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一着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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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颜的请求果然得到了骨咄禄的许可,他派给艾颜一名大将和五百狼骑做为随行护卫,让她代替可汗去巡视草原各部。
每年的春上,突厥可汗都会例行巡视草原各部,除了慰问部族子民联络彼此感情,再就是查看去年冬天的风雪带来的灾害。今年因为筹备征讨契丹之事,骨咄禄一直没能成行。
在外人的眼里,阿史那族的艾颜公主和同为阿氏那族的骨咄禄可汗是“一体”的。现在骨咄禄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艾颜来执行,可谓一举多得。但是骨咄禄也做出了一手自己的安排,神之子必须留在牙帐,艾颜只能带上骨咄禄的长子默棘连同行。 &&&这个用意就很明显了,骨咄禄可不希望艾颜借此为她们母子收买人心竖立恩威。他的长子默棘连也有**岁了,多少能懂点事,是时候让他去见些世面并积累一些威望了。
艾颜没法拒绝,只好将克拉库斯留在了家里让玄云子代为照顾,自己带上默棘连特勤和五百狼骑出发了。
特勤是突厥的官员,相当于“亲王”。
草原幅原辽阔,各部族的领地相距甚远。艾颜这一走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才能回来。她心中难免有些担心玄云子和克拉库斯,但大事当前也容不得她心中怀有太多慈母儿女心,只得硬起头皮咬牙而上。
另外,假如元珍真的出现了,艾颜也有点担心自己能否真的杀掉他。因为随行护驾的大将是阿史德曳洛荷。他是突厥汗国仅次于默啜的大将,还是元珍的死忠。不过一想到自己身边带着羊奴蒙厄巴,她又心安了不少。
“有他在,何惧千军万马呢?”
……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转眼已是烈日当顶的盛夏。
这天午时刚过,薛绍在夏官官署里收到了一份来自西域前线的六百里加急快报,展开一看,顿时大喜。他顾不得午后炎热不宜出门,马上拉起姚元崇一起进宫求见皇帝。
“尚书何必如此着急?”姚元崇一边更衣,一边问道。
薛绍笑道:“领赏还不急,脑子有问题!”
姚元崇眼睛一亮,“王孝杰胜了?”
“少废话,快走!”
两人顶着烈日进了皇宫,后背都湿透了。到了书房一问,天气太过炎热皇帝早已去了内廷凝碧池,登上龙舟避暑歇息。
姚元崇苦笑,“看来这赏还不太好领了。”
薛绍脑子一转,对宦官侍人道:“我有十万火急事,求见陛下。还请代为通传。”
“薛公,凝碧池龙舟走个往返,天都要黑了。”宦官笑道:“薛公要见陛下,又何须通传?就让在下为薛公引路,直去凝碧池无妨。”
“那就有劳公公了!”
姚元崇则是暗暗心惊,对薛绍道:“如此私闯内廷,不妥吧?”
言下之意很明显,万一陛下在带着面首游玩,被大臣撞破了怎么办?
薛绍眨了眨眼睛,倒也是个道理,于是道:“你回官署,我独自去领赏。”
姚元崇苦笑不迭,“尚书,你不厚道!”
“那没办法,有种你跟我一起去内廷?”
“算了,我还是回官署……”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薛绍一样在女皇面前百无禁忌,姚元崇乖乖的走了。在领赏和保命之间,他还是乐意选择后者。
薛绍看着姚元崇的背影好笑,心说我之所以带你一起来,其实是听到了一点风声,说女皇想要提拔你进入凤阁用事。本想趁热打铁的促成此事,现在看来你大概是差一点运气了!
宦官领着薛绍进了内廷,女皇果然在凝碧池上泛舟,薛绍在岸边就能够远远听到丝竹之声。岸边的侍人先行划着一辆小船去禀报,然后得了令就回来载着薛绍去了龙舟。
武则天今天的兴致显然不错,带了好几个诗人才子一起登舟游湖赋诗饮酒,上官婉儿也在,倒是不见面首人等。
薛绍登舟之后武则天先行叫停了音乐,问他何事?
薛绍就把奏章一递,武则天阅后大喜,连声赞道:“王孝杰果然将才也!”
薛绍道:“王孝杰远征数千里,师老兵疲仍能一鼓而下战退吐蕃收复弓月城,实属不易。陛下理当予以嘉奖!”
“此是必然。”武则天扬眉吐气的一脸喜色,说道:“承誉,你秉诚公心用人得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亦是功不可没。朕也要重赏。”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陛下,臣做的都是份内之事,不敢邀功。其实此次西征,臣最多只是出了一两个点子,具体事务都是夏官侍郎姚元崇在亲历亲为。若论功劳,王孝杰与阿史那忠节当属第一,姚元崇也是功不可没啊!”
武则天点了点头,微笑道:“承誉,你把功劳全都分给了王孝杰与姚元崇,那你自己辛苦这一趟,所为何图呢?”
薛绍眨了眨眼睛,笑道:“同僚和属下能干,臣就能减轻负担清闲度日。这是上等的美事啊!”
“你呀!”武则天指着薛绍,呵呵直笑,“你就生怕朕会对你论功行赏,把你捉到政事堂吗?”
“嗯,是的。”薛绍一本正经道,“政事堂事情太多规矩更多,太累太拘谨了,严重不适合微臣。”
“罢了,朕说不过你。”武则天无奈的摇头而笑,“朕会下敕嘉奖王孝杰与西征将士。另外,朕早想把姚元崇提拔到凤阁来用事。你意下如何呢?”
薛绍表情一变,急道:“陛下,你这是挖人墙角啊!姚元崇走了,臣还不得活活累死?”
“大胆!”武则天佯怒,斥道:“姚元崇是大周的臣工,朕想怎么用他就怎么用他,你还能有意见了?”
薛绍苦笑,“那陛下总该给我补一个能干的人上来吧?”
武则天微笑道:“此次武举办得很不错,员外郎萧至忠居功甚伟。这些年来他一直任劳任怨,如今更是政绩突出。朕考虑过了,就将萧至忠提为夏官侍郎,补上姚元崇的空缺。再让你的三弟薛绪,顶上员外郎的空缺。如此,你总该满意了吧?”
“这个……”薛绍眨了眨眼睛,说道:“臣倒是没有意见。倒是我那三弟是个缺心眼的憨货,他就一门心思非要扎在秘书省做他的校书郎。臣和兄长屡次劝他另谋出路,哪怕做个州县外官去积累一些从政经验也好,但他就是不听。臣也是无奈!”
武则天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让朕想起了裴炎。想当初,裴炎也是无心仕途潜心治学,在史馆一钻就是十几年。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如今肯于潜心治学的人,真是不多了。尤其是出身名门的薛氏子弟,谁不想早日步入仕途谋得高官呢?令弟出身高贵又有两位兄长身居要职,还是国子监出身的进士榜眼郎,却能清心寡欲虔心治学,实属不易。或许你们三兄弟当中,还只有薛绪最有希望接过令尊的衣钵,成就一代文宗了。”
薛绍呵呵直笑,“陛下是在数落微臣不读书了?”
“那也不是。”武则天笑道,“朕知道你手不释卷勤奋刻苦,但你不是传统的儒家士大夫,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汾阴薛氏是诗书门第,每一代都会要出几个当代鸿儒。令弟在科举应试当中输给了薛稷只得第二名,想必他的心中是有所不服的。朝廷的秘书省乃是天下最大的藏书之地,既然他能耐得住寂寞在那里潜心攻书,也未必是坏事。因此,朕就不做揠苗助长之举,将他从书斋里赶出来了。但是,总该有人接手萧至忠留下的职务空缺,专门主管讲武台与武举一事。你说,谁人堪用?”
薛绍想了一想,说道:“臣保举一人,但又怕陛下不答应。”
武则天就笑了,“承誉敢开口,朕就敢答应。”
薛绍嘿嘿的笑了笑,说道:“洪县县尉魏元忠,堪得此任。陛下以为如何?”
武则天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就笑了,“君无戏言。既然你已经开了这个口,朕就答应你。”
薛绍拱手一拜,“谢陛下!”
上官婉儿只在一旁暗笑,心说陛下和薛绍之间真是越发的默契了。陛下向来器重魏元忠的品行和才能,将他贬出京城实属情非得已。眼下陛下正是苦无没人敢于进谏召回魏元忠,总不能是陛下自己刚刚贬了人家,又马上召回他吧?薛绍此时进言,既救了魏元忠的仕途又称了女皇的心意,真是一举多得。如此便是,洛阳令魏元忠贬出京城不过三个月,马上又被召回京城担任夏官员外郎。官品虽是不高,但却在中枢用事而且司职讲武台主管武举事宜,既有实权又易见政绩,前途无可限量。再加上是在薛绍的手下办事,此后酷吏都将动他不得这真是一着妙棋呀!
几日后朝廷下旨,擢夏官侍郎姚元崇为凤阁侍郎(中书侍郎),成为大周王朝最高决策机构的一员重臣,直接辅佐女皇治国。按前朝成例中书侍郎算是副宰相级别,但现在都要加上“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或是“同凤阁鸾台三品”才能进入政事堂理事,所以姚元崇距离宰相仍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只等他在凤阁熬上一段时间,入阁拜相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这是薛绍往三省中枢推送的第一个重量级人才。或者说,是女皇从薛绍身边挖走的第一个重要墙角。
遥想当初薛绍还没有和太平公主成亲的时候,他就鼓动姚元崇入仕科举,仡今已是过去了**年。按一般仕人的晋升法则,以姚元崇现在的年龄和资历,能够做到一州刺史就很不错了。但有一句老话,朝中有人好做官,谁叫姚元崇遇上了薛绍这么一位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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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8章 我来自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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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汗国的十万大军,还是向契丹进发了。
突厥汗国与中原王朝不同,他们的战争不仅仅是政治的延伸,还是一样重要的“生产活动”。依靠战争来掠夺奴隶和财富,是所有部族首领迫切需要的。虽然是骨咄禄是可汗,但是眼下他并没有充份的理由,来说服默啜和所有的部族首领终止这一次军事行动。
断人财路违备众愿的事情,哪怕是身为可汗的骨咄禄也不能轻易去尝试。
玄云子带着克拉库斯,站在一处山坡上看着覆盖原野的突厥骑兵袭卷而去,心中想道:骨咄禄还是没能阻止讨伐契丹的军事行动。如此看来,骨咄禄身为可汗享有名义上的至高兵权,但是突厥特有的“崇尚勇○○○吧,¤∽≌≯士”的风俗,让亲自带兵打仗的默啜在军方拥有真正至高无上的权威。此时此刻,骨咄禄的心里一定意识到了这样的危机。否则,他就不是那个凭借数十骑建立起一个庞大草原汗国的骨咄禄了!
“老师,我也想骑上战马去打仗!”克拉库斯指着前方的人马,说道。
“会有那一天的。”玄云子摸摸他的头,说道,“但你现在还小,要专心读书、好好练武,知道吗?”
“知道了,老师!”
几日后,阴雨天。
因为下雨,玄云子没有带克拉库斯出去骑马练箭,而是躲在帐蓬里教他书法,顺便多识几个汉字。草原上的书籍并不多,玄云子教出的许多东西都是凭借记忆来口述。幸得她是嵩山天师潘师正的高足,儒释道三家学说无不精通,因此教起克拉库斯的学业来可谓是游刃有余。
师生二人正学得专注,帐篷里突然走进来几个人。
玄云子多少感觉有些惊愕,因为骨咄禄可汗一向对艾颜比较敬重,闲杂人等不敢擅自闯入艾颜的领地,更别提踏进帐篷了。
玄云子和克拉库斯停止了书法都站起身来,看着进来的这一群人整齐站成了两排。领头的两个人,居然是可汗的狼牙铁卫。
可汗的狼牙铁卫可不一般,虽然他们既无官职亦无部族领地,但是他们直接听命于可汗行事,在汗国内部拥有高于法律的特权。换句话说,他们所到之地拥有先斩后奏之权,有如可汗亲临。
玄云子与克拉库斯不约而同的想道:莫非是可汗来了?
其中一名狼牙铁卫一挥手,帐中的几名女奴匆忙退下。但仍是不见可汗露脸。
“你们干什么?”克拉库斯向来胆大,怒气冲冲的大胆质问。
狼骑只是抚胸弯腰一拜然后就退到了一旁站直,根本不答话。
这时,帐篷的布帘被掀起,走进了一个人来。
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全身黑衣不露一丝皮肤在外面,头上罩着一个头蓬,脸上还戴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他的步子不是太稳,好像左脚略带伤残。这一步一步慢慢的无力的走过来,却让玄云子和克拉库斯感觉到一股无边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心中不由自主的感觉紧张。
玄云子瞪大了眼睛暗暗心惊,此人是谁?好强的气势!
克拉库斯却是惊叫起来,“元珍叔叔?!”
“啊?!”
玄云子不由自主发出了一惊叫。
元珍?!
怎会变成了这副样子!
“好孩子,我这副样子你居然都还能认得出来,真是令人感动,令人欣慰啊!”
听到这个声音,玄云子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形容呢?
那就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用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气息,说出的遗言。又像是一个被掐住了脖子的人,从喉咙里拼命挤出的一点声音。再配合他现在这副扮相,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是来自地狱的鬼哭,这是来自阴冥的凄号!
克拉库斯反倒是不怕,惊讶道:“元珍叔叔,你的声音怎会变得这样了?”
“我的咽喉被大火烧伤了,所以声音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元珍定定的站着,用面具的两个孔洞冷冰冰的对着玄云子师生二人,说道:“好孩子,你不要害怕,元珍叔叔会像以往一样的疼你爱护你。现在你先出去一下,让我和你的老师说几句话,可以吗?”
玄云子心头一紧:他想干什么?!
克拉库斯显然是对元珍没有太多的戒心,点了点头就朝外走,临走时还对玄云子道:“老师,我出去一下。等下再回来跟你练习书法!”
玄云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她心想,大不了鱼死网破拼杀一场。克拉库斯不在场,我反倒能放开手脚!
“你们也退下吧!”元珍再下了一令,狼牙铁卫和侍卫们都出去了。
玄云子双目微微一眯,你倒是不怕死!
“坐吧!”元珍换回了汉语,声音虽是难听但也算流利。说罢之后,元珍自己先坐在了一张马札上。
玄云子淡然处之的坐了下来,心说你不怕我更没有怕的理由。近在咫尺,我要取你性命只在翻覆手之间!
“你一定很想杀我吧?”元珍仿佛是在笑,但声音比哭还难听。
玄云子不理会,连表情都没有变。
“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不寻常,你不是一般的汉家女子。”元珍说道,“你有一身非凡的武艺,还精通几门汉学。你的美貌,也是任何一名草原女子所不能及的。虽然你的妆化得很不错,但是没能骗过我的眼睛。”
玄云子的眉头稍稍一皱,心说这厮好狡猾,趁着艾颜和默啜都不在了就悄悄的溜进了牙帐,回到了骨咄禄的身边!
“但我知道,你最大的长处并非是你的武艺、学问和美貌。”元珍不急不忙的说道,“而是你的智慧。”
玄云子仍是不动声色,也不置一辞。
“你不说话,是因为你一直伺机想要动手杀我。”元珍也是不紧不忙,说道:“但我保证,如果你真的杀了我,你一定会相当的后悔。”
“你不要太过自负。”玄云子总算说了一句话。
“对,你说得很对。因为自负,我已经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元珍说道,“我差一点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如今侥幸活了下来,却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鬼的模样。这么热的天气,我却只能穿上厚实的斗蓬并戴上一个面具,才敢出门。我怕吓着你们。”
玄云子心中暗暗一惊,据说元珍曾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俏公子,如今死里逃生的回来之后,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倒也凄惨!
“所幸,神明对我的惩罚还不算太狠,他留下了我的性命,还没有烧坏我的脑子。”元珍说道,“艾颜公主外出巡视,是冲着我去的吧?你们计划暗中将我杀掉,对不对?”
玄云子不说话。
元珍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尽管声音难听,但玄云子听得出来他相当的自信,一切智珠在握。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艾颜一直都恨我想要杀我,这我早就知道。”元珍说道,“她恨我谋夺了她的自由,恨我处死了她想要的幸福。尽管我是为了保护她才出此下策,但事实就是事实,她有理由那么做。”
“说你的来历。”玄云子冷冷的道。
“我欣赏你的智睿与坦承。”元珍拍了拍巴掌,说道:“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你好像找错了人。”玄云子淡淡道。
“我不会错的。”元珍说道,“你能爬上神山,并助艾颜杀掉咄悉匐,就已经证明你不是等闲之辈。艾颜很聪明,但她还没有聪明到如今的这个份上。很多事情都是你指使她去做的,对不对?”
玄云子心中暗暗一紧,倒是忘了神山上的守卫都是元珍的人,他能知道这些倒是不奇怪!
“想要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但是我也可以不揭穿你,让你一直留在艾颜身边。并且,我会保护你们。”元珍说道,“为此,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与我合作,一同辅佐可汗遏制默啜。你一定会愿意的,不是吗?”
玄云子不得不承认,元珍句句说中了自己的心坎。眼下,自己仿佛是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
“你可以慢慢考虑。”元珍说道,“用不了多久,艾颜就会回来。你也可以和她一起商量。”
“为什么找我们做帮手?”玄云子问道。
元珍慢慢的搓着他的手,说道:“我已经是一个废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抛头露面辅佐可汗,更不可能骑上战马亲自带兵打仗。我最多只能以另外一个身份留在可汗身边,充当他的智囊。因此很多事情,只能是艾颜母子和王昱出面去办。这个理由,充分吗?”
玄云子点了点头,“的确充分。”
“你聪明绝顶,谎言对你来说没有用处。”元珍说道,“今日我不妨对你说一句实话,突厥汗国的未来不能交到默啜的手上。他是一个战争狂人,连绵不断的战争会毁了整个汗国。”
“所以你希望,将能够辅佐可汗的长子默棘连正得汗位?”玄云子问道。
“对。”元珍说道,“这既是我的心愿,也是可汗的心愿。你明白了吗?”
玄云子点了点头。
“王昱是个人才,但他心在不在突厥。你们既然能够说服王昱答应成婚,也就肯定有办法说服他让公主怀孕。虽然一妻一子并不足以让王昱改心移志,但总会是一个好的开始。”元珍说道,“你们也不希望一直寄人篱下朝不保夕吧?如果王昱能够执掌兵权,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你说呢?”
“你说的有道理。”玄云子淡淡道,“但这种事情我不能做主,必须等艾颜公主回来。”
“当然可以。”
“你不何不当面去和艾颜公主谈?”
元珍沉默了片刻,说道:“假如有一天你被毁了容,你会愿意让你的心上人看见吗?”
“……”玄云子沉默无语,心说莫非你还真的心属艾颜?
元珍已经站起了身来,慢慢的朝外走,“好心提醒一句,我知道你们在盘算什么。但你们最好是打消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因为,那会让你们丢了性命的!”
玄云子心中暗暗一紧,这厮确实厉害,什么事情他都算计到了!
“另有一事,你务必记住并转告艾颜和克拉库斯。”元珍停了一下脚,说道,“世上已经没有元珍这个人了。我是可汗最新任命的暾欲谷莫贺达干。这是突厥汗国的官职,相当于南国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你们可以叫我,暾欲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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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9章 一份好礼
这天午饭刚过,天气十分炎热。薛绍在官署里批处几分文件,热得就差吐舌头了。新上任的夏官侍郎萧至忠叫几个人搬来了一大桶冰块,薛绍欢喜得差点要抱他亲两口。
“冰块哪来的?”薛绍问道。
萧至忠是个风度儒雅不苟言笑的人,他站得笔直拱着手,一板一眼的答道:“回尚,陛下体恤众臣难耐酷暑,因此特意从宫中派人送来冰块。凡五品以上官员,都有。”
薛绍看着他这副样子想笑,和姚元崇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实在两个样。想了一想,薛绍道:“你派个人去太平公主府走一趟,叫她派人送两桶太平酒来。现在用这些冰块镇上一镇,等到了下班的时候刚好让众位同僚£⊥£⊥£⊥,≮≤↓↘分了来饮,最降暑气。”
“是,属下马上去办。”萧至忠面露喜色。
“倒是难得见到你笑上一笑。”薛绍道,“你喜欢饮酒吗?”
萧至忠略显尴尬的笑了一笑,说道:“属下久闻太平酒的大名,一直未有尝试。今日得蒙尚慷慨赐酒,于是欢喜。”
“那倒奇了。”薛绍道,“太平酒,不是有卖的吗?”
“……太贵了!”萧至忠笑得有点腼腆。
“快去!”薛绍呵呵直笑,也对。现在啤酒只有陈仙儿手下的两处酒庄能够生产,到了夏天绝对供不应求,而且大部分都被用来进贡皇宫或被太平公主拿来送礼了。别说是萧至忠这种刚刚上任四品侍郎,宰相也未必能轻易喝到。
薛绍心中就在盘算,虞红叶应该快要抵京了,她的路子广、人手多。啤酒的生产专利交给她是最合适不过了。
过了一阵,太平公主府那边派人送来了两大桶太平酒。薛绍叫人将酒分别倒入了瓦瓷酒瓮里,再放入冰桶中镇凉。
快到下班时分,官署里来了个稀客,刚上任的春官(礼部)侍郎兼检校左卫大将军,娄师德。
王孝杰远征西域拿下弓月城之后继续向安西四镇进发,武则天封他为安西大都护检校左金吾卫大将军,并进爵开国县公。这刚好给娄师德腾出了位置,让他检校左卫大将军统领左卫大军。与此同时,娄师德就不再检校右羽林卫,张虔勖被贬之后武攸归被提拔上来,成为了新任的右羽林卫大将军。
同时娄师德的本职还是春官侍郎,和薛绍一样身兼文武双职,也算是当朝一员重臣和军界的新领袖之一了。
薛绍久闻娄师德的大名,他曾是进士出身,但早年就投笔从戎一直活跃在抗击吐蕃的前线。他和黑齿常之一起驻守河源,开屯田抗外敌,无论政绩还是军功都很突出。现在他得以征召回朝担任要职,确是实至名归。
娄师德今天,是专程来夏官报道的。满朝的将军都归薛绍管,娄师德要正式接管右卫的军队就必须先过薛绍这一关,这和他的本职春官侍郎没有关系。
娄师德进来时,看到好多夏官的官员正在往外走。他心里一嘀咕,我好像来得晚了一点,恰是官署下班的时间了,薛绍会不会给我难堪呢?
由于外界一直风传薛绍与黑齿常之极为不合,此前还闹出过矛盾。而娄师德又是黑齿常之的亲密战友,再加上现在女皇要让娄师德执掌兵权与薛绍分庭抗礼。因此娄师德回京都在一路忐忑。
但是人已经到了这里,总不能再打退堂鼓。于是娄师德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薛绍的官署。
“娄公来得正好。坐下,陪我喝一杯。”薛绍的语气很轻松。
娄师德微微一怔,没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开场。他往内一看,薛绍已经换下了一身官服穿着一身凉爽的便服坐着,身边还放着一个大冰桶。
娄师德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参礼,“娄师德参见薛尚。”
“已是闲暇时分,娄公不必多礼。”薛绍很客气的微笑,“请坐。尝一尝我自酿的太平酒。”
娄师德眼睛一亮,“太平酒,久闻大名!”
“哈哈,你远在陇西,都能知道太平酒?”薛绍笑了,稍一打量娄师德,五六十岁的一位长者,浓眉大眼方面长须,大鼻子厚嘴唇,身材高大精神抖擞,面相很是大气威风,同时也有一股儒雅风范并不粗莽。
“是,下官知道。”娄师德虽是进士但也是一介武人,于是不再过于客套的在薛绍对面坐了下来。
薛绍用酒勺亲自给他舀了满满一大碗,“尝尝。”
娄师德端起碗来,入手冰凉好不舒适,琥珀的酒水左右**更是令他食指大动。于是他道了一声“下官失礼了”,咕咕咕就一口喝了个干净。
“好酒啊”娄师德长长的啊了一声,感觉一阵发自脾肺的爽快。
“那我们边饮边聊。”薛绍再给他斟满了一大碗,自己也倒上了,“娄公,请!”
“薛公请!”
两人什么也没来得及谈,就先各自喝了三大碗。
娄师德感觉,这气氛斗然就变了。自己仿佛不是身在朝堂的中枢官署里,而是回到了军队的军营之中。薛绍身上特有的慷慨大气的武人气息让娄师德倍感亲切,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不少。
“娄公心中一定会有疑虑,认为薛某人会为难于你。”薛绍微笑道,“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只管安心的当你的朝官,安心的带好左卫大军。把你调回朝堂用事是陛下的意思,同时我也十分看好娄公。”
薛绍的话没说穿,但娄师德明显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如果不是薛绍的大力促成,自己怕是没那么容易回朝就职。以薛绍今时今日的名望和地位,他要阻止自己入朝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娄师德倍感惊讶,薛绍为什么要主动把我召回来呢?他难道不知道,我统率的左卫比他的右卫兵马还要更多,此后我会对他的地位构成一定威胁吗?
这不合理!
此时薛绍仍是微笑道:“我们都是武人,用不着拐弯抹角。娄公文成武德,我朝急需你这样的栋梁人才。你统左卫我统右卫,京城兵马大半都在你我二人手中掌控。人在朝堂难免遭遇权力纷争与人心难测,尤其是手握兵权的将军,更容易被推到风口浪尖。但是娄公,你只需要记住一住句话。我们二人齐心合力镇军安邦,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本份。只要我们能够守住底线秉诚公心,其他一切蝇营狗苟与阴谋伎俩,都是荒唐笑话不值一提。”
娄师德一直担心的问题,莫过于身陷朝堂权争或被薛绍仇视排挤。现在他顿觉心中大石落地,连忙起身拱手一拜,“娄师德,谨受教!”
“不必如此。坐!”薛绍微笑道:“娄公成名之时,薛某还只是一个刚刚投军的小卒。虽说官职有大小爵位有高低,但在薛绍的心中,娄公既是我的前辈也是我敬仰的英雄。如今,你能回朝挑起大梁,薛绍心中十分欣慰。有朝一日,薛某还希望娄公能够入阁拜相,上辅君王下安黎庶。如此,国大之幸!”
娄师德深怀感触的看着眼前这位,名扬天下领袖群伦,但差不多只有自己一半年岁的夏官尚,情不由自禁的感叹道:“薛公胸怀,娄某感佩!”
日落西山时分,薛绍和娄师德喝完了一大瓮酒,牵着马走着回家。傍晚的河风一吹,薛绍有那么一点轻飘飘的感觉十分惬意。正走到天津桥上时,前方一大队马车排成了串儿一线走来。薛绍挺自觉的牵着马往旁边让了一让,心说像我这么谦虚低调又遵守交通法规的模范官员,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呀?
不料那个车队走到薛绍身边还停下了,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一撩开,里面传出一个惊喜的女声,“公子!!”
薛绍正有点酒劲上来,迷糊糊的四下一看没有见到人,心想应该不是叫我,我不做公子好多年了。
一名女子急忙从车上跳了下来,急急走向薛绍,“虞红叶,参见公子!”
薛绍顿时大笑,“是你啊!你回来了?”
“是,红叶刚刚抵京。”满副旅途疲态的虞红叶难掩激动之情,说道:“我本想略作休整之后再去拜见公子与公主殿下,不料在此与公子偶遇了!”
薛绍笑道:“现在,我儿子才被人称为公子。”
“红叶冒失了。”虞红叶连忙施礼下拜,“应该改口称呼薛公才对!”
“无所谓了。”薛绍满不在乎的笑道:“刚刚我还在想你,你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咦,我是不是因为喝多了才有的幻觉?”
想我?
虞红叶脸上一红,笑道:“薛公,你可能真是有点喝多了。适才我就瞧见你走路都有点歪斜。要不就让红叶送你回府?”
薛绍眨了眨眼睛,往她身后一指,“那你这百八十辆车子,谁管?”
“薛公派给我的四大管家,个个都能独挡一面。这点小事,何在话下?”虞红叶连忙拍了一下手,“快叫四大管家过来,拜见薛公!”
“不用。”薛绍一摆手,“有的是时间叙旧。天津桥上人多眼杂,先离开这里。”
“好。”虞红叶微笑点头,招来一辆马车,“有请薛公登车。”
薛绍正是酒劲上了头,巴不得有个地方能躺上一躺。爬上车才几秒钟,他就打起了呼噜。
虞红叶暗笑不已,自己上了另一辆车再叫仆从牵上了薛绍的马,一同往太平公主府而去。
太平公主一家人正等着薛绍回家了一同吃晚饭,以往这个时候他早该回来了。盼了很久不见薛绍回家,却把虞红叶给盼来了。
太平公主颇为惊喜,得知薛绍躺在另一张马车上则是更为惊讶。她急忙上前揭开车帘一看,笑道:“红叶,你就是太客气了,每次来都要给本宫带上一份好礼!”
虞红叶也笑了,“殿下喜欢就好。”
“这么英俊又精壮的男子,本宫哪能不喜欢呢?”太平公主笑得很邪恶,“琳琅,快把这个男人扛到浴室,洗洗干净然后抬到本宫的卧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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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 惊天奇闻
次日清晨薛绍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双臂一阵发麻。他扭头左看一眼,一张漂亮脸蛋正压在自己胳膊上睡得正熟。再往右看一眼,一模一样的一张漂亮脸蛋,也枕在自己的右臂上睡得正熟。
什么情况?
薛绍感觉有点晕乎乎的,细下一想才回忆起来,自己昨天好像是坐了虞红叶的马车回家,然后被琳琅弄到了浴池里洗澡。
那个澡好像洗得有点久,还有那么一点**。琳琅姐妹俩好像特别喜欢在水中啪啪,然后薛绍被她们合力啪了个够呛。后来回到房里薛绍也没得安生,又被她们啪到了半夜。&n小说bsp;薛绍左右胳膊一动,姐妹俩同时醒了过来。她们就像真的心灵相通一样,不约而同的放开了薛绍的胳膊,又不约而同的伸手抱住了他,各亲他的一侧脸颊,然后都将右腿夹了上来。
“别压,腿酸!”薛绍叫起苦来。
姐妹俩咯咯一阵好笑。
“还笑!”薛绍恨恨道:“你们是想整死我吗?”
“夫君,我们好可怜呀!”琳儿哼道,“你看月奴和陈仙儿都已经生下了子女,就我们姐妹俩一直没有动静。”
“对呀!”琅儿也道,“我们跟了夫君这么久却一直没能生下一男半女,心中着实惭愧呢!”
薛绍苦笑,“又没人怪你们。这种事情得要顺其自然循序渐进。哪有像你们这样,一夜啪到天亮的?”
“嘻嘻!”琳琅一同怪笑,然后异口同声,“因为夫君迷人,机会又难得呀!”
薛绍醒了醒神,原来自己和琳琅还是睡在主卧的,于是问道:“公主呢?”
姐妹俩说,公主和虞红叶谈到很晚,然后公主留了虞红叶住宿下来,两人同榻而眠睡在客房了。
“她俩倒是亲热。”薛绍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心想太平公主一直热衷于经商,她还在宫里没出嫁的时候就懂得赚钱了。由此倒是不难理解,她和虞红叶的关系特别要好。
稍后薛绍起了床,姐妹俩给他更衣梳发又弄来早膳吃了,出门去官署。
今日无早朝,所以薛绍也不急着赶路。慢悠悠的回到官署办了些事情吃过了午饭,有一名宫中侍人来找薛绍,说陛下召见。
薛绍便去了万象神宫御书房,已经有两位大臣在这里了,一位是宰相岑长倩,另一位是新任凤阁侍郎姚元崇。
薛绍一看这阵势就大抵明白,这是要商议军事了,但不会是什么机密的军事。
一番叙礼后,武则天道:“承誉,今晨边疆来报,突厥起十万大军攻打契丹。契丹首领李尽忠向我朝求援。你如何看待?”
岑长倩已被武则天赐为“武”姓,薛绍便先问道:“不知武相公,作何见解?”
岑长倩当然知道薛绍并非不作为,而是出于对他的尊重。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我等都想先听薛公见解。”
姚元崇也点头。
薛绍便说道:“我朝既然已经和突厥和盟,就不宜主动发起争端挑起战事。契丹八部名义上隶属松漠都督府治下九州,但松漠都督府的成立已经是四五十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兵强马壮暗怀不臣之心,让他们和突厥打上一仗,对我朝而言不是坏事。”
岑长倩说道:“但契丹终究还是我们大周名义上的蕃属,大周又岂能坐视不理?”
“理,是肯定要理的。”薛绍说道,“我建议一个字,拖。”
姚元崇就笑了,“两虎恶斗,待其两败俱伤?”
“对。”薛绍说道,“陛下,臣建议先稳住契丹的使臣不必急于答复,以我朝正在远征西域兵力不足为由,拖延一段时日先让他们好好的打一仗。待时机恰当,我朝再派出两路使臣去往突厥和契丹分别调停。若调停能令双方止战,则我朝不费一兵一卒坐享其成。如若调停无用,我朝最后再考虑出兵干涉。臣以为,云州都督唐休璟或可堪此重任。”
“你二位意下如何?”武则天问。
岑长倩和姚元崇都点头,“如此甚好!”
武则天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前这三位,可算是朝堂之上对军事最为精熟的大臣了。娄师德或许也不错,但他入朝时日尚短,还不足以参赞御前军机。其实眼下这个办法,薛绍很早就对她说了个通透。现在既然又得到了岑长倩与姚元崇的一致认可,武则天就可以更加心安理得的完全采信了。从而,她对薛绍也更为信任与器重了。
御前的军机会议算是结束了,薛绍正准备和岑长倩等人一同告辞,武则天却将他留住说另有事情与他商量。
薛绍就留了下来,这时太平公主居然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虞红叶。
薛绍不由得有些惊奇,她们两个怎么来了?尤其是虞红叶,再怎么样她也不过是一介商女,一般的百姓和士大夫都是瞧不起她的。现在她居然能够进入皇城、踏进万象神宫、得到九五之尊的皇帝召见。
这要是传了出去,可算作是惊天奇闻一件!
虞红叶虽是见了不少世面,但进宫见皇帝还真是生平头一遭,于是她多少有点紧张。她特意换上了一身商人“标配”的白衣以示谦卑,跪伏于地山呼万岁而不起。
“你就是虞红叶?”武则天甚感好奇的道,“平身,抬起头来,让朕好生瞧一瞧。”
“是……”虞红叶站起了身来,一脸绯红慢慢的抬起了头。
“哟,真是好标致的一位美人儿!”武则天当场就乐得笑了,“朕久闻你的大名,一直以为你是一个精干粗糙的妇人。却不料,你竟是一位娉婷婀娜的俊俏姑娘。若非得知底细,朕一定会把你认作是名门淑女、贵族千斤呢!”
“臣一介贱商,不敢蒙受陛下夸赞。”虞红叶小心翼翼的回着话,仍是有些紧张。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凡天下子民面见皇帝都可以“臣”自居。
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娘,你这话说得不中听。”
武则天微微一怔,“朕哪句话不中听了?”
薛绍就在一旁好笑,也就只有太平公主敢这么跟女皇说话了。
太平公主说道:“有句老话,英雄莫问出处。在女儿看来,商女虽是出身轻贱,但她们聪明刻苦勤谨务实,努力经商自食其力,还给国家创造了很多的税收财富。于国于民而言,她们远比那些王公大臣家里,只知吃喝玩乐风花雪月的千金女儿,有用多了!”
武则天哈哈的大笑,她哪里不知道太平公主这是在拐着弯的拍她的马屁,但是这个马屁,偏偏拍得武则天很是舒服。因为武则天自己,就曾经是“一介商人”的女儿。
虞红叶惶惶不敢乱动,薛绍则在一旁笑而不语,心说这世上最会拍武则天马屁的人,也非太平公主莫属了!
“虞红叶,你在河陇的义举朕大多知道了,还知道得比较详细。”武则天说道,“世人都说商人唯利是图耽于享乐,不知民生疾苦不问国家兴衰,你的义举堪称商人之表率,同时也给这些歪理学说扇了一个响亮的大耳光。其实当年管仲提出‘士农工商’之说是把商人列为与士人同等重要的地位。只是时过境迁,这一说法渐渐被世人误读而已。国无商不富,谁说商人对国家不重要呢?”
“陛下圣明!”虞红叶再次拜倒。
“平身。”武则天笑吟吟的道,“你有大功于国,朕理当重赏。但是,你好像还没有成亲吧?”
虞红叶脸上一红,小声答道:“回陛下,臣的确是还没有嫁人……”
“这倒是有点难办了。”武则天嘀咕起来,“你若是成了亲,朕倒是可以封你为诰命夫人,从此拥有爵位成为贵族。”
“陛下!”虞红叶连忙道,“小女子并不渴望成为贵族。商人,没什么不好的!”
“有志气!”武则天点头赞许,“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封赏的,一定给你!”
虞红叶略显迷茫的怔了一怔,摇摇头,“陛下,臣什么都不想要……”
武则天就笑了,“朕倒是忘了,你富甲一方什么都不缺。”
太平公主急忙插了一句,“娘,不如你赐她姓武,再封她一个县主多好!”
“胡闹!”武则天和薛绍异口同声的斥责。
虞红叶连忙再次跪倒,“臣万万不敢!”
“虞红叶,你不用紧张。平身吧!”武则天笑吟吟的道,“不如你先回去。待朕想好了,再行封赏于你。”
虞红叶连忙谢恩退下。
太平公主一脸不爽的对着薛绍。
武则天说道:“太平,你怎能满嘴胡言呢?你还有很多表兄的女儿都未曾获得封赏,朕要是破格赐给虞红叶县主爵禄,一则有违宗法,二则你那些表兄还不都要闹翻天了?如此一来,虞红叶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
“……”太平公主点了点头,但仍是一脸不爽的对着薛绍。
武则天显然看出了女儿在赌气,于是摇头笑了笑,“罢了,你们夫妻俩回去商量吧!想清楚了再来给朕提个醒,究竟该要如何封赏虞红叶?”
“是,陛下!”
夫妻俩离开了万象神宫一路回家,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家里,太平公主忿忿道:“薛郎,刚才你为何要阻止我?让虞红叶成为皇族县主不好吗?那可比什么爵位都吃香啊!”
“皇族县主是没什么不好。”薛绍淡淡的道:“前提是,二十年后是你武家的表哥为皇治世。”
一句话就点醒了太平公主,她顿时恍然一怔,喃喃道:“哪能让狗肉宰相那一帮人继承我娘的皇位?……看来,我还真是有失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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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1章 大尾巴情圣
薛绍轻叹了一声,小声来劝太平公主:“就眼下来说,虞红叶要是成为了武氏皇族的县主,那武承嗣之流要找她弄点钱或是办点事,再如何套近乎都是名正言顺了。万一他们再使个计策让你娘赐婚,命令虞红叶下嫁给武承嗣那边的人,又该如何是好?”
太平公主马上捂住了嘴,一脸后悔的表情。
“你又不与我商量,自作主张!”薛绍闷哼了一声,“你究竟要上几次当,才会醒悟?”
“薛郎,我错了……”太平公主倒是转弯挺快,马上低声下气道,“好在事情并未办成还有补救余地,你就不要太过生气嘛!”
“罢了,你也是一番好心,不能全都怨你。”薛绍长吁了一口气,“我只想说一句,虞红叶就是一位纯粹的商人,她可以和官场的人有所接触,因为她背后本来就站着我们夫妻二人。但你别硬生生的把她拉进权力场和名利圈里来,尤其别让她和武家的子侄们沾上半点关系。这会害了她,你莫非还想不到?”
太平公主双眉微皱的点了点头,“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只是希望能把虞红叶的身份拔高一些,然后才好让你娶她做媵人。”
“什么?”薛绍嘴一咧表情顿时僵住,“你成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做媵人了?她又什么时候说了,愿意嫁我为妾了?”
“你们都没说,是我自己想的……”太平公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低着头噘着嘴,小声道,“照现在这架式,虞红叶用不了几年就将成为一代巨商。再者她又是一位温婉可人的妙女子,天底下想要娶她的男人会从洛阳排到长安去。你就忍心看着她带着富可敌国的财产,嫁到别家去?甚至是,被武承嗣和武三思那样的蠢货捷足先登?”
“你!……”薛绍几乎气结。
“好了,你就别生气了嘛!”太平公主小声道,“你以为我很愿意多一个女人来和我抢枕头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整个大家族着想!”
薛绍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你这么做,是否太过势力了一点?”
“我哪里势力了?”太平公主也有点生气了。
太平公主有孕在身,薛绍连忙劝了一劝先让她息了怒,然后委婉道:“我堂堂的一品国公,太平公主的驸马,当朝尚书三军统帅,难道还要为了一笔钱去娶一个女人?再说了,她那些钱本来就有一半是我的,其他都是她自己挣来应得的。她要嫁谁都是她的自由,她要把钱给谁去花同样也是她的自由。我有什么资格用感情去绑架她的人生,又凭什么用婚姻去掠夺属于她的财富呢?……虞红叶是人,不是一堆冷冰冰的铜板。如果你真把她当朋友,就应该先要懂得去尊重她。这样她才能真正成为你的朋友。哪怕你只把她当一个供你使唤的下人,你也必须先要懂得尊重她。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竭尽全力的去为你做事。”
听完这番话后,太平公主沉默思考了良久,点点头道:“你的话有道理,我听进去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虞红叶的真实感受?”
薛绍眨了眨眼睛,“我这不是一直都在,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吗?”
“你偏就没想到一些有用的!”太平公主忿忿道,“不管她是西市牙人还是红叶商会的大东家,首先她是个女人!还是一个跟在你身后默默打拼了好多年,早已到了该要嫁人年龄的女人!我知道,什么县主什么诰命夫人或许都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嫁给一个如意郎君并从此拥有一个美满家庭,还要更加重要的事情呢?”
薛绍一时无语以对了,愣愣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如意郎君?……你是说,这个人?”
“对!”太平公主恨恨道,“就是这个四处留情拈花惹草又自命清高不近人情的,大尾巴情圣!”
薛绍直咧牙,“又从哪里学来的歪词?”
“我……我气急了,我脑洞一开,它自然就冒出来了!”太平公主急道。
薛绍苦笑不迭,什么时候她又学会了“脑洞一开”?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奇葩了!
“别顾着傻笑!”太平公主道,“你说,虞红叶的事情究竟怎办?”
薛绍想了一想,说道:“咱们不妨务实一点,先想一想如何把红叶商会办得更好。至于虞红叶的个人归宿问题,这主要得由她自己来决定。咱们就算想帮忙,不妨以后慢慢再作计较。你意下如何?”
“可以。”太平公主点头,“我准备把太平酒交给她去生产和经营。你还有什么好点子?”
薛绍笑了一笑,“香皂也好,太平酒也罢,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真要赚大钱,就得用钱滚钱并不断的用钱来干成大事。我有个点子,但还是得要你娘,先点个头。”
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你想干什么?”
薛绍道:“你先告诉我,这天底下什么行当最赚钱?而且赚得最稳当?”
太平公主想了一想,“天下万民的衣食住行最赚钱,而且赚得很稳当!”
“你可以再想得再深远,再细致一点。”薛绍道。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国家专营专卖的盐铁!”
“对!”薛绍道,“煮海为盐开山炼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成本低廉销路最广。说穿了,盐铁专卖就是朝廷找天下万民收取的人头税,而且还让他们交得心安理得,所以历朝历代无不沿用。现在,我们只需要给虞红叶争取到一份经营盐铁的准令,钱就会像百川入海一样的落入红叶商会。再者,大周与突厥迟早将会开边境贸易,那里将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暴利。北方边境一带全是我的地盘,只要我一句话,红叶商会想在那里开多少家店铺都没问题。还有,她已经学会了一样新手艺,制造水泥。在这东西面前,香皂文胸包括太平酒全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法。我估计用不了几年,水泥就将成为比肩战马与铁器的重要军国物资。”
太平公主几乎惊呆了,“照你说来,虞红叶再不成为天下首富,那就真是没有天理了!”
“你错了。”薛绍微然一笑,“红叶商会有五成五是属于我的财产。真正的天下首富,只会是我薛某人!”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酸溜溜的道:“还天下首富呢,修一栋宅子都还找我借钱,过年打赏下人你都掏不出几枚铜板!”
薛绍很有一点恬不知耻的怪笑,“那点小钱,我才没有放在心上。”
太平公主又好气又好笑,直接送了薛绍一个:“啊呸!”
几天后的下午,薛绍比平常早了一些回家。刚进家门,远远就听到太平公主在正堂高声说话,语气挺威严,颇有武则天的风范。
薛绍远远看了一眼,正堂里好像有一批人坐着,像是在集体被训斥。他不由得有些好奇,于是绕走房廊从后门进了正堂,示意仆婢别声张,他躲在了屏风后面先听一听。
只听太平公主道:“你们这些做叔叔伯伯的还有堂兄堂弟们,往日虞红叶的父亲去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西市打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认她做亲戚?现在虞红叶发家致富了,你们倒是搬出一套自编的家法来教训虞红叶,说什么若大的一个虞家,岂能让一个未成婚的小女子主持家业?本宫倒是奇了怪了,你们虞家除了虞红叶自己经营的红叶商会,还有什么家业能让她主持的?难不成虞红叶这些年赚下的钱财,你们都该分摊一份?”
薛绍听了暗自好笑,原来是昏官在断家务事!
只听一名男子道:“公主殿下容禀。当年虞红叶经营的抵店,原本就是我们虞家的祖产之一。按理说虞红叶的父亲去世之后没有儿子继承,我们是该将其收回的。但念她可怜更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我们没有这么做,一直默许由她继续经营。如今的红叶商会,就是由当初的那家抵店发展而来。我们虞家的男丁身为抵店的主人,拿回一份本该属于我们的财产,这有错吗?”
“荒谬!”太平公主大喝一声,说道:“什么祖传的抵店,还你就是。一间不够,还你十间!但是红叶商会是在本宫的大力扶植之下,由虞红叶历经千辛万苦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跟虞家没关系!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若非是有本宫在幕后大开方便之门,红叶商会能把生意做进皇宫吗?还有那些香皂文胸,就凭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人,想破一百个脑袋那能造得出来吗?就更不用提兵荒马乱的河陇一带了,如果没有都督府和军队的强力支持,给你们一百个胆,你们敢去闯荡一番吗?”
一席话,说得满堂人哑口无言。
薛绍捂着嘴使劲忍笑,这个逼装得好,我给一百分!
“哼!一个一个的狗胆包天,抢钱竟然还抢到本宫的头上来了!”太平公主仍是怒气难消,“信不信,本宫今日便叫尔等万劫不复!”
“公主殿下息怒,我们再也不敢了!”一片响动,堂中明显是跪下了一片人。
这时总算听到虞红叶的一丝声音,“殿下,算了……”
“红叶,你就是太过宅心仁厚,这才被人欺负上门。”太平公主轻叹了一声,说道:“罢了,既然虞红叶替你们求情,本宫就暂且饶过你们。再有,你们不念亲情,虞红叶可是一直都把亲情看得很重。你们三位年长的都是她的叔叔伯伯吧?如今看在她的份上,本宫决定忍痛割爱,分别将文胸、香皂和太平酒的生意转交给你们三家来做。本宫要抽五成利,还会分别派出管家去你们三家坐镇监督。从今往后,能否赚钱能否发家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别动不动就去打别人的歪主意。虞红叶是本宫的朋友,以后不许你们再为难于她。否则,就是与本宫作对!”
“是是是!”
“多谢公主殿下!”
“殿下英明!殿下……殿下真是太英明了!”
薛绍在屏风后面点头微笑,这一手恩威并施倒是干得漂亮。既解决了虞氏的家族纠纷,又顾全了虞红叶的亲情,同时也把虞红叶本人和她的商会,从繁琐的小生意当中解放了出来,从此可以专心去做大生意了。
年仅二十多岁的太平公主,真是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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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2章 天下风云一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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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战火,已经熊熊燃起。
突厥大军的统帅阿史那默啜,头一次脱离了可汗与元珍的掌控,独自率军出击。他原本就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勇士,十年前就凭借一柄狼毒刀和一把要离弓名动草原。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磨励之后,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薛楚玉打下马背仓皇而逃的莽夫,更不是在三军阵前对薛仁贵下拜的单纯武夫。
默啜用他诡诈的用兵手段和狠辣的独特战法,让早有防备以逸待劳的契丹统帅孙万荣,吃了好几个大亏。契丹八部众近十万大军,居然被默啜连破六道防线节节败退,损兵折将近以半数,最后契丹只能退守狭谷依凭天险而守。
&nbs+;孙万荣也算是一员经验丰富能征惯战的沙场宿将了,他对突厥的了解也一向十分深入。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野烈狂暴的突厥军队,他们一个一个全像是不怕死的疯子,但又组织严密进退有序,如同真正的狼群。
孙万荣开始意识到,眼前的这支突厥军队和以往大不相同。以前是骨咄禄和元珍掌权用兵,默啜只能算作是他们麾下的“打手”。骨咄禄的用兵风格和他的性格很相似,稳而持重大气磅礴,有如滚滚海涛铺天盖地而来,气势最是惊人。元珍则是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突出一个“奇”字。
默啜呢?
这人就是个疯子!
他恨不能将他所有的手下全变成疯子,全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但他偏偏能够管住这所有的疯子和饿狼,让他们彼此协作配合无间。
“这支军队,太可怕了!我们不能再和他们打下去了,不然契丹八部众十万大军,全要毁在他手上!我们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将要毁于一旦!”孙万荣如此向契丹首领李尽忠回报,“唯今之际,只能诚心去向大周求援。若能请动大周出兵干涉便是最好。黑沙薛讷、云州唐休璟都是大周的能战之将,如果他们愿意从侧翼出兵与我形成合围,则不难击退默啜。哪怕大周不愿出兵,派出使臣居中调停也好。突厥可汗已经认了大周的女皇为干娘,多少还是要听一点话的!”
李尽忠只好同意了孙万荣的办法。但他又说,此前我们已经派出过求援使臣了一直没有动静。如今再派,又能于事何补?
“大周军事,尽在薛绍一人之掌握。”孙万荣叹息了一声,说道:“事到如今,我只能是厚起脸皮亲自南下,去当面跪求薛绍施以援手了!”
事已至此李尽忠也是无奈,只好自己接替了孙万荣的位置,亲自出面主持军事防御,然后让孙万荣火急南下去求薛绍了。
巧不巧的是奚族大首领刚巧过世,李大酺从他父亲的手上接过了权位,准备南下向大周报丧,顺便去求一个“名正言顺”的封敕。虽然突厥的大军近在咫尺,但默啜早已和奚族有话在先,我打契丹不关你事,你不动兵我就不惹你。李大酺的心里也很是清楚,我奚族没什么油水可以给你捞,你才懒得打我。再者凭我和薛绍的关系,你敢欺负我就等于是向大周宣战,这种蠢事你才不会干!
于是李大酺放心大胆的一路南下,直奔洛阳来了。
默啜连胜六阵把孙万荣揍了个鼻青脸肿,八部众部落更是洗劫了一半。但是毕竟他的骑兵都没有长翅膀,面对眼前的硖谷天险他也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于是攻击暂时停止,他的部队驻扎了下来开始瓜分战利品。
与此同时,突厥汗国的牙帐也在进行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在暾欲谷的辅佐之下,骨咄禄可汗在一个月之内接连清洗或是更换了十几位狼骑将领,将这一支隶属于可汗的精锐部队的兵权,真正全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同时,骨咄禄还接连更换或是提拔了十几位部落首领,并将他们任命为牙帐高官,组成了一个类似南国“政事堂”的最高决策与行政机构,直接辅佐可汗治理汗国。这个突厥的政事堂,就是以新任的“暾欲谷莫贺达干”为首脑。
暾欲谷刚一上台就接连颁发了多项有利于“中央集权”的政令,并制定了一整套突厥汗国的法律体系,这其中就包括至关重要的“军功奖励”制度。这意味着,以后突厥的军队不能在战场上任意的私吞战利品,而是必须在得胜归来之后,由可汗在牙帐亲自下令论功行赏。
毫无疑问,这些成文的制度能够最大程度的提高可汗的威信和权力,并对带兵出征的将领权力形成强有力的遏制,能有效防止将领的权力泛滥,预防他们对可汗的地位构成威胁。
从骨咄禄起兵以来,他们一直都是以军事为主倡,用军事将领来执掌最高权力。现在,这是突厥汗国第一次确立“政治高于军事、政治指导军事”的治国方针,将政权与兵权最大程度的收归到牙帐和可汗的手中。
默啜在针对契丹的战争当中打得气吞如虎扬眉吐气,心中时常想道等我得胜回到牙帐,一直反对出征的可汗,表情一定会相当有趣。他却没有想过,等他回到牙帐等着他的却是如同南国一样的“将归于牙帐、兵散于部落”,他这个三军统帅除了获得荣誉和赏赐,别的将会一无所有。
漠北风云动荡,如飓风之来袭。
王孝杰也在西域的广袤大地之上,上演了一出“辟兵万里势如破竹”的军事神话。在击败了吐蕃大军收复弓月城之后,王孝杰居然大胆的兵分两路,用“闪电袭击”的奇袭方式分别进攻盘踞在疏勒和龟兹焉耆的吐蕃军队,一击而下大获全胜连复三镇。然后两路兵马分别在王孝杰和阿史那忠节的率领之下,马不停蹄从东西两个方向合力杀向于阗。驻守于阗的是吐蕃名将噶尔钦陵的胞弟噶尔赞婆,这也是一位能征惯战的狠角色,是吐蕃安排在西域的最高军事长官。
王孝杰与阿史那忠节抱定必死之心血战七昼夜,全歼吐蕃驻军并将噶尔赞婆斩首于旗下,成功收复了安西最后一镇。
从此,吐蕃在西域再无据点再无驻军。他们的势力,从西域的版图之上被彻底清除干净了。
捷报传来时,正值中秋时节。
武则天大喜过望,于宫中大宴群臣以示庆祝,并下令褒奖西征军全军将士。王孝杰因功进封为从一品耿国公世袭罔替,并授安西大都护一职。至此,西域重回大周版图,丝绸之路完全受控于中原王朝之手。
此时,刚好李大酺和孙万荣也抵达了洛阳。武则天笑称,承誉你的老朋友来了,还是由你们负责接待他们吧!
这一次,薛绍很乐意的接受了这一份外交差事。并且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请陛下派一名心腹官员从旁秉笔记录这次外交事宜,以备将来载入史册。
武则天心照不宣的派出了上官婉儿,薛绍也就心照不宣的默默接受了。因为他这几个月来很少见到上官婉儿,就别提能有机会与她约会了。
薛绍依旧选择在金谷园接待他的两位老朋友,连安排他们住宿的地方都是相同的。李大酺刚刚死了父亲,可人们根本无法从他身上看到半点悲伤。相反,他至从进了金谷园就没再清醒过,每天都被他深爱的太平酒醉得半死。孙万荣则是日不能寐夜不能眠,每日如坐针毡忐忑不安,苦苦等着薛绍能够早点来接见他。
薛绍一点都不着急,他倒是早早就到了金谷园,但是一直悄悄的住在绿姝楼里,和上官婉儿抚筝弄琴饮酒对弈,温柔乡里好不乐哉。
后来,也不知道孙万荣从哪里打听到薛绍其实就住在绿姝楼,于是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亲自跑到楼下长跪不起,苦苦哀求要见薛绍。
薛绍透过窗棱看着楼下的孙万荣,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上官婉儿在他身后低笑,“看来这个孙万荣,把你得罪得不浅嘛!”
“我和他之间没有私仇,完全是公事。”薛绍淡淡的道,“近年来突厥崛起连年与我朝大战,契丹身为我们的蕃属从不思心报效,反而坐避上观甚至鼠首两端,暗中壮大自己心怀不臣之心。他无非是希望有遭一日突厥和我朝两败俱伤,然后他再跳出来坐收渔利。现在好了,突厥要揍他,我朝也嫌弃他。这样的结果就应了那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
上官婉儿走到薛绍身边,轻声道:“但也不能真的,让突厥灭了契丹吧?”
“那当然。”薛绍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大周王朝国势日隆威加四海,突厥、奚族和契丹都像是大周王朝的儿子。他们再如何打打闹闹都是无伤大雅,但要真的闹出了人命,那也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上官婉儿从身后轻轻搂住薛绍的腰,脸庞贴在他的后背上,自豪又温柔的轻声道:“你说他们都是大周王朝的儿子,但孙万荣这样的枭雄名将,都已经跪在你的窗外。那你岂不就是一位严父?”
薛绍轻拍上官婉儿的手,笑道:“儿子跪老子,天经地义,不是吗?”
上官婉儿笑个不停,“天下风云,全在你一指之间跳跃。但人们只是看到,你藏在这绿姝楼里不务正业。”
“谁说我不务正业了?”薛绍一本正经的道,“最近,我难道不是日夜之间都在和你一起,干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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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3章 今时不同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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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绍终于还是接见了孙万荣。
孙万荣也没打算拐什么弯抹什么角了,直接跪在薛绍面前哭诉道:“薛公,无论孙某以往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你只管治罪,孙某全都认了。只盼你念在平民百姓皆是无辜的份上,救一救契丹吧!默啜不是人,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啊,我们契丹八部众几乎快要被他屠灭过半!照此下去,契丹即将要灭族啊!”
薛绍将他扶起,说道:“孙元帅,你我之间并无私人恩怨。薛某对你还是颇为欣赏的。只不过是各为其主,大周也有大周的难处。若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孙元帅莫要挂怀。”
孙万荣几乎快要+++m崩溃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满副惶惶的道:“只求薛公能够救我契丹全族!孙万荣愿意沦落为奴,终此一生只为薛公牵马坠镫。”
“言过了。”薛绍呵呵一笑,说道,“其实,我已经上书陛下,请她老人家尽快派出使节前往北方调停战事。”
孙万荣忙不迭又要下拜,薛绍将他拉住,“不必如此。”
“只是不知,万一默啜并不接受调停,又该如何是好啊?”孙万荣胆战心惊的道。
薛绍淡然道:“那除非是他不想活了。”
孙万荣怔了一怔,默然的点了点头。刚刚这话换作是别人来说,孙万荣都不会相信。但从薛绍的嘴里说出来,虽无半点威胁与狂妄的味道,却有十足的说服力。
孙万荣心里清楚,薛绍这话也是在说给他听,叫他也别想再调皮。默啜能把孙万荣打得丢盔弃甲,薛绍却能胸有成竹的吃住他,这就是实力的差距,这就是他的资本!
会谈很简单也很省时,薛绍很快就走了。第二天,司宾寺的田归道就来找孙万荣,说他即将代表大周王朝出使北方,请孙万荣同行。
孙万荣就问,薛公呢?
田归道就笑了,难道你还想薛公专程来送你一程?
孙万荣当场就无语了。他开始意识到,今日之薛绍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请他们邙山射猎、对他们百般迁就与百般讨好的薛绍了。虽然时间仅仅过去了两三年,但是南国已经由大唐改天换地变成了大周。薛绍也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大周王朝镇军定国的首席军帅,还是一位能够左右女皇决策的当朝重臣。
“契丹举族之命运都被大周王朝捏在手里。而他的意志和他的主张,已经延伸为整个大周王朝的军国策略。我还有什么资格与他平等对话?”孙万荣只能暗自苦笑,真是造化弄人,时也命也!
孙万荣急匆匆的催着田归道赶快启行往北去了。李大酺倒是半点不着急,他还等着女皇接见他赐他一顿美食,然后还要薛绍带他乘船钓鱼学游泳。他还计划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想要一路观光游玩的走到丰州去,找郭元振大醉几场。当然了,路上一定要带上他刚刚泡上的两个神都名妓,他可是花了大价钱给人赎身,还答应过要娶她们为妾的。
对于这个活宝王子,薛绍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说他傻吧,他在大事面前从来不会犯糊涂。比如,他抱大腿的姿势就相当专业,绝对不会像孙万荣那样犯下致命的错误。说他聪明吧,他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透出一股子天然淳厚的蠢味。但是这样一个神经大条人畜无害的职业大纨绔,上了战场却又是个杀人如麻的变态狂魔,整个就像个黑旋风李逵。
薛绍只能感叹,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怪胎!
重回绿姝楼,薛绍看到上官婉儿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一副将要离开的姿态。
薛绍道:“这么急着走?”
“公务已毕,我也该回去向陛下交令了。”上官婉儿的神情当中流露出强烈的不舍,但坚持道:“毕竟,国事为重。”
薛绍点了点头,但有点不死心,说道:“不如再去船上玩两天?”
“不了。”上官婉儿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他衣襟上并不存在灰尘,说道:“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急必蜷于一时?”
“好吧!”薛绍点了点头,微笑道:“我送你回宫。”
“我自有宫中专用的马车,就不用你亲自送了。”上官婉儿说道,“另外,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何事?”
上官婉儿面带微笑的,轻声道:“我听说你最近,在帮虞红叶争取一份盐铁经营许可令?”
“嗯。”薛绍点头。
上官婉儿说道:“此事我曾听陛下提起过。她倒是乐意成全虞红叶,但是来自大臣方面的压力有点大。”
薛绍问道:“为什么?”
上官婉儿说道:“盐铁一直都是国家专营专卖。虽然是交给民间商人代理自营,国家只从商人那里抽取三成纯利,但是这个代理商人的选择却是相当苛刻。虞红叶各方面,都不是太符合条件。”
薛绍略微怔了一怔,“哪里不符合?”
“其他的小问题都好解决。最重要的一点,她既不是皇族也不是贵族。”上官婉儿说道,“能够代理盐铁贸易的商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商人。这块财富,一直就是贵族勋略们的特权。比如前朝李唐皇室的霍王李元轨,先帝就曾赐他开山炼矿之权。就像当年李唐的高祖皇帝赐给秦王李世民三鼎熔炉,许他私铸钱币的特权一样。类似煮海为盐这样的生财之道,也不可能是平民商人享受得到的。私下煮盐贩盐的那些盐枭,一直都是官府严厉打击的对象。不是吗?”
薛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武则天会说,想要赐虞红叶为“诰命夫人”。这是大臣的母亲和妻子特有的封号,有了这个封号就能济身贵族特权行列,如同男性拥有了“公侯伯子男”的爵位。
“这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财之道,谁都眼巴巴的盯着。盯的人太多了,事情自然也就没那么好办了。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帮助虞红叶拿下盐铁专营代理权。”上官婉儿说道,“让虞红叶嫁人,最好是嫁给贵族大臣,到时陛下再封她为诰命夫人。唯有如此,陛下方能合情合理的授她盐铁专营代理权。那些反对的大臣和一群眼馋的人,也将无话可说。”
薛绍略微怔了一怔,算是回过了神来,“说了半天,是太平公主让你来当说客来了?”
“没有啊!”上官婉儿一脸无辜的看着薛绍,认真真的道:“我就事论事而已!”
“婉儿,你知道你有一个坏习惯吗?”薛绍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每当你说谎的时候,你的睫毛会频繁的抖动。因为你心里犯虚就会下意识的想眨眼睛,但你一向很谨慎,谨慎到不容许你自己的表情犯一点错。于是每当你不自觉的想要眨眼睛的时候,你都会死死忍住不眨并努力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左右牵强,这会让你的睫毛看起来很不自然。”
上官婉儿几乎是愣住了,“这……也可以?”
薛绍哈哈大笑,“看,我一蒙就中。”
“你!……你诈我!”上官婉儿几乎气乐,一转身,“我不理你了。”
“好婉儿,我胡说八道逗你玩呢!”薛绍转到她面前牵住她的手,说道:“告诉我,是不是太平公主找过你,想让你劝我娶了虞红叶?”
上官婉儿无奈的轻叹了一点,点点头。
“她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薛绍惊讶道,“你这么聪明的人,哪能受了她的摆布呢?”
上官婉儿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这跟聪明没有关系。再说了,太平公主也很聪明,而且是大智慧。”
薛绍撇了撇嘴,“我怎么没看出来?”
“换作我是太平公主,我就没那么大方,会乐于接受家中又多一个媵人。”上官婉儿说道,“女人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她们最为渴望的,无外乎是自己的男人能够专心专一的对待自己。说个最简单的例子,前朝李唐那么多公主,有几个大大方方的容许了自己的驸马纳妾的?以太平公主之尊贵强势,尚且主动帮你纳妾。除开对你的溺爱和宽容不讲,其中何尝没有放眼长远的大智慧?难道,你是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薛绍无奈的轻叹了一声,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了。”
“那你还一直嘴硬?”
薛绍苦笑,“难道要我欢呼雀跃大喊三声公主英明?”
“……”上官婉儿顿时愕然,然后就笑了,“倒也是个道理。你表现出拒抗,公主的心里多少能好受一点。”
“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帮着太平公主,一起来当说客。”薛绍的表情,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
上官婉儿面带微笑的轻抚薛绍的脸庞,说道:“难道你一直以为,上官婉儿对你只有索取,没有爱吗?”
“不是……”薛绍轻叹了一声,说道:“我只是有点不忍心。”
“有何不忍心?”
薛绍道:“万一真有那天,你看到我娶虞红叶过门……”
“那是好事。我会替你高兴。”上官婉儿微笑,“真的。不信你看我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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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4章 谈笑间纵横捭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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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归道出使北方,可谓马到功成。
默啜看起来很给大周女皇的面子,马上就答应了撤军并与契丹讲和。但是掉到了狼嘴里的肥肉,可就那么容易再要回来了。默啜只字不提放回契丹俘虏与退还马匹财货等事,大笔一挥签下了一份讲和盟约,大摇大摆的撤军而去。
李尽忠和孙万荣等人,只能是打碎了的牙齿往肚子里吞。有什么办法,自己技不如人打不过默啜。田归道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为契丹说太多的话,只要双方能停战,他的使命就算达成了。
用一句古话来讲,这就叫弱国无外交。虽然契丹还不能算是一个“国”,但意思大抵如此。
同时田归道还嗅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促使默啜同意停战并急于奔回的,恐怕不止是来自大周的压力。突厥汗国的内部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使得默啜急于回军。
于是在给朝廷的回书当中,田归道报道了这一讯息,并主动提出请求女皇准许他出使突厥,前去查清这一动向。
武则天收到田归道的上书之后,马上将薛绍召来商议此事。
这次是秘密召见,君臣二人直接对话,连从旁秉笔起居注的史官都没在。
薛绍看完了田归道的上书,思考了片刻,说道:“陛下,这个田归道真是个称职又用心的良臣。”
“朕甚感欣慰。”武则天道,“换作是一般的大臣,调停战事的使命达成就已是大功一件,可以回朝领赏了。他却主动请求深入漠北查探突厥虚实,这既是一件苦差也有一定风险。朕能有这样的外交大臣,真是上天对朕的恩赐。”
薛绍点了点头,说道:“话说回来,至从受降城建起突厥远遁漠北之后,我们对他们的动向就知之甚少。现在,的确是时候派人去打探一番了。”
武则天沉吟了片刻,说道:“朕打算正式敕封骨咄禄为可汗,并遥授大周官职。你意下如何?”
薛绍想了一想,说道:“陛下不如,顺手把他的嫡长子也封个爵位或是遥授检校官。”
“哦?”武则天颇感意外,问道,“这是何意?”
薛绍说道:“虽然臣不知详情,但可以推测突厥汗国的内部并不太平也不宁静。此前的很多年,他们忙于征战开疆扩土建立基业,于是众志成诚不分你我。现在突厥汗国已成气侯,尤其是与大周和盟又退兵契丹之后,见到我朝已经收复了西域,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大的战事发起,对外扩张也会暂缓下来。这就意味着,他们是时候坐地分赃开始瓜分权位了。此前他们是以战争为主,因此以兵权定权位。骨咄禄高高在上总揽大权,元珍、默啜和咄悉匐各掌兵权自成一系。至从诺真水一战后,元珍失踪咄悉匐失势默啜一家独大无人制衡,这很容易对骨咄禄的地位构成威胁。再者骨咄禄要比默啜的年纪大很多,他的身体也远没有默啜那么康健。因此骨咄禄不得不考虑一但自己归天之后,自己的儿子还能否顺利继承汗位呢?”
武则天顿时恍然,然后就笑了。
虽然武则天在军事方面确是短板,但是对于这样的权位之争,没人比她更精通。由此她也就不难理解,为何薛绍要劝她给骨咄禄的儿子封爵位授官职了。
既然骨咄禄都认了女皇为干娘,那么这一手法的意义就在于,以“母国”的身份给骨咄禄的儿子拥有汗位继承权,来一个公开化的“官方认证”。这必然会是骨咄禄乐意接受,又是默啜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来二去,骨咄禄和默啜不就容易内讧了吗?
这时薛绍继续道:“从契丹一战不难看出,默啜已经在突厥汗国的军方拥有了很高的威望和权力。突厥又是一个相当重视战争的汗国,不难想像默啜此刻正是自信爆棚甚至已经萌发了野心。我朝在此刻选择支持骨咄禄与他的儿子,这是名正言顺的,但此举必然会激起默啜的怒火。骨咄禄一心要与大周谋和,默啜却是恨死了大周。这必然会再次加剧默啜与骨咄禄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一但二虎相争,到时必有一伤。等他们打出个死活成败,那也就是我朝坐收渔利的时候到了。”
“很好。”武则天很满意的点头,微笑道:“承誉,朕想起了以往的一句话。”
“什么话?”薛绍问道。
“薛子镇国,谁敢来犯?”武则天放声大笑,“如今看来,你不仅仅长于军事。谈笑间纵横捭阖,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让敌人自相毁灭。有你在,朕何忧大周不兴、四海不平?”
次日,一纸敕封骨咄禄与默棘连的圣令,六百里加急直飞河北边关,很快就到了田归道的手上。
田归道看到了圣旨,放声哈哈的大笑,然后对着洛阳的方向三拜下来。
“吾皇圣明!吾皇圣明!吾皇圣明!”
事不宜迟,田归道马上打出了天使节铖,出长城过碛口往北而去。
此刻,默啜的凯旋之师已经回到了于都今山的牙帐。
然后,他就呆了。
可汗还是那个可汗,牙帐还是那个牙帐,但眼前的一切在默啜看来,都是那样的陌生。牙帐里多出了一个政事堂,此后汗国的一切命令都会通过政事堂发出。再要调动兵马,也全要通过政事堂来下令。可汗还要求默啜马上交出所有的俘虏和战利品,然后按照汗国新定的律法,统一再次论功行赏。这还不算,可汗还命令他麾下的凯旋之师就地解散,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的部落。这样一来,牙帐除了可汗亲勋的狼骑部队,再无其他兵马的常期驻守。
换句话说,默啜要被剥夺兵权了。
默啜当场就怒了,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每次的奴隶战利品都是这么分的,可汗你也曾经是这么干的,我们全都已经习惯了。现在怎么突然多出了这样的规矩,这不是摆明了为难我吗?
骨咄禄就说,汗国一天天壮大,要想保持辉煌更进一步,就需要用心的去治理,治理就需要制度和法律。你是我的亲弟弟,你怎能不支持我,不带头遵守这样的制度和法律呢?
默啜说不过骨咄禄,但他更加知道,下面的将军和士兵会更加难以被说服。再者,很多战利品早就被吞了下去,再也吐不出来了。
骨咄禄就对默啜说,汗国立法就从此刻伊始,你必须帮我把这件事情办成。
对于可汗的要求默啜无法拒绝,他也不敢当面与可汗发怒。于是,默啜的怒火很自然的就转嫁到暾欲谷和政事堂。他认为正是这些“鸟人”在怂恿可汗败坏汗国,并极力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一时间,默啜和暾欲谷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上剿战利品的事情,也一直拖延难办。
正在这时,田归道抵达了于都今山进入牙帐见到了骨咄禄,并带来了女皇给他们父子的敕封。骨咄禄大喜,马上举行了盛大的典礼仪式,并和他的儿子默棘连一同穿上了汉服,领着群臣朝南而拜。
负责接待田归道的,就是暾欲谷。但是他没有直接出面,只是派了两位心腹重臣代他招待大周使臣。
田归道对突厥的内情算是比较了解的,但眼前这个突厥汗国着实让他陌生。尤其是新近执掌了牙帐大权的这位暾欲谷,更是闻所未闻。因此他是希望能够见一见暾欲谷,当面和他谈一谈。但是这个愿望好像并不容易实现,暾欲谷总是因为各种理由不在牙帐。
就在这时,离牙帐不远的一个部落发生了暴乱。
住得离牙帐近的,都是突厥本族的部落,发生暴乱的还是一个隶属阿史那家族的贵族领地。可汗骨咄禄马上派兵前去镇压,只消三日就剿平了暴乱,杀了一两千人。再一调查,原来是因为上剿战利品引发的暴乱。
骨咄禄当场大怒,把默啜叫来责问。谁料默啜比骨咄禄还要更加生气,他说你究竟是周朝女皇的儿子,还是草原人的可汗?你怎能帮着敌人屠杀我们自己的子民?
骨咄禄大怒,说大周不是敌人而是盟友。汗国已经有了制度和律法,他们敢于抗法便是咎由自取的汗国罪人!
兄弟俩暴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正面冲突,闹得不欢而散。
田归道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寻思着该要早些回报给大周朝廷知道。
骨咄禄仿佛也意识到,不能让自己的这些“家丑”全让女皇知道,于是委婉的下达了逐客令,请田归道早些回朝。田归道也不好一直赖着,于是打道回府。
这时,一直怒气填胸无处发泄的默啜,再也无法忍耐了。他率领一支三百人的心腹骑兵队伍,在半道上截杀了大周的使团,俘虏了田归道并杀掉了他所有的侍从随行人员。
骨咄禄闻讯勃然大怒,马上派人去传唤默啜前来牙帐认罪,并命令他马上释放田归道。
默啜此举的用意其实很明显,他希望汗国与大周再度开战。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重掌兵权。没有了兵权的默啜就像是失去了爪牙的虎狼,拿什么去和暾欲谷及政事堂相抗衡呢?
因此默啜没去牙帐,也扣着田归道不放。任凭骨咄禄可汗连发了数道使者,默啜都一概不予理睬,还带着自己的人去了大山里打猎,一去就没了踪影。
就在这时,牙帐附近有两个曾经跟随默啜征讨契丹的部落,再次发生了暴乱。
骨咄禄认为是默啜在幕后怂恿推助,从而彻底对默啜失去了耐心和信任。这一次,他派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人,带兵前去平定暴乱。
唐朝降将,王昱!
此刻,下嫁王昱的公主已经怀有身孕。骨咄禄既然已经打算放弃默啜,就不得不再培植起一个能打仗的将军来。王昱是唐朝降将和自己的女婿,他不是突厥贵族不会像默啜那样威胁到自己和儿子的地位。如此一权衡再加上暾欲谷与艾颜的合力保举,王昱终于粉墨登场。
王昱远比其他的突厥将领,更能对突厥部落下死手。他率领可汗的亲勋狼骑,发动了对叛乱部族的狠烈打击。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王昱的立场之鲜明果断与一流的用兵才能,让骨咄禄眼前一亮大为赞赏。
就在这时,大周单于大都护府司马薛讷,奉命兵出碛口亮出了刀剑,并发来了大周王朝夏官尚书薛绍的亲笔檄文。
檄文怒斥突厥汗国的不法不臣之举,并命令突厥马上交还大周使臣田归道,并严惩恶徒默啜。否则,大周必起倾国之兵北伐突厥,踏平于都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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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5章 喜中有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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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的怒火和薛绍的檄文,瞬间点燃了整个草原。
草原上很多的子民还没有忘记一年前,他们仓皇从漠南撤逃的情景。更多的人没有忘记诺真水与黑沙的战争,让他们失去了父亲丈夫和儿子。眼下突厥刚刚与大周讲和,草原子民以为总算能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不料又要燃起战火。
挑起事端的默啜,一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此时,已是冬天。
坐镇牙帐的骨咄禄不断收到来自南面的消息,大周王朝那边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薛绍下发檄文的同时,,女皇颁发了大周王朝的第一份‘募勇士令’,在河北广召健儿从军,目标兵员三十万。与此同时,薛绍重披戎装回到洛水大营,亲自率领这支虎狼之师开进北上,屯兵于并州招募兵勇、筹措粮草。
一场旷世国战,眼看就要拉开战幕。
然而恰在此时,骨咄禄病了。
或许是连年的征战与苦心的创业,早已快要耗尽他的心血,近来突厥国内又是惊涛频起,更让他心力交悴。随着寒冬的到来,骨咄禄本就不算十分康健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尤其是默啜事发之后骨咄禄频频动怒以致日夜连眠,到现在终于是一病不起。
王昱还在阿史德曳洛荷的辅佐(或者说监督)之下,平定两个部族的叛乱。可汗的嫡系狼骑部队大半在外。牙帐守备空虚,躺在病床上的骨咄禄更是忧心忡忡。
骨咄禄感觉,自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暾欲谷。
“他就像是蜀汉的诸葛武侯。他是真正的忠臣,他一直都在衷心的辅佐于我,将来也会忠心的辅佐我的儿子。”骨咄禄无数次的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但每逢此刻他的心里又会情不自禁的想到默啜,想到咄悉匐。
“为什么和我一母同胞的兄弟,还不如一个外臣来得忠心呢?”
骨咄禄很痛苦。他从未想过真的要杀了默啜,哪怕是为了汗国的未来着想为了自己的儿孙着想,他也不想杀了默啜。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当初身边仅有几十骑的时候,默啜是何等的英勇无畏和忠心耿耿。没有这个弟弟,自己肯定早就死了很多次了。这些年来默啜南征北战,汗国有一半的疆土是他打下的,汗国有一半的基业是他亲手创建的。
“为什么,我们能够同患难,却不能同富贵呢?”
很多个夜晚,骨咄禄都是这样的黯然神伤,甚至潸然泪下。
这天清晨,连绵了几日的风雪终于停歇。前方王昱派人送来回报,说叛乱已经平定,俘虏了六名发起叛乱的部族首领,正在押往牙帐的路途当中。
暾欲谷亲自来向骨咄禄汇报捷报。
骨咄禄躺在床上听完了捷报没有露出半分喜色,只是问道:“南面如何?”
暾欲谷说,南国在在征兵筹粮,估计开春之后会有所行动。
骨咄禄沉吟了片刻,“消息,究竟可信吗?”
“不可信。但又可信。”暾欲谷答道。
骨咄禄一睁眼,“怎么说?”
“周朝的三座受降城,把我们完全挡在漠北。打探消息变得十分困难。就算偶尔能够听到一点风声,也有可能是薛绍故意散布的假消息。”暾欲谷说道,“且不问这些消息是真是假,我们只需要了解薛绍的为人个性就可以推测,他们随时有可能真的,征兵筹粮展开北伐。”
“对,那是薛绍的性格。”骨咄禄轻叹了一声,说道:“他有可能是在威胁恫吓我们,但他的威胁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真正的行动。这就是他敢于威胁恫吓我们的底气之所在。”
暾欲谷点了点头,“今时不同往日,薛绍已经真正执掌了南国的兵权。战与不战全在他一念之间,连女皇都不会再阻止于他。”
“裴公慧眼如炬。这个人终究还是真的变成了,所有草原人的噩梦……”骨咄禄慨然长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可汗,事已至此喟叹无用。”暾欲谷说道,“怪只怪臣下无能,此前在诺真水一役输给了他。那一战,可称得上是汗国与南国之间实力对比的转换点,也是薛绍人生的转折点。那一战后他聚兵河北攻占黑沙,建起三座受降城将汗国阻拦在漠北,然后又挥军回朝拥护女皇登基。从此薛绍一飞冲天,再也无法阻挡。有他主持南朝的军事,周边诸国尽皆披靡。如今奚族早附契丹苟延残喘,就连远在西域的吐蕃也被夺了安西四镇,弓月城和西突厥已然投降内附。现今我们很难再与南朝抗衡。甚至今后的几十年里,只要南国不发生大的内乱和动荡,我们也很难有机可趁。眼下,与之谋和并稳定汗国内局以求长治久安,方为当前要务。否则,汗国真有倾覆之危啊!”
骨咄禄闭目沉吟了良久,突然睁开眼睛,嘶声怒吼道:“我真的要拿我兄弟的人头,去消弥南人的怒火吗?”
暾欲谷轻叹了一声,“至少,也要先放回田归道。余下之事,都可以从长计议。战争永远是最后的选择,南人比我们更清楚这个道理。”
“可是我那个死脑筋的弟弟,到现在一直不肯现身也不肯放回田归道。”骨咄禄捶着睡榻怒吼,“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怒火一发,骨咄禄又猛烈的咳嗽起来,而且咳出了血。
“可汗!”暾欲谷大惊!
“不要惊慌!”骨咄禄一把将血捏在拳里,说道:“你去把我的两个儿子,艾颜母子,还有十部屈律啜全部叫来。叫到我的跟前来!”
屈律啜是突厥的官员,也是世袭的大部族首领。这十部屈律啜就是追随暾欲谷一同辅佐可汗的政事堂成员。
暾欲谷很惊愕,难道可汗要交待后事?!
“元珍……”骨咄禄伸出一只手,暾欲谷连忙屈膝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的时日,可能真的不多了。但我现在,还不能死。”骨咄禄说道,“一直以来我对你言听计从,你也从未让我失望。这一次我们两人交换一下位置,我来用一回计谋,换作你来执行。可以吗?”
“是,可汗……”暾欲谷低下头。尽管可汗看不到他面具下的眼泪。
“我从不相信,我的弟弟会背叛我。”骨咄禄闭上了眼睛躺了下去,喃喃的道,“我更不相信,我的汗国会在我死后,灰飞烟灭……”
几日后,牙帐里突然传出了可汗骨咄禄的死讯,并按突厥人的习俗开始举行大葬礼。按照可汗临终前的交待,他的嫡长子默棘连继承了汗位。暾欲谷以莫贺达干的名义率领十姓屈律啜,一同执掌牙帐军政大权,暾欲谷还被年幼的小可汗尊为亚父。
除此之外,骨咄禄可汗还留下遗言,尊奉阿史那氏的公主艾颜为“圣母可敦”。可敦的意思原是皇后,但骨咄禄的元配也就是默棘连的母亲死得早,此后骨咄禄也一直没有正式的册立可敦。骨咄禄此举的意思是,让新可汗把艾颜这位同族的姑姑,当作亲生母亲一样的去侍奉。
与此同时,艾颜的儿子克拉库斯被封为“叶护”,这是突厥汗国仅次于可汗的崇高地位。他们母子以这样的形式被加封,就意味着艾颜从此拥有了参政议政之权,她将和暾欲谷一同率领十部屈律啜,合力辅佐新可汗。
军队方面,骨咄禄的女婿王昱和暾欲谷的心腹重将阿史德曳洛荷,还有数名狼骑的大将一同被封为“设”(也称大设),这相当于南朝分掌兵马的“大将军”,但是调兵之权又始终紧紧的握在政事堂和可汗的手中。
在骨咄禄可汗的遗命当中,默啜是大设之一,并在政事堂拥有一席之地。虽然身兼军政大权,但他的地位明显不如艾颜和暾欲谷。
这时,一直藏在山里的默啜,终于再也藏不住了。他从冰天雪地当中走出来,振臂一挥召集他的死忠党羽们,很快拉起了一只七八万人的队伍,打出旗号要去牙帐“清君侧”,杀死祸乱汗国的暾欲谷与艾颜母子。
牙帐这边的反应更是迅速,暾欲谷决定亲自出马,以王昱和曳洛荷为大将,率领十万狼骑前去征讨默啜。
屯兵碛口的薛讷一直紧紧盯着突厥人的一举一动,马上将这些变故飞马报向洛阳。
消息抵达神都洛阳正是风雪漫天时,离过年只有几天了。
太平公主的肚子已经很大,离分娩不远。琳琅也如愿以偿双双怀孕,一时数喜临门。薛绍专心在家陪伴妻妾儿女和兄弟家人,准备安心过个好年。不料武则天突然派来使臣请得入宫,薛绍知道必是大事,于是马上更衣乘马车入宫,随行还带上了月奴。
郭安和段锋这些人现在都已经是右卫的将佐,不太方便再像以前那样充当薛绍的扈从。月奴的身材和心态都已经从“初为人母”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她安心的把孩子交给了陈仙儿和奶妈们去照料,又回到了薛绍身边做回了“小尾巴”。
对此薛绍也挺乐意,这么多年来自己早就习惯了月奴跟在身边左右照料。如今时常出入宫廷,带上月奴这名女子做扈从也会更加方便。更何况女皇对月奴也挺欣赏的,以前她还请月奴帮她操练过宫中的“射生儿”,准备组建一只护卫内廷的女兵。虽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女皇对“安大将军”的印象一直不错,几次称她为“当朝孝烈”。
孝烈将军,是前朝李唐的帝王对花木兰的追封。
薛绍带着当朝花木兰进了内廷迎仙殿,武则天正在书房里手拿一份奏章,凝眉正坐。
薛绍进去后,武则天开门见山道:“承誉,他们果然打起来了。”
薛绍当然知道这个“他们”是指谁。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为何感觉这气氛有点怪异呢?
薛绍四下一看,房内居然没有一名内侍,只有他和武则天两人。
“你自己看一眼吧!”武则天站起了身,亲自走到薛绍面前,挺郑重的将奏章交给他。
薛绍先看了武则天一眼,她面色有些深沉。展开奏章一看,他心中顿时明白,为何武则天非但不喜,还面带一丝忧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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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6章 陶朱公
这是薛讷来的奏章。+,实事求是大公无私的一份奏章。
“王昱”,这两个字在奏章上显得相当的刺眼。
他已经是骨咄禄的驸马,还是突厥新可汗刚刚任命的大设。他已经带兵平定了牙帐外围的贵族叛乱,现在还在带兵征讨默啜。
在草原而言,王昱是唐朝的降将,是汗国新崛起的将星。对大周而言,他则是不折不扣的叛国之臣。
薛绍慢慢的合上了奏折将它递回给武则天,说道:“陛下,王昱叛国,臣附连带责任。臣会引咎辞职。”
“哎……”
武则天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慢慢的走回原位坐下,久久的凝视着薛绍,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薛绍反倒是笑了,“陛下不必忧愁。臣走后,右卫大军只要有党金毗和郭大封在,就可保无恙。夏官公务,萧至忠和苏味道足以分担。军国之事,陛下可问武长倩与姚元崇。”
“朕何时准你走了?”武则天突起高亢之音。
薛绍再度笑了一笑,拱手拜道:“国法无情,陛下不能一味的偏袒微臣。王昱叛国臣附连带,臣自己主动引咎辞职,总好过被人上书弹劾。还请陛下恩准!”
“朕登基前后,我朝内乱不止外战频仍,纷乱了那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刚刚才有点起色。”武则天说道,“从跟随裴公北伐开始,你就一直竭尽全力的保境安民,立下赫赫功劳。朕荣登九五,你更是功不可没。现在说走就走,你难道希望天下人都指着朕的脊梁骨,骂朕嫉贤妒能不容功臣吗?”
“陛下言重了。”薛绍仍是很淡定,微笑道:“臣立下的功劳,陛下该赏的都已经赏过了,从来没有遗漏过半点。臣能有今日的成就,也全赖陛下的苦心栽培与大力提拔。陛下既是我效忠的帝王,也是我的岳母,还是我的恩师与伯乐,臣从未忘怀,今后也不会。如今就事论事,王昱一事臣的确难辞其咎。臣若不因此受罚,陛下将会涉嫌包庇失之公允,由此难服众望有损君威。这不是臣希望看到的。”
“哎……”武则天再度长叹一声,“朕就知道,你会如此决断。”
薛绍呵呵一笑,“陛下了解微臣,臣心甚慰。”
武则天再次起身走到了薛绍的身边,这次,她拉起了薛绍手,认真的说道:“朕的朝堂之上,哪能没有你呢?”
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陛下,容臣暂离朝堂,休息一段时间也不为过吧?”
“暂离?”武则天一下就扣住了这个字眼,“那咱们说好了,只是暂离?”
“咳……”薛绍苦笑,“这个,时间可以稍长一点。总要比上次臣请假外出游玩,要长一点吧?”
武则天这才笑了。她双手紧紧握住薛绍的右手,像一位慈母那样和颜悦色的,轻声道:“别走太远,早些回来。”
“好。”薛绍展颜一笑,“公主殿下一直怪臣,每当她要生下子嗣,臣总不在她身边。如今殿下又将分娩,臣正好可以安心陪她,免得她又要数落微臣了。”
“待孙儿出世,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朕。朕要亲往看望。”武则天说道,“另外,你别以为你真的可以就此赋闲。万一朕有军国不决之事,还是会要请问于你的。”
“行。”薛绍笑着,答应得很干脆,“臣倒是很乐意在幕后帮陛下出谋划策。”
“哎……”武则天第三次长叹,拍着薛绍的手,“至从朕登基以来,你忠心辅佐于朕干成了很多大事。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都只道那是朕的恩德和功劳,却不知全是你在幕后给朕出谋划策。朕都已经不知,欠了你多少人情。”
“陛下,为人臣子不是就该竭力辅佐君王,成就不世之帝业吗?”薛绍微笑道,“要说人情,陛下都已将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了微臣,这样的恩赐臣永远也无法尝还得清。早年,臣年少轻狂屡次冒犯,陛下也从未责怪。陛下待臣宽宏大量恩重如山,臣心中自有一竿明称。将心比心,臣永不负陛下!”
武则天,被感动了。
这还是薛绍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感动的神彩。虽是稍闪即逝,但却是那样的真实。
“有婿如此,夫复何求?”武则天深呼吸了一口,紧紧握住薛绍的手,“神明在上。承誉永不负朕,朕绝不负承誉!”
“谢陛下!”薛绍拱手而拜,说道:“临走前,臣只有一事相求。”
“准。”
薛绍愕然,“陛下,臣还没有说事。”
“无论你想说什么,朕准了。”武则天说得很肯定。
“……”薛绍沉默了片刻,再次拱手一拜,“臣代王昱的父母妻儿,谢陛下不杀之恩!”
又下雪了。
薛绍走出了迎仙殿时,月奴连忙迎上将一领披风薛绍穿上,问道:“公子,陛下找你何事呀?”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叫我公子了。”薛绍脸上挂着微笑,语气也轻松。
“嘿嘿,习惯了!”月奴仍是那样的满脸灿烂笑容。重回薛绍身边之后,她也重新找回了“安大将军”的那种感觉。这让她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兴奋,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走吧,去虞红叶家里坐坐。”薛绍突然说道。
月奴感觉有点意外,但马上笑了,“好啊,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薛绍登上了马车,月奴跟着进来,马上给他端上一碗热乎乎的驱寒姜汤。
车厢里燃着一鼎炭火,很温暖。薛绍喝了半碗姜汤,凝视月奴。
月奴被他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脸都红了,笑道:“公子,你今天怎么啦?”
“没什么。”薛绍笑了一笑,“只是突然觉得,你比以往更漂亮,也更有女人味了。”
“哪……哪有?”月奴顿觉局促不安。因为薛绍还从来没有这样夸过她。
“来。”
薛绍伸她伸了一下手,月奴很乖巧很温驯的坐到了他身边,稍稍斜了一下身子,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手搭在了他的胸前。
薛绍轻抚她的肩头,脸上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心中对自己说道:亲人的眷恋,红颜的年华。
沉淀下来我才发觉,原来我一直都在错过生命当中,很多应该去珍惜的美好。
马车辚辚而行,月奴居然躺在薛绍的肩上,睡着了。
到了虞红叶家门口马车刚一停,月奴就条件反射似的睁开了眼睛,“到了?”
“嗯。”
虞红叶已经迎到了车边,拱手长拜的立着。
月奴跳下车来,欣喜的和虞红叶抱作了一团。此前河陇的那一场“患难之交”,早让月奴和虞红叶结成了“死党闺密”。
薛绍下车时,虞红叶忙于上前施礼迎请。堂堂的国公驾临商旅之家,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虞红叶可不敢怠慢了。
“不必多礼。”薛绍上前微笑道,“我来得唐突,你别见外。”
“红叶高兴还来不及。”虞红叶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请薛绍和月奴入府于正堂款待。
薛绍四下打量虞红叶的家,她很有钱,但她一直是个很有品味的人。她的家里看不到暴发户的痕迹,显得十分的精致婉约。这让薛绍想起了她在长安西市的邸店后面,亲手置办的那一间茶室。
“我很久没喝过你煮的茶了。”薛绍于是说道。
“现在就可以。”虞红叶的笑容总是从容又温馨,这让薛绍感觉她就像是多年不曾见面的知己好友,又像是一位体己贴心的家中亲人。
虞红叶下去更换了一身非常正宗得体的汉服,连发髻都换了。然后她取来一整套精致茶具,开始给薛绍煮茶。
月奴向来没有什么喝茶的闲情逸致,但她也被虞红叶煮茶的高超技艺和优雅风度所吸引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半晌后,她说道:“红叶,你教我煮茶吧?”
薛绍当场就笑了,“这门功夫不适合你,就像红叶不适合习武一样。”
月奴自觉尴尬的吐了吐舌头,脸都红了。
虞红叶也笑了,说道:“薛公怎会突然想到,驾临寒舍呢?”
这还是薛绍第一次亲自造访虞红叶的家,虞红叶有此一问倒也不奇怪。
“以后我还会经常来的。”薛绍微笑道,“欢迎吗?”
“当然欢迎了。只是……”虞红叶手中停了一停,甚感怪异。两人的私交是一回事,但一位当朝大员频频造访商人舍第,终究不是什么大雅之事。
“明年我就不做官了。”薛绍淡然一笑,“以后,我就和你一起经商赚钱。”
“啊?”虞红叶和月奴同时惊叫起来,“怎么回事?”
“不要大惊小怪。”薛绍淡淡的道,“为官之人,难免宦海沉浮。薛某人自入仕以来一帆风顺一路青云。现在也是时候停歇一下,沉淀一下了。”
月奴几乎就快要跳了起来,“公子有大功于国,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太不公平了!”
“别吵吵。”薛绍提高了一点嗓门,轻斥道,“做娘的人了,还这么毛糙!”
“我……我就是恨不过!”月奴咬着嘴唇,压低了声音。
虞红叶满脸惊愕的神色,思忖了片刻,说道:“薛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大事,是我自请辞官的。”薛绍淡然道,“你们不必多问,也不必声张,更不用惶恐害怕。我就算是辞了官,也照样没人能够害得了我。反倒是,我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来做一点我想做的事情了。”
虞红叶很是泰然的微微一笑,“无论薛公想做什么,红叶一定竭力效劳!”
薛绍笑呵呵的说道:“我要富甲天下名动一时,还要妻妾成群儿女满堂!”
“公子,这很容易嘛!”月奴笑嘻嘻的说道,“你把红叶娶了就行了!”
薛绍脸一板,心中骂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月奴,你尽胡说!”虞红叶一脸绯红的低声道,“薛公是在韬光养晦,贵族哪能屈事商旅?”
“红叶,这回你还真就没说对。”薛绍认真的说道,“我现在是真心的,要做陶朱公!”
第967章 冥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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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薛绍没跟太平公主说起自己即将辞官的事情。她有孕在身即将临盆,不如先过个安稳年再说。
到了正月初二这天,薛绍和太平公主按例应当进宫给女皇拜年。但太平公主实在不宜乘车出行,所以薛绍一个人带着儿子进宫去了。武则天见了薛麟玉仍是欢喜,一切都很平常,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宴罢之后武则天特意叫薛绍陪她去御花园赏雪。君臣二人步行走了一截,武则天突然递给薛绍一份东西。
薛绍拿来一看,是一份盐铁经营许可令。按理说这样的准令要经过很多部门的严格审察,还得要知会各个地方州县的衙门,就算能办下来也得煞费时日。但这份令~n~n~n,▽↓○文上面,直接加盖的是女皇的宝玺,下面还有武则天亲手批写的一段文字,意思是特敕太平公主开山煮海及盐铁经营之权,朝廷各署及州县各衙宜当竭力通行配合行事。
皇帝拥有高于律法的一切特权,但将经营盐铁的特权赏赐给公主,还真是有史以来破天荒的头一次。就拿前朝李唐来说,太子也很难得到这样的特权,就别提一般的亲王了。
“陛下,这……”薛绍有意推辞。
“收下吧!”武则天淡然道,“太平说过多次了。”
薛绍点点头也就收下,不再多言了。武则天的意思其实很明显,这算是给自己“辞官”的一个物质补偿。自由如果推三阻四的不肯收下,她反倒要不高兴了。
薛绍不禁心想,老太太拥有很强的商人意识,她重利,更热衷于利益交换。但是她“做生意”向来讲求公平,从来不会主动去亏了谁。这或许也是她的“生意”一直能够越做越大的原因吧!
“十五日有大朝会,京官与外臣同殿议事。”武则天说道,“你趁早出班奏事引咎辞职,别让他人登先了。知道吗?”
“是,臣知道。”薛绍点点头,心里其实挺感激的。
怎么说呢?
纸是包不住火的,现在肯定已经有很多人知道王昱的事情了。薛绍的政敌可不少,现在肯定有人在盘算着要拿“王昱”的事情来扳倒薛绍,正月十五日的大朝会就将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在这样的“硬伤”面前,薛绍是难以辩驳的,甚至连武则天想要保他也会很难启齿,所以只能是薛绍自己占据主动先下手为强。
武则天是在保护自己,薛绍心里很清楚。
“太平快生了吧?”武则天又问。
薛绍说,差不多就是最近这些天了。
武则天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希望是个小子。”
薛绍笑道:“陛下也偏爱男孩儿?”
“朕都喜欢。但是你这样的人,就该多生儿子。将来长大了,子承父业为国效力。”武则天微笑道,“你和太平还只有一个嫡子,太少了。”
薛绍嘿嘿直笑,武则天的话差不多代表现在的“主流价值观”。贵族大臣的家里就该多生子嗣,因为他们有条件养活更多人,更有条件让自己的子嗣接受良好的教育和熏陶,这样他们成才的机会相对也就大一些。这大概也就是,律法要强行规定官员大臣纳娶媵妾数量的根源所在了。
“你别顾着傻笑,朕说认真的。”武则天故意板了板脸,说道,“太平的外祖母身体很好,朕的身体也很好。太平像朕,想必身体也不会差。朕都四十出头了才生下太平。你们趁年轻,再多生几个!”
薛绍这下是大笑,武则天这话说得有意思,但也确是事实。从武则天的母亲一直到太平公主这三代人,都是身体棒棒好生养的主。再者武则天现在已经七十岁了,就算是在医疗发达的现代社会,那也是不折不扣的退休老人,差不多就是在家带带孙子再看看抗日雷剧。但武则天仍是容光焕发不显半分老态,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的贵妇人。再有一个神奇之处,这位七十古稀的老太太居然长出了新的眉毛,而且以前缺掉的牙也长出了好几口新的。
或许是因为保养得法又或许是因为登上了人生巅峰意气风发所致,武则天居然在七十高龄萌发了人生第二春,开始了极不科学的“逆生长”。这些若非亲眼所见,薛绍绝对是难以置信的。以她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再干个十年绝对没问题。实际上,历史上的武则天也的确是把皇位坐到了八十一岁。
这也是薛绍选择在现在这时候,主动“暂退”的重要原因之一。无论是前世的学习还今生的接触,薛绍太了解武则天了,他更了解当前的局势和未来的历史走向。现在自己暂离朝堂根本就是无伤大雅。朝廷上面有武则天的强力把控,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如今西域问题已经解决,突厥的危害也不再十分明显。有句老话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己身为一名司职外战的将军,好像已经走到了一个面临“失业”的岔路口。这时候自己主动退下来,总好过被女皇或是其他的政敌找借口拽下来。再者,既然是自己主动退的,将来再要被招回也就很容易了。
“知进退”这三个字看起来很容易,但要“恰到好处”的去实施,还真是不容易。
古往今来那么多能臣干将因为“功高震主”而被杀,其实未必全是君王一个人的错。有哪个君王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大臣能干又忠心呢?无缘无故谁愿意自毁长城,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但是偏偏有很多人不是太识时务,非要频频作死的去犯君王的大忌。在自己压抑郁闷并受到威胁和臣子死去之间,君王当然更愿意选择后者了。
薛绍认为,虽然这个道理不绝对,但具有一定的普遍性。至少在武则天这里是适用的。她有识人之能和容人之量,但同时她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绝不容情的老辣政治家。跟她讲感情是行不通的,但完全不和她讲一点感情,那就是自己主动作死了。
薛绍走的时候,武则天远远的目送他离开,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目送一个人走远了。
上官婉儿走上前来,给她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厚裘。
“婉儿,你知道朕最欣赏薛绍的,是哪一点吗?”武则天突然问道。
“这……”这样的问题,上官婉儿肯定是不好回答的。
武则天微然一笑,自问自答的说道:“其实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但是能像薛绍这样既有才能又不贪权弄势,并能体谅君王之苦心的人,还真是不多。”
“陛下乃是一代圣主。这既是薛公之福,也是满朝臣工与当代士子之福!”上官婉儿说道。
武则天呵呵的笑了一笑,说道:“婉儿,你有没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不知陛下所问何指?”上官婉儿问道。
武则天说道:“朕总感觉,薛绍超然于事外,甚至超然于时代。他总能先人一步的预料到很多的事情,并先人一步的做出许多正确的择诀。莫非他真有未卜先知的之能,早知冥冥之中的定数?”
上官婉儿微微一怔,然后答道:“陛下,臣实话实说。薛公从未给臣这样的感觉。倒是陛下这英明善断,总让微臣觉得陛下早已未卜先知了。”
武则天哈哈一笑,然后假愠一瞪,“朕在认真问你。”
“陛下,臣也是认真如实而答的。”
“罢了。朕本就不该,有此一问。”武则天心情轻松的呵呵直笑,转身往回走去。
上官婉儿跟在武则天身后慢慢行来,心中却是暗暗吁了一口气:都说女人善妒多疑,君王也是无不多疑,女皇二者兼而有之。细数这些年来死在女皇手下的功臣还真是不少,像李义府、裴炎这样给她出过大力气的人也未能幸免。但女皇对“超然”的薛绍却是格外的欣赏与信任,这真是难能可贵!
回到家里,薛绍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于是把盐铁经营许可令交给了太平公主,并把自己即将辞官的事情也告诉她,
太平公主果然惊愕,甚至有些恼怒。
薛绍连忙劝她息怒,并将自己辞官的理由对她讲了一讲。太平公主虽是一时之间难于接受,但她向来聪明理智,再加上她既解自己的母亲也了解薛绍,于是她终究还是默默的接受了。
归根到底一句话,现在是武家之王朝。薛绍却在朝堂之上死死压着武承嗣等人,这其实是一种很不“合理”的现象。一时之间安然无事,但谁能保证时间长了,不会出事呢?尤其是现在薛绍已经露出了“王昱”这样一个大破绽,敌人不穷追猛那才怪了。
所以薛绍是这么对太平公主说道:“就如行军打仗一样。眼下敌人势大来势汹汹,我军内部生乱不宜与战,我只能退避三舍暂避锋芒,日后我再伺机反攻。”
“休息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太平公主很理解薛绍,反过来劝他,说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有一条,无论是李家王朝还是武家王朝,这朝堂之上终归会有你的一席之地。除非哪天,他们连我这个太平公主都不认了!”
薛绍大笑,很无厘头的扑到了床上抱住了太平公主的大腿,一个劲的用脸去蹭。
太平公主被他逗得好一阵痒,大笑不止,“干什么?你干什么?”
“抱大腿呀!”薛绍用上了星爷的口气,怪腔怪调的说道,“微臣对公主殿下的敬仰,有如滔滔之江水连绵而不绝,又如黄河之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殿下,你就收下微臣这条狗腿子吧!”
“去你的!”太平公主笑得都快接不上气了,“这要是让外人看到你这副德性,尤其是你的那些袍泽弟兄们看到了,他们还不都得吐血身亡?”
薛绍仍是死抱大腿怪笑不停,“抱大腿要紧!别人吐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关我屁事啊!”
第968章 一丝笑容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默棘连很固执的说道,“暾欲谷是父汗留给我的辅政大臣,艾颜公主是父汗尊奉的圣母可敦,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叔叔如果不是真的要反我,就撤去兵马收起兵器,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好好的商谈。哪怕你真的是想要做可汗,我也可以让给你。但是,你不能自己动手来抢!”
这话一说出来,三军哗然!
默啜的脸色变了一变,心说默棘连这小子一定是被人教唆了,否则这么小的孩子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句句刺我要害!!
但是默啜再天真,也不会相信自己撒去兵马之后,默棘连真会把汗位让给自己。眼下已是退无可退,只能斗胆一搏了!
“默棘连,你年纪太小不懂事,被暾欲谷和艾颜蛊惑了,叔叔不怪你。”默啜说道,“我不是来抢你的汗位,更不可能害你。我是要除掉暾欲谷和艾颜这两个祸国殃民的奸贼。等除掉他们之后,叔叔就辅佐你好生治理汗国,把我们阿氏那家族的家业发扬光大!”
这时,艾颜笑了,“默啜,你难道只会哄孩子吗?难道你以为,眼前的几万将士,全都是孩子?”
“贱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默啜大怒。
“混帐!”艾颜可不怕默啜,当下怒道:“我乃阿史那氏嫡系血脉的公主,你的汗兄都对我敬重有嘉。现在你竟敢当众骂我为‘贱人’,就是污辱阿史那氏的祖先!默啜,你这个阿史那氏的叛逆,还不下马受缚到可汗面前来认罪,小心神明降怒、天人不佑!”
三军再次哗然。无论如何,“辱没阿史那氏的祖先”这样的罪名,在草原上的确有点不可原谅。
“哈哈!”默啜大笑,“如果鼓唇弄舌也能开邦立国平定天下,那你也就不用在雪山上躲藏那么多年了。艾颜,我不跟你说话。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没资格插嘴默棘连,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叔叔的话,就点一点头。我马上帮你杀了这两个擅权乱国的贼子,然后我们一起回家祭拜你的父亲!”
默棘连沉默了片刻,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老成,然后说道:“阿史那默啜,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可汗的话,就马上放下刀剑到牛车前来,让我亲自赦免你的罪行。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家,祭拜父汗。我保证既往不咎,你还是我的叔叔和汗国的大设,政事堂也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三军再次哗然!
默啜瞬时被推到了两难的境地。上前吧,等于就是投了降;不上前,自己摆明就是个叛贼,那还能有几个人愿意追随自己呢?
暾欲谷轻轻拍了拍默棘连的肩膀,以示赞许。
默啜也是久经风浪之人了,此刻处乱不惊,平静的说道:“默棘连,你是草原的儿子。眼下我们有了争端,应该用草原人的方式来解决。如果你能派出一个人来打败我,我就按你说的去做。如果不能,你就离开暾欲谷和艾颜到叔叔这里来,一切从听叔叔的安排。怎么样?”
“可汗,我去!”牛高马大的曳洛荷马上雷声应诺。
“你不要动。”艾颜轻斥了一声,曳洛荷很听话的退了回去。虽然他未必待见艾颜本人,但艾颜现在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容不得他不听话。
这时,艾颜凑在默棘连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默棘连大声道:“好,我答应你!”
默啜咧了咧嘴,笑得像一头即将美食到口的饿虎。他太了解牙帐这些人的武力水平了。若论单打独斗,最多只有曳洛荷能和自己一战,但也就是一战而已,他绝对没有胜算。
这时,一个身穿黑衣戴着避雪斗蓬的男子,小跑着来到了牛车前。默棘连朝他一指,“我派他出战。”
众人无不惊愕,因为这个黑衣男子人一身衣服就像是破布条拼成的,头上结的小辫子也是乱七八糟全无半点体面,他一脸泥灰身上还沾有不少的羊毛。这怎么看都只是个奴隶,还是个刚刚从羊圈里跑出来的奴隶。
默啜几乎气乐了,“默棘连,你是在污辱你的叔叔吗?”
“我说话算数!”默棘连说得十分肯定。
默啜笑了,千万人做证,这下就真的不能怨我了!
黑衣男子都没有骑马,从牛车旁的一位侍卫手里要来了一把弯刀,就直接站到了默啜面前。
默啜再度气乐了,“说你的名字,我会给你立碑的!”
“阿巴,阿巴!”黑衣男子比划着乱叫了两声。
很多人发出大笑。
艾颜说道:“默啜,他叫约格罗蒙厄巴。他是我的羊奴,还是个哑巴。如果你连他都打不过,就趁早自我了结,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没有哪个草原上的男人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挑唆,默啜怒吼一声,策马挥刀冲杀而来。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一直畏畏缩缩毫无神彩的蒙厄巴,斗然站直了。手中的弯刀横着一拖,整个人发出的气势有如惊涛骇浪一般,对默啜扑面而来。
默啜久经沙场,对这样的杀气实在太熟悉太敏感了,他马上勒转马头朝旁边一歪,跑了个弧形从蒙厄巴身边错开了。
“你是什么人?!”默啜抬着刀,怒指蒙厄巴。
“阿巴,阿巴……”
三军将士都很惊愕。他们都是行家也更加了解默啜的能耐,但他们刚才分明看到,骑着马的默啜居然不敢靠近站立的羊奴蒙厄巴!
艾颜大笑,“默啜,你居然怕了?!”
艾颜的这句话,再一次像黄蜂尾后针一样扎中了默啜的软肋。他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再次勒马挥刀朝蒙厄巴冲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惨叫,血雾飞扬!
默啜的脚陷在了马镫里,身子被他的马拖在地上,朝前奔去。
蒙厄巴将带血的弯刀插到了地上,轻声自语,“万年不变的突地斩。莫非你就不能用一点新招术?”
默棘连惊叫起来,“叔叔!”
暾欲谷站着没动一言不发,更加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艾颜双眼微眯的看着默啜的战马,脸上漾起了一丝笑容。
第969章 不曾死去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她只会静静的陪在薛绍身边,就像当年李多祚陪着裴公那样,像一把未出鞘的杀人剑,安静到木讷。
“月奴,明天陪我上一趟终南山。”
“好。”
薛绍道:“你为何不问,上山做什么?”
“虞红叶的新厂子,不是建在终南山脚下吗?”月奴说道。
薛绍笑道,“我是说,上山。”
“噢……”月奴愣愣的眨了眨眼睛,“那公子上山,是要作甚?”
薛绍苦笑不迭,“你这憨姑娘,果然是一憨就是二十多年!”
月奴嘿嘿的笑,不说话。
“还记得玄云观吗?”薛绍说道。
月奴点点头,“但我听说,那里早被人一把火烧了。”
薛绍轻轻皱了皱眉,“明天去看看。”
“好。”
次日,薛绍和月奴两骑出城,上了终南山。
他们骑的是驴,不是马。
马太招摇,马也太快太烈,不适合现在薛绍的身份和心境。
月奴骑在马上总是忍不住又笑又骂,说这牲口实在脚力太差,还不如我来扛着它上山。
女汉子的风范,在她成为人母之后越发明显和张扬。
月奴搞不懂,薛绍为何骑着驴还要看书,这一摇一晃的看得清楚吗,还不把眼睛晃花了?
薛绍倒是想试一试张果老倒骑驴的滋味,不过这好像有点风险。驴其实很蠢,一不留神它就能载着人跳崖玩蹦极。
到了玄云观的位置,月奴惊讶的发现这里居然建着一座小庙,但又不像是庙,因为那里面没有贡奉神位,只是庙旁有两座坟。
“谁还会为张窈窕守墓呢?”月奴很好奇,问薛绍,“公子,旁边那座坟里葬的又是谁?”
薛绍脸上漾起淡淡的微笑,“一位故人。”
“那我认识吗?”月奴很惊讶。
薛绍没说话,因为他看到从小庙的后面云海之中走来一个人。羽冠博带飘逸如仙,司马承祯。
“仙长怎会在此?”薛绍问他。
司马承祯上到前来稽首一礼,说道:“贫道四处云游,不日前重回故地,见此处平空多出了一间小庙却无人居住,因此稍作停留小住了几日。”
“庙里不是有两位老人留守,充作庙祝吗?”薛绍说道。
“他们都已故去。”司马承祯微笑道,“空留两座荒坟无人守护,贫道便留下来了。”
“两座芳坟?”月奴惊讶道,“这另一座坟里,葬的也是一名女子吗?”
“大概是吧!”司马承祯的微笑的看着薛绍。
薛绍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说道:“仙长可曾打听到,你师妹的下落?”
“她在突厥。”司马承祯答得很肯定。
薛绍的眉梢惊异一扬,“你怎知道?”
“我见过她了。”司马承祯说道,“然后我又回来了,留在这里等她。”
薛绍双眉一皱,“她在突厥作甚?”
“做她想做的事情。”司马承祯答得简单。
薛绍心里知道,司马承祯这样的“超级神棍”可不像李仙缘那样好对付。他想说的肯定就会自己说;他不想说的,那是怎么也无法逼他说出来的。
沉默了片刻,薛绍说道:“你是说,她还会再回来?”
“或许吧!”司马承祯淡然一笑,说道,“只要她回来,就一定会再临此地。因此贫道选择,在这里等她。”
薛绍问道:“你在这里等她作甚?”
司马承祯呵呵一笑,“薛公不要误会。贫道与师妹之间,绝无半分男女之情。”
“这我早就知道。仙长脱于尘世,非比凡夫俗子。”薛绍道,“我只是好奇,想问一问。”
司马承祯沉吟了片刻,微然一笑,说道:“薛公还记得,那四枚法简吗?”
薛绍心中一亮,“当然。”
“它们现在何处?”司马承祯问道。
薛绍不假思索的答道:“都在我那里。”
司马承祯呵呵一笑,伸手入怀,将四枚法简亮了出来。
薛绍顿时面露惊愕,心说这牛鼻子什么时候盗去的?
“薛公不在意它们,就连丢了都不曾知道。”司马承祯微笑道,“我在这里等着师妹,就是想和她一起见证,一场赌局的胜负。”
“赌局?”薛绍大惑不解。
司马承祯点了点头,说道:“我能告诉你的,暂时只有这些。除非师妹和你我三人同时在场,否则我不会再多说了。还请薛公见谅!”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薛绍问道。
司马承祯笑了,“这个问题,你为何不去问你自己呢?”
薛绍怔了一怔,问我?
“天下之大,贫道仅凭一己之力都能找到她。”司马承祯道,“以薛公的能耐,却始终未能寻得她的芳踪。这是为什么呢?”
薛绍一时无语以对。司马承祯的话得很委婉,但他无疑是在批判自己根本就没有用心去找过玄云子。
司马承祯收起了法简,对薛绍稽首一拜,说道:“这四枚法简,就让贫道暂时代为保管。薛公保重,贫道告辞了。”
薛绍点了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仙长好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司马承祯又走回了云海之中,清他的修去了。
薛绍在两座坟前站了很久,月奴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也不好出声去问。
“月奴。”
“在!”
薛绍深呼吸一口,“你想知道这里面葬的是谁吗?”
月奴点了点头。
“找家伙来,我们一起把这座坟刨了。”
“啊?”月奴吓了一跳。
“去找!”
“是……”
夕阳涂遍山野时,薛绍光着上半身身大汗淋漓,身上全是泥土。他揭开了一块棺材板。
月奴捂着眼睛不敢看,浑身瑟瑟发抖。
薛绍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早已经枯萎了的花环。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月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薛绍从土坑里爬了上来,气喘吁吁的迎着夕阳,看着北方。
“这里埋葬的,是我曾经的某种情怀。”
“至从它死去后,我就开始变得自私,偏执,和无情。”
“她从来就不曾死去。”
“她一直都比我活得更加洒脱,更加率真,更加光彩照人!”
512纪念日,汶川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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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的那一场地震发生后不久,我曾经写过一篇文字。
那时候我没来纵横中文网写作,在别的网站,应编辑所邀写的。
今天是512纪念日,想说点什么,却像无从说起。
于是将这篇文翻了出来。
记得,当我写这篇文的时候,是带着眼泪写的。
当我自己回头看这篇文,会感觉有点肉麻。但更多的是感慨和唏嘘。
感慨生命无常
感慨日月如梭
感慨我当年的单纯和真挚。
生命宝贵。
爱自己,爱该爱的人,朋友们。
以下正文
……
《别哭,我的宝贝》
沧海诡谲,祸福难期。512汶川大地震的突然爆发,让无数华夏子民的生命,从此定格。
大地倾覆。残垣断壁,沙石尘土,掩埋了我们的亲人,夺去了我们的同胞。通往天堂的路,在这一刻变得拥挤起来。
在雷霆天威的面前,人类的生命,表现得如此脆弱。
当我们看到,废墟之下我们同胞的血肉残骸,已作冰凉;当我们看到,昔日鲜活的面容,如今已经布满尘沙双眼闭瞌;当我们看到,天高云淡繁华美丽的城镇村庄,现在已经变成人间炼狱……
心,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泪水,让每一个人的心湖泛滥成灾。
我们唯能在心灵的深处,为你们,我们的亲人、同胞,搭建一座灵堂,点亮一圈烛光,静静的默哀愿你们能一路好走!
也就是从这一刻起,十三亿、乃至更多‘脆弱’的生命,瞬间凝聚在了一起。众志成城,万众一心,抢救生命,支援灾区。
在最短的时间里,华夏上下所有的目光,全都凝聚到了这个九州重疮之地。这是一场对生命、道德和信念的救赎!
至痛无语,大爱无言。这一刻,任何的笔墨与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们曾经浮躁、庸懒、流于俗浊的心,在这一次天灾面前,被无数次的感动、震颤!
最可爱的人、我们的祖国的脊梁中**人,以天兵天降的神速,第一时间赶赴灾区,开始了生命营救。大路阻隔,天雷震烁,无法通车,无法空降。但是,谁又能阻止他们凭借双腿,在险崖残壁之间,徒步追赶死神索回我们生胞的生命!
受灾的同胞们,你们别哭,别怕。
我们神勇、无私、无畏的将士们来了。这一刻,没有金戈铁马狼烟铮鼓。灾情就是军令,生命就是号角。他们写下了遗书,将自己的血肉之躯,义无反顾的扔进了灾区。与受灾的同胞们,祸福与共,携手生死。
看多了影视剧中海誓山盟相约生死的画面,我们曾一度麻木。但这一刻,我们的灵魂都震颤了。铁血柔肠的中**人,你们才是我们骨肉相连的亲人和生死恋人。你们永远无愧‘最可爱的人’这几字光辉的铭刻。
多想将这一声呐喊,传递给废墟下的同胞们:坚信信念,活下去,支撑下去……别让最可爱的人,费尽心神耗尽了体力的去营救,却只能无助的面对你们冰冷的身躯。
十万火急,如火如荼。患难之中,方见真情;平凡的英雄,不奢望太多的溢美之辞。
无数的军人、医生、护士、普通的市民群众,冒着余震之中生命的危险,在废墟中展开了生命大搜救。在灾难的面前,我们无数次被感动。不管是高官将军,还是平凡的百姓,那些以生命的名义与死神殊死搏斗的人们,都是英雄。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尽百倍的努力。”
请允许我将‘敬爱’二字,送给说出这句话的老人温总理。
正是这位年逾六旬的老人,在大地震之后,第一时间赶赴了灾区。
他瘦弱单薄的身躯,苍老疲惫的面容,却总能让人联想到伟大与光辉。正是在他强大的精神力量感召之下,我们不抛弃、不放弃,不惊慌,不彷徨!试问天地要公道,敢向死神去挑战!
温总理,也许你不需要赞美,但我仍然要说:你是坚强勇敢的斗士,是华夏儿女的精神支柱!
有你在,我们不怕。我们坚强。我们团结。我们誓死与灾难一战!
……
听到了吗,埋在废墟之下的孩子们,温爷爷在外面对你们说话。你们一定要坚强的支撑过来。你们的生命之花刚刚开始绽放,瑰丽的未来刚刚吐出一蕊香苞。
那么多双曾经温柔的手,正在搬动冰冷坚硬的砖石,要救你们出来。也许这些手,已经血肉模糊,但它从未停止过挖掘,甚至随时有可能被残垣断壁一起掩埋。
宝贝,别哭。我知道你很痛,但你要忍住。你的泪,就如同尖锐的锥子,会让医生护士和所有人的心,为之揪疼。
宝贝,别哭。你的爸爸花了几个小时,手刨肩扛,将你从废墟中亲手救出。你学会了感恩,学会了坚强。你的人生,从此变得幸福而充实。
宝贝,别哭。也许是救出的一刻,弄疼了你的伤口。可是军人叔叔们,心中比你更疼。可爱的宝贝,当你躺在救护板上,吃力的举起伤痕累累的右手,向军人叔叔们行少先队礼的时候整个世界,却被你感得哭泣。
宝贝,别哭。你们的老师,正用身躯挡住从天而降的水泥板,为你们支撑起一片天空。她们的身躯变形了,生命消失了。为了她们付出的生命,你们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宝贝,别哭。你的母亲用瘦弱无力的双肩四肢,顶住了千万斤重压。在她的胸前,为尚在襁褓中的你,撑起了一个宁静的空间。你熟睡了,军人叔叔救你出来了。你的身边,有你母亲在手机中留下的一条未发出的短信:宝贝,如果你能活着,请一定记住,妈妈爱你。
我已无言。请一定要为伟大的母爱,塑一座丰碑。不需要歌功颂德,只需要我们铭记!
宝贝,别哭。失去了亲人,你在彷徨的寻找。见到男人就叫爸爸,见到女人就叫妈妈。但从这一刻起,你却真的拥有了十三亿的亲人。
宝贝,别哭……因为我们已经为你,泪流成河!
谨以此文,在519国难日之时,沉痛哀悼在512地震中罹难的骨肉同胞们;向牺牲在灾区的救灾英雄们、仍然奋战在救灾一线和慷慨支援灾区的英雄们,致敬!
第970章 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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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晴。
薛绍陪着坐完了月子的太平公主,漫步在曲江池畔的柳林中。
天气很好,空气很清新。夫妻俩的心情都不错。
“薛郎,我突然好想骑马。”太平公主说道,“记得我们还没有成亲的时候,有一次你带着我在这里骑马遇到了裴公。那次印象太深刻了,我至今难忘。”
薛绍道:“再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一些了,你想怎么玩我都陪你。”
“神都那边++++小说 ,最近好像动静不少。”太平公主说道,“田归道从漠北回来了,还带来了默啜的人头。突厥使者请求我娘赐封默棘连,其中还提到了艾颜的名字。你知道吗?”
薛绍点点头。虽然人不在朝堂,但洛阳那边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他都了然如心。
“突厥汗国的政治体制,还真是和我们大不一样。圣母可敦?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名称。”太平公主笑了一笑,说道,“真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无常。想当初就在这座长安城里,她还差点成为了你的媵人。”
薛绍淡然笑了一笑,没有多言。
“那个叫暾欲谷的人,有传言说他就是元珍。你如何想?”太平公主问道。
薛绍沉吟了片刻,说道:“是元珍还是暾欲谷,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的政治主张,是要与大周修好通商。”
“聪明人。”太平公主说道,“这次内乱之后骨咄禄和默啜都死了,突厥虽然没有打起内战,但牙帐难免陷入纷乱。这让我想起了我朝几年前朝堂上的情景,内部纷乱,因此导致在战场上的频频失利。”
薛绍微然一笑,“刀光剑影虽是难以见到了,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大周与突厥之间的较量永远不会停止,除非有一方真正倒下。”
太平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没有硝烟的战争?”
“贸易。”薛绍说道,“虞红叶已经派出了四大管家带领四支商队,分别去了丰州、琴州、单于都护府,还有并州。其中丰州琴州和单于都护府,是我朝即将对突厥开放的边境贸易市场,红叶商会将在那里开起三家店铺,经营突厥人需要的一切货物,并以高价收购他们的战马。并州将成为红叶商会的新据点,主持对北方的边境贸易。”
太平公主很聪明马上抓住了字眼,“高价收购战马?”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你看过书,知道当年管仲是怎么灭掉中山国的吗?”
太平公主眼睛一瞪,“看过,忘了!”
薛绍呵呵一笑,说道:“中山国盛产精良的兵器和农具,管仲就下令让齐国高价收购中山国的特产。为了追逐利益,中山国的子民都开始铸造兵器和农具,连绵不断的卖往齐国。过了一些年,中山国的人发现他们的田地荒芜了,铁器也没有了。然后管仲发兵而来,一举拿下了中山。”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样的策略对突厥会有效吗?”太平公主问道。
“当然有效。”薛绍说道,“突厥已经无法通过战争来获取我朝的很多物资,只能被迫通过交易来进行。然而这些物资又会相当的昂贵,他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牛羊战马而已。因此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只能用战马和牛羊来和我们进行交易。用不了几年,他们的好马都会尽归大周所有,他们的骑兵将大打折扣,与此同时我们的骑兵将会不断崛起。这就叫釜底抽薪,移花接木。”
“这一招用得甚妙!”太平公主笑道,“怪不得我娘说,她的朝堂不能没有你。”
“一句客气话,你还当真了?”薛绍笑道,“不久前,有洛阳人王庆之频频纠结百姓进宫请愿,肯求你娘立武承嗣为储。最初你娘对他还算客气,给了一些赏赐将他打发走了。后来他三番五次的去上请,终于把你娘激怒了。御史中丞李昭德将王庆之拖到宫门外一顿好打,直接活活打死。此事你如何看待?”
太平公主淡然一笑,“你不在朝堂,武承嗣就又开始蹦跶了。他以为我娘当真有心立他为储,他把所有人都看作了像他一样的傻瓜。”
“怎么说?”
太平公主说道:“以我娘的识人之能,她哪会看不出武承嗣无才无德不堪重用?真要把江山交给了他,这武家王朝还不被他败得一干二净,二世而亡?或许我娘是想过要把皇权递交给武家的人,但她应该不会为了武承嗣,而去冒这样的风险。”
“说得好。”薛绍微笑点头,“以前我还有点担心,你娘真会这么做。但至从武懿宗一事过后,我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恰好王昱一事事发,我便安心的辞官来了长安,不用再搅进立储的风波当中了。”
“可是朝堂之上还有很多人想不明白,或者身不由己的卷入了立储之争当中。”太平公主说道,“在我看来,无论是皇嗣还是武承嗣,都没机会真正入主东宫。”
薛绍眼睛一亮,“为何这么说?”
太平公主低声道:“如果立皇嗣,那就意味着拥李派胜利了。朝堂之上大批的李唐旧臣就会因此而崛起,从而对武家的势力形成压制,导致两派势力失衡,甚至会有可能威胁到我娘的皇位。反过来如果立了武承嗣,也将是一样的道理。所以,短时间内我娘是不会立储的!”
“哈哈!”薛绍大笑。
“你笑什么?”
“笑,满洛阳可笑之人!”薛绍仍是大笑,“我还笑,我的妻子竟然如此明智!”
太平公主也笑了,“如此说来,你也赞同我的说法了?”
“你以为我辞官离京,只是为了韬光养晦?”薛绍说道:“很多时候我们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但跳出那些局限,反而能够一眼看出真相。”
太平公主的眉头紧了紧,“如此说来,庐陵王迟早要回归?”
“但绝不是现在。”薛绍说道,“或许等到,武承嗣和拥李派的人斗到了精疲力竭,你娘才会召回庐陵王,给整个夺嫡风波来个一锤定音。”
“我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太平公主说道,“无论如何,庐陵王是不容忽视的。”
薛绍点点头,说道:“或许,庐陵王这个贬离京城已有多年,在朝堂上已经没有了半点人脉和根基,甚至连才能和威望都很低下的皇子,才是你娘心目当中最为理想的太子人选。因为只有他被立储才不会威胁到你娘的皇位,更不会威胁到武承嗣等人和皇嗣的性命安危。就如同,当年太宗皇帝选择立你父亲为太子一样的道理。”
“你怎能这样说我父亲呢?”太平公主瞪了瞪眼。
薛绍笑道,“我只是举例说明,毫无不敬之意。”
“如此说来,我们夫妻俩现在,是在坐山观虎斗了?”
薛绍笑了一笑,“差不多算是吧!”
“薛郎,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太平公主摸了摸薛绍的脸,笑嘻嘻的道,“留在洛阳总是难免与武家的人产生摩擦,更是难免和拥李派的大臣产生往来。现在你这样一辞官,在我娘心中你既不是武承嗣的拥护者也不是皇嗣的拥护者,等到将来我娘真正确立新太子的时候,你就可以像当年的李勣一样光荣回朝,得蒙重用了!”
“李勣……”薛绍笑呵呵的道,“记得当年你父皇仍旧在世的时候,的确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希望我能像李勣一样,辅佐他的儿子。”
“历史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太平公主禁不住叹息道,“一个又一个的轮回,虽然大有不同,但又有很多相似之处。”
“照你话说,现在草原上的情景倒是有点像你娘当初的经历。”薛绍说道,“突厥汗国最重要的两位创始人骨咄禄和默啜都死了,艾颜和暾欲谷掌握了实权。艾颜是阿史那氏一族的嫡系公主,血统尊贵无人可及。她的儿子也姓阿史那,还成为了仅次于可汗的叶护。相比之下,暾欲谷除了掌握政事堂的权力,别的一无所有。权力的斗争,从来都是以唯我独尊为终极目标的。它很残酷,残酷到没有人性。或许目前艾颜还无法撼动暾欲谷的地位,只能与他通力合作。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敌人,最终只剩一个活下来……就像当年,你娘和裴炎一样!”
太平公主沉思了片刻,“别说,还真像!”
薛绍微微一苦笑,“可怜了默棘连和克拉库斯。这两个天真的小子什么都不懂,却只能承受他们生来就已定下的宿命!”
这时,一名公主府的宦官带着两个公人走了过来,说求见薛公。
薛绍看了那两名公人一眼,认识。他们是负责押解王昱一家前往蜀地的御史台官差。
王昱叛国,朝廷剥夺了此前授予他的官职和俸禄,并将他的家人流放到蜀地。这比流放岭南好了不止百倍。
薛绍把那两个公人叫上前来,他们递上了王昱的老父亲笔写下的书信。信中说,公人们一路上对他们很照顾,还私下里破例让他们乘坐了马车一路前行。一家人现已在蜀地安居,虽是清苦但大体无恙。
薛绍知道这两个御史台的公人万没有那个胆量敢造假欺瞒自己,于是重重的赏了他们,心下总算稍稍安稳。
待公人和宦官们走后,太平公主说道:“你的学生居然跑到草原上,去辅佐你的旧情人和你的儿子了,还把整个草原都搅了个天翻地覆……这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薛绍一转脸瞪着她,心说这家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八卦?!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并且机警的四下看了一看,小声问道:“告诉我,克拉库斯,究竟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薛绍的眉头皱了起来,沉默了片刻,“说实话,我是真的无法完全确定。”
“你这个大尾巴情圣……真是!”太平公主直接无语了,气乎乎的道,“万一克拉库斯真是你儿子,你打算如何面对?”
薛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问题,一直是他自己思考得最多,又最不愿意真正去面对的问题。
但是现在看来,真是快要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