听我说。
根据他们的行进路线，我推断，他们会从卡多路上的那个小侧门离开。并且很有可能会有车辆来接应。或者他们事先在那附近准备了逃跑用的车辆。”
“车？”
小林经理明显对白小满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想报以怀疑的态度。
毕竟，即使是在a级区域，车这种东西，现在也已经并不常见了。如果对方真的在医院附近某处事先准备了车辆。小林经理相信，卫所的布防人员不可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察觉。
他现在正坐在这一次行动的临时指挥中心里。从之前监控传回的布控画面来看，卫所方面确实并未设置任何地刺之类拦截车辆的准备。
从指挥中心下达的各项指令来看，所有的行动细节也只是针对逃跑中的嫌疑人，在各个重要出入口进行围堵。
如果道达美真的有车？
小林经理立刻意识到白小满的这个猜测意味着什么。立刻问到：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车的？
难道你看到车了？
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第二百四十二章 残花遮影
白小满并没有任何实际的线索可以证明自己的这个关于“车”的猜想。
就连她自己也很清楚，卫所在医院周围布防时，一定会先做一次全面的排查。那么，要在如此严密排查过的区域内偷偷藏一辆车？
这是多么天马行空的一个想法。
但除了这个可能，白小满实在想不到对方还能以怎样的方式逃脱。于是，她冷静的说到：
“我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还是请您将这个情况告诉卫所那边。
您也看到了，今天他们道达美整个逃跑的过程明显是事先安排好的。甚至我猜想，他们对于卫所的抓捕计划，似乎也有很详细的了解。
在这样周密的布置之下，他们没道理在整个逃跑计划中只安排前半部分。毕竟只是逃出康复中心，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我认为他们现在目标明确的直接选择去那个侧门，也绝对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决定。
相反，为了冲破最后的那层围堵，他们一定也有所准备。”
听完白小满的分析，小林经理沉默了两秒钟。他不得不承认，白小满说的有道理。
其实他早在看到冷山队长所说的埋伏成为现实时，就已经猜到今次的抓捕方案已经泄露。
再加上，因为吴董事长强烈要求将事态控制在最小的影响范围内。这次的行动本就留有一些破绽。
从目前事态发展的情况来看，道达美那边在事先得到这份并不算完美的方案后，已经将其中的漏洞运用到了极致。
想起刚才从指挥官口中得知的增援小队无法第一时间突进的原因，小林经理对白小满的这个大胆假设也有了几分信服。
连拉一队小孩出来假装请愿这种事都能想到，提前弄一辆车接应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于是，在两秒钟的沉默后，小林经理沉声说到：
“好的，我马上会把这个情况告诉卫所那边。请他们针对车辆突围做出相应的准备。
你放心，外围已经部署了大量的便衣督卫。即使无法在第一时间完成对车辆的围堵，我相信，凭借市卫所的能力，一定可以赶在他上车前就将其逮捕。
另外，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正面与他们发生冲突。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去处，就不要再跟了。”
“嗯，我知道。我现在就回康复中心。”
听完小林经理的嘱咐，白小满乖巧的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结束了通话。但她并没有如答应小林经理那般，就此推回安全区域。如此干脆的答应下来，不过也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意义的争论之上。
将通讯器上的画面再次装换到卫星地图，白小满用最快的时间选定了一条更便捷的路线后，便再一次冲入了无边的秋雨之中，朝着那个侧门方向快速靠近。
这一次，她调整了自己前进的路线，并没有继续走之前那条小路。而是直接从一栋栋小洋房之间穿过。
小洋房的一层外10米宽的范围内是属于一层住户的小花园。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从这些花园间穿过，比绕着建筑蜿蜒前进的小路当然要快上许多。
只是现在已经快要八点，住在一层的住户可能已经起床。但白小满哪里还顾得上考虑被人控诉私闯民宅的可能性。
踩着清晨雨中无比新鲜的泥土，踏碎无数本已在秋风中挣扎求生的柔弱花朵，翻过一道道齐膝高的矮木篱。白小满只是沉默而坚定的向着自己的目标不断靠近。
此时的雨丝似乎更加密集了，白小满额前沾湿的碎发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狼狈。沾满污泥与花草碎屑的一双赤脚，更是在一个个花园的硬质铺装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污浊脚印。
对于一个整日衣着光鲜，画着精致妆容的高级白领来说，白小满从未有过如此邋遢的模样。
但在这一刻，什么形象管理，什么保持优雅，统统被她扔到了地上。与那些残花污泥一起，冲入了尔水市庞大的地下排污系统之中。
就在穿过了四个风格迥异的小花园后，白小满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小小的侧门。也是在这时，她终于再一次赶上了道达美两人的脚步。
看到两人再一次出现在了视野之中，白小满放缓了速度，弓着身子小心的继续向前。
此时，她所处的位置，正是离侧门最近的一处小院中。
院外葱郁的木槿已在秋日的凉风中败了残红。最后几朵已经枯萎了大半的粉色大花还倔强的挂在枝头。高大的灌木花树只剩下还算茂密的枝叶，在这冷意渐浓的秋雨中，做着入冬前最后的挣扎。
不过这些，对于想要掩藏身形的白小满来说，已经足够。
悄无声息的翻过小院不过半米来高的木篱，她将那双价值半个月工资的高跟鞋往一旁早已落果的阔叶麦冬丛里一塞。整个身体已经掩在了那株一米多高的木槿花灌之后。
白小满蹲在那里一动不动。透过木槿花灌某处已显稀疏的枝叶，一扇小门出现在了她的左前方。
目光并没有在那小门上停留太久，白小满偏头看向了更左侧的那条小路。自然面灰色花岗岩小方石铺就的小道上，两个带着兜帽的人正低头疾走。
透过花木间的空隙，白小满已经看清较矮那人刻意压低的帽檐下，袒露出的下半张脸。
因瘦削而显得格外尖的下巴上，是两片薄薄的干枯嘴唇。即使此时不带半点笑意，嘴角两侧也挂着深深的法令纹，那是岁月刻下的无情痕迹。
正是凭借着那半张脸上，这两道无法掩饰的时间印记，白小满立刻确认了来人的身份。正沿着小路不断靠近前方小门的两人，正是道达美与他那位心狠手辣的属下。
此刻，两人脚步沉稳快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快要走到白小满藏身的那株木槿花灌之前。
屏住了呼吸，白小满蹲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
只听到风中细叶微摇的沙沙声中，自己胸口处传来的砰砰心跳。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调虎离山
好在，这样心脏快要冲破胸膛跳出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
路上两位孤单的身影此刻的心思应该已经全部放到了那扇小门之上。
还未真正走到木槿花灌前，白小满就见两人早早的就已偏过头去。将兜帽下遮掩住的眉眼，对准了小门所在的那一边。
终于，道达美与那名属下的疾行身影，在正对花灌木不过一个照面的时间后，便顺着小路转了方向，直直朝着前方小门而去。
顺着他们两人进行方向的转变，白小满也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那扇小门之外。
就在她瞥了一眼门外的场景后，白小满只觉脑子一嗡。
刚刚才安稳了一些的小心脏，咯噔一下，已经再次提了起来。
从她所在的那个方位看去。透过那扇只供人行通过的格栅式灰色小门，透过那些涂满灰色氟碳漆的合金钢条间仅有的三厘米空隙。
白小满愕然发现，小门外的卡多路上并没有任何人影。
不仅没有看到预想中严阵以待的卫所督卫，她甚至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那些经理所说的便衣围堵人员呢？
难道是躲在了两侧的围墙后？
白小满有些疑惑。快速调整着自己的角度。她想要看到与那小门类似的格栅围墙后方，此刻正藏着督卫们手握麻醉弹发射器的身影。
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这样的视角。但令她失望的是，当目光穿过围墙前掩映的花木落到卡多路旁的人行道上时，那里依然没有任何督卫的影子。
这个发现，让白小满有些紧张。
她明明已经将道达美两人的行踪告诉了小林经理。小林经理也明确表示，在医院家属区的每个出入口，都已经安排了围捕人员。
可临到那两人马上就要大摇大摆的走出家属区了，为什么那扇小门外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就连一个监视情况的便衣督卫也没有。
这下玩大发了。难道就这样看着那人渣就此逃出升天？
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白小满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自己就这样冲上去直接拦住道达美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转念一想，她又怕卫所是因为这处侧门外没有可做掩护的物体，所以将人员埋伏在了较远一些的地方。
毕竟这小门外直通卡多路。而这条明显被绿化部门忽视了的小路上，就连一颗行道树也没有。除了两侧的围墙，就是一条笔直的沥青路。
而这样下雨的冷清早晨，在这样一条更加冷清的道路上，要是突然多了许多闲逛的人，是个人应该都能看出古怪。
或者，他们是躲在了路口之类的地方？
略一思考后，白小满做出了自认为最为合理的推测。进而想到，要是自己就这样贸贸然冲出去，会不会反倒是打草惊蛇。
就在白小满迟疑之际，道达美与阿仔已经走到了那扇格栅小门前。
阿仔探头往门外左右两侧看了看，只见空空荡荡的卡多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唇角微翘，小声说到：
“老大，您这招调虎离山还真是管用。外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对付那群蠢货，这算不了什么。”
“他们会不会躲在路口那边啊。”阿仔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到。
道达美带着一丝嘲笑，摇了摇头：
“不会的，我们就两个人，他们有绝对的优势。以卫所那帮人骄傲的性格，根本不会在意行踪是不是被我们提前发现。
毕竟他们和我们一样，大家都很清楚。只要我们俩出现在他们的身周50米范围之内，仅凭我们两个人是根本没可能逃脱的。
你现在没看到人，就说明他们已经中了计。
不过那道门离这里并不远，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我们的时间也不多，动作快一些。
只要上了普尔那边派来接应的传送车，他们再没可能抓住我们。”
听到完老大的解释，阿仔也放下心来，立刻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小卡片。
这是他早几天前为了方便探查医院周边的环境，随手在医务人员更衣室里偷来的。没想到的是，今天还派上了大用场。
将那张印有医院徽章的小小门禁卡在小门旁的感应器上一刷。那扇灰色的格栅门立刻失去了电磁铁的强力束缚，弹开了一条缝隙。
见小门已经打开，道达美与阿仔直接推门就往外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白小满，倍感煎熬。一方面害怕那两人就此跑掉，另一方面还在担心自己冲出去会破坏了卫所布置。
她并不像道达美和阿仔那般与卫所打过无数次交道。自然无法知晓在这样情况下，督卫们根本不会暗中设伏。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小门被打开，然后在心中狂喊：怎么还不上。
在白小满焦虑的目光中，道达美两人已经穿过了格栅门，径直走上了那条并不宽的卡多路。此刻，正向着马路对面走去。
两人速度很快，没几步已经快要走到了道路中间。
还是没有人来。
看着两人快速却从容的步伐，白小满心头一凉。已经清楚的知道，外面根本没有任何围堵小队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两分钟之前，她所期待看到的卫所全副武装的便衣围堵小队，还在这处小门两侧严阵以待。
他们在接到指挥部传来的一条情况通报后，才刚刚离开不久。
而那条让他们选择离开的信息则是，两名嫌疑人出现在卡多路西侧那条大路上的出口附近。
根据这条来自指挥部的消息，围捕小队立刻便做出了判断，之前的情报有误。于是，作为离那个出入口最近的行动人员，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赶往那一侧出口进行支援。
就是凭借着这样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替身小手段，道达美成功的将原本此处的督卫们调离开来。
其实这并不是负责围捕的督卫们太容易上当。按照嫌疑人最有可能选择的逃离路线，替身们出现的那个家属区出入口，本就更加合理。
因为在那个位于大道上的出入口外，就有一台公用传送仪。
比起毫无掩护，也没有后续离开方法的卡多路出口。这个毗邻传送仪的出入口，明显要更加可疑。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来自地狱的倒数
虽然小林经理也向指挥部提出了嫌疑人有车的这种可能性。
但指挥部还是认为，这种猜测目前也仅仅只能停留在猜测这一层面上。
一来在之前的排查中没有发现任何隐匿的车辆。并且就算真的有车辆接应，在上车之前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与空间完成逮捕。
除非嫌疑人将车辆藏于家属区内。但面对家属区四围根本无法通车的人行小门，就算之前的排查出了纰漏，那辆车也没办法冲破厚重的围墙，直接开出。
其次，车的目标太大。就算突破了目前的封锁，在遍布监控网络的今天，卫所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二次包围。
可以说，只要知道了目标的位置，抓捕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从之前这个嫌疑人颇为有效的反击来看，指挥部并不认为嫌疑人会选用这个有些过时的笨重办法。
也许在小林经理与白小满这样的普通人看来，只要有车就能冲破目前的包围。但指挥部的督卫们清楚。相比起来，驾车逃离甚至比冒险突破使用传送仪逃离更有可能被拦截。
毕竟嫌疑人之前已经使用过激光束。谁也不敢肯定，他们还有没有别的更厉害的管制武器。在这个前提下，如果两人中一人做掩护，另一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入传送仪的可能。
只要他进了传送仪，传送一旦开始。为了保障传送人员的人身安全，传送仪将很难从外部打开的。只需要经过一次传送，对方就能暂时摆脱包围，为之后的逃离赢取时间。
要知道，有些地下传送仪就设在某些低级区域不起眼的公共传送仪附近。只需要经过一次转乘，卫所就再难追踪到犯人的踪迹。
当然，这样的地下传送仪并不是谁都知道的。但就算两个嫌疑人不采用这种二次传送的方式，也可以通过一次传送赢得更多的选择。
之前白小满报告道达美行进路线时，虽然那时两人离卡多路上的这个侧门更近一些。但如果在那条小路的下一个路口转向，就能直接通往那个大道上的出入口。
所以，就在小林经理报告了嫌疑人位置之后，指挥部虽然也在白小满所说的那处小门增派了人手。但他们还是将更多的目光停留在了大道出入口那个方向。
当那两个替身出现时，指挥部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认为白小满的推断有误，将小侧门处的人手调离。
道达美也正是利用了他们的这种惯性思维。偏偏就选择了在指挥部看来，不可能选择的驾车逃离。才能顺利使出这招调虎离山之计。
而他之所以敢选择用车作为逃生工具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普尔那边传来消息，来接应他们的，将是一辆传送车。只要能顺利上了车，他们就能去往任意一个想去的地方，根本不用突围。
指挥部当然想不到，道达美会有一辆传送车前来接应。这种一个a级市才能转配一辆的顶级设备，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就好比一个普通幼儿园要举办化妆舞会。没有人会认为某个家境寻常的小女孩，头顶皇冠上镶嵌的透光有机聚合物，其实全是货真价实的天然钻石。
至此，就在那队围堵人员刚刚转过卡多路西侧路口后不久的现在，道达美与阿仔已经从容的走在了卡多路上。
他们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在一秒钟之前，普尔那边已经来了消息。十秒后，传送车将会出现在卡多路上。
而现在，还剩九秒，八秒…
道达美在心中默数着。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坐上价值堪比天然钻石皇冠的传送车，性格中的那点谨慎，再也压制不住张狂的另一面。兜帽下的那张老脸上，已经浮现起无比难看的笑容。
裂开弧度的薄薄嘴唇中，开始不断吐出一个个浑浊的数字。
七，六，五…
沙哑干枯的声音带着他的得意与狂傲，在这冰冷的雨雾中飘荡。明明是充满愉悦的表情，在外人听来却仿若是来自地狱的哀嚎。那是一只被谷欠望操控，面露狰狞笑意的恶魔，正向着人间的毁灭，发出残忍的倒数。
对所有的一切一无所知的白小满，听到这雨雾中飘荡而来的沙哑倒数，只觉浑身一片冰寒。她不知道这倒数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她相信，都不会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此时已经再没了别的办法。眼看着小门在自动关闭程序的设定下正在缓缓合拢。白小满一咬牙，冲出了那丛繁茂的木槿花灌，向着那倒数声愈发清晰的方向飞奔而去。
完全没有感觉到赤脚快步踏在石材路面上，脚趾处传来的疼痛。就在那缓缓关闭的小门，就要再次被电磁铁牢牢吸附住的前一刻。白小满一个闪身，挤开那只余拳头宽的缝隙，一步迈出了侧门。
身后传来小门关闭的轻响。前方的倒数已经来到了“三”。
三，二…
这一刻，白小满没有去想那倒数结束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她只是用自己最大的力量蹬在下方的花岗岩铺装之上，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前方猛冲。
道达美就在她面前不过几米远的地方。
那倒数声马上就要归于零。
眼看着道达美和着这令人不寒而栗的倒数，就要走到路对面的人行道上。
突然暴起的快跑，让雨中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她的肺部，刺的胸口发痛。白小满却是更加猛烈的吸了一口冷空气，从那股入肺的刺痛中，狠狠将所有的力气挤出。
雨中传来一声大喝。
“道达美，你给我站住。”
似乎是被白小满这陡然而起的大喝之声吓了一跳。原本前方几米处，正走在卡多路上的两人，脚步就是一顿。
紧接着，白小满看到其中身材较矮的那个身影已经转过了头来。
那墨绿色兜帽下的，正是道达美那张带着冰冷笑意的老脸。
他停下了脚步，就站在卡多路中央。
两侧的道路上空无一人，道达美就像是过街时听到了朋友的呼唤，转头停步等着对方。
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个“零”从他口中轻轻吐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花与引擎
“零”一个简单的数字。它可以代表着完结，也可以代表着开始。
就在这个简单的数字出口后。道达美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一脸嘲弄的表情看着前方还在向着自己狂奔而来的白小满。
说实话，他很想看看，这个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同事”，究竟想干些什么。又能干些什么？
在听到白小满那声大喊时，道达美也有刹那的疑惑。在这个时间，会是谁第一个发现了他。但当他看到那个自雨中奔来，一身脏污，双脚更像是刚刚从秧田里抽出的白小满。却是多了几分玩味。
这小妞，为了一个破经理的位置，还真是有够拼啊。只可惜，以后恐怕再没机会陪她好好玩玩了。
被道达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白小满读不懂其中隐藏的晦涩深意。她也不想去懂。
并没有什么要和他就此隔街对望的闲情逸致，她的速度不减，向着前方快速冲去。赤脚在某处不太平整的路面上踏起一串水花
这一刻，白小满没有再去想什么以一敌二打不过，也没有再去考虑对方的那把激光束，会不会也在抬手间削掉自己的一条胳膊。
她只是单纯的想着，就这样冲过去，一把将那人渣按倒在地。哪怕只能多拖延住对方一分钟，说不定就能等到附近的围捕小队赶来。
她还是低估了督卫们的办事效率。哪里需要用到一分钟的时间？
就在白小满的赤脚踏上卡多路主道的沥青路面时，就在道达美以那声轻微的“零”结束倒数时。
原本空荡荡的卡多路西侧路口处，已经呼啦一下涌出了一大队人。他们虽然身着便衣，但此刻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把把麻醉弹发射器。
就像是在回应道达美那嚣张的倒数计时，期望中全副武装的卫所督卫们终于踏着雨声，疾步而来。
就在他们刚刚出现在街口时，白小满在余光中已经瞥到了路口处突然出现的人群。待看清他们手中拿着家伙，更加确定他们并不是道达美的手下。
一想到自己的增援已到，白小满心中更有底气。但回头看去，就站在她面前三米远处的道达美，却是依旧一副得意的笑容。
白小满敢肯定，站在自己对面的道达美，在卫所围堵小队出现的那一刻，也偏头看了西侧街口一眼。
但他却是完全没有任何惧色。
白小满甚至觉得，道达美在看到那群来逮捕他的督卫后，眼中的嘲讽与自得反而更盛。
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不跑？
还有，他怎么知道督卫们会在刚才那一刻出现在街角？
道达美当然不知道，那群便衣督卫会恰好也在他倒数结束时出现。但白小满却是误会了他有这种先知先觉的能力。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白小满当然不会相信道达美拥有什么预言的神奇力量。
要解释那个没来由的倒计时，只有一种可能。
在想到某种可能后，她脚趾狠狠抓在粗糙的沥青路面上，猛的停下了脚步。
难道真的和卫所勾结在了一起？
这一切说起来漫长，实则就发生在白小满瞥了一眼西路口，又回头看到道达美表情的那一瞬间。
也正是在这短短的一瞬，她想到了道达美与卫所勾结的这种可能性。
只是，还未等她来得及深想，不过刚刚止住狂奔向前的脚步。距离白小满与道达美此刻站立的不远处，不过二十米开外的卡多路东路口，一声引擎的轰鸣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来了。
道达美没有回头去看，只是那脸上的笑容愈发无忌。干枯的嘴唇已经撑开到了极致。像是要把那张皱巴巴老皮上的纹路全部挤在一起，绽放出一朵世间最恶心的大花。
看着面前这朵越开越大，越张狂，越放肆的老菊花，白小满心里却是没来由的有了一丝疑惑。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从哪里来的底气。
难道就是因为刚才那声引擎轰鸣？
引擎！
这个词像是一击重锤砸到了白小满的头上。
她早已想到过如果道达美有车，局面将再难被控制。更是请小林经理将这个情况告知了指挥部。
但就在刚才看向西路口的那一瞥中，白小满看的清楚。来的便衣督卫们，不过是端着一把把麻醉弹发射器。
可就连她这个武器白痴都知道，那东西又怎么能突破汽车的合金钢板外壳。
已经不敢转头去看东路口那声轰鸣是不是真的来自与一辆汽车。
白小满有些绝望的看着面前那张笑的无比夸张的老脸。
终于明白，对方的底气究竟来源与哪里。也瞬间领会到了那个宛如恶鬼嚎叫的倒数，究竟指向的是何方。
在这一刻，她像是全身的力气被真空压缩机瞬间抽干。
在做了那么多以后，终究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渣在雨中放肆开怀？
那些筹划、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证据、被关在卫所里的崇川，所有的一切在如海啸般向她袭来。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终究是无法做到？
就在马上只差一步将这个人渣绳之以法的时候？
真的是只差一步了啊。
道达美的笑声还在雨中凌乱飞舞。
白小满没有哪怕一丝想要就此放弃的心思。她的坚定也没有哪怕一瞬有过动摇。
但这一刻，在引擎那个词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这一刻。
除了傻傻的站在这雨中，茫然的看着那张令人绝望的笑脸。她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她甚至不愿去看一眼东侧路口所在的方向。她不想这么快就确认这一切已经就此结束。她希望自己可以再想出什么办法，阻止将要发生的那种可能。
淅淅沥沥的雨中，有水珠不断顺着她早已全湿的头发向下滚落。那件好看的米色风衣皱巴巴的黏在她的身上，再没了应有的挺阔。
白小满就那样站着。她想要找出一种办法，哪怕这种方法是一个荒谬的、不可行的、异想天开的。
但没有，什么也没有。
除了不断流逝的时间，在这几秒的时间内，白小满的世界一片空白。
直到一辆重型皮卡就那样直接的，毫不掩饰的出现在了她右眼最边缘的角落。
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终于，那辆通体漆黑的皮卡破开了不断落下的雨丝，带着引擎沉闷的轰鸣，完全冲入了她的视线。
第二百四十六章 旋转
早在那声轰鸣渐起，由远及近，穿过秋日清晨雨打地面的啪啪轻响时，道达美便听到了它的声音。
那时这辆黑色的重型皮卡甚至还没有出现在这条乏人问津的卡多路上。
就在道达美倒数结束的那一秒，他除了看到西侧路口飞奔而来的便衣督卫。更是听到了高强度橡胶轮胎与沥青路面摩擦发出的好听声音。
那是高速行驶中的汽车在过弯时完成了一个精准的漂移。
这个常常令人微感不适的摩擦声，在道达美听来，却是无比的悦耳。
转头看了眼那辆正疾驰而来的重型皮卡。道达美心下大定。
不亏是普尔，这种已经几乎快要停产的皮卡车也能搞到。
再一想到驾驶座后方那全封闭货箱盖下此时正掩盖着的东西，嘴角的那抹嘲弄笑容愈发灿烂。
回头瞥见之前气势如虹的白小满，更是已经在那哄哄的引擎声中停下了脚步。傻傻的立在雨中，面上只余下一片惨淡的青白。
这一幕，让道达美心里顿时涌起无以言表的舒畅。
那张笑脸下，干瘪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似乎有一股无人能挡，舍我其谁的气势，就要冲破墨绿色卫衣那层薄薄的阻挡，就此喷薄而出。
他的唇角已经裂到了最大。
伴着那胸口的高高隆起，空气在这一瞬间顺着那根枯朽的喉管，将肺叶里的每一个小泡填到了最大。当如冰般透凉的空气被这无数的小泡温暖，再次从那两片薄唇间呼出。
这具腐朽身躯中的共鸣腔体们，在这一刻全部活了起来，齐齐震动。道达美那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怪笑声。
在那愈来愈近的发动机轰鸣之声中，道达美肆意的怪笑声穿透了蒙蒙的雨雾，穿透了沉闷的机械轰响，仿若凝固在了时间里，不断回荡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
“哈哈，哈哈哈哈，”
道达美大笑着，抬手指着天空，朝着白小满的所在的方向用力大喊。
“老子在这，你们倒是来抓…”
可就在这一秒，那个“我”字还没有说出口。道达美的身体似乎本能的感觉到了什么异样。
他猛的转过头去，映入他眼帘的，是正坐在皮卡驾驶位上，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那张脸几乎被墨镜、口罩完全遮住。一顶鸭舌帽下，原本干练的短发只在鬓角处露出一点淡淡黑。
即便如此，道达美还是立刻认了出来。坐在驾驶座上的，这张脸的主人，正是那个被叫做“一号”的男人。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这张脸看起来如此的近？
为什么这张脸突然倒转了过来？
为什么这张脸开始随着周围旋转的天地，一起旋转了起来。
这张属于“一号”的脸，就这样随着旋转的世界不断远离。最终成为了印刻在他视网膜上的一副美丽画面。
那些从他身体共鸣腔体里发出的放肆共振，似乎也在这一秒多了一丝不和谐的颤抖。但终究在那些肺叶小泡里的空气呼尽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旋转的世界之外，时间仿佛停在了那个“我”字将出的那一秒。
就站在道达美正对面的白小满，也没有听到那个“我”字。
在那一秒，她还在想着要如何阻止道达美的这场逃亡。但坚定如她，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之前的犹豫与绝望，随着那一秒的展开全部烟消云散。就像快要开始落笔的答卷，突然被人泼了一桶红漆，再看不清那张薄纸上原有的问题。
考试就此结束。
白小满愣愣的看着前方，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眨眼之前，她看到那辆本该是前来接应道达美的皮卡，马力全开，在不断的提速中，直接从道达美身上撞了过去。
前一秒，还让她无比愤怒的嘲讽笑声戛然而止。那本要呼之欲出的一个“我”字，被另一声巨响所取代。
而在那“嘭”的一声巨响后，原本直立的两具身体，开始从那辆黑色皮卡上方飞过。在空中几个翻腾旋转后，化作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直直的落到了道达美原本站立的地方。
就像是画本被翻到了下一页，没有眨眼，白小满面前的画面已经大变。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面前那两具身体就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扭曲姿态，出现在地面上。敷衍的抽搐了几下后，再也没有动弹。
发动机的轰鸣还在白小满脑子里嗡嗡直响。
她惨白的脸孔下意识里转了一个方向，朝着皮卡前进的西路口望了过去。
只看到在路口处，已经右转的黑车留下了一道尾部的残影。那是一片漆黑的合金板材中，右转向灯不断闪烁的黄色光芒。
不过，那黄芒也只是转瞬即逝。黑色的皮卡就此消失在了细密的秋雨之中。不过短短时间，就连那轰鸣的引擎声也再听不见。
一切都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除了耳中渐渐消散的那声长长嘶鸣，除了面前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冷雨急促的打在她的脸上。
猛的吸了一口气，白小满回过神来。
雨一直在下。
轻柔的雨丝不知在刚才的哪一个瞬间，已经化作了豆大的雨点袭来。急急打在黝黑的沥青路面上啪啪做响。
白小满依然站在雨中，没有向前。
面前两具尸体下方，雨水正不断稀释着鲜红的血液。仿佛要冲洗掉其主人残留在这人间的最后一丝污染。
已经辨不清究竟从哪里流出的鲜血却像是不愿就此屈服，还在做着垂死前最后的抗争。暗红的血液不断的被雨水稀释，又不断的再次涌出汇集。
终于，血水混着雨水，开始沿着卡多路1.5%的排水坡度向着两侧流淌。流到了白小满的脚边。
原本已在大雨中冲掉了泥污的白皙赤脚，渐渐被淡淡的血红包围。
包裹着浅浅红晕的白，与下方漆黑的路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煞是好看。
白小满站在雨中突然有了一丝寂寥。
和那莫名其妙的开始一样，与道达美有关的所有的一切，应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吧。
西侧路口的那队围堵便衣已经到了。他们开始确认地上两人的身份，开始向指挥中心汇报这里突发的状况。
一位女督卫将雨中的白小满扶着往路旁走去。
口中在说着什么，白小满有些听不清。
那些话语仿若点在水面上的蜻蜓。只一秒便悄然离去，余下点点残音涟漪。
第二百四十七章 行业要规范
路上没有车，路上也没有人。
远远望去，朦胧中只留模糊的建筑起起伏伏，勾勒出城市最默然也是最真实的一面。
若没了那从上而下，最终将汇于地底的无边雨幕。在这一刻，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下那唯一一个还在不断运动的物体。
飞驰在这冰冷世界里的，是一辆通体漆黑的重型皮卡。
风驰电掣，急速而沉重的车身一头扎入了空荡荡的冷清城市。被它刹那破开的雨雾，又为其身周笼上一层磨砂。一个加速后，眨眼以化作远古喷气式飞机身后的长长白尾。
在车外冰冷到有些寂寥的世界衬托下，此刻，皮卡高大车头内的一切显得多了一丝人情味。
四维环绕的音响内播放着一首充满节奏与动感的不知名歌曲。女歌手正用那高亢中带有一丝烟熏味道的好听嗓音奋力唱着。
don’t stop burning.
gonna send themin flames.
in flames.
“奋力燃烧吧，
将那些灰暗燃尽在这火焰之中，
灰飞烟灭。”
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很喜欢这充满希望的歌词。
如果此时取下他脸上的灰色棉布口罩，就能看到，那微厚的嘴唇正和着身体四周充满力量的曲调一张一合，无声的唱着什么。
虽然那层薄薄的棉布遮挡住了男人大半张脸。透过皮卡的前挡风玻璃，依然可以看到，那顶鸭舌帽下一头清爽短发的脑袋，正与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起，点着默契同步的节奏。
至于遮挡住车手另一半脸的，是一副宽大的墨镜。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墨镜后竟是一双平静中带着几分温柔的眼。
这一缕温柔对于男人冷酷的形象来说有些过于强烈。
如果说他带着墨镜时，旁人隔着五米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拒绝气息。那么，当他露出这双永远柔柔的双目时，人们恐怕很难不从中误读出太多善意的信息。
而这样的善意，往往真的只是误读。
为了避免这种误读让自己的工作进程有所延误。这份温柔目光的主人总是习惯在工作时带着一副墨镜。
他不想那份看起来充满善意的眼神成为自己提前下班的阻碍。也不想让那些看到他的眼神的人，最后还升起一丝莫须有希望。
毕竟他的职业是一个杀手。
他想要的只是快点杀人，早点下班。
所以，无比宽大的墨镜，对他来说，真的不是什么身为杀人的标准耍酷装备。要怪就怪那双眼，实在不该长在一位杀手身上。
不过杀手这个头衔似乎也有些不够准确。毕竟除了杀人，男人也需要在许多时候做出自己的判断。
或者可以称他为暴力集团手下高级干事？冷酷的裁决者？来自雨中神秘的温柔夺命眼神？
似乎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能对他做出一个准确的定义。
他长什么模样？
他有怎样的性格？
他究竟又在做些什么？
他是否真的没有名字？
那些见过他，或是听过他的人，似乎谁都能就此发表两句属于自己的意见。但似乎又没人能真正说个清楚明白。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与他完成的那些大事迹在某些人之间不断流传。
没有名字也不要紧，反正八卦这种事情，大家需要的不过也只是一个代号。
而他的代号就和他流传已久的事迹一样，每一次从他人口中说出，总会被赋予一种叫做崇敬的味道。
其实他本人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代号。
他一点都不想被唤做“一号”这个象征着最厉害，最勇猛的名字。更是固执的将这种第一的荣誉，认定为是带着浓烈等级意味的讽刺。
一号。
这种像物品一样被编号的感觉，让他每每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时，都会不由释放出一股更加凌冽的气息。
久而久之，便很少再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唤出“一号”这个名字。而“一号”这个名字，也成了人们在讨论他时彻头彻尾的一个代号。
至此，这个代号与它主人的事迹，开始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不断的流传。
虽然真正见过他的人也不算少，但他们之中大多连这代号都还来不及听说，就已经死掉。
而那些见过他，并知道这个代号的人，兴许能活的长久一些。但能一直安稳活到今天的，着实算不上太多。
道达美原本算是一个。
可惜在今晨的这场秋雨中，他也和无数曾经见过并知道男人代号的那些人一样，终究还是把自己的生命交代在了他的手上。
虽然道达美的突然死亡，对于一直身处于他所构建的那个旋涡中的人来说，无论好与坏，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但对于更多知道“一号”这个名字的人来说，这并不重要。只是传说中的那个他又多了一条轶事。
而对于“一号”自己来说，这不过是又完成了一项工作而已。
驾驶着这辆性能卓越的古董级皮卡，穿行雨间。一号听着环绕在车中的歌声，心情很是不错。
事情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顺利。
如果说世界上没有多少人会不喜欢这种提前下班的感觉。那么，这位被叫做一号的杀手，绝对会是翘班的最忠实爱好者。
哪怕他只是一个杀手。
要知道这年头，做杀手也不轻松。
没有任务时，需要每周去接头主管处打一次卡。按照普尔的内部规定，接到任务后，杀人前要向上级提交行动提案，完事后还要写项目总结报告。除此之外，每季度、每年度的总结报告，绩效评定那也是不可少的。
一号很不耐烦处理这些公文。他搞不懂，如果一个杀手都会做提案，写陈词了，那他们何必还来做杀手。
做个律师或项目经理虽然赚的少了些，但好歹也是份没有风险的正经职业。
所以，一号这位圈内传说级的杀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引领杀手这个行业，进入规范化，企业化的道路。
哪怕他所处的普尔团队，已经率先在业内树立起了杀手的职业规范条例。他还是拒绝执行，依然保持着最传统的做法。
像过去那些前辈们一样，在一号的项目里，老板只需要提供名字和价格，其余的都不用再操心。
第二百四十八章 提问与回答
一号认为，自己的这种做法，才是在保留杀手这个传统行业，最精髓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是一种类似匠人的宝贵品质。
那些将杀手按照白领来约束并考核的方法，简直是在抹杀每一位年轻杀人的潜力与灵魂。
一号的老板曾经在听了他的这番辩驳后，却只给出了“懒”这一个字的评价。
他才不会真的以为一号这个懒散的家伙真的懂什么匠人精神。说的好听，不过就是懒得做杀人以外的任何事情罢了。
可谁让一号大神是业界传说呢？老板对他的我行我素，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每思及自己提升杀手行业整体素质的壮举，在这位大神处遭遇到的小瑕疵。那位苦命的老板也只能用一号的那句名言来安慰自己。
杀手嘛，能杀人就好。
所以，一想到马上就能提前下班，一号忍不住翘起嘴角。
虽然他很清楚，马上就会有大批特别机动队的精锐们从四面八方涌出。他也知道对方手中各式破甲、卸胎、杀人的工具究竟有多厉害。
但此刻，一号的心情依然不错。
他甚至已经想好，今日提前下班正好可以去托莫海滩喝一杯。
那家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海滩小餐厅里，老板娘的身材和她家的海鲜一样正。
一号很喜欢。
想到那个清凉又火辣的尤物，还爽口的海鲜与啤酒。人前一向冷酷低调的一号，墨镜后那双温柔的眼，几乎快要弯成了一条小缝。
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工作，一号急转方向盘，将威风凛凛的古董级重型皮卡往路旁随意一个地方一靠。打开车门，径直走下车去。
雨点有些大，好在他有那顶鸭舌帽。
早在下车前，一号就已相中了正前方的那家咖啡厅。扔下皮卡后，他便直接跨过了隔离绿化带。两步穿过马路内侧的人行道，不过几秒钟，人已经身处咖啡厅内。
但这里显然与他想象中位于托莫海滩上的那家小餐厅还有些差距。
于是，并未做任何停留。一号扫了一眼咖啡厅内的布置，十分轻易的找到了那个直通后方的员工通道。
一分钟后，他已经轻轻关上了咖啡馆后方那扇有些沉重的玻璃门。
一号看了眼面前空地上那台大型垃圾转化仪，抬脚朝着左前方的一条小巷走去。
就在那个只在一头一尾设置了监控探头的小巷中，一号很快找到了监控的盲区。
略一俯冲向前，跳起的身体猛的往一侧的山墙上用力蹬去。
借着粗糙墙面反送到脚边的那股力量，一号修长的身体舒展开来。有着修长手指的宽大掌心在这优雅流畅的动作中，已经握住了上方某个半开的窗框。
下一秒，那动作灵巧的身体，像条鲶鱼般滑入了窗框旁半开的小窗之中。
等到他再次出现在联盟的监控系统中，已经是在地球的另一边。
只是看到监控的人，再难将这张有着温柔眼神的脸，与那场十二个时区外清晨雨中的车祸联系都一起。因为，此时的一号已经取下了那副宽大的墨镜。
深春已至，初夏随时可能到来。不过在这临近赤道的海滩上本就没有那么严格的季节变化。虽是深春，已经有着足够火热的天气。
只是随着洋流每年造访的雨季，总在这样的时节，选择某日某刻，随意降下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雨。
若不是这的雨，还在坚持不懈的提醒着海岛上的人们。或许没有人会记得，现在这个季节叫.春天。
一号并不喜欢这样的提醒。他只想换下那些覆盖在他身体表面的每一处遮挡与伪装。立刻投入到海滩炙热的篝火派对中，尽情享受融入人群带来的快乐。
但他今天似乎和雨很是有缘。刚全副武装感受了清晨的延绵秋雨，以换成一身短打装备的他，一出传送仪又踏入了季风送来的亲切雨帘关怀。
看着雨水扭曲过的玻璃后，一派泽国景象的海滩。一号无奈摇头，只能多看了两眼老板娘脖子下的那两团，聊以慰藉。
嗡嗡两声响起。一号皱眉看了眼一旁的通讯器。刚刚从老板娘身上获得的那些许慰藉，也随之消散。
看了眼屏幕上的信息，微厚的嘴唇抿了抿。一号还是十分好脾气的耐着性子回复了一条信息。
“已下班。”
给一号发信息的是一位老人。待看到这条只有三个字的回复，他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像是早已料到对方本该如此。
老人想也不想，把早在“已下班”三字出现在屏幕前，就已编辑好的信息，立刻发送了出去。
“先生希望您能就今天任务的某些细节做一些解释。”
“已下班。”
这一次，还没等这三个字完全点亮屏幕。老人新的信息已经发了过去。
“老规矩。
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回答。你只需摇指出判断错误的地方。”
看到这条信息，这次一号连“已下班”三个字都没有回。他知道，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今天是逃不过去了。那老头是不会罢休的。
不出意外，虽然这一次信息间隔的时间略长了些。老人的信息果然还是在他一口干完杯中还剩大半的啤酒后出现在了屏幕上。
“以下是先生原话：
问题一：
我叫他干掉道达美，是不想让那蠢货落到卫所手里。
tmd为什么不直接找个没人的时候，在医院悄悄一刀抹了脖子了事？
什么毛病，非要弄出这么大动静？
回答：
-想把道达美手下那群小混混一锅端了。免得日后有人复仇，懒得应付。
问题二：
还有，他tm是不会用刀，还是找不到木仓。
回答：
-会用，能找到。
问题三：
老子那台复古皮卡啊，就这样便宜卫所那帮孙子了。
你给我转告他，要是不给我赔一辆一模一样的，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回答：
-用车是为了给卫所一个好的结案理由。对卫所来说，交通肇事逃逸没抓到人，总比故意杀人的凶手逃脱，来的要更好交代。
-车一定赔。
以上。
以下是我的推测。
先生只是心疼那辆复古皮卡车。”
第二百四十九章 猪肉白菜馅
看完长长一条信息，一号摇了摇头。
那位老管家还是和以往一样啊，思路清晰明了，判断直击要害。
可一号在面对这种古怪的模式时，也有他自己的疑问。
“每次都这样。很好玩吗？”
他自言自语说到，随手又要了一大杯啤酒。
明明那两人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可偏生每一次那人还是会发问。
而这位老管家，明明每次替自己回答的答案都正确，但他还是每次都会发信息来做确认。
最令一号不爽的是，那老家伙每次联系他，还专挑下班时间。
老家伙这么聪明，直接答复了那个明知故问的不好吗？
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一号对这两人颇为无奈。
一位是普尔的大老板，一位是大老板的管家。
总不能自砸饭碗吧。
喝了一大口啤酒。一号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他自己之前的某个判断深是多么的正确。
和这两人打交道，才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困难的任务。
又看了眼老管家替他回答的问题。一号想了想，发去一条信息。
“动静大，是因为我喜欢热闹。
用车撞死那蠢货，不过是因为我想开那辆车很久了。
还有，那辆车既然出了任务，就应该算是办公耗材。
难道员工工作时用了公司的纸笔，完事还需要补上？
这是什么霸王道理。
信不信，我去劳动保障协会告你们。”
发完这条信息，一号直接按下了屏幕上的关机按钮。就好像之前一直开着那通讯器，就是为了等着那位老人。
此刻信息回复完毕，自然直接关机。一号有些不爽自己这有点女又忄生意味的举动。搞得他好像每一次都在等那人发问似的。
将一直放在吧台上的通讯器收回了口袋。一号冲老板娘吹了声口哨。
“今天捕了些什么鱼。我要一条和你那里一样肥的。”
说着，温柔的小眼神毫不掩饰的就往老板娘脖颈下扫去。
十二个时区外，秋日的细雨已渐小。
望了眼窗外的某个方向，老管家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那家伙才是最会享受的。这会儿肯定已经在沙滩上左拥右抱了吧。只是作为一个传说级的杀手，这样别扭又讨喜的性格真的好吗？
好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只要自己不说，想来也不打紧。
想到此，老管家又看了眼窗外牛奶般厚重的雨云，笑的愈发含蓄起来。
之后不过几日时间，在无边的秋雨下，再厚重的雨云也被消耗殆了尽。
在连日来的第一缕阳光照入尔水市田普医院康复中心某个特护病房时，冷山队长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手边那份卫所内刊。
不远处的病房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冷山抬眼看去，就见自己手下唯一的那位女队员小花，正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
“队长，这么早就醒啦。
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吗？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小花说着，已经走到了病床前。将手中的袋子往床头的矮柜上一放，打开后从中取出一个保温盒。
紧接着，小花已经熟练的支起病床旁的小餐台，把保温盒放了上去。
“这是我专门为你买的小笼包。你最喜欢的野食牌。猪肉白菜馅的，快趁热尝尝。”
小餐台上，已经揭掉盖子的保温盒里露出几只还冒着热气的复制小包。冷山队长看了眼，却是没什么胃口。
他将手中那本卫所内刊往病床上随意一扔，语气淡淡的说到：
“吃不下。”
瞥了眼那本被扔到床角的内刊，小花知道队长这是还在为之前的那次行动怄气。
在那日假扮调查处办事员抓捕嫌疑人的行动中，嫌疑人不仅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跑掉了。队长更是在行动中失去了一只手。
就在嫌疑人被撞身亡后，卫所内刊上发表了一篇评论员文章。
文章中只字未提行动部署本身的错漏之处，更是将嫌疑人的死亡定性为交通意外事故。
看着那内刊封面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几个大字，小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可笑的评价，队长看了，怎么能不生气？
不说队长，就连她这个入队不到两年的菜鸟新人都明白，嫌疑人在那样巧合的情况下死亡肯定不会是什么意外。
想来定是那嫌疑人背后的大鱼们不想他落入卫所手中，这才杀人灭口。
只可惜事后卫所只在路边查获了那辆肇事皮卡车，开车的人却是早就跑没了影。
更令卫所头大的是，也不知是谁放出了消息。
就在找到那辆肇事皮卡后不久，负责现场勘验的同事们还没来得及将车辆拖回，就有媒体寻着味道找来了。
这样一桩背景复杂的事故，就这样成了尔水市近十年以来，唯一一次被爆出有人员伤亡的事件。新闻媒体那边，这几天就像是过年一样热闹，各种分析报告层出不穷。
更有一些只为吸引眼球的小媒体，已经写出了各种荒诞的推理文。
什么《有权又有钱，杀人不偿命》，《某联盟大佬二代清晨酒驾，无辜两路人命丧车轮》，《千万豪车索命，古董级皮卡弃之如敝履》。
要是再让那些无良媒体知道，被撞死的二人还是正在逮捕中的嫌犯，不知还会编出怎样不靠谱的狗血故事。
为了将这起十年最大交通事故的影响降到最低，上级这才不得已将此事控制在肇事逃逸这一层面。
虽说后续的调查并没有就此中断，但小花清楚，哪里又是那么好查的。驾车之人一看就是老手，除了那辆车，几乎什么线索也没留下。
不过，小花也很是理解，队长的怒气从何而来。说来说去，如果在制定抓捕方案时，采用更严谨的办法，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了。
更何况，队长还为之断了一次手腕。虽然现在已经接好，但想来心里也是有气的。想到这许多，小花笑着将那盒小笼包往前推了推，劝到：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他们。”
要是现在病房里的是位男队员，冷山肯定早就发飙了。
“吃，吃，吃。这种时候谁还吃的下。”
他在心里骂了句，但面上却是不好意思表现的太凶狠。
看见小花笑眯眯看向自己的脸，冷山叹了口气。
直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起一个小笼包扔进了嘴里。
第二百五十章 泄露的途径
也许是美味的食物缓解了一点这位冷酷队长心中的郁郁。
一口咽下小包后，冷山队长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接着，就听他开口问到：
“行动方案泄露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小花没有立刻回答，笑眯眯的指了指餐台上的保温盒。
“继续吃啊。你一边吃，一边听我给你说。”
冷山队长实在是拿这位女下属没办法，只好又抓了一个包子胡乱塞进了口中。
一旁的小花见他如此动作，心下欢喜。面上却是换了严肃神色，认真答道：
“已经查清楚了，不是内部人员主动泄露的。是那边的人黑进了一位后勤人员的邮箱，这才窃取到了行动方案。”
冷山皱眉。
“这怎么可能？
卫所内部的加密邮箱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攻破的？”
小花摇头解释到：
“被破解的是普通的私人邮箱。
那位负责借调武器装备的一位后勤人员在接到协调通知时，没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那时他收到上级指令，需要在第一时间将需要统筹的装备通过邮件与借调单位确认。而行动部署将也将作为附件，一同发送。
他不想别人发现他翘班，但当时直接赶回工作区时间上又有些来不及。
于是那位后勤人员就把他自己私人邮箱的名字改了改，让那个邮箱名前面也有了一个和加密邮箱专属米字符类似的符号。
你知道的，这个办法也不算什么秘密。在不涉及联盟重大安全机密的情况下，不少人都用过。
虽然这两种邮件名之间的不同十分好分辨。但只要不是刻意仔细去辨认，一晃眼还是很难发现问题。
据收到信息的借调单位所说，他们当时一心只顾着去看正文里的内容，这才忽略了邮箱名的问题。
不过，就算他们当时真的发现了，估计也不会立刻举报。
反正，就在收发邮件两方的这种默契隐瞒下。直到开始调查抓捕方案是如何泄露的，使用私人邮箱发送内部文件的事才被查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那位后勤人员使用了自己的私人邮箱，这才让对方找到了可趁之机。轻轻松松便搞到了行动部署。
现在，这位后勤人员已经被停职了。只等内部审判庭，最后的量刑审判。”
冷山听完小花的汇报，一时有些无语。
虽然他早就听闻过系统内部各种腐化惫懒之风，却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自己负责的案子中遇到。
毕竟作为特别机动队，他们所负责的全是重案要案。哪怕只是配合的人，应该也会更认真的对待。
一想到现在就连这样重要案件也无法幸免，心中也难免有了一丝失望。
他略一沉吟后，才继续说到：
“那个后勤人员当天为什么会翘班？
这个有没有查，会不会是对方故意引他出去的？
如果是这样，那卫所内部肯定还是有通风报信的家伙。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就在他翘班时需要发送文件。”
小花见队长紧锁的眉头，知道对方是不愿相信基层的纪律已经涣散到了如此地步。其实她也觉得，一翘班就遇上这事，确实有点蹊跷。
可调查报告她也仔细看过，并没有任何问题。也只好摇头说到：
“应该确实只是巧合。
当天，那人在午餐时巧遇了一位许久不见的朋友。恰好下午又没有什么工作，这才临时起意翘的班。
他的那位朋友，我们也查过，没什么问题。出现在那里，也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说完，小花见队长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想了想，又补充到：
“那位朋友是保险业务员。他出现在那里，是因为一位客户正好住在附近。两人才约在了那里面谈。
与他面谈的那位客户，也已经调查过了。只是普通的家庭主妇，人际关系很简单。不可能是什么秘密团队的外围人员。”
听完小花的这番解释后，冷山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不再怀疑后勤人员的那次翘班其实是有人刻意为之。
那位内勤人员卖保险的朋友出现在那里，确实是因为有位主妇约他出来谈业务。但冷山与小花不知道到的是，那位主妇是听了另一位热心主妇的介绍，才对那家公司的保险有了兴趣。
她更是在那位热心主妇的主动帮助下，才约定了那日的面谈时间与地点。而这位热心主妇也因促成了此事收到了一小笔私房钱以及一份一年期的免费保险合同。
而这些，就算卫所真的查到，也不能证明什么。
那位收钱的主妇到现在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帮保险公司拉业务。至于出钱那人提供给她的业务员联系方式以及时间和地点。在她看来，不过是保险公司内部资源分配的结果。
即便都是公司出钱买到的客户，也不可能平均分配。
有指定，才正常。这点道理，就连她这个不上班的主妇也是懂得。
所以，如果真的有调查人员找她问话，她只会拿出那份免费的保险合同。照着之前那人教她的话，说自己买保险觉得不错，就推荐给了好友。
此刻还在病房中的小花与冷山，当然不会知道其中这许多曲折。
在确认翘班只是偶发事件后，冷山很快便转了话题，继续问道：
“阿云和小空他们两个没事吧。”
被问起的阿云和小空，正是在行动当天被拖入小混混人群中的那两位队员。
小花听到队长问起这两位同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笑着摇头说到：
“队长你就放心吧。
他们两个牛高马大的，可耐打了，没事的。
再说，当时他们只是被拖到了一旁，之后绑住了手脚，根本就没人打他们。
你不知道，那两个皮猴只安分了半天，就开始生龙活虎的和我斗嘴了。
其余的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
就队长你伤的最重，你就不要再操心我们啦。”
话一出口，小花就意识到自己嘴太快。
这不是在暗指队长最没用吗？
其他人都没受什么伤，就他断了一只手。
第二百五十一章 怪谁
小花吐了吐舌头。
见保温盒里的小笼包已经吃完，立刻麻利的收拾起来。借机掩盖住的那点小尴尬。
一边收拾东西，小花心思一转，开口补充到：
“不过那个嫌疑人还真是很聪明。
听审问那些小混混的同事们说，那些小混混事先就被反复叮嘱过。他们在整个包围过程中，所做的一切举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困住我们。
而且要用最简洁，最快速的方式困住我们。同时尽量避免使用过激的暴力动作。
那个嫌疑人还告诉他们，如果在包围的过程中有联盟的人死了，性质就会完全不一样。
可要是没有出什么大乱子，没有不闹出人命。事后追究起来，顶多带头的几个被判的久一些。站在后面没来得及出手的，也就几个月的事。”
冷山听了小花的介绍，苦笑摇头。
“这么说，我们还要感谢那位嫌疑人手下留情了？要是没他管束，我们岂不是就要被打死当场了？”
知道队长这是在开玩笑，小花嘻嘻一笑。
“才不会。
那般小混混有老大，我们也有啊。
他们老大厉害，我们老大更牛。
你说是吧，老大。”
小花的这个玩笑，并没有引起冷山太多共鸣，他只是看了看自己的那只新接好的断手，无奈说到：
“真想你说的那么厉害，这手就不会断了。”
小花尴尬一笑，想了想才说到：
“都怪那个嫌疑人太狡猾了。你受伤也是因为被偷袭了。要是正面对上，他们怎么可能是队长你的对手。
不过，说实话。队长，我还是觉得那个嫌疑人确实是有那么几把刷子。
当时我们在大厅里苦苦支撑着，硬是十来分钟都没有等到支援。
这事儿，也全是拜他所赐。
队长你是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那人脑袋是怎么长的。
竟然能想出让小孩子静坐堵门这样的手段。真的是服了。”
“他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你又不是没看过他涉嫌参与的那些案件。”说着，冷山指了指一旁的水杯。
小花立刻端起水杯递了过去，见队长还是一脸阴沉，笑着说到：
“管他是什么角色呢？
反正现在还不是一具死尸。再厉害，不也没能躲过他们自家人下手吗？
其实要我说，内刊里写的也不错。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冷山笑着看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到：
“要是所有案件我们都指望老天爷来做审判。我看联盟和大众也不需要我们这些人了。到时候，大家被子一卷，一起辞职回老家打游戏算了。”
“诶，老大。
原来你也喜欢玩游戏啊。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小花总算见到冷山脸上多了一点笑容，连忙顺着冷山的话，将话题引到了轻松的游戏之上。
她只希望，队长现在可以快快的好起来，不要再去思考那些卫所内部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就像队长之前说的：他们只是特别机动队，他们要做的只是服从安排。
就在小花微笑着大谈自己最喜欢玩消消乐的时候，其实在她的内心，也开始对卫所中的一切，有了一丝迷茫。
在刚才的与队长的交谈中，其实她并没有将之前打探到的全部消息，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队长。
被她隐瞒下来的，是造成这次行动一波三折的最重要原因。
也就是为何在行动之前，会制定出那样一个古怪的抓捕方案。
她不想让队长知道，上级做出那样的一个不严谨的行动方案，只是为了帮助某位商界成功人士隐瞒那位嫌疑人被捕的消息。
而这样做，也不过是害怕这样的信息被披露后，影响其公司股价。
至于之前在项目讨论会上，队长提出需要尽快抓捕这一点。似乎这一点被否定，也与那位商界人士有关。
据说那位商界人士表示，在嫌疑人被打风波后，他所在的集团希望可以冷处理一段时间。
关于这一些，虽然只是传闻，小花叶不可能找到切实的证据。但这些消息也是她好不容易从总督卫办公室里搞到的。
为了撬开那位办公室秘书手下茶水小妹的嘴，她可是没少花功夫。所以，对这些消息的准确性，小花还是有几分把握。
其实小花自己也很清楚一点。如果事情一切顺利，之前定下的那个抓捕方案，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太大的问题。
虽然有些繁复，就抓捕一位嫌疑人来说，当时外围参与配合的人员也着实有些多。至于他们这些处于抓捕一线的队员们，也需要承担更多一点的压力。
但在这个费劲的方案中，只要外围的大部队守住。就算他们这些抓捕人员让嫌疑人跑了，他也并没有逃出医院这个大区域的可能。
原则上来讲，真正造成整个抓捕行动最终以那样一个荒诞的结果收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这次的事件中有太多的巧合。
如果一开始选择更严谨的方案确实很有可能可以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但要把所有的责任全都归咎于抓捕方案本身。小花也知道，这种想法太过片面。
之所以能够如此理性的看待上级那个糊涂方案，也是因为另外一点原因。虽然小花并不想承认那个原因。
但所有参与那次行动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很清楚，他们每一个人在那场行动中都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所有人，都低估了那位嫌疑人的狡诈。
没有人预料到他能以那样一种形式来做对抗。大家只是按照自己的经验，做出普通的判断。却是没有料到，嫌疑人也正是利用了大家这种常规的办案思维，一次次的突破封锁。
如果当时嫌疑人没有被自己的东家灭口。而是他真的有手下开着一辆皮卡车来做接应。小花不敢想，对方是否真的可以突围成功。
毕竟那个时候，负责看守那处侧面的便衣们，确实是被嫌疑人的替身所骗，离开了那处偏僻的小门。
所以，在小花看来，参与这次行动的每一位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疏漏。
至少当天参与的人员中，在面对那位狡猾的嫌疑人时，没有哪怕一个人，有足够高的警惕性。
第二百五十二章 苹果
一想到这一点，小花再难将事情的责任，全都怪在上级头上。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将行动中发生的种种意外，全都归咎于上级制定的方案不够完善。那只能是一种逃避责任的说法。
毕竟，面对这样油滑的嫌疑人，哪里又有什么真正完美的方案。
明白这个道理，但小花依然有了一丝淡淡的怅然。
她并不认为上级的决定必须要尽善尽美。
但上级明知方案有问题，上级明知一线的执行人员会有不必要的危险。他们却是依然还是要以服从命令为借口，强行坚持一个本还有提升空间的东西。
而那个坚持背后的理由，更是令她感到不齿与心寒。
为了那个害怕媒体知道的可笑理由，也不知道上面那些大人物们究竟得到了怎样丰厚的好处，又许下了多么荒诞的诺言。最终才让那个以权谋私的方案上了位。
可恶的是，这样一个恶心的东西，光是披上一件上峰综合考量这样的大旗还嫌不够。
更是要借着他们这些小人物，借着所有一线执行人员们只想认真圆满完成任务的那股决心与勇气，去为它努力证明。
只要他们拼尽一切，努力完成了最后的任务，那么就能证明那个可笑的方案是一个无比完美的方案。
小花很为自己与队友们感到不值。为他们这些身处一线的小人物们所付出的勇气与热诚感到不值。
她不怕流血牺牲。
她相信，她的队友，她的队长，以及每一个和她一样冲在最前面的一线人员，他们所有人都和她一样，随时做好了为联盟安定奉献一切的准备。
可联盟，或者说的那些人，那些大人物们。他们在面对自己与队友们的这份执着与热诚时，怎么可以是那样一副无所谓，你本该如此的态度？
怎么可以拿他们的忠诚，去为那些权钱交易结下的黑暗果实镀金洗白？
这太讽刺，也太伤人。
是，她承认，作为机动队就该有牺牲的觉悟。
但小花绝不认为，作为机动队就该有随意被牺牲的觉悟。
他们不需要这样无意义的牺牲。更不想用这样无意义的牺牲，来向那些肮脏龌龊之人证明自己的忠诚。
光明可以掩盖黑暗。但光明并没有义务必须要替黑暗做遮掩。
那些满足私谷欠胜过保护自己同伴的人。在小花看来，根本配不上他们在选择这份事业时，许下的诺言。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举报他们？揭穿他们丑恶的嘴脸？
遗憾的是，小花手里并没有证据。
就算有，她相信就凭自己那点蚂蚁般的微薄力量也无法撼动那些参天大树。
或者就此心灰意冷，要么消沉度日，要么黯然离开？
可她还是热爱自己的这份职业，也为能够守护联盟而感到自豪。
她不敢想象，如果和她一样抱有这样单纯想法的人一遇不公的待遇，就选择放弃，选择离开。那么联盟岂不是必将完全落在那些人手中。
而他们的这位队长，也是和她一样的人。小花知道，队长这么多年的经历，不可能对这些全无了解。但他依然保持着最初的热诚，一直努力坚持。
这种不妥协，不放弃的精神才是最令她感到敬佩的地方。
所以，在现在这样一个时刻，有些事，她不想说，也不能说。
小花不想让队长手伤未好，又添心伤。
她能做的，也只能是悄悄先瞒下这一切，自己继续偷偷的迷茫。
小花并自认为自己将这样的情绪掩藏的很好。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与队长愉快的聊完游戏，就在她起身准备告辞时。冷山队长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般，没来由的说出了一句话：
“正是因为有些腐坏的，才显得那些好的更珍贵。不是吗？”
当小花听到身后队长所说的这句话，她猛然停住了离开的步伐，转回身，不可思议的问到：“队长，难道你都知道？”
坐在床上的冷山却是冲她灿烂一笑，继续说到：
“知道什么？
知道有人给我送的那箱苹果里有一半都是烂的吗？
也不知道是谁，不想来看我就算了。还送来一箱烂苹果。
正好，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拿去扔掉。”
说着，小花就见队长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水果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本以为有人能够体谅自己，却是突然发现其实只是自己会错了意。
小花有些失望的抱起那个箱子，再次道了声别，匆匆离开了病房。
浑浑噩噩的走着，小花抱着那箱烂苹果，来到了医院专门为病患准备的垃圾转化区。也没心思操作仪器，小花直接将那箱子往转化仪旁的桌子上一放，转身往外走去。
却是意外的被一个声音叫住。
“拿苹果的小姑娘，你等等。这些苹果都是好的，你确定都不要了吗？”
小花闻言就是一怔，转头就见一位穿着清洁制服的老阿姨正看着自己。
那个被她放在桌上的箱子此刻已经被打开。里面的苹果，已经一股脑的全都倒在了桌面上。
显然，是那位清洁阿姨准备做一番挑选。结果发现箱子里的苹果各个都是好的，这才出言询问。
看着满满一桌饱满红润的大苹果，小花先是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
轻声说到：“谢谢你，阿姨。这些苹果都送给你吧。”
说完便微笑着转身离开，向着医院外大步走去。
一周之后。
白小满站在原本属于小林经理的那间办公室里，一边吃着秘书刚送来的苹果，一边看向窗外美丽的城市景色。
就在昨天，小林经理终于实现了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个愿意，圆满退休。白小满作为集团钦定的新任经理，正式从他手中接过了大客户服务部总经理这一无比重要的职位。
说实话，回想起从小林经理宣布辞职以后发生的种种事情，白小满还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最后却是真的获得了这间人人羡艳的办公室。
在这一整段时间中，似乎还有许多的细节她没有弄明白。
比如，为什么董事长突然改变了主意？会长在其中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还有崇川，那小子最终的罪名是过失伤人。而道达美在死前已经提出了撤诉，虽然当时被驳回。但后来在证明其验伤报告作假后，审判庭只判了他拘留七天。
判决下来时，崇川早已在卫所里呆了快两周时间，算是已经完成了拘留。当天就被小艾接回了家。
白小满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帮助崇川。或许是灰岩，或许是会长。但好在事情的结果不错，这个恩人究竟是谁，她也懒得替崇川去探究了。
倒是昨晚她再次翻阅之前收集的那些道达美罪证时，再一次看到了那份奇怪的表格。
虽然她早在将那些资料交给小林经理时，就问过对方，那份表格代表着什么。但小林经理只是摇头表示不知。
但白小满从他当时的表情里看的清楚。她相信，小林经理一定知道那上面的内容代表着什么，只是不愿告诉她罢了。
此刻再想起那份表格，白小满看着窗外延绵到天边的城市，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无限开阔。
算了，就让那些邪恶与暗黑，随着那人的死亡，一起消失在这人世间吧。
苹果这么好吃，何苦又要去追寻那些早已没有意义的所谓秘密。
第二百五十三章 遇见胡安
悬崖高耸，皎洁的月光为嶙峋的怪石在暗夜里打造出一件崎岖可怖的外衣。下方就是大海。海浪一波接一波击在石壁之上，发出轰轰之响。
涨潮了，今天是个满月。
月光下，一辆大块头的老式商务车在一阵颠簸后，停在了悬崖边。背着月光的部分辨不清颜色。只余一个黑色的剪影伫立在陆地的边缘。
前车门突然被拉开，走下两人。其中一个站在车头处，另一个两步走到后方，拉开了后车门。
商务车熄了大灯，除了顶头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朦胧月光，悬崖上再没了半点光亮。
被打开的前排车门并没有关。远远看去，与打开的后排车门一起，形成一个形状整齐的黑洞。
这时，车旁站立的两人如两团灵活的黑影，借着月光，开始在悬崖顶上移动。动作熟练流畅，像是一种远古的祭祀活动。
一个条状的东西被他们熟练的从后座拖下，软软的扔在地上。
除了动作，没有言语。
合着海浪的叹息，悬崖在这一刻显得愈发沉默。
就见其中一个黑影蹲下，手里似乎还举着什么东西。只是背着月光，看不分明。
很快，那举起那动手的手，高高的抬起，又快速的放下。再举起，再放下，一下又一下。一旁那团黑影也加入了进来，动作似乎更加迅速而有力。
两团黑影默契的配合着，你抬起我放下。
在那时明时暗的夜色掩映下，崖顶的世界充满了力量与节奏感。像是一种不知名的舞蹈，又像是什么不知名的宗教仪式。
小小的两团黑影明明在动作，却仿若与周围静止的一切融合。那是一副静谧中带着些许不安的画卷。
不过，这副画卷并未停留太久。很快，黑影们开始变换动作。
他们站起身，托着之前掩没在丛丛野草中的那个条状物，不疾不徐的往崖边移去。
恰在此时，云层消散。月光从海的那一边照来。
背着月光的另一面，一头一尾两团黑影与那条状物重叠在了一起，就像一只黑色的四脚凶兽。摇摆着身躯，朝着那轮满月移动。
诡异的画面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流畅与律动。
不快也不慢，约莫几分钟时间，这四脚畜生已经移动到了崖边。抬手间，原本一体的身躯再次分裂开来。
一头一尾两团黑影犹在。只那长长的身躯却是直往下坠去。一眨眼，消失在了翻涌的潮水中。
海潮愈发猛烈。身躯入水后那朵本该溅起的浪花，在这海水与崖壁的斗争中，与千万水泡融为了一体，终是没了痕迹。
凶兽再次变为了两团黑色人影。他们的速度依旧不快也不慢。
此处本应有一只烟的时间，似乎也被省略了。
一朵云飘来，大地从回黑暗。
黑影走向汽车。身材臃肿的商务车再次启动。大灯亮起，立时在车前照出一条不知通往何方的道路。
光线终究无法穿透黑夜的避障。只随着车影的移动，画出一道蜿蜒的线条。
没有发动机的声音传来，一切都淹没在这无休止的海浪中。
从头至尾，悬崖平静安详。
喘着粗气，简仁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手看了看时间，今天的跑步任务算是完成了。
看了眼不远处的大道，简仁略一犹豫，还是抬脚继续顺着小路向前。
心里正想着，时间还早，从这边的小路绕回去，应该也不会耽误上班的时间。就听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嗨，简仁。”
简仁停下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就见一个男人正兴冲冲的朝她走来。只是那张带着和煦微笑的脸，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简仁微微皱了皱眉。暗自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这人是谁？
叫出她名字的那个男人，看装备倒是和她一样。一身运动打扮，短衣短裤。脖子上挂着一条粉红色的毛巾。
一眼被那毛巾风骚的颜色所吸引，简仁有些头疼。依然无法从中提取出来人身份的蛛丝马迹。
也是出来晨练的邻居吗？
简仁有点忐忑。
虽然已经在这个社区住了好一段时间，勉强和邻居们混了个脸熟。但要说起名字，简仁自诩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天赋。能记得的，也就那么几个。
这一下被对方叫出了名字，她却是并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对那张笑脸真的有什么印象。
还在脑子里努力翻检着，简仁面上还算淡定平和。并不想失礼，她冲着来人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微笑。
好在那人似乎很是热情，还没等简仁想好如何开口才不会显得太尴尬，他已经几步跑到了她面前站定，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早上好。
你是新来的督卫员简仁吧。
你可能还没见过我，我在社区卫所工作。
不过，我在搜查科。我想你还不认识搜查科的人吧。”
简仁有些莫名其妙，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见她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男人接着说到：
“或者说我就是搜查科，我们科就我一个人。”
虽然这位自称是搜查科同事的家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简仁倒是看的出，对方应该不是在说谎。于是，笑着伸出手。
“你好，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新督卫。我叫简仁。
很高兴遇到你。
不过，就像你说的，我们之前应该还没有见过面。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人看到简仁伸出的右手，有些紧张的将自己的手在毛巾上胡乱擦了擦。这才握着简仁的手，说到：
“真是不好意思，看见你一激动，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重新认识一下。
你好，我叫胡安。”
胡安态度很是热情，却也既有礼貌。只轻轻握了一下简仁的手后，便立刻放开。简仁对他印象不错，也笑着点头说了声“你好。”
胡安拿起那粉红毛巾的一角擦了把脑门上的汗珠，接着说到：
“以后你可以叫我小安。
对了，请你不要误会我是什么又偷窥癖好的怪人。
我知道你是因为，在你来报道之前，卫长把你的资料拿给大家看过。
你知道的，我们干搜查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说着，胡安又是腼腆一笑，露出整齐好看的洁白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