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九指薛侯
nbsp;兄长薛顗的抵京对薛绍来说,无疑是一件重要的大事!
父母早逝长兄如父,薛顗来京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薛绍和太平公主的婚事。<冰火#中文但在薛绍看来,婚事本身还不是最重要的。
历史上的薛绍在与太平公主成婚七年之后被武则天棒杀,一个直接的导火索就是他的兄长薛顗参与了李唐宗室策划的谋反。有史书记载薛绍也参与了这一次谋反,但也有史家认为薛绍只是无辜受冤而死。
无论历史的真相如何,眼前的历史已是崭新的一页。薛绍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历史重演。那么兄长薛顗那边,就将有无数的工作要做。
所以薛绍很早就打算,在薛顗抵京面圣之前一定要先和他好好的谈一谈。不过在此之前,左奉宸卫的接风洗尘宴是一定要应酬一下的。
李仙缘听说今天左奉宸卫给薛绍摆宴揭风,大呼庆幸来得正巧赶上了一顿好吃喝。薛绍也就遂了他的意愿,让他跟着一起来蹭饭。
李仙缘一入席可就后悔了,席间二十余人,除了他这个九品司历官品最低的都是正六品下备身左右。而且这些人个个出身高贵后台很硬,这要是在皇城里遇到了他们,李仙缘避道作揖都来不及。
现在却要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李仙缘局促不安如坐针毡,细嚼慢咽笑不露齿,像一个穷苦出身刚刚嫁进了高门大户的侧室小媳妇。
薛绍当然是被重重包围门庭若市,以李孝逸为首的一群人络绎不绝来向他进酒。薛绍也就没有再提“戒酒养生”之事,敞开了肚子和他们喝。和军人相处就得要直爽大气,再说大唐的酒没有经过蒸馏的度数很低,薛绍就把它们当成啤酒来喝了。偶尔为之,料也不会伤身。
李仙童敬过了薛绍的酒,拿着一杯酒走到了李仙缘的桌前,笑眯眯的道:“李司历,我来敬你。”
“岂敢、岂敢!”李仙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
“李司历但坐无妨。”李仙童笑眯眯的道,“你我虽然素昧平生,但姓名都是如此相近,莫非就是缘分使然?来,李司历,请满饮此杯!”
“李将军请!”
薛绍在透过一群人的包围瞟了瞟李仙缘这边,心想李仙童倒是会做人,别人都忽略了李仙缘这个悄悄跟来蹭饭的九品小官,唯独他却与之亲近。
给我的朋友面子,不就是给我面子么?讨好了我身边的朋友,不就等于是讨好了我吗?……这个李仙童总是笑眯眯的一副老好人样,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但我总感觉他是绵里藏针心机很深。
若用一个字来形容——yin。
相比之下,火暴脾气的周季童倒像是一条耿直磊落的汉子!
……
“三杯下肚称兄道弟”可是渊远流长的优良传统,这一顿饭吃下来,薛绍和卫府里的同僚们都亲近了几分。薛绍还特意和刘冕、崔贺俭、程齐之这三个持有千牛御刀的千牛备身,多作了一些同僚感情交流,算是在他们面前留下了一些不错的印象。包括正在宫中当值而缺席宴会的程伯献,这四个人就是上官婉儿提醒薛绍,需要特别关注和拉拢的对象。
只不过军队里面毕竟规矩森严,众人不敢滥饮宴席的持续时间也不长。宴罢之后酒战群雄的薛绍也只是略感醉意,找到冯长史请了假又给卢思义等人吩咐了一些ri常之事,然后换回常服骑了马,与李仙缘一同离开了皇城。
李仙缘是感慨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说出一句,“原来这才是达官显贵的生活啊!”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嘛!”薛绍笑道,“天后命我主持新建一个讲武院,你想来吗?”
“讲武院?听名字就不大适合小生。”李仙缘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薛公子莫非不知道小生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掐掐算算坑蒙拐骗?”
“那你可千万别后悔。”薛绍说道,“名额三十个,天后亲自举荐了四个其中有两个是她的侄儿;裴行俭举荐了三个心腹行军管记。总领职事的兵部员外郎元万顷想要举荐大才子宋之问进来,都被裴行俭毫不留情的一脚就给踢飞了。”
“来!小生来来来!”李仙缘激动不已,“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上生也誓死追随薛公子!”
“算你识相!”薛绍冷笑。
李仙缘嘿嘿的干笑,突然一个激灵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递给薛绍,“呶,有人托小生把这东西捎带给你。”
薛绍接过来掂了一掂,有点沉好像是金铁,打开一看,是一块巴掌大小形如令箭的铁牌,正面雕刻了一个披甲执矛的威风武将,身侧霞云缭绕脚踏龟蛇灵兽。令箭的侧面和背面另有许多的镌文,最显眼的几个字是“五雷令敕,永镇吾权”。
“谁捎来的?”薛绍好奇的问道。
“这是玄云观的持事女冠交给小生,托我转交给薛公子的。据她所言,这是玄云观主送给薛公子的一份大礼。请薛公子务必好生保管切勿遗失,也切勿轻易示以外人。”李仙缘酸酸的道,“薛公子,你还是真是艳福无边、处处留情啊!”
“别胡说八道,我跟她根本就不熟。”薛绍很是纳闷,“这是玩艺儿很值钱、很重要吗?在我看来,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
“薛兄切勿轻视此物。”李仙缘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一些,声音也压低了,薛绍轻皱了一下眉头,但凡是涉及道家的话题,李仙缘必然变得这副德xing,于是问道:“别卖关子,跟我说说这东西的来历用途。”
“此物名叫玄武法简。”李仙缘说道,“法简是道家法器,用来开坛作法时所用。这面法简上所刻的是玄武元帅,他是道家四大护法之一。大唐以道教为国教。在大唐仕民的心目当中,玄武元帅是长寿不死与斩妖除魔的吉祥与正义之象征,地位十分崇高。”
薛绍眉头微皱的拿着这面法简细细打量,原来这上面刻的是玄武元帅。我以前陪安小柔一同去过一次湖北的武当山,见过真武帝君的塑像。记得导游曾经讲解过真武帝君在宋朝以前都叫“玄武元帅”,是道教四大护法之一。到了宋朝避讳“玄”字才改称真武元帅,后世对他的崇拜不断升级渐渐由道教护法演化为“真武荡魔大帝”,成为道教神仙中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
“我可对修道没有任何的兴趣,玄云子把这东西送给我是什么用意?”薛绍不解的道。
“一般来说,法简都用木质。如果是金铁一类,大概就是宗师级的人物把衣钵传给弟子的重要信物。这面玄武法简制作jing良古朴老旧,想必来历非凡年岁悠久。在外人看来,它或许只是一件古董;可是在道教宗门看来,这可能就是一件象征着无上地位的圣器宝物了。”李仙缘认真的说道,“小生一时无法理解,玄云子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和尊贵的东西送给你。但是小生建议,薛公子非常有必要将它好生保管。或许他ri,就会派上大用场的。”
薛绍眉头一拧,“我与她素昧平生只有一面之缘,她却送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未免有些唐突和吊诡了吧?”
“或许她对公子有所求呢?”李仙缘讪讪的道,“譬如说,觊觎公子的美sè?”
“那她不是应该送一件肚兜吗?”薛绍冷笑。
“小生以为,大概是女冠不穿肚兜缘故吧!”李仙缘深以为然的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薛兄何不送她几件文胸当作回礼?”
“闭嘴!”薛绍没好气的道,“走了,回家!”
李仙缘急急的拍马跟上,“这都临近西市了,薛公子就不想去看看虞红叶?”
“正事要紧,回头再说!”
薛绍离家虽然不足几ri,但月奴和妖儿都是倚门相盼欢喜迎接。听说长公子薛侯要来,月奴早已将府里收拾打点停当,只等长公子一家入住。
月奴说,既然长公子要来,那必然有她义父同行。于是她特意收拾出一间偏院供她义父来住。薛绍进去看了两眼,房间被收拾成了禅房的模样但是没有床榻,月奴说他义父常年用一根绳子当床来睡,或是连一根绳子也不用,身子凌空一斜以拳枕额一个睡罗汉的造形就睡上一夜。
这样的情景薛绍倒是在电影电视里见过,没想到世间还真能有这样的奇人。
月奴说她义父十八岁以前是少林寺的一名吃斋念佛满心慈悲的沙门弟子,光头铮亮武艺高强,法号“无名”;十八岁以后他依旧是光头铮亮武艺高强,但是酒不离身无肉不欢,并且,杀人无数!
现在他叫吴铭,身份是河东县侯薛顗府中的一位家臣。
薛绍有一点期待见到这位奇人了。想必他的身上,肯定有着许多就连月奴也不知道的故事。
薛顗可不知道薛绍现在已经搬到了长安新家,他的驿信都是寄到蓝田县的旧址。亏得那里的驿丞与薛绍相熟,于是特意叫人把信件转送到了长安。
薛绍让李仙缘留在府里帮忙cāo持打点明ri的洗尘宴席,然后带上月奴一起骑马出了长安城,在官道十里道亭驿落脚等候迎接。
大唐以孝悌治国,兄千里远来,弟出郭十里相迎不足为奇。而且,就算是薛绍用21世纪的军人式三观来看,薛顗也绝对是一位值得尊敬与亲近的兄长,值得他出郭十里相迎。
十年前薛家兄弟三人一同扶父母灵枢,从流放之地返回京城安葬。当时十岁的薛绍在途中罹患怪病求医无用。有巫医说若有至亲的血肉骨殖做为药引,但有一偏方或能治愈。
薛顗毫不犹豫的挥刀,亲手斩下了自己的半截指头!
偏方是否有用无从得知,但薛绍确定活到了今天。
从此,薛顗有了一个听起来很戏谑,但却让人肃然起敬的诨号——
九指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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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恩怨难了
nbsp;凌ri清晨,薛绍与月奴一同站到了官道路旁的显眼处,耐心等候。薛顗从东面而来途经洛阳,驿信就是在那里发来的。从洛阳到长安只有这一条大官道,以薛顗的身份与xing格必然没有绕走小路的可能。
长安城外十里道亭驿,是他必经之地。
临近午饭时分前方出现一骑轻驰而来,乌黑油亮的一匹神骏大马,马上一名骑士玄衣黑袍头戴一顶桐油斗笠,人马浑然一体迅捷宛如旋风。
“义父大人!”月奴惊喜的大叫一声,上前三步双膝着地就跪倒下来,“不孝女恭迎义父大人!”
玄衣骑士单腿一撂飞身下马稳稳落地,斗笠一掀露出铮亮的光头,浓眉大眼红光满面。马鞍上挎着一个若大的黑sè大葫芦,摇来晃去。
薛绍心中不禁有点惊异,按理说吴铭也该是年过四旬的中年大叔了,看起来居然还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这内家养生的功夫想必是修炼得极有火候!
吴铭大步上前没有搭理月奴而是停在了薛绍身前,展颜一笑双手合十,“吴铭拜见二公子!”
“大师免礼。有劳大师一路护行,家兄安在?”薛绍回了一礼。
吴铭在薛家已经效力了十一年,名为家臣,实则是薛父生前的挚交好友,算是一个受命于危难的“托孤之臣”。薛家上下没人把他当下人看待,对他非常的尊重。
“君侯与夫人马上就到。”吴铭答了一句,眨了两下眼睛甚是有些好奇的道,“两年不见,二公子宛如脱胎换骨,如此这般光彩照人风度超凡,贫僧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大师谬赞。”薛绍笑了一笑,看向跪在一旁的月奴。
吴铭这才转了一下身,“你起来。”
“多谢义父大人!”月奴立起身来,泪雨婆娑。
“没出息!”吴铭低斥了一声,“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义父恕罪……月奴实在是太想念义父大人了!”月奴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吴铭笑了一笑,伸出一手在她眼睑下抹了一抹,“这两年来你可有好生伺候二公子?可曾惹祸造次?”
“大师,月奴很好。”薛绍微笑道。
吴铭满意的微笑点了点头,又对薛绍双手合十来拜,“多谢二公子收留照顾我这个不成器的顽劣义女,吴铭感激不尽!”
“大师言重。”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月奴现在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的生活起居和府里大小的事情,都已经离不得她了。”
“哦?”吴铭惊咦一声顿时就笑了,“这五大三粗的傻丫头,几时变得这么能干了?”
“义父,我……我!”月奴有点急了,一边抹着泪花儿一边想要争辩,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铭哈哈的大笑。
薛绍感觉,这个吴铭粗犷奔放,大气随和。但他两道眼神很毒,就像是两匕利刃一样能够直接扎进人的心里,根本就不像是那种慈眉善目的出家人。
月奴说他“杀人无数”,那么“阅人无数”这种形容可能就有一点污辱他了。
片刻后两辆马车与几骑仆从依次行来,薛绍立于道旁拱手而拜。马车停下,车上走下来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大声一唤,“二郎!”
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
“小弟拜迎兄长!”
长兄如父,薛绍虚势将要屈膝拜下,薛顗大步上前双手将他一把托住。
“二郎不必如此大礼,快让为兄看看!两年不见,想煞为兄了!”
“兄长别来无恙?”薛绍抬头看向他,见他居然眼圈发红而且湿润,殷切之情无以言表。
兄弟二人长得有那么六七分相似,薛顗比薛绍年长了足有十五岁。或许是因为cāo劳,本也是个丰仪美男子的薛顗,看起来要比实际的年龄更显老成一些。兄弟俩人站在一起,还真有点像是一对父子了。
“两年不见,二郎变化很大!”薛顗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薛绍,不禁有点惊奇,“身板结实了,比以往要沉稳大气了许多!二郎真的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薛绍笑道:“大哥,我都已经行过冠礼了。”
“快——来!”薛顗拉着薛绍走到第二张马车附近,“拜见你嫂嫂,她可是每天都在念叨着你啊!”
薛顗之妻萧氏,出身兰陵萧氏顶级贵族。大唐最重门第,薛家公子娶兰陵萧氏之女,可算是门当户对。薛绍还只有三岁的时候萧氏就嫁到了薛家,和薛家人同甘共苦一起经历了十八年的风雨。
就和“长兄如父”的薛顗一样,萧氏也真正做到了“长嫂如母”。
萧氏是真正饱读诗书、在礼乐教化之下长大chéngrén的名门闺秀,非常重视礼法。在郊外官道这样大庭广众的地方,她没有抛头露面的走下车来。
薛绍走到车旁拱手拜道:“薛绍拜见兄嫂!”
“二郎快快免礼。”萧氏将车帘撩起一些看了薛绍一眼,如此稍稍一露面也戴着宫帷帽,言语之间充满了亲切与关爱,当真就如同母亲一般殷殷而道,“两年不见,二郎已然长成丰姿伟仪的大丈夫,奴家甚是欣慰!”
一番叙礼后,薛顗让薛绍与他并肩行走,说乘车太久想走上几步,也好看一看阔别两年之久的京师壮景。兄弟二人聊了一些家长里短,薛绍也问起了和大哥同在济州的三弟薛绪的情况。薛顗说薛绪的妻子成氏正有孕在身不便远行,因此这次没有同来。
“二郎啊,你看三郎虚岁二十都快要当爹了,你却仍是风流倜傥眷恋花丛,迟迟不肯成家。”闲话说了没有几句,薛顗果然就切入正题了,“以往这些事情,为兄从不说你。但是,你怎么连太平公主都敢招惹呢?”
薛绍无奈的笑了一笑,说道:“大哥,小弟再sè胆包天,也不会招惹太平公主啊!”
“这么说,是有好事之人举荐于你了?”薛顗眉头一皱,显然是对那个“举荐之人”相当的不满。
薛绍点了点头,“原本小弟也只是迫于无奈的去应酬一番,打定主意是要在太平公主那里寻个晦气遭她厌恶,想来此事应该也就过去了。谁料误打误撞反倒是跟她纠缠不清了!”
“怎么回事?”
薛绍便将龙首池英雄救美并揍美、以及后来的一些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说。当然,张窈窕的事情是肯定没有提的。
“莫非真是天意?”薛顗站住了脚步,一手剪背一手抚髯,表情凝重的做出了一副“无语望苍天”的姿态。
毫无疑问,薛顗对这门婚事根本不持看好的态度,这倒是不出乎薛绍的意料之外。用薛克构的话来说,娶妻得公主平地买官府,书香门第的贵族人家对娶公主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感冒。再加上薛父娶了城阳公主之后,因为城阳公主卷进巫蛊案中而被流放那么多年,一家人吃了多少苦头?直到父母二人全都躺进了官椁之中才回到长安,这都是前车之鉴。
“兄长有何忧虑?”薛绍试探的问道。
薛顗双眉紧皱,反问:“为兄,能不忧虑么?”
薛绍自信的微微一笑,“大哥,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太平公主,会是一个令人满意的薛家好媳妇。”
“太平公主自身如何,其实并不重要。”薛顗说道,“关键在于,她有一个飞扬跋扈、权倾天下的母亲。”
薛绍耐心的倾听。
薛顗双眉深皱的道:“这个女人,绝非寻常善类。她足智多谋极善权术,能人所不能敢人所不敢,视纲常礼法如无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六亲不认心狠手辣……”
薛绍未插一言,耐心的听着薛顗把武则天足足数落了不少于十五分钟。有一件事情现在薛绍可以肯定,薛顗没少读书学问是真不错,他说了这么久基本上没有一个重复的形容词,当然也没有几个好词。如果把他的话记录下来,应该会是一篇洋洋洒洒文采飞扬的战斗檄文。
“哎……”薛顗用一声长叹做为他的檄文结尾,然后说道:“朝廷制令召我进京商议婚姻大事,我见那制令上的字迹娟秀清婉定是出自女子之手,心中就已经凉了半截。如果是陛下下敕,天后或许还会出面阻止;但如果是天后下制,那就肯定是避无可避了。”
薛绍不禁笑了,“大哥,你说得对。事已至此,抱怨也是无用。”
“你说得倒是轻松。”薛顗苦笑一声,“我们薛家跟她素有恩怨,万一哪天她要翻脸……你自己想,她连亲生儿子都容纳不下,又岂会把一个外姓驸马放在眼里?”
“大哥,是什么恩怨?”薛绍问道。
薛顗转身走向官道里侧停在了一条水渠岸边,避开了闲杂耳目,方才说道:“十六年前麒德元年,我们举家被流放,那时候你还只有四五岁,很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那兄长何不说给我听?”薛绍道。
薛顗表情凝重的目视远方,似乎陷入了无边的痛苦回忆,悠然道:“那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上官仪谋图废黜皇后失败举家被抄灭,废太子李忠受牵连被赐死,与之一同陨落的大臣宗室不在少数。随后武皇后开始垂帘听政号称天后,二圣临朝由此开始。也就是在那时,母亲卷入巫蛊之案被褫夺公主封号,父亲免去左奉宸卫将军之职,我们举家被贬出京师——你,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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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定时炸弹
nbsp;听完薛顗的那一通话,薛绍双眉微皱的看着辽远的群山,陷入了沉思。
薛家的被贬,史书上的说法与当今世人所知的原因,都是薛母城阳公主卷入了巫蛊案中,没想到个中还另有隐情。从大哥的话中不难听出,或许就跟上官仪谋废武皇后有关。
也就是说,薛家被贬,根本就是因为政治斗争的原因!
薛顗保持着沉默,仿佛是要给薛绍充分的思考时间。
片刻后,薛顗侧目看着薛绍,欣慰的微微一笑拍了拍薛绍的肩膀,“两年不见,以往轻佻贪玩的二弟,竟然如此沉稳大气了。原本为兄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将这些陈年往事与上一辈人的恩怨告诉你。现在看来,我是不必担心了。你已chéngrén,会有自己的待担与主见。”
薛绍略微笑了一笑,说道:“大哥,我没有忘记我们一家人那些年,在房州所受的苦难,更不可能忘记‘九指薛侯’这一雅号的来历。但是小弟还是想说一句,世事变迁,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年前了。既然二圣能够不计前嫌招我为驸马,这对我们薛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大的转机。小弟不知道父母当年被贬的真正原因所在,但现在不是追忆前程清算恩怨的时候。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婚事。”
“你说得对。你的婚事,才是当前至关重大最为紧要的。”薛顗点了点头,说道,“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更加胆战心惊。当年我们薛家被贬的一个重要原因,归根到底——就是因为天后!”
“为什么?”薛绍皱了皱眉头,“难道父亲和母亲当年,得罪了武皇后?”
薛顗重叹了一声,摇摇头,“说起来,这都怪我……”
一边说这话,薛顗一边回头小心的看了看他夫人萧氏乘坐的马车。
“怎么回事?”薛绍好奇的问道。
“二弟,你可知萧淑妃?”薛顗道。
“当然!”薛绍心中猛然一亮,“当年王皇后与萧淑妃联合了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一起对抗武皇后并架空了皇帝陛下,甚至逼着皇帝立了庶出的李忠为太子。宫斗从来都是血淋淋的,武皇后胜出,王皇后与萧淑妃都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太子李忠随王皇后一同被废,扶植李忠成为太子的两大权臣长孙无忌与褚遂良,也同时一并倒台!——这可算是本朝最重大的**之一了,小弟怎能不知?”
“不仅如此,事后武皇后还把王皇后的族人改赐为贱籍‘蟒’氏,把萧淑妃的族人改赐为贱籍‘枭’氏。”薛顗眉头紧拧,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嫂嫂就是出身兰陵萧氏啊,萧淑妃是她的同宗姑姑!”
薛绍心中顿时明白了,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说道:“历来贵族的婚姻最讲究门当户对,兰陵萧氏既然已经被武皇后贬为贱籍,你再娶嫂嫂定然会让武皇后相当的反感甚至是愤怒。她会认为我们薛家是故意要和她唱反唱,故意要与她为敌!”
“是啊!”薛顗苦笑了一声,说道,“当年我虚岁不过二十,年轻气盛又对你嫂嫂情深意重,所以强烈坚持要与你嫂嫂成亲。其实那时候,武皇后虽然贬了萧氏,但不代表仕人百姓就不认可兰陵萧氏这个传承了数百年的豪门贵族了,皇帝陛下的老师萧德言,还是出身于兰陵萧氏呢!”
薛绍双眉紧拧的点了点头,“现如今萧氏和王氏在朝堂之上几乎没有当大官的了,但仕人百姓仍然把萧氏和王氏视为当世贵族,公卿宰相积极与之联姻者,不在少数。门第观念传承数百年已经在人们心目当中根深蒂固,就算是庙堂政令也没那么容易让它改弦易张。”
“说得没错。”薛顗点了点头,说道:“当年我坚持要娶你嫂嫂,也正是出于这种想法。父亲和母亲一向对我宠溺,再加上你嫂嫂温婉贤淑极有妇德,父母大人也非常的喜欢她。于是当年,母亲大人城阳公主想办法说通了皇帝陛下,让陛下出面促成了这门婚事。当时武皇后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但我可以想像她心里肯定是非常的嫉恨。或许就是从这件事情开始,武皇后就把我们薛家列为了政敌。”
薛绍双眉轻轻一拧,大哥话里的“想像”、“或许”这些字眼大有模棱两可之嫌,也就是说他也无法肯定自己是否判断准确。细下想想,如果武则天真把我薛氏当作“政敌”来看待,以她的xing格和手腕,我们薛家还会只是贬出京师?她还会同意招我为驸马?她还会想要重用于并同意我从戎武、掌军事?
绝不可能!
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回京的路上,为兄和你嫂嫂的心中一直都很忐忑。”薛顗说道,“万一天后再想起当年我迎娶萧氏的事情,旧怨化为新恨,那该如何是好?她现在可比当年还要更加强盛了啊!”
薛绍沉默的皱了皱眉头,心里想道:大哥所说的“旧怨化为新恨”的确不是没有可能。历史上的薛绍要娶太平公主时,武则天就曾经逼迫薛绍的哥哥休妻,因为她认为太平公主不能和“枭氏”这种贱籍的女人做妯娌,这件事情都载入了史册。虽然这件事情被众多大臣劝免,薛顗并没有真的把妻子休了。但是后来薛顗参与李唐宗室的谋反从而害死了薛绍,其中有一半的动机可能就是因为这一段“休妻”的私仇旧恨!
既然弄清了来龙去脉,薛绍也就知道该要如何对症下药了。眼下,和太平公主的婚事已是不可逃避。那么,就务必要消除这其中的隐患——不能再让武则天干出逼迫薛顗休妻的事情,更要想办法消除薛顗对武则天的仇恨!
否则,这颗定时炸弹迟早将要毁了一切!
“大哥不必担心。小弟,自有办法!”薛绍无比肯定的说道。
“你有办法?”薛顗先是愕然,随即苦笑,“你能有什么办法?天后那样的女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我都怀疑他召我回京不是为了商议婚事,而是要清算旧帐、对我动手!”
“不至于。”薛绍自信的微微一笑,说道,“有件事情大哥可能还不知道。我禁中对策及高第,陛下敕令封我为千牛备身,我已正式上任。如今我深受天后的信赖与重用,她命我主持一个名叫讲武院的新兴衙门,目的,就是想让我继承裴行俭的衣钵!”
“啊?!”薛顗如同白ri见鬼一般的惊呼一声,瞪圆了眼睛看着薛绍,“这……这不可能!”
薛绍微然一笑,拿出了自己的官凭告身,“大哥,这是事实。”
薛顗一把抢过官凭告身来看,眼神顿时就发直了,惊愕无比的道:“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让政敌之子成为御前禁卫,还要让你继承裴行俭的衣钵?”
“事情摆在眼前。”薛绍说道,“大哥,针对这一切的不合理,只有一个解释。”
“如何解释?”
“那就是,天后根本没有把我们薛家视为政敌。”薛绍微然一笑,说道:“否则以天后的xing格,你我兄弟二人还能活到今ri吗?大哥你还能继承侯爵、官拜刺史吗?小弟还能成为千牛备身执御刀戍卫禁中吗?至于当驸马、继承裴行俭的衣钵,这些想必就更加不必问了。”
“……”薛顗默然的点了点头,思之再三,说道,“二弟,你的这些话都很有道理。虽然为兄一时还想不明白天后为何突然就要重用于你,但是为兄就算是信不过任何人,也一定会相信自家兄弟!”
“谢了,大哥。”薛绍微笑的点头。
“你我骨肉兄弟,何必言谢?”薛顗笑着拍了拍薛绍的肩膀,说道,“你放心,为兄并非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迂腐。就算我们薛家以往和天后之间有一些过节和恩怨,她一个妇人都能尽弃前嫌对你器重有加,为兄一个男人大丈夫又岂会执迷不悟?一切但以当前大局为重,为兄必不负你!”
“多谢大哥深铭大义!”薛绍拱手长拜,心中长吁了一口气。
大哥这边暂且疏通了,剩下就是要去说服武则天放下当年的芥蒂,莫要再干出“逼兄废嫂”的事情。
这颗定时炸弹,一定要尽早拆除才行!
兄弟二人走了一两里路,薛绍请薛顗上了马车且先回家。舟车劳顿风尘朴朴,待体息一晚再去宫中见驾不迟。
一行人进了长安城,辗转走到了青龙坊薛绍的大宅前停下。薛顗落下马车来看到这处宅院,当场就大吃了一惊,“二郎,这是!……”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大哥,这的确就是上官庭芝当年的府第。最初我也不知道,等买下来住进来了,方才得知。”
“哎,莫非是天意?”薛顗又做出了那副无语望苍天的无奈表情,苦笑道,“上官一家被朝廷抄没的六天前,上官庭芝为她的女儿置办满月酒,为兄还陪父亲大人一同前来赴宴了。我记得那天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父亲大人喝得酩酊大醉诗xing大发,在后院马球场上举酒向天大声吟诗。结果一道闪电,父亲大人举酒吟诗的影象居然被映到了院墙之上。后来但逢雷雨之夜那个影象就频频闪现。母亲大人担心那是鬼神把父亲大人的魂魄给拘进了墙内,于是就请了巫师做法来给父亲大人收魂,后来就被jiān人告发落得一个巫蛊之罪啊!”
薛绍顿时愕然无语,不会吧?
一旁的月奴惊叫了一声慌忙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薛绍——这这这!……公子你那天收伏的墙中之鬼,居然是你的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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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一语成谶
nbsp;薛绍暗瞪了月奴一眼,月奴噤声不言惶恐不安。
“怎么了?”薛顗好奇的道。
“没事。”薛绍道,“大哥大嫂,宴席已备,快请入席!”
“好。”
薛顗没有多问,到车边亲自把他夫人萧氏接下了马车来。萧氏仍旧戴着宫帷帽见不到真颜,体态婀娜步履从容,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优雅与得体,而且丝毫不见做作。名门闺秀的风范,展露无遗。
薛绍拱手立于一旁,大哥和大嫂真是相敬如宾。
一家人进了宅院,李仙缘上前来迎请,说宴席礼乐都已完备。薛绍给兄嫂引荐,说这是我朋友李仙缘,他是太史令李淳风的族侄与传人,jing通风水堪舆,主持重修了府第并对府里的风水进行了一番改造。
薛顗一听这话就有些心惊肉跳,连忙将薛绍召唤到一边,小声道:“二郎,前车之鉴你莫非就忘了吗?唐律当中说得很清楚,凡诸王、公主和外戚之家,‘卜祝占相’这一类巫蛊人仕不得入门。私行巫蛊之术,是和谋反一样的十恶不赦之罪啊!”
薛顗身为一方刺史经常要升堂问案,熟知律法是他的本职。
“大哥不必忧虑。”薛绍笑道,“我这位朋友官拜太史局九品司历,虽为方士但也是朝廷命官,因此不属于卜祝占相一类。”
“哦,那我可就放心了!”薛顗如释重负。
女眷不入正席,萧氏由月奴伺候去了偏殿用膳。薛绍与李仙缘陪薛顗用宴,吴铭也受请入席。李仙缘特意请了一帮乐师,在席间奏起了清正雅乐。
薛绍觉得李仙缘办事还是挺靠谱的,宴请大哥这样的刺史君侯、儒家仕大夫,正宴当有礼乐,而不是像寻常的纨绔公子那样上演红袖招展与靡靡之音。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倒也融洽。吴铭陪坐侧席少言寡言,吃饭吃得相当专心。就像月奴所说的那样,吴铭虽然光头铮亮口称“贫僧”,但是不忌荤腥酒肉照吃饭量还奇大无比,一顿至少能抵寻常男子所吃的三顿,把李仙缘都有点看懵了。
薛绍更加认定,吴铭是内家功夫之大成者。他吃进去的东西都化成了jing气意,因此怎么吃也不会肥胖,一身腱子**能澎湃力气惊人。看起来瘦骨头里面全是肉,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饭罢之后众人移到正堂,饮茶叙话。薛绍正要请大哥去沐浴歇息,家里来客人了。
宫中一辆马车,载来了天后女使。
“既然二弟有公务繁忙,为兄就先回避了。你且自便。”薛顗道。
“大哥,不忙。”薛绍道,“这位女使,你不妨见一见。她也是一位故人。”
“何人?”薛顗好奇道。
薛绍略微一笑,“就是那个雷雨之ri满月的,小姑娘。”
薛顗恍然一惊,“上官婉儿?”
薛绍对着门口抬了一下下巴,“她来了。”
薛顗惊讶的连轮了几下眼珠子细细打量上官婉儿,低声道:“貌如莲花出水芙蓉,十六年了!她居然在掖庭那种地方长大人,还出落得仪态万方倾国倾城!……上官兄,上官兄,你在天有灵可曾亲眼看见了?”
兴许是多喝了几杯酒,薛顗居然声音哽咽眼眶都湿。他连忙起身避席,“为兄失态,且去更衣。”
薛绍轻皱了一下眉头,看来大哥和上官婉儿的父兄,还交情匪浅!
上官婉儿款款走来,薛绍起身相迎到了屋檐之下,“上官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款款施了一礼,说道:“婉儿奉天后之命,捎来几句公事口信。婉儿先去了奉宸卫府得知公子请假归家,因此特意转道赶来。不料打扰到了公子筵请贵客,实在罪过。”
“既是天后外派女使专来公务而来,何言打扰?”薛绍微笑道,“此时正当午饭时分,上官姑娘肯定还是水米未进,不如就在薛某这里吃一顿便饭吧!天后有何话语,不妨边吃边说——请!”
“婉儿一介微末女流,岂能入了公子家宴正席?”上官婉儿有些犹豫也有一分感激,薛公子还挺细心。
薛绍微然一笑,说道:“今ri这家宴正席,你还真是非入不可。”
“哦?”上官婉儿异讶的眨了眨眼睛,“为何?”
薛绍笑道:“且容我先卖个关子,快别站着说话了,入席吧!左右,膳食礼乐!”
上官婉儿满心好奇不再推诿,入了正席坐下。吴铭与李仙缘都避席而去,片刻后酒菜摆上,薛绍也置了一席从旁相陪。
上官婉儿轻品浅尝细嚼慢咽,大致吃了一些酒食。薛顗去而复返。
“大哥,我来引荐。这位就是尚宫女使上官婉儿,天后娘娘的贴身书吏。”薛绍站起了身来,“上官姑娘,这位就是我大哥,河东县侯济州刺史。”
“婉儿拜见薛君侯!”上官婉儿连忙起身施礼。
“不必多礼。”薛顗回了一礼,仍是有些惊异的看着上官婉儿,“你……就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有些异讶,“正是小女子。”
“你、你……你可认得我?”薛顗说完自己就笑了,拍着额头,“我真是喝多糊涂了!当时你尚在襁褓之中,又如何认得我呢?”
上官婉儿惊讶的看了看薛绍,又看了看薛顗,不知如何言语。
薛绍笑道:“上官姑娘,你满月那天我大哥陪同我父亲,曾到你府中赴宴。”
“原来是故人尊长!”上官婉儿连忙再拜一揖,“婉儿失礼,君侯莫怪。”
“不必多礼,请坐。”薛顗按捺心神坐了下来,沉吟片刻,说道:“上官姑娘现在是天后娘娘的贴身书吏?”
“正是。”上官婉儿点头。
薛绍呵呵的苦笑了两声,沉默不语。
上官婉儿微拧了一下眉头,“君侯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有难言之隐?莫非君侯信不过婉儿,怕婉儿会到天后那里告密?”
“不,不。薛某绝非此意!”薛顗连忙否认,看向薛绍。
薛绍淡然道:“大哥有话不妨直说,不必有何顾忌。小弟,断然信得过上官姑娘!”
上官婉儿对薛绍与薛顗拱手长拜,“婉儿之心,可昭ri月!”
“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诛心之语,只是见了故人后代我想起前尘往事,想要叙一叙旧罢了!”薛顗轻叹了一声,说道:“十六年眨眼就过了。当ri尚在襁褓之中的上官姑娘,转眼就出落成了一个标致的倾城美人儿!记得上官姑娘满月那天,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当时薛某多喝了两杯,矢口乱言说了一句‘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萃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结果被父亲大人痛骂了一顿,说我口出不吉之言。结果……哎!”
薛绍眉头一皱,真是哭笑不得——大哥这算是“乌鸦嘴”吗?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这些句子出自于《诗经》,本是描绘周幽王时代的一次地震情景,后来就被引申为“世道当乱天下大变”的用意。当时大哥说完这句没几天,两代宰相的上官一家就被抄家灭门了——还真是一语成谶!
上官婉儿淡淡的微笑道:“天意如此,君侯不必自责。”
薛顗深看了上官婉儿两眼,点了点头,说道:“看到上官姑娘,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你的父亲与祖父。上官姑娘虽是女儿之身,但面容丰彩颇有家祖之风,真是神丰俊逸、飘然如仙哪!”
上官婉儿轻声道:“婉儿从不知道父亲与祖父大人,是何相貌……”
薛顗轻叹了一声,说道:“你祖父上官仪当年曾是大唐天下最为著名的风流才子。他英俊潇洒才情纵横,飘飘然有如神仙之姿,世人无不仰慕。后来他还做到了宰相,可谓是万人敬仰的一代俊杰。你的父亲上官庭芝颇有父辈的风范,而且也做到了宰相。上官一家父子二人同朝为相,炫赫一时无人可及。父子二人又同是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他们的诗作甚至开创了一个名叫‘上官体’的流派,引天下文仕竟相效仿……简而言之,你祖你父都是冠绝一时的天下名士,风靡万千无人可及啊!”
上官婉儿沉默无言。但是薛绍看到,她轻轻的咬了一下嘴唇。可见,大哥的这些话对她来说,还是有所触动的。
薛绍说道:“大哥,既然你能陪伴父亲大人来上官府赴宴,可见父亲大人当年与上官父子,颇有交情?”
薛顗点了点头,说道:“当年父亲大人也是汾yin薛族之中颇有名气的青年才俊。如今的当朝宰相薛元超号称天下文宗,当年也不过是望父亲之项背而已。还有,我们三兄弟当中你是长得最像父亲大人的。由此你便可以想像,父亲大人有多么英俊潇洒?”
薛绍笑道:“大哥你是想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是的。”薛顗点了点头,说道,“上官仪比父亲年长十二岁,上官庭芝比父亲又年幼十二岁,上官父子与父亲大人常有诗文往来,彼此惺惺相惜成忘年之交。为兄深受父亲大人的影响从小喜爱诗词酒话,因此也对上官父子的才情颇为仰慕。一来二去为兄和上官庭芝成了好朋友,一直以兄弟论交。”
上官婉儿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堂中,对薛顗稽首大拜,“既是先父好友,便是婉儿尊长。君侯在上,请受婉儿大礼一拜!”
“姑娘快快免礼!”薛顗连忙从座位上起来,上前将上官婉儿搀扶而起,凝视着她连连点头称赞,“果然是上官家的女儿啊,知书达礼貌美如仙!上官兄在天有灵,理当有所安慰!”
上官婉儿周身轻轻一颤,强颜浅笑,“君侯谬赞,实不敢当!”
薛绍拧了拧眉头,上官婉儿现在是天后的贴身女官,大哥你跟她说这么多“陈年旧事”,不是让她内心更加挣扎、甚至有可能害了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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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心有灵犀
nbsp;这样的叙旧,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于是薛绍说道:“大哥,不妨让上官姑娘说一说,天后有一些什么话语要传达。”
“哦,对。”薛顗回神,忙道,“那你们先忙公务吧,我回避了。”
“君侯不必如此。”上官婉儿轻声道,“公子,其实当年的事情我未必知道得比你们少。都是一些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也不用有什么避讳。”
薛绍微皱了一下眉头,上官婉儿居然还主动要说,是要拉近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吗?
上官婉儿说道:“我尚在襁褓之中就被罚没掖庭,从小在宫里长大。就算我遮蔽耳目不想听到那些事情,也是不可能。因为当年我祖父书写诏书谋废皇后,就是在宫里进行的。宫里的人远比外面的人知道得更加清楚!”
薛绍无语,看来大哥今天的一些话,真是触到了上官婉儿内心深处的禁忌。一般人谈到这种话题,必然是避之犹恐不及。但她是上官婉儿,如果连这些问题都无法面对,她不可能在宫里活到今天,更不可能在天后的身边生存下来。
薛顗有一点惊讶,说道:“恕我多言,上官姑娘既然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又是如何面对天后的呢?”
薛绍眉头一皱顿时苦笑,我大哥这张嘴啊!
上官婉儿却是不以然的淡淡一笑,说道:“君侯莫非是想说,婉儿认贼做父,是个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人?”
“不,薛某绝非此意。”薛顗正sè道,“我只是担心上官姑娘内心煎熬苦楚,在宫里度ri如年。”
薛绍点了点头,“上官姑娘,我大哥绝无恶意。”
“婉儿明白。”上官婉儿淡然微笑,说道:“君侯是个光明磊落的良善之人,否则,这样的话是断然不会在婉儿面前说出口的。但既然是话已说开,婉儿也并不避讳。其实,正因为我知道了当年那些事情的所有细节,所以才会矢志侍奉天后,绝无二心。”
“为什么?”薛顗不假思索的问道。
薛绍哭笑不得,大哥你也太耿直了,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说道:“说也无妨。天下皆知,当年我祖父参与谋划废黜武皇后而事泄被杀。但是个中的很多细节,却是不足以为外人道之。二位……敢听吗?”
薛顗略微一怔,如此重大?
薛绍皱了皱眉头,“如果你信得过我们兄弟二人,那你就说吧!”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起了身来,“那请公子寻个僻静之地,婉儿细细说来。”
“好,有请书房!”
三人来到了书房,薛绍叫月奴在楼下把守,闲人勿近。
坐定之后,上官婉儿说道:“十六年前我满月之后的第六天,皇帝陛下召我祖父入宫,谋划废后一事。我祖父大人身为宰相,当然是忠于君事无可推搪。而且他老人家饱受儒家教化,历来也的确是反对皇后干政摄权。于是君臣二人一拍即合,我祖父当场就在宫里亲手写下了废后诏书。可是诏书墨迹未干,皇后就突然出现在了陛下面前!”
薛顗不由得叹道:“那当时真是千钧一发啊!”
薛绍知道他想说什么,如果皇帝李治和上官仪这对君臣办事再稳妥一点不走漏消息,那历史肯定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上官婉儿继续道:“当时皇后当着我祖父的面,在皇帝面前哭诉哀求并据理力争。陛下当场就心软理亏了,因为那时候武皇后刚刚和陛下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经历了许多的凶险和风波,她并没有任何对不起陛下和大唐的地方。”
薛顗道:“接下来呢?”
上官婉儿说道:“接下来,就是许多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了。陛下对天后说道,我本来不想废黜皇后,都是上官仪教我这么做的!”
“啊?”薛顗惊叫了一声,眼睛瞪圆嘴巴也喔成了一个圆圈,再也合不拢了。
薛绍的反应要平静得多,因为上官婉儿说的这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在大唐现在这个时代来说或许是敏感的政治机密,但到了后世根本不足为奇。记得安小柔说起这件重大的**时,就曾经痛骂李治是个“没节cāo的废柴篓子”。
在对抗长孙无忌权臣集团的那段岁月里,李治与武则天同舟共济最终杀出一条血路,扳倒权臣拿回了皇权。剪除外敌之后,李治赫然发现他的皇后权yu太强、能力也太强,根本就不是一个他能够驾驭的主。所以,想要谋废皇后根本就是李治的个人主张。
上官仪只是李治找来的一个忠心的参谋和帮手。可是这对君臣办起事来都是那么的不靠谱,他们事先既没有调动禁军来镇住大局还泄露了消息。面对武皇后的哀求与反诘,李治当场就心软甚至是认怂了。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找个台阶来下,李治挥一挥衣袖,毫不犹豫的就把上官仪给扔出去做了替死鬼。
上官婉儿的脸上泛着微笑,平静的说道:“君侯,公子,婉儿想问——换作二位是天后,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是引颈就戮还是绝地反击?”
兄弟俩同时苦笑一声作为回答,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政治斗争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如果当时是李治与上官仪成功了,天后肯定也活不到今天。无非就是把王皇后与萧淑妇的惨死故事,再上演一次。
上官婉儿依旧在微笑,说道:“虽然天后杀了我上官一家,但是婉儿从来就没有憎恨过天后。相反,婉儿对她由衷的敬佩与忠诚。因为她有胆魄与命运抗争,凭智慧化险为夷创造奇迹。只有这样智勇大气之人,才是真正值得依赖与信任的。至于xing别,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兄弟俩都听出来了,上官婉儿的弦外之音就是在骂李治不值得依赖与信任。在她心里,真正害死了上官一家的并不是天后,而是那个软弱无能、出卖大臣的皇帝李治!
“哎!……”薛顗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感慨。
薛绍知道大哥心里在想什么。天下人早就认定是上官仪怂恿废后失败,武皇后心狠手辣杀了上官仪,这其中没有皇帝的什么事。所以,今天从上官婉儿的口中得知了真相与细节,大哥的心里一定相当的纠结!
以儒家崇尚君父的思想来说,君权至上、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李治是无上君王不能数落他的过失;就算武则天做得再好,因为她是女人干政,那么光凭这一点她就该背起所有的黑锅。
这也正是后世无数儒生,一直不停描黑武则天的理由和动机所在。在儒生看来,武则天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魔,一无是处。往武则天身上泼得脏水越多,身为一名儒生就越加显得道德高尚。
儒家思想是主流,所以后世的百姓子民听说得最多的,就是武则天如何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如何杀人如麻荒yin无道,却没几个人知道她做为一名帝王和政治家,对一个时代和民族所做出的贡献。
或许历史上的武则天早就预料到了后人会如何看待于她,因此决定自己死后,只立一块“无字碑”——不置一辞,任人评说!
以高尚为名的儒生与静然矗立的无字碑,就是这一段历史和武则天人生的缩影。
“君侯,公子,婉儿的话说完了。”上官婉儿坐直了身体,拱手长揖对二人拜了下来,“若有唐突不妥之处,还望君侯与公子海涵!”
薛顗点了点头,说道:“姑娘能够对我兄弟二人如此推心置腑,可见真是一片赤诚。姑娘放心,薛顗必不负你!”
“君侯大丈夫,一诺千金。”上官婉儿再拜。
薛绍微然一笑,说道:“上官姑娘,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天后的身边,的确是你的安身立命之处。”
薛顗咧了咧嘴,脸sè有一点难看。倒是没有诘责的意思,更多的是尴尬和纠结……上官仪的事情,陛下的确是有失厚道啊!
上官婉儿微笑的对着薛绍拱手长揖,“知婉儿者,公子也!”
薛绍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顗道:“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上官姑娘也不是外人,你说吧!”
薛绍说道:“当年我薛家被贬,朝延对外宣称的罪名是母亲大人涉案巫蛊。然而小弟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父亲大人与上官父子往来甚密。”
上官婉儿眉头略微一皱,没有插言。
薛顗干咳了一声,苦笑道:“巫蛊可是十恶不赦之罪,以此做为掩人耳目的借口,岂非大谬?”
“小弟以为,那非但不谬,还相当的合理。”薛绍说道,“因为,公主犯罪,当罚;驸马犯罪,当死!”
“你!……”薛顗神sè骤变,无奈的重叹了一声,无语以对。
上官婉儿恍然大悟,“公子,果然睿智!”
薛绍摇头笑了一笑,我没什么睿智的,不过是曾经有一个jing通这段历史的女朋友罢了。
上官仪根本就是一个李治与武则天之间争夺皇权的牺牲品。当时就连废太子李忠都给上官仪一起陪葬了,因为和上官仪有交情而被贬废流放的官员也不少,薛家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支罢了。城阳公主请巫师给自己的丈夫收魂,根本不算什么事情。但她用巫蛊之罪,掩盖了驸马薛瓘与上官仪的党朋之罪。比起灭门,贬官流放总要强得多!
唯政治,最杀人。
薛绍看了看大哥,他的神sè变得非常凝重,显然他已经明白我刚才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李治出卖上官仪,薛家又怎会跟着遭罪?明知道自己的亲妹妹一家是被无辜诛连,李治也只敢用“巫蛊”来掩饰一下免其死罪贬出京城,并且到死也没有再让他们回一次京城。李治在武则天面前,甚至连保护自己亲妹妹的勇气和能耐也没有。或者说,那时候李治都已经没脸再对武则天提出任何的要求了!
归根到底,上官仪死于李治的背叛与出卖,薛家那些年所受的苦难,又何尝不是在为李治的软弱与无能买单?得闻城阳公主与驸马的死讯之后,李治哭得昏天黑地几天不理朝政,后来又加赏与厚赐薛家的几个儿子,何尝不是出于一种理亏与愧疚的补偿心态?
薛顗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脸sè越来越难看。真相竟然是如此的残酷与可悲……害薛家者,陛下也!
薛绍不动声sè的看了一眼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一对美眸之中智光流转,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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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最佳说客
nbsp;书房里一片寂静,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冰@火!中文
这一刻,薛绍的心里对上官婉儿充满了感激,她这一回真是帮了大忙了!
大哥表面上是答应了“顾全大局以婚事为重”,但那只是扬汤止沸的权宜之计,难保他ri不是历史重演。因为大哥心中对武则天的仇恨与猜忌根本就没有消除。可是今天上官婉儿现身说法道出了真相,这才有可能从根本上解除那颗“定时炸弹”!
片刻之后。
薛顗说道:“二郎,上官姑娘,当时负责办理上官一案的是武皇后的心腹许敬宗。对许敬宗这种大jiān臣来说,案子办得越大、诛连的人越多,他的功劳也就越大。当时涉案的人很多,连废太子李忠也无辜被卷进来诛杀了,薛家也卷了进去。当时的情景,我们薛家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流放到岭南。幸亏是有皇帝陛下,我们一家才只是被贬出京师而已啊!”
而已?
薛绍苦笑了一声没有辩答,大哥这话显然是在为皇帝开脱、把责任往许敬宗与武则天身上推。毕竟他是饱受儒家教化的仕大夫,让他心里明白了就好,总不能还指望他当众把皇帝给骂上一顿。
上官婉儿略微笑了一笑,也没有多言。两人不约而同的不予反驳,颇有几分默契。
“罢了,那些陈年旧事不必深谈。”薛顗见他二人都未回话,挥了一下袍袖临襟危坐,说道:“二郎,眼下你就快要做驸马了。还是放下恩怨,着眼于眼前吧!”
“知道了,大哥。”薛绍点了点头,心说该要放下恩怨的是你才对吧!
“明ri,为兄就入宫面圣。”薛顗说道,“只是不知,我应该先去见天后,还是先去见陛下?”
这话,显然是在问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说道:“君侯回京的制令,是天后娘娘下令由婉儿亲笔所写。陛下如今深居大明后宫之内静养,一般不会召见大臣。君侯还是明ri早朝散后,到宣政殿御书房去见天后娘娘吧!”
“也好。”薛顗点头。
薛绍说道:“大哥,你千里远来劳顿困苦,不如歇息两ri再入宫面圣也不迟。”
“二弟还需得时间来斡旋打点?”薛顗问道。
薛绍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依二弟所言,两ri后为兄再入宫面圣。只要天后不会怪罪便可。”薛顗说道。
“大哥放心,这等小事自有上官姑娘代为周全。”薛绍微笑道。
“君侯与公子放心,婉儿必然尽力相助。”上官婉儿拱手而拜。
薛顗面露微讶之sè的点了点头,看这情形我二弟和上官婉儿之间,仿佛是颇有默契?
“你二人商谈公务吧,我就不打扰了。”薛顗起了身来,“告辞!”
“大哥!”薛绍也站起了身来,拱手道,“小弟稍后将要回宫办些事情,或许今晚就不会赶回家中了,还请大哥见谅!”
薛顗微笑的点了点头,“身为朝廷命官,勤于公务这是本分。你尽管去忙,家中不必担心。”
“多谢大哥。”
薛顗走了,薛绍与上官婉儿同时轻吁了一口气。
“上官姑娘,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薛绍说道。
“公子何须言谢?”上官婉儿微笑道,“婉儿只是说了一些真话而已。”
“要说出那种真话,殊属不易。”薛绍说道,“谢谢你,真的。”
“公子,你才是真的不容易……”上官婉儿轻声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上一辈人的恩怨,往往会是我们挣不脱的枷锁。说实话,婉儿曾经也的确是痛苦过,挣扎过,彷徨过。可是后来婉儿坦然了,因为很多的事情其实是没有对错,只有胜负。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去思考与评论一切的得失。”
“一针见血,大智慧。”薛绍点头赞许,微笑道,“太过于沉重的东西,我们就不要再讨论下去了。用上官姑娘的话来说,那岂非是大煞风景?”
上官婉儿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那么好吧,言归正传说些公务!——天后娘娘命婉儿给公子传来私密话语,说李尚旦并没有到陛下面前去求证告状。天后娘娘也决定退让一步,暂时就不把讲武堂设立在北衙了,而是改在昔ri北门学士编书议事的大明宫玄武殿。那地方距离北衙并不太远。另外,天后已经提请陛下擢升李仙童为左奉宸卫将军,原检校将军李孝逸不再兼任。当然,暂时还只是提请,具体的任命恐怕还有待周旋。”
薛绍双眉紧拧的点了点头,“看来讲武院面临的阻力很大,天后都不得不做出了妥协。提拔李仙童从而安抚李尚旦,这事儿做得巧妙。李尚旦倒也识相,没有真的跑去求证告状,否则那就真是彻底撕破脸了。”
上官婉儿说道:“公子为何不问,李仙童晋升之后留下的中郎将一职,将要花落谁家?”
薛绍笑道:“方才姑娘也说了,李仙童要提成左奉宸卫将军,都还有待周旋。”
“这么说,公子志不在区区一中郎?”上官婉儿面露微笑。
薛绍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心想‘有待周旋’的意思或许就是一个便宜人情,最终会不会落实可就难说了。毕竟武则天不是真心想要提拔李仙童。
“天后娘娘果然有眼光!”上官婉儿说道,“其实当时婉儿就代为公子问了,那悬空的中郎将一职是否为薛公子所预留?天后娘娘说,婉儿你休要小看了薛绍,他志不在区区四品一中郎。”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有待周旋,这变数可就大了。别的不说,左奉宸卫内部多的是人要和李仙童争一争这将军之位。我初来乍道,不想参与这些内部的权位争夺。眼下我只想打理好讲武院。对了,薛楚玉的事情怎么样?”
上官婉儿微然一笑,说道:“既然天后都主动退让并示好安抚了,李尚旦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再者,就连太平公主殿下都出手了,这点小事哪里还有办不成的道理?”
“砒霜入药,果有奇效!”薛绍哈哈的大笑,太平公主的坏脾气总算是能转化为成正能量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李治与李尚旦面前耍横耍宝的,那场面一定很好玩!
上官婉儿微笑的低声道:“公子,天后可不是奈何不了李尚旦。”
“我明白。”薛绍点了点头,上官婉儿是在劝我不要对天后失去了信心,她对天后还真是挺忠心。其实我很清楚,李尚旦代表的就是皇帝李治。李治死拽禁军兵权不放不容任何人染指半分,谁敢造次?这一次要想要推行北衙讲武,只不过是天后的一次试探罢了。发现对方是个腰竿很硬的硬茬儿,避其锋芒示以安抚将其麻痹,再求图长远之计——策略十分得当!
上官婉儿微笑道:“还有就是,天后已经和陛下议定要将裴行俭的散官加为二品特进,以彰显他的殊功恩荣。裴行俭的夫人库狄氏是续弦,此前一直未有封号,天后准备正式册封库狄氏为二品华阳郡夫人,与裴行俭正当匹配。”
薛绍点了点头,安抚李尚旦,拉拢裴行俭,这些都是我给天后提出的要求,她这么快就给办了。身为主上,她能尽心尽力的满足臣子提出的要求,不容易。
“天后命婉儿传来的话,就是这些了。”上官婉儿说道,“方才公子说要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薛绍说道:“我还有一些至关重要的家务事需要处理。我想见太平公主,你能替我联络吗?”
上官婉儿笑道:“公主殿下时刻都想与公子见面,只愁公子没有空暇。婉儿回宫之后马上告知殿下,她现在可以ziyou出入禁宫了,相信她马上就会来芙蓉园面见公子的。”
“不必等她来芙蓉园了,我去宫中。”薛绍说道,“就请公主来龙首池雾月亭与我相见吧!”
“也好。”上官婉儿站起了身来,“既然事情紧急,公子,我们现在就走吧!”
“有劳上官姑娘了!”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眼眸弯弯如月,轻声道:“上官氏与薛氏曾是同命相怜的世交,公子又何必总是见外?”
薛绍笑道:“那就是一家人喽?”
“公子要如此认为,也未尝不可。只是婉儿……高攀不上!”上官婉儿咯咯的笑道。
“那我攀你吧?”薛绍一边笑着一边往外走,说道,“巾帼宰相,不让须眉啊!”
“公子莫要再取笑婉儿了,快走吧!”
薛绍吩咐月奴让她好生服侍兄嫂,然后叫上李仙缘一起骑上马离开了家。
方才出门不久,妖儿急忙追了出来在后面喊着神仙哥哥,可惜薛绍一骑绝尘走得匆忙没能听到。妖儿立在门口哭哭啼啼的抹眼泪不肯回家,月奴劝了好久都没用,索xing一把将她拎起背上了肩头,直接扛了回去。
一行人进了皇宫分道而行,薛绍去了龙首池雾月亭,耐心的等候。
大哥那一关暂时算是过了。至少可以肯定他不会在婚事的当口,因为陈年旧事而表示出什么不满来。那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希望武则天不要再针对嫂嫂萧氏发难。这既关乎政治也是家务内事,男人去当说客显然不太妥当。那么生了一双巧嘴又最受天后宠爱的太平公主,无疑就是说客的最佳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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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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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立于一旁,武则天的脸上泛着一抹奇异的微笑。
“婉儿,你居然会和薛氏兄弟讨论你祖父的陈年旧事,这还真是出乎本宫的意料之外。”武则天说道,“你就不怕那些话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拿你治罪吗?”
上官婉儿不惊不忙,拱手一揖,说道:“婉儿只是实话实说。如果这些话真的传入了陛下耳中,陛下果真因此而降罪,婉儿也无话可说。”
“这么说,你倒是挺信得过薛氏兄弟?”
上官婉儿答道:“薛顗中正纯厚,薛绍人中俊杰,想必都是值得信任的男子。再者,婉儿一介微末女使,也没什么值得他们可陷害的。”
武则天点了点头,说道:“婉儿,这件事情你做得对。他们的确有必要知道当年一些事情的真相。这些话换作是任何人去跟他们说,他们也未必会相信。但如果是出自你的口中,他们就没理由不相信了。但是婉儿,你当真不憎恨本宫吗?”
上官婉儿双膝跪下,“婉儿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好了,不必如此,本宫信你便是。起来吧!”
“谢天后娘娘!”
“其实,身边的人忠不忠心,本宫心里一直都非常的清楚。”武则天微然一笑,说道:“这些年来,本宫的敌人和仇家,都不少。他们要如何的看待本宫甚至如何的报负本宫,本宫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包括那个汾yin薛顗。但是薛绍是太平喜欢的男人,是本宫器重的人材。那么,能够消除薛氏兄弟对本宫的芥蒂与成见,你就是大功一件。婉儿,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没有品衔的女使,而是六品司言,宣掌本宫所有制令。”
上官婉儿慌忙拜倒下来,“臣,谢天后娘娘隆恩!臣,誓死报效天后娘娘!”
“免礼。”武则天呵呵直笑,说道:“婉儿,你进宫的时候,本宫正身怀六甲。你虽是本宫的仇人之女,但本宫看到你着实觉得亲切。或许,那是出于一位母亲的情怀吧!当时本宫就在想,如果本宫也能生下一个你这样的女儿,那该多好。结果两个月以后,本宫就生下了太平。婉儿,你信吗?”
“信!”上官婉儿说道,“天后娘娘,完全没有必要欺骗婉儿!”
武则天微然一笑,“婉儿,你真是冰雪聪明惹人喜爱。可惜本宫不是男人,不然,一定娶你为妻!”
……
薛绍在雾月亭等了一段时间,太平公主没有来,可是琳琅各骑着一匹马跑了过来。今天这对姐妹各穿了一身火红sè的猎行胡服,骑的两匹浑身雪白的大马,强烈的视觉反差,极是扎眼。
“公子请上马,公主殿下在龙首殿相候!”琳琅上前来道。
薛绍狐疑道:“为何又转道龙首殿?”
“奴婢不知。”姐妹俩答得整齐划一,两个人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
薛绍接过缰绳好奇的打量了她二人几眼,“衣服很漂亮。”
姐妹俩同时脸一红,罕有露出一丝娇羞之态,“多谢公子。”
薛绍不由得有一点好笑,你们这对冰山美人儿也会害羞?话说,穿成这样一副红艳艳的样子马匹也换成了雪白的白马,有什么用意呢?
按五行更迭之说,隋朝是火德崇尚红sè,大唐是土德崇尚赭黄。从大唐时代起“赭黄”做为皇族专用成为定制百姓不得擅用,这一定制代代相传直到清朝灭亡。同时大唐也继承了隋朝对“红sè”的喜爱与崇尚,人们赋予了它喜庆与吉祥的含义,多与婚嫁相联系。这就是我们的“中国红”。
“你们要嫁人了吗?”薛绍上了马,随口问道。
琳琅姐妹俩同乘一驹,闻言同时一怔,忙道:“回公子话,我姐妹二人是公主的户婢,没有嫁人的道理。”
薛绍也没有多问,骑马奔向了龙首殿。皇城禁内不是谁都可以骑马奔腾的,也就是太平公主这样的皇族才敢。
到了龙首殿,太平公主居然亲自在殿前迎接,看到薛绍过来她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薛郎,你来啦!”
“哟,今天什么大喜的事情,让殿下这样满面chun风的?”薛绍笑道。
“你来了,我当然高兴啊!”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至从那天离开你府上,我们就没怎么在一起相聚了。难得你会主动来找我,还不许我高兴一下呀?”
薛绍笑了一笑,抬手指了一下琳琅,“红衣白马,是什么意思?”
太平公主的脸蛋儿悄悄一红,“没什么意思……那个,我叫了赵秉诚来,让他给你瞧一瞧伤。”
“我没那么矜贵,根本就没事。”薛绍说道,“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不行!那天你都吐血了,必须让御医给你瞧瞧!”太平公主固执又有一些霸道的说道,“你若不许御医给你瞧伤,我便不和你谈正事!”
“好吧,那就瞧瞧!”薛绍无奈的笑道,“你还学会跟我讨价还价了?”
“这还用学?”太平公主得意的嘿嘿直笑,“快来吧,这边!”
很自然的,太平公主伸手挽住了薛绍的胳膊,二人紧紧挨在一起走进了宫殿之中进了一个房间,老御医赵秉诚就在房间里等着。见了薛绍,老御医眉开眼笑的拱手就拜,“薛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薛绍哭笑不得,“这么说,赵御医倒是盼着见到我啊?”
“老朽不敢、不敢!”赵御医连忙赔笑,“老朽只盼着薛公子健康长寿,最好是一辈子也见不着老朽。”
太平公主在一旁咯咯直笑,“别絮叨了,赶紧瞧伤吧!”
薛绍便躺了下来让赵秉诚把一把脉,太平公主坐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关切与温柔溢于言表,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风范。赵垂诚望闻问切的折腾了一阵,说薛公子身体底子好并无大恙,开两副化淤去伤的温良之药服下最好。
薛绍不以为然,太平公主却是吁了一口气还挺高兴,便赏了赵秉诚二十匹绢。
赵秉诚千恩万谢欢天喜地的走了,薛绍现在明白老人家见了他为什么那么开心了。
太平公主马上叫人取来了jing美的小吃饮品又叫乐工舞伎开始奏乐起舞,叫薛绍陪她一起欣赏。
音乐漫妙悠扬,跳舞的美姬有十余人,个个年轻漂亮舞姿优美。舞服飘逸轻薄,免不得酥胸荡漾美腿纷呈,名符其实的活sè生香。
薛绍欣赏了一阵笑眯眯的道:“不错嘛,宫庭舞伎果然不是民间可比。”
“不许这样sè眯眯的!”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儿,“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关乎皇族**的一些事情。”薛绍道。
太平公主马上扬了一下袖子,“都退下。”
众舞伎和乐工马上退了出去。
薛绍“啧”了一声好像很可惜的样子,“我还没看够呢!”
“你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等我住到皇宫外面去了,这些舞伎乐工全是我府里的人!”太平公主讪讪的道。
薛绍眼睛一亮,“这么多漂亮的舞伎,全是你的人?”
“哼,瞧你那副乐眯眯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太平公主忿忿的道,“跟你实说了吧,皇宫里最漂亮的舞伎全在这儿了。你以后……”
“怎么样?”薛绍笑道。
“不许你再去平康坊那种地方!”太平公主气鼓鼓的瞪了薛绍一眼。
薛绍哈哈的大笑,敢情这些舞伎,全是太平公主给我找来的炮友啊!
“不许笑,讨厌!”太平公主越加忿忿,“不是说有正事要谈吗?”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先是要感谢殿下,帮我把薛楚玉招来了。”
“不是说,我们二人之间不用谢来谢去的嘛?”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
薛绍点了点头,说道:“我大哥,已经抵京了。”
“哦?”太平公主一下就来了jing神,“那他打算什么时候进宫面圣?”
薛绍哈哈的笑,很着急嘛!
“不许笑,快说!”太平公主有些羞愤。
薛绍说道:“在我大哥进宫面圣之前,有件小事必须先要处理一下。不然,这婚事还真就未必谈得下来。”
“如此重大,还是小事?”太平公主的脸sè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快告诉我,是什么事情?”
薛绍的口吻也认真了几分,小声说道:“殿下,你知道萧淑妃吗?”
太平公主略微一怔,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薛绍说道:“看来我不用长篇大论了。简而言之,我嫂嫂也是出身于兰陵萧氏。当年我大哥要娶我大嫂的时候,萧淑妃的族人已经被贬赐为枭雄的枭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太平公主认真的说道,“你是怕我母后对你嫂嫂萧氏不满,从而影响到我们俩人的婚姻?”
薛绍点了点头,“我父母早逝,如果不是兄长与嫂嫂的悉心照顾,我肯定活不到今天。九指薛侯你知道么?”
“知道,我听我父皇提起过,当时我很感动。”太平公主说道,“你大哥薛顗对你这么好,想必你嫂嫂待你也不错了?”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薛绍说道,“这八个字,形容他们夫妇二人是恰如其分。”
“薛郎,不必多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太平公主一本正经的说道,“孝敬公婆和睦妯娌,这是妇德。”
薛绍不禁笑了,“看来,最近《礼记》没有白读嘛!”
“那当然!”太平公主马上又有一点得意洋洋了,笑道,“男不言内女不言外,这种家务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薛绍轻吁了一口气,心里感觉到一种欣慰……看来我对太平公主的调教,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
“薛郎,我这么乖,有什么奖赏没有?”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问道。
薛绍笑了一笑,“那便,娶你为妻。”
“嗬!”太平公主惊呼一声,“你好大口气呀,娶我,倒是你赏我了?我我……我可是堂堂的公主!”
“那你是不要喽?”薛绍笑道。
“哼……!”太平公主瞪圆了眼睛扬了扬眉毛,“本宫,还要仔细的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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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曲线救国
nbsp;既然太平公主满口答应会处理好萧氏的事情,薛绍也就不用过多的唠叨交待了,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办法去说服天后。别看太平公主经常是一副嘻嘻哈哈不靠谱的样子,但不代表她真的不懂事。
女人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总会表现得单纯又幼稚一些,这跟年龄的关系都不太大了。
事情已然办妥,薛绍就准备告辞而去。
太平公主可就不乐意了,“薛郎,难道你只在有事叫我帮忙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吗?正事一说完,你也就不想再多陪我一会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薛绍道,“我新官上任兄嫂初来,很多的事情要忙。你我二人,不是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吗?”
“你就知道找些理由来哄骗我!”太平公主讪讪的道,“好不容易和你相处片刻,这么快就要走。你看我又请御医又置歌舞,还叫御厨准备了上好的宴席,准备与你共进晚膳的。”
“下次吧!”薛绍微笑道,“天后交办了一些事情,不容耽搁。这几天,我的确是很忙。”
“好吧,你都把我母后搬出来了,我能怎样?”太平公主撇了撇嘴儿,“那我们一起走吧,你去卫府,我去宣政殿见我母后。看到你这么忙,我也不能闲着呀!”
齐心协力,夫唱妇随?
薛绍笑了一笑,“那走吧!”
二人结伴出了龙首殿往南步行,虽然目的地不同,但有一段相同的路程。琳琅与一队宫女宦官从后跟随。
薛绍回头看了看那一对甚是打眼的姐姐花,问道:“殿下,你怎么让琳琅穿上了这一身火红的衣裳,像是要嫁人的样子?”
“不许问!”太平公主极不淑女的翻了个小白眼。
“嗬!”薛绍不由得一笑,“这么说,我更应该打听了?”
“有什么好打听的,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太平公主好像还有点不耐烦了。
薛绍笑了一笑,听她话里好像有那么一股酸酸的味道,莫非还跟我有关?
太平公主马上岔开了话题,笑嘻嘻的道:“薛郎,假如——我是说假如哦,假如让你给我取个字,你打算怎么取?”
薛绍顿时就笑了,女子出嫁之后由丈夫帮忙取字,从此就以字行于世,“待字闺中”便是这个意思。如武媚娘的“媚”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取的字,她登基后给自己改名为“武曌”,大概也有否认这一段过去的用意。
“不许笑,你快说嘛!”
“嗯……”薛绍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可惜下巴上没有胡须。一本正经的沉吟了片刻,他说道:“大牛怎么样?李大牛,很顺口!”
“你你……不行!”太平公主相当的羞愤。
“这么大气的字你都不要?”薛绍撇了撇嘴,再道,“那,李呆瓜怎么样?”
“你才是呆瓜呢,再胡说我就跟你拼了!”
薛绍哈哈的笑,“殿下,六礼都还没有过,就取什么字呀?”
“我都说了,是假如!”太平公主有些忿忿,转而一笑,又道,“周制六礼,我知道的。最近我在书上读到过了!”
薛绍笑眯眯的道:“那赶紧说来听听,也让我涨一涨见识。”
“你分明就是信不过我嘛,说便说!”太平公主说道,“周制婚嫁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之后还有‘谒姑舅’的成妇之礼。如果男方父母已经不在人世,新妇就要在三月之后到家庙参拜公婆灵位,称为庙见。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看来殿下死记硬背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薛绍笑道。
“死记硬背?”太平公主明显是不服气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不就是死记硬背了?”薛绍说道:“六礼是孔夫子重修礼典之后才有的,不是真正的周礼。最初由周公制定的婚嫁之礼,是七礼。”
“七礼?”太平公主愕然,“那还有一礼是什么?”
薛绍呵呵的笑了起来,“你真想知道?”
“你就快说吧!”
“还有一礼就是……”薛绍干咳了一声,“啪啪啪!”
“什么,啪啪啪?”太平公主满头雾水,“书上可从没见过,肯定是你瞎编的!”
“所以啊,你这书还是读得不够通透。”薛绍哈哈的大笑,“到了,殿下往右我往前,告辞!”
“喂,你站住,说清楚什么是啪啪啪?”
薛绍仰天大笑而去,太平公主忿忿的道:“不说,我问别人去!”
……
薛绍回到卫府,卢思义等人正在校场之上练箭,这时连忙上前来侍奉。卢思义说,方才李梁公带着飞骑玉冠薛楚玉一同来了卫府找薛将军。现在他二人应该就在李梁公的官署里。
“走,跟我一起去李梁公官署。”薛绍心中一喜,薛楚玉这么快就来报道了,办事效率很高嘛!
深宅大院方能彰显身份,卫府二进院的最里层才是左奉宸卫将军李孝逸的官署。薛绍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正好见到李仙童从里面出来,满面chun风的样子。
“见过李中郎。”薛绍站定,抱了抱拳。
“薛将军多礼了。”李仙童笑眯眯的回了一礼,说道,“两ri后的正午,薛将军若得闲暇,可否赏脸前往寒舍吃一顿家常便饭呢?”
“薛某恭敬不如从命。”薛绍只好先答应了。此前李仙童还下过请谏。
“好,到时李某洒扫相迎。”李仙童笑眯眯的抱了抱拳,先走了。
薛绍眨了眨眼睛,他高兴成这样,难道是听说了将要提拔他为左奉宸卫将军的消息?
无暇多想,薛绍进了李孝逸的官署,进去就看到薛楚玉站在那里,都已经换成了左奉宸卫军官的花钿绣服。
“薛千牛来了!”李孝逸笑眯眯的很是和善,说道,“八品备身薛楚玉,老夫方才亲自带他办完了所有的章程。现在,你可以把你的人领走了!”
“难怪如此神速,真是多谢李梁公了!”薛绍拱手拜谢。
“不必客气。”李孝逸笑眯眯的道,“老夫不ri就将调离左奉宸卫,临走之前还能办一些事情,也是幸事。”
薛绍心头一亮,看来李孝逸的消息也非常之灵通!
薛楚玉正sè抱拳,“属下薛楚玉,拜见将军!”
“好。”薛绍点了点头,说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只有一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薛楚玉郑重一抱拳,“楚玉愿与将军同心同德!”
薛绍点了点头,“卢思义,先带薛备身去安顿一下。”
“是,将军!”
亲随走了,薛绍掩上了门,说道:“李梁公,方才你说不ri即将调离左奉宸卫,莫非李仙童真要成为左奉宸卫将军了?”
李孝逸冷笑了一声,“那是两码事。”
薛绍会心一笑,说道:“我方才在门外遇到李仙童,他仿佛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若是不高兴,又怎能安抚李尚旦?”李孝逸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薛驸马不是外人,老夫也不用绕弯子。天后是对陛下提请过想要提拔李仙童成为左奉宸卫将军。老夫身兼两卫将军之职,左奉宸卫将军只是检校官,给年轻人让贤倒是情理之中。但是左奉宸卫里人材济济,让给谁也不能让给李仙童啊!”
薛绍点了点头,“李梁公的意思是,让周季童来跟他争上一争?”
李孝逸略微有些惊讶,“难道薛驸马对左奉宸卫将军一职,毫无兴趣?”
“若不讳言,则有。”薛绍说道,“但是眼下,我不想争。”
“为什么?”李孝逸很好奇。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因为眼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讲武院,婚嫁之事,还有其他。再者,我来左奉宸卫的时ri尚短,虽有威信但还不足以服众,方方面面也都不熟悉。就算勉强争来了这个将军之位,一时间也会无所适从焦头烂额。那样的话,将军之位对我来说还会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言之有理。薛驸马前程无量,的确是没有必要争这一ri之长短。”李孝逸点了点头,“这么说,薛驸马也同意力助周季童争夺此位?”
薛绍点了点头,“左奉宸卫比较特殊,一个新来的外人是绝对无法胜任将军之职的,只能是在内部产生人选。毫无疑问,两位中郎将是最有资格胜任的。二者选其一,我当然愿意支持周季童了!”
李孝逸意味深长的点头笑了一笑,笑得像一只老狐狸,说道:“如果是周季童,那老夫甘心退位让贤。只怕是……周季童争不过李仙童啊!”
薛绍微然一笑,“事在人为。”
李孝逸点了点头,说道,“薛驸马,左奉宸卫虽然不置大将军兵员人数也不多,但却是陛下的贴身近卫,一将军二中郎、二十四名六品千牛全都大有来头。如果能将左奉宸卫掌握在手中,意义非比寻常!”
“我知道。”薛绍点头,奉宸卫比御林军离皇帝还要更近,“衙内之家”更是一笔重大的人脉资本,的确是意义非凡。
“李尚旦已经掌握了禁军,如果再让他儿子掌握左奉宸卫,那禁宫之内就真要成为他父子的天下了。”李孝逸的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力挺周季童接任将军之职!”
薛绍微然一笑,“李梁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孝逸呵呵的点头,“薛驸马是天后器重的青年才俊,必有神通。有薛驸马这句话,老夫也就大可放心了!”
薛绍笑了一笑未置可否,心想,对武则天来说北衙禁军就像是卧榻之侧的猛虎,而奉宸卫则像是枕边的利刃。这把利刃可以用来防身,也随时能够抹断自己的脖子。
光是一个执掌北衙禁军的李尚旦,就够让武则天不安的了,她肯定是特别不希望李仙童再成为左奉宸卫将军。但是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李治面前举荐李仙童接掌李孝逸的将军之职。她的用意,除了是要安抚李尚旦,还是为了向李治表明她“无心争夺陛下的兵权”。
做为武则天的心腹,李孝逸当然明白天后这是玩的一出“苦肉计”,因此邀我一同力挺周季童接掌将军之职,曲线救国,从左奉宸卫内部阻止李仙童得逞。
这其中的猫腻,不认真琢磨还真是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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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太平三请
nbsp;太平公主跑进了御书房,武则天正在批阅一批奏章。参礼之后,太平公主说道:“母后,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
“莫非又是没钱花了?”武则天手下的笔没有停。
“母后,你别这么瞧不起人嘛!”太平公主走到御案旁,伸手捂住了奏章,“母后,你就听我说嘛,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可胡闹。”武则天只好搁下了笔,“说吧,什么事情?”
“左右,退下!”太平公主喝斥了一声宦官宫女们便都退了出去,上官婉儿倒是不在书房之中。
武则天笑了一笑,“莫非你还真有什么绝密之事?”
太平公主凑得离武则天近近的,小声道:“母后,你还记得萧淑妃吗?”
武则天眉头一拧,“你想说什么?”
“母后你先不要生气!”太平公主连忙道,“我只想说……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母后也该息怒了。当年母后处死了她们,后来又将她们的族人改了姓氏,对吗?”
“是没错。”武则天说道,“太平你要清楚,当年如果是我落败,就没有今天活生生的你。如果我没有杀此二人震摄后宫,就会有接二连三的女人效仿王氏和萧氏,与我为敌;如果我不彻底的打压与震摄王氏与萧氏的族人,他们的复仇之心就永不会死。”
“这些我都明白。”太平公主说道,“但是现在母后的皇后之位已经稳如泰山,王萧二族在朝堂之上也没有了一个官居高位的人,他们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武则天的声音沉了一沉。
“母后,我想请求你……”太平公主嘿嘿的笑了一笑,说道,“赦了王萧二族的人,让他们改为本来的姓氏吧!”
武则天皱了皱眉头,“这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了!”太平公主连忙道,“因为薛绍的嫂嫂,就是姓萧呀!”
“哦,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武则天说道,“当年城阳公主的长子薛顗,想要迎娶一个出身兰陵萧氏的女子。本宫劝诫过,说兰陵萧氏是贱姓人家,他们不以为然。后来陛下出面促从,本宫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母后,当时你肯定特别生气吧?”太平公主小心的试探道。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武则天满不在乎的冷笑了一声,“那时候萧淑妃死了都快有十年了,王公大臣们和太原王氏、兰陵萧氏通婚的并不在少数。本宫如果都去生气,那还能活到今天吗?城阳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看在外戚的名声份上本宫才提醒了一句而已。听或者不听,那都是他们自家的事情。本宫才没那个闲心要去管谁的家务事。”
“那……要是我和萧氏做了妯娌呢?”太平公主小声的道。
“这才是你最想说的吧?”武则天不轻不重的冷哼了一声,“你倒还替他的家人担忧了。”
太平公主小心翼翼的道:“母后,我不能不担忧啊!薛郎父母早逝,如果不是他的大哥与大嫂照顾得好,肯定早就夭折了。九指薛侯的事情母后知道吧?”
武则天不动声sè,淡淡的道:“这么说,你是来替萧氏求情的了?”
“嗯!”太平公主不敢耍什么花招,老实的点头承认了,说道,“母后,你也希望皇儿婚后的生活能够幸福安稳吧?如果我不能和睦妯娌,那就是离间他们兄弟感情,这还如何能得安宁?再者,大唐以孝治天下,这样的罪名是会被天下人谩骂的。再说了,薛顗与萧氏有恩情于薛郎,我也应该对他们好一点,有所报答才对呀!”
武则天仍是不置可否,淡然道:“那你想怎么做?”
太平公主面露一丝兴奋之sè,说道:“母后,皇儿有三请。”
“说。”
“其一,恢复太原王氏与兰陵萧氏的本姓。”太平公主说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王萧二妇的嫡亲几乎都没有再活在世上的了,对母后也不可能再构成任何的威胁。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复其本姓,向天下人昭示天后娘娘母仪天下的胸怀。”
武则天一个字,“准。”
太平公主再道:“皇儿第二请,给河东县侯薛顗进爵为从二品开国县公,封萧氏为从二品郡夫人。这样萧氏的身份就够高贵了,可以和皇儿做妯娌了。另外,父皇的老师萧德言的曾孙名叫萧至忠,现任咸阳尉。不妨把他调来做个京官儿,他是萧氏的堂弟。”
武则天拧眉想了一想,点了点头,“可行。”
太平公主眉飞sè舞,说道:“皇儿第三请,此前母后不是准许萧淑妃的两个女儿出嫁了吗?现在不如好事做到底,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还是郡王,不如就将他加封为亲王吧!”
“不行!”武则天冷斥了一声,“这是两回事。”
“母后,这是一回事。”太平公主小心翼翼的道,“既然母后赦了萧氏,那就应该对天下人展示出更多的诚意。不管李素节是郡王还是亲王,他都是一样既没有食邑也没有实权更不得还京,只是加个虚妄的封号而已,有什么关系呢?”
武则天双眉紧拧的思索了片刻,说道:“这些话都是薛绍教你说的吗?”
“不,皇儿对天发誓,这全是我自己的主意!”太平公主信誓旦旦的道。
“你倒是想得周全。”武则天再度思索了片刻,说道,“三条,都准了。”
“皇儿拜谢母后!”太平公主欢天喜地的拜倒下来,稽首大礼。
“好了,不用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武则天似笑非笑的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薛绍支使你干的?”
“嘿嘿!”太平公主讪讪的笑,“母后明察秋毫,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不过说真话,薛郎只是提了一提担心他嫂嫂会惹母后不高兴,具体的说辞与办法全是皇儿自己的主张。”
“嗯,你倒是比以前长劲了不少,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了。看来薛绍没少费神教化于你。”武则天笑了一笑,说道,“你要让薛绍知道,本宫同意你这三请并非只是出于对你的宠溺,更多是因为本宫对薛绍的器重。你明白吗?”
“皇儿明白!”太平公主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走到武则天身后替她捏起了肩膀,说道,“母后,我还有个书本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
“说。”武则天闭上了眼睛,面带微笑的享受太平公主的按摩。
“母后,婚嫁难道不是六礼吗,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太平公主说道,“可是薛郎偏说是七礼,还有一个什么……啪啪啪?”
“啊?”武则天先是一愣,随即就哈哈的笑了起来。
“武后你为何发笑,你快告诉皇儿,那个啪啪啪是什么意思呀?”太平公主无比迷茫的道。
“好了,我很忙,你退下!”武则天忍俊不禁笑声不绝。
“母后,你快告诉我嘛!”
“左右,将太平公主叉将出去!”
“别、别叉!我出去就是了!”太平公主连忙起身拜了礼,怏怏的退了出去。
武则天独自一人笑声不绝,“啪啪啪?”
太平公主闷闷不乐的走出了御书房,正看到上官婉儿走过来,边走还在跟身边抱着一堆书卷奏折的女书吏吩咐事情,左右毕恭毕敬的都称她为“司言”。
上官婉儿见到太平公主,连忙上前来拜见。
“哟,婉儿升官了?”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
上官婉儿拜了一礼,“托殿下洪福,婉儿方才被天后娘娘擢升为尚宫局六品司言。”
“那真是恭喜你呀!”太平公主让她凑近了一些,小声道,“婉儿你博学多才,你告诉我,婚嫁六礼与婚嫁七礼,有何区别?”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说道:“六礼是孔子修订的礼典,沿用至今;七礼曾是周公制订的最古老的婚嫁之礼,原比孔子的六礼多一个敦伦,是七礼的最后一礼。”
“敦伦,什么意思?”太平公主好奇的问道。
上官婉儿噗哧一笑脸儿一红,小声道:“殿下,敦伦就是指夫妻二人在洞房花烛之夜……敦夫妻之伦。传说周公制定了婚嫁七礼之后曾经一步一步的亲自演示给别人来学,但到了第七礼敦伦时他的夫人拒绝当众演示了。于是周公就用两个从中间剖开的葫芦瓢比作一yin一阳,一男一女。两个葫芦瓢合一上一下的合而为一,就表示……咳咳!也就是常说的,行周公之礼!”
“好了,我知道了!”太平公主的脸儿也红了一红,很是羞愤的道,“那薛郎也太坏了,他为什么不说敦伦,偏要说啪啪啪呢?”
“啪啪啪?”上官婉儿连连的眨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是在仔细揣摩。
太平公主满头雾水,“好讨厌,为什么是啪啪啪呢?”
……
薛绍和三名亲随一起进了薛楚玉的房间里,左右看了看,说道:“薛楚玉,你还习惯吗?”
薛楚玉苦笑的摇了摇头,“将军,说实话我不是太习惯。”
“为什么?”
薛楚玉道:“我此前每天与小卒同吃同睡,一个大帐住二十人,一条长铺睡满一火。可是这里两人一间大房,好吃好喝有人伺候。左奉宸卫的八品军官待遇,都要赶上羽林卫将军了。属下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这没办法,我们是天子近卫绝对不能寒酸了。否则传了出去,陛下都会颜面无光。”薛绍说道:“现在你们四个马上收拾一下,换上常服随我出府一趟。”
“将军要去哪里?”
薛绍神秘的一笑,“平康坊,去吗?”
卢思义和唐真潘奕一同眉飞sè舞,“去、去、去!”
薛楚玉仍是一本正经的绷着脸,干咳了一声,“将军,是你请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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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饮食男女
nbsp;薛绍一行人都没有骑马,轻松随意的步行走出了朱雀门。薛楚玉等人常年在宫里当值犹如被关在一个鸟笼子里,再加上军令的长期约束,他们的心情时常处于紧张与压抑状态。今ri出了皇城,个个心花怒放轻松愉悦。就连一直喜欢绷着个脸的薛楚玉,也时常露出一些微笑来。
出了朱雀门,薛绍带着他们往西走。
卢思义连忙道:“将军,平康坊在皇城东面……”
薛绍冷笑,“你还真以为去平康坊?”
“呃……”众亲随哑口无言,卢思义干笑道,“西市颇多胡姬酒肆,去那里喝些花酒也是可以的,嘿嘿!”
薛绍笑了一笑,“别废话了,跟我来吧!知道你们难得出来一趟,我还能亏待你们不成?”
“好喔!”四名亲随发出了欢呼声,像是孩子们要大过年了一样。
一行人进了西市,直接到了虞红叶的邸店。上次的打架事件后,薛绍已经成了这一片商坊的大名人,但凡有商家见了他无不点头哈腰。薛绍踏进邸店,掌柜人等连忙恭迎,虞红叶急忙从后院的作坊间迎了出来,欢喜迎接。
薛楚玉等人站在后面,见到虞红叶出来无不眼前惊艳一亮。
“这女子好生漂亮!”
“身条儿也好!”
“大概就是薛将军的相好了吧?”
“将军的眼睛毒啊,藏在这市坊深间的美人儿他也能嗅到!”
“嗅,不是鼻子吗?……你敢骂将军?”
薛绍和虞红叶闲谈了几句,回头斥道:“别在那里嚼舌头了,跟上!”
在前引路的虞红叶嫣然一笑,“公子,这些人都是你的同袍吗?”
“亲随。”
虞红叶略微一怔,“数ri不见,红叶都不知道公子现在官拜何职了?”
薛绍笑了一笑,“不打紧,快领我去作坊看一看。”
“好。”
一行人到了邸店后堂的作坊间,薛绍发觉这里明显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大了许多,一打听,原来虞红叶把后堂毗邻的几座院子都盘了下来,现在面积是真不小了,几乎相当于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仓库、制衣坊、制皂坊与工人宿舍连成一体各有格局。以往虞红叶手下只有邸店的七八个伙计,现在骨干心腹发展到了三十多人,雇佣的工人将近两百。
“真不错,发展十分迅速。”参观了一阵后,薛绍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管这么大一片家业,真是辛苦你了。想必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吧?”
虞红叶略微笑了一笑,说道:“公子在蓝田县的旧府我已出手,所有的钱全部投了进来。香皂已经通过邸店的往来商家与西市的零商铺排了下去,利润十分可观,但是售价正在不断下降。总的来说光凭香皂就足以维持ri常的花销与成本。现在主要就看大量积累的文胸上市之后,是如何情景了。”
薛绍点了点头,“资金耗空全都铺在了文胸上,你心里有点慌吧?”
虞红叶犹豫的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说实话,是有一点。”
薛绍说道:“不用慌,我今天就是来帮你的。稍后你挑一些中低档次的文胸给我,我亲自去替你鼓传一下。相信很快就可以上市售卖了,效果必然不差。”
虞红叶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薛公子不会是打算亲自穿上,到西市招摇一番吧?”
“……你也太有想像力了!”薛绍也笑了,“别多说了,现在就挑吧!”
“好。”
虞红叶带着薛绍等人到了存放文胸的大仓库,花花绿绿堆积如山,果真不少。薛楚玉等人好奇不已,唐真还把一个文胸拿了起来往脸上比、往头上罩,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围脖?头套?帽子?都不像呀!”
薛绍哈哈的大笑,“这是妇人的小衣。”
“我的娘啊!”唐真连忙把文胸扔了,众人都笑成了一团。
虞红叶挑了二三十个各式文胸分成四个包裹,薛绍叫薛楚玉等人一人扛上了一包。然后按市价,把这些文胸的钱付给了虞红叶。
虞红叶说不要,薛绍坚持让她收下,说一是一二是二,这些东西现在都是商品了,出库就要算钱。虞红叶只好收下,另外每人加送了十块香皂给他们拿去用,自己也一样付了钱。
稍后虞红叶把薛绍等人请到了茶室,将近期帐薄取来给他看,并煮茶相待。薛绍叫卢思义去周季童家里正式拜上名贴,说薛绍将在辛时末刻准时登门拜访。
至此薛楚玉等人才明白,薛绍是专程出宫要找周季童。他们心中暗暗惊讶,那一ri千牛讲武的事情众所周知,薛绍不是和周季童一战成仇了么,怎的又会主动登门拜访?
薛绍查看了一阵帐薄,最近虞红叶的商肆大肆扩张,当真是投进了不少的钱,估计她的家底都快要被掏空了,想必心中正在十分的焦急,只是不说而已。薛绍与她商定,文胸可于两ri后上市,可以通过衣局代售和批发给走访邸店的各路商人这两种主要形式来销售。另外,不出三ri,必有宫中采办前来大量进货!
虞红叶闻言一喜,“若有皇宫禁内的采货,则大可无忧!”
薛绍说道:“后宫里女眷近万,多半住在掖廷宫。宫里也是常开宫市的,不然那些宦官宫女的衣食用具从何而来?你可知道皇宫的一墙之隔,物价有多悬殊?公主的桌餐上没吃完的羊油胡饼,拿到西市的酒肆里能够卖到一百文钱一张的天价;宫外西市里一双普通的麻布鞋只卖十几文钱的,贩进了宫去能卖到六七十文。没别的,就是因为仕人百姓对皇族御用的崇拜,另外宫市的货源渠道被少数人垄断了,他们囤积居奇。”
虞红叶低声道:“红叶以为,别人或许没办法做通皇宫的生意,太平公主必然是能。只是皇宫禁内不是有尚衣局吗?而且文胸通过这样的渠道贩卖进宫,估计也会变成天价了,那些小宫女买得起吗?”
薛绍点了点头,笑道:“虞姑娘不愧是行家,问题都提到了点子上。尚衣局这种地方固然是能够自己制作生产,但他们主要是服务于皇族、制作大臣命妇的各种制服,怎会有闲心给普通的小宫女做文胸?这些文胸贩进皇宫里固然会很贵,但皇族集天下之财富,皇宫里的人又怎会缺钱,尤其是那些嫔妃、女官和她们的心腹亲随,个个都有生财之道。掖廷宫市里一盒江南水粉能够卖到西市的十倍价钱,仍是供不应求。你尽管放心好了。”
虞红叶轻吁了一口气,“看来红叶真是多虑了。有公子这些话,红叶当真是放心了!”
薛绍点了点头,轻声道:“一定要和宫中的采买搞好关系,这是一条最稳定的财路。我会跟太平公主提起这事的,她一定会上心。”
“红叶明白!”虞红叶心领神会的点头,宫里宫外的物价差这么多,那些宫中采买自然是不敢独吞,上上下下的孝敬打点将要花去一大半。如果是太平公主亲自过问,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再染指——那巨大的回扣,自然也就是太平公主的一条财路了,她当然会上心!
薛绍微然一笑,“既然想明白了,那你就等着数钱吧!”
“红叶无比期待!”虞红叶欢欣鼓舞脸上泛起两朵红韵,平添了几许娇艳与妩媚。
薛绍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姑娘今天看起来分外的美丽和诱人,是我自己的心里作用吗?前些ri子我心神不宁,完全没兴趣想什么男婚女嫁风流韵事,府里的美姬也都食之无味。现在我立足初稳、目标明确、前途也渐趋明朗,心神稍稍安宁下来,于是就生出了花花心肠吗?
看来我也只是俗人一个嘛,还是太平公主说得好,饮食男女,人之大yu存蔫!
“公子,为何发笑?”虞红叶显然是捕捉到了薛绍脸上诡奇的笑容。
薛绍摸着下巴笑道:“想到马上就要造访西市的酒肆了,我激动。”
“啊?”虞红叶不禁愕然,这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好激动的?
薛楚玉等人怪笑不已,将军明显是在调戏虞姑娘嘛!
这时卢思义去而复返,说拜贴已经投妥,周季童会在家中等候。薛绍等人不再多作逗留离开了虞红叶的邸店,来到了西市站在了一片酒肆之前。
天sè黄昏,酒肆消费的黄金时间就要到了。大街上人cháo熙攘,许多家酒肆的大门口都有衣衫xing感的胡姬在跳舞,吸引往来的客商入店消谴。这种地方虽然没有明码标价的皮肉交易,但是有很多的舞姬、乐姬和饮姬在这里活动,就像是未来ktv里的那些包房公主,摆明了说是卖艺不卖身,但私下里把人家哄高兴了,也未尝不可。
“平康坊就不要去了。现在,你们每人挑一家最有档次的酒肆进去潇洒玩乐。”薛绍说道,“务必要点最红牌的姑娘来陪你们,服侍得好了,你们就把这些文胸小衣送给她们。今晚所有的花销算我的,至于能不能哄到心仪的姑娘侍寝,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说罢薛绍每人给了他们一小片金饼子,四名亲随都惊诧的睁大了眼睛,将军真是太大方了!
“将军,我们先陪你去周季童家里吧?”
薛绍道:“不用了。我独自前去,是为拜访;带上亲随,可就不是那个意思了。你们只管潇洒玩乐,但不可大醉、不可闹事。明ri辰时之前,到方才虞掌柜的邸店那里与我汇合,我们一同回宫。”
“哦——明白、明白!”众亲随拖长了声音暖昧的怪笑,难怪将军不和我们一起去逛酒肆,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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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权术经营
nbsp;薛绍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沿街逛玩了一番。西市号称天下第一集市,汇集天下财货,各国各地的风土人情在这里都可见一斑。各式打扮说着不同语言的胡人,来自天南地北琳琅满目的珍玩与特产,也有表演惊奇杂耍与魔术的艺人,喷火踩刀滚钉床,还有用口技召唤群鸟在头顶上盘旋与舞蹈的绝技,令人叹为观止。
“胡姬貌如花,当垆笑chun风”,西市的酒肆最是天下闻名,不同种族的胡姬在店门口跳起风格叵异的舞蹈,可称为西市的一大风景。薛绍驻足看了看,有两个胡姬的舞服是半截的抹胸能够露出平坦的肚皮来,腰肢扭动起来特别的灵活,舞姿就像是非洲草裙舞和肚皮舞。试想,如果她们只穿一个胸罩肯定另有一番风味。
这样的景观在中国封建时代,估计也就只有大唐时代能够看到了。到了宋朝以后礼教大防真正兴起,敢在大街上露肚皮?等着浸猪笼好了!
薛绍闲庭信步的逛玩了一阵,心情还不错。此前问清了周季童的府第所在,现在掐着时间肯定能够准时到达他的府上。
将要离开西市地界时,出于职业的jing觉,薛绍查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他没有回头观望,心里条件反shè的想到了——武则天!
历史上的武则天特别擅长特务政治,可称得上是明朝厂卫的先驱。不过薛绍转念一想,现在的武则天还只是皇后而已,他也完全没有必要派人盯着我。
那会是谁呢?
正是倦鸟归巢、夜市将兴的交替时分,大街上和里坊胡同间的人都非常多。薛绍不动声sè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身后的那条小尾巴不远不近的跟着,好像还挺专业。薛绍心中冷笑,盯我的梢?这你可算是班门弄斧的遇到祖师爷了!
不过薛绍没有打草惊蛇,准时准点的如约敲响了周季童的家门。
家仆来应门通报了姓名,周季童亲自迎接,中规中矩的立于屋檐下抱着拳:“薛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既无敌意,也不热忱。
薛绍回了一礼递上一盒包好的香皂,微然一笑道:“表兄,此许小礼不足挂齿,还望笑纳。”
带薰香的胰子在现在来说称得上是奢侈品,一般是贵族富户人家才用。薛绍送上这样一份礼物,既不贵重也不廉价还尊重了对方的身份,可算是得体。
旁边的管家恭恭敬敬的接过了礼物盒子,周季童没有多言,但薛绍的那一句“表兄”倒是让他的表情略微的变了一变。
周季童仿佛这时候才想起,两人的母亲都是大唐公主。只不过一个是长孙皇后所生的嫡公主,一个是韦贵妃所生的庶出公主。
虽说韦贵妃是出身“城南韦杜”的京兆韦氏豪门、身份相当的尊贵,但跟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再者嫡庶之间的差别,在古人看来就如天堑鸿沟一般。
因此,薛绍主动开口叫了周季童一声“表兄”,大有屈尊降贵之意。就算真是仇人,周季童此刻也不好再托大了,连忙拱手对薛绍拜了一礼,“公子厚意,周某万不敢当!”
“表兄不必见外。”薛绍拱手回礼,微笑道,“原本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
“好,薛公子——请!”周季童也不废话,直接请薛绍入席。
丝竹声起,几名妖娆美姬当堂献舞,另有两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小姑娘伺候煮茶,茶艺颇为娴熟。
看来周季童没少养家ji,这是贵族官宦之家常见的景象,不足为奇。
周季童仍是既不敌视也不亲媚,例行公事一般的说道:“这些美姬可有看得上眼的,薛公子尽管带回去玩乐享用。”
“君子不夺人所爱,多谢表兄美意了。”薛绍拱手拜了一拜,说道:“表兄,你我皆武夫,不必绕什么弯子。小弟今ri登门造访不为声sè歌舞也不是闲话家常,是有两件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不妨摒退左右。”
“全都退下。”周季童一挥手,左右退得干干净净,正堂的大门也掩上了。
“请讲。”周季童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薛绍点了点头,说道:“第一件事情,小弟是来登门道谢的。”
一听这话,周季童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薛绍明白他的意思,慎言!
薛绍微然一笑,周季童“比武放水”——或者说“意图放水”的隐情可以坐实了,这才是合情合理嘛!
千牛讲武的背后推手,当然就是李治了。李治想要尽快的提高准驸马薛绍的声望,一个最简单也最实用的办法,就是让薛绍踩到一个声望够高的人的肩膀之上。
没人愿意自己被人打脸和羞辱,尤其是军人。由此也可以见得,周季童对李治真的是近乎于愚忠的忠诚!
关乎皇帝**的话题,不大好挑明了去说。于是薛绍迅速转换话题,说道:“第二件事情,今ri李梁公私下告诉我,他不ri即将卸任检校左奉宸卫将军一职。”
“哦?”周季童略微惊咦了一声,显然,这个消息对他来说颇有触动。
薛绍说道:“李梁公说,李仙童似乎在积极活动,想要争取这个职位。”
周季童皱了下眉头,好像颇为jing惕,“既然李梁公要卸任,难道朝廷没有另外的任命吗?”
薛绍略微笑了一笑,“尚无定论。”
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周季童心里就明白极了。左奉宸卫将军一职,绝不可能由外人来担任,只会在内部产生。纵观全府上下,最有资格胜任此职的无外乎三个人,两位中郎将,再加上一个刚才踩在了周季童肩膀上的准驸马薛绍。
“李梁公,应该是在给你挪位置吧?”周季童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敌意,言下之意——你今天是来炫耀还是来威胁我的?
薛绍哈哈的笑,“表兄千万不要误会。如果小弟想做这个将军,今天就不会来登门造访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周季童的声音变粗了一些,“别绕弯子,直话实说!”
薛绍拱手一拜,“小弟,愿力挺表兄夺得此职!”
“为什么?”周季童大声问道。
薛绍微然一笑,“因为你是我的,表兄。”
“……”周季童双眉紧拧,陷入了沉思。
人在仕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往上爬就意味着被人踩在脚底。周季童在左奉宸卫里干了十年才好不容易从六品千牛升到四品中郎将。假如这一次李仙童做了将军,昔ri平起平座、甚至周季童还压他半头的同僚,摇身一变成了顶头上司,周季童怎么可能受得了?
所以薛绍断定,周季童铁心会要想争这个将军之位。但他刚刚被薛绍踩了一脚在卫府里威望大跌,无形之中已是落后了李仙童一大截。再要去争,已是少了资本。
但如果有薛绍力挺,情况可就截然不同了!
有件事情别人不知道,周季童肯定是心知肚明——皇帝李治对薛绍是非一般的器重,他都不惜牺牲自己最为信赖的近卫大将,从而提拔薛绍的威望!
周季童也真是干脆,思考了片刻之后他二话不说,一拍桌子,“有薛公子相助,大事可成!”
“表兄真是个爽快人!”
“但我有一事不明。”周季童说道。
“表兄不妨直说。”
周季童瞪大眼睛双眉一拧,“你自己为何不争?”
薛绍呵呵直笑,“实不相瞒,千牛备身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起家之选,我不会在左奉宸卫多作逗留。眼下我就兼任了检校兵部职方员外郎一职,另有要务在身。”
“原来如此。”周季童点了点头,拱手对薛绍一拜,“薛公子磊落大气,周某绝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校场比武胜负平常事,今ri全都一笔勾销。他ri,周某愿与薛公子同荣辱、共富贵!”
“豪气!”薛绍拱手回了一礼。
周季童放下手来,眉头仍是拧起,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未必争得过李仙童。你初来乍道可能还不知道,我虽然在卫府内部颇有权威,但真正有人缘的,是李仙童。左奉宸卫不同于其他的卫府,二十四名六品千牛全都大有来头,想要领袖群伦绝非简单。首要,就是要得人心。如果不能服众,陛下的安危就不能得到最大的保障。因此,我与李仙童齐头并进了好几年,也一直没能争出个高下。陛下只好典选了皇族宗室当中辈份极高的李梁公来担任检校将军,权且做为领头羊。”
薛绍点了点头,“我明白。你在卫府里就像是严父,一向铁面无私从严治军,威望无人可比;而李仙童则像是慈母,谦逊恭和与人为善,好施恩惠广结人缘。你二人平分秋sè各擅半场,一时还真是难以拼出个高下。”
“你的眼光真的很毒,进了卫府还没有几天,就能看出这样的端倪。”周季童说道,“如果是公平竞争将军一职,我或许会输给李仙童几筹,因为谁都希望在一个宽和的官长手底下谋生。”
薛绍微笑的摇了摇头,“李仙童表现出来的宽和,是权术经营并非真心。这样的人外宽而内忌,如果真的让他独掌了大权,手下的人绝对没好ri子过。所以,我特别不希望他当上将军。”
说完这些话,薛绍自己心里叹了一声,官场上的人谁不用权术经营,包括我自己在内?怪只怪李仙童父子挡了我的仕途前路,影响到我淘取第一桶金。
周季童,这回就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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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夜半飞贼
nbsp;听到薛绍这些话,周季童还显得有些惊奇,“你竟如此了解李仙童,你才认识他几天?”
“没几天。<冰火#中文”薛绍笑了一笑,说道,“只不过是见的人多了,分辨力自然就会强一点。以我的观察来说,表兄脾气很大,但脾气过了忌恨之心也就没有了,耿直火烈这是真正的军人情怀。李仙童这种棉里藏针的人,才是真的得罪不起。”
周季童双眉紧拧的轻吁了一口气,“如果卫府里的人都像你这样的目光如炬,也就好办了。”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能到左奉宸卫来做六品千牛的人,都不笨。两位中郎将的秉xing如何,他们心里肯定是有数的。只不过周中郎平常很严肃看起来不好相处,李中郎则是反其道而行之一派和气毫无架子。所以李中郎身边总能围绕许多人,看起来一副特别得人心的样子。但是那种人心是靠权术经营而来的,没有多少真心凝聚。那样的团体经不起考验,只要有一点因势利导,他身边那一点凝聚力轻易就能拆散。”
周季童眼睛一亮,“直中要害,高见!”
薛绍笑了一笑,说道:“若无这半点把握,小弟安敢妄言要力挺表兄争夺将军之位?”
周季童这下是肃然起敬,正sè抱拳,“还望薛公子赐教,周某该要如何去争这将军之位?”
薛绍回了一礼,说道:“首先,周中郎务必要在千牛讲武当中打败李仙童,夺了他的千牛御刀!”
“好!”周季童眉梢一扬大声应准,“我早就想要与他一拼高低了,只是一直没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千牛二童也该分个伯仲才是!”
薛绍点了点头,“如果你输了,万般皆休。”
“我明白。”周季童正sè点头,“输给你,是一回事;但若输给他,周某马上请命外调去做个七品县令,从此不再回京!”
“壮!”薛绍拍手赞了一声,再道,“如果你赢了,小弟接下来的举措才能有意义。”
“不知薛公子,打算怎么做?”周季童问道。
薛绍说道:“李仙童争夺将军之位最大的倚仗,就是他执掌北衙禁军的父亲,李尚旦。但是,如果我们二十四名六品千牛当中有一多半都不拥护他,那就算陛下再给李尚旦面子,也不敢任命李仙童为将军。”
“那是当然。对陛下来说,当然是身家xing命的安危要远比一个将军的面子重要得多。”周季童说道,“你打算怎么做,才能赢取到卫府内部绝大多数的支持?”
薛绍微笑道,“如果我以自己争夺将军之位的名义发动号召拉拢人脉,那些六品千牛是给我面子,还是给李仙童面子?”
周季童愕然,“……当然是你!”
“那事情不就简单了吗?”薛绍呵呵直笑,“李仙童身边最有力的支持者是谁?”
“当然是千牛四御刀!”
薛绍笑道:“那我就先把他们四个,一个不剩的全部扒拉到我的身边来。”
周季童连贬眼睛,“短时间内,有可能吗?”
“拭目以待吧!”薛绍说道,“最近你就安心在家里休养,等我把四御刀撬到手,我会派人来通知你。到时你再回卫府来复职,第一件事情就是发动千牛讲武挑战李仙童。如果你能胜,将军之位多半就是你的了;如果你败了,实话实说,我或许会把其他人顶上去。人脉支持我可以帮你争取,其他的,还是要按左奉宸卫的规则来。一言以蔽之,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有实力!”
“好,一言为定!”周季童站了起来,伸出一只大手。
薛绍微然一笑,一巴掌和他紧握在了一起,“一言为定!”
事已谈妥,薛绍准备告辞。周季童急忙将他请住,问道:“薛公子,你那一ri将我打败的锁功,有何来历?”
薛绍笑道:“自创的柔术。怎么,你想学?”
“嗯!”周季童毫不讳言的直点头,“周某当时确实是被锁得动了真怒,实在对不住。但回头一想,那功夫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雅,但着实厉害。周某至今没有想到破解之法。不知薛公子可否赐教一二?”
“当然!”薛绍笑道,“择ri不如撞ri,现在就来吧!——不过我可先说清楚,这功夫练起来可是有些不雅!”
“无妨,来吧!”周季童兴趣大起,当即就把薛绍请到了他自己平ri里练拳的武堂之中。
周季童练拳的这个房间很大而且四面封闭,大概是出于习武之人敝帚自珍的习气,不想被外人窥去了招式。换言之,薛绍这么爽快的就肯教他自创的柔术,周季童的心里觉得很是痛快,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不少。
更衣罢了,两人对面站定。
“来吧!”周季童双拳一扬摆出一个临敌近战的罩门。
薛绍哈哈的笑,“不用这样,你先躺下。”
“啊?”
“别问,躺下!”
“好吧!……喂,等等,你想干什么,周某可没有龙阳之癖!!”
两个时辰之后,月上中天夜sè已浓。
周季童歪着脖子亲自把薛绍送到了府第门口,抱拳道:“既然薛公子执意不肯在寒舍留宿,周某只好怠慢了。”
“你我兄弟而已,不必如此见外。”薛绍拱手笑道,“小弟失手误伤了表兄,实在罪过。”
周季童摸了摸脖子,呲牙咧嘴的苦笑道:“柔术看似简单,实则博大jing深哪!难怪那一ri我被薛公子死死锁住,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也死活挣脱不掉!”
薛绍哈哈的笑,“表兄有空自己多练习吧,不妨教会几个姬妾,和她们一起对练表兄就不会有嫌忌了!”
周季童也是哈哈的大笑,“这柔术虽然很少会用到实战之中,练起来倒也有趣!薛公子好走,请恕周某不能远送了!”
“告辞。”
薛绍走出周府,眼角一眯暗自一笑,盯梢的小尾巴还真是上心,居然能在周季童的府门外守到现在。
此时夜已深沉临近亥时,长安城里除了几处声sè之地,基本上各家各户都已安歇,里坊间静悄悄的一片黑沉。
薛绍不动声sè的漫步走在里坊间的街道里,身后的小尾巴像是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不远不近的跟着。
转过一个拐角,薛绍突然一个发力冲刺踩着墙壁蹿了起来,趴伏到了一户人家大拱门檐内的yin影之处,屏息凝神。
小尾巴急忙快步跟进追上来,不见人,他连忙一闪身贴到了墙壁边自己也藏进了yin暗之中,然后摸着墙角慢慢的朝前挪移。
薛绍拧了拧眉头,是个高手,反应够快身手也够敏捷。只可惜,我与你同在黑暗之中还占据了至高点,你藏得再好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小尾巴沿着墙角慢慢的往前摸索前行,留意着周边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薛绍心里感觉到一股熟悉的久违的刺激感,仿佛回到了当年从军的年代里,是在进行潜伏侦察的特殊任务。
眼看着小尾巴走到了自己的脚下,薛绍突然一巴掌拍在瓦檐上,拍碎了一片瓦!
小尾巴像只猫儿一样吓得弹了起来撒腿就跑,速度极快!
“哈哈!快跑!”薛绍大笑的从墙头跳了下来,对小尾巴奋起直追——看你是个高手,就拿你来练一下追踪与反追踪的手艺!
小尾巴还真是敏捷,没几下就蹿出了三丈之远。他大概是没有料到薛绍会来反追,掉以轻心稍有放慢。薛绍像条饿虎一样从巷口冲出把他吓了一跳,他马上撒腿就跑。
有件事情薛绍现在可以断定了,对方只是跟踪监视,并非是要行刺。否则刚才他就该要使出暗器或是动了刀子!
“敢跟踪我?”薛绍大喝一声,脚下发力一个大蹬腿整个人像发炮弹一样的弹出斗然拉近了距离,一记军jing擒拿手眼看就要抓到小尾巴的脖子上。
小尾巴飞快灵敏的一扭身躲过这一抓,顺势一脚踩在了墙壁之上整个人都空翻飘了起来,一脚照着薛绍的面门扫踢了下来。
薛绍双臂交叉架起疾挡,这脚的力道还真是不轻。闪逝的一瞬间,薛绍看到他的脸上蒙了一条黑sè的面巾。
小尾巴踢出这一脚,借着薛绍双臂架挡之力宛如鹞鹄的凌空一翻,轻飘飘的落在了两丈开外,半点不停留马上双足发力交错的踩着墙壁,三两步就蹿了上去。
“嗬,身手可以!”薛绍惊叹了一声,这身手大有职业特种兵攀沿与穿越障碍的风范!
小尾巴踩上了墙头,像只狸猫一样的往前飞奔。薛绍如法炮制的蹿上了墙头果断跟上,亦步亦趋的紧紧追击。
小尾巴回头看到薛绍紧紧追来,跑得更快。里坊间的墙头较窄不便施展速度,他果断跳进了住户人家的院子里,几起几落又蹿上了屋顶,踩着瓦片宛如蜻蜓点水的快速飞奔。
薛绍的好胜之心被大大激发——今天必要将你拿获,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要跟踪监视我!
两人一前一后相差不过两丈距离,活像两个穿梁过户的飞贼在里坊间的墙头与住户屋顶上飞快的奔走。
长安城里可是有金吾卫士兵巡哨布jing的,里坊间也有负责辑盗的“不良帅”小吏率领坊丁夜间巡视。两人互不相让的你追我赶,终于是惊动了巡哨士兵与不良帅,很快一片锣声大作大喊抓贼,很多小队的人马闻声赶来对薛绍二人展开了围捕!
千家万户的灯火都点亮了,许多里坊百姓也加入了抓贼的队伍之中,无数金锣响成了一片,这下可就真的热闹了!
薛绍心里大呼刺激,除非是当年参加的大型军事演习,否则很少有这样的大场面呀!——高科技监控和狙击枪都不怕,我还怕你们这些人的围堵?
来吧,今夜长安无眠,能抓到我算你们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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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公子饶命
nbsp;两个高来高去的“飞贼”在里坊的围墙与屋脊间前后飞驰,下面一群金吾卫士兵与坊丁打着火把追赶,显然是望尘莫及。<冰火#中文
薛绍来了大唐第一次放开手脚全情施展一身功夫,大汗淋漓,也酣畅淋漓!
没说的,那条小尾巴也绝非等闲之辈,薛绍撵了他这么久居然一直没有追上。古人不懂高科技,他们更依赖于开发身体的潜力。古武术,果然大有可取之处!
两个飞贼一前一后的把后面追赶的人马甩出了老远,跑到了长安城南地势低洼的地方。“八水绕长安”,城南一带有很多的水塘沟河。
被薛绍追得实在太紧,小尾巴毫不犹豫的从一座桥上跳进了河里。
“嗬,跟我练泅渡越野吗?”
薛绍也跟着跳了进去,今天不逮到这小尾巴,誓不罢休!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游,小尾巴爬上了前方一处滩涂,看来是实在跑不动了,趴在那里大喘气儿。
薛绍也累了个够呛,尤其是从水里爬起来感觉身上特别沉,隔小尾巴稍远双手撑着膝盖站定了,也大喘气。
“说,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监视我?”薛绍一边喘气一边说道,“不然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拼了这条xing命我也要逮到你!”
小尾巴拔腿就跑。
“他妈的!”
被玄云子称赞“大有魏晋风骨”的薛绍忍不住爆了个粗,奋起直追!
小尾巴突然一下停住,凌空一个大翻身,一条腿如同当头棒喝从天而降,朝薛绍踢来!
薛绍已经领教过他的腿功,既快且沉,不敢怠慢。因为有前冲之力闪是不好闪了,于是双臂交叉一扛,硬生生受了他这一击。
小尾巴看来是想打退薛绍不想跑了。
一腿踢下来没能撂倒薛绍,他像玩体cāo一样凌空一翻稳稳落地随即几个连续的后空翻退到了安全距离,站在了一处石头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薛绍。
月光夜sè之下,如仙如妖。
“不跑了是吧?最好!”薛绍抹了一把脸上的积水,伸手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打一架!”
小尾巴一言不发,身子一矮如同压扁了的一枚弹簧,瞬间shè出有如出弦之箭。
脚尖,就是箭头!
薛绍侧身闪过,交错的一瞬间小尾巴又是凌空一拧身蠍子吊尾似的回踢,直取薛绍的后背!
这可就正中了薛绍的下怀,他卯足了力气反身一个冲天大拳,准准的打中了小尾巴的脚底!
嘭的一声闷响,小尾巴沉哼一声凌空一翻落下地来,单脚跳了两步有些趔趄。
一力压百巧,薛绍这记怒拳就算没有伤到小尾巴,也至少是吓了他一大跳!
“你只会用腿吗?”薛绍心里一激灵下意识的想到了月奴……记得她说过,因为女子力弱所以吴铭教了她剑法防身,另外一多半的功夫她练在了那两条腿上!
夜sè之中看不太清,眼前这个小尾巴个子虽然不矮但是身条儿纤细,是有几分像女人,当然绝对不会是月奴。
小尾巴没给薛绍多少时间仔细观察他,飞快的连环腿就踢了上来,这次还辅以拳法,力道不小角度刁钻招式连绵不绝,一看就是套路严整的古代武术。薛绍小心应对拳脚,瞅了个空门一拧身撞到近前。
这一粘上可就别想再脱身了,巴西柔术简直就是为了活捉俘虏而生。
一个字,锁!
“呀!……”小尾巴发出了一声惊慌的尖叫!
果然是女人!
上了战场薛绍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更不可能怜香惜玉。他将小尾巴按翻在地全身压上,反制双臂锁住喉咙……咦,胸部柔软有弹xing,貌似还不小!
锁喉的手掌果断下移,薛绍一把捂住了她的胸部。
“嗬,你个女飞贼!”
手感不错、不错、真不错!
“公子……饶命!”
“报上名来!”薛绍仍是没有放手,更加认真的试了几下手感,嗯,应该是d杯左右,小蓓蕾很敏感的样子。
“是我,琳儿!”
“胡说!”薛绍冷哼,“琳儿的胸才没有这么大!”
薛绍又摸了几把,咦,好像还穿的刺绣真丝胸罩?
“呜呜,公子,我真的是琳儿!……昨ri相见之时,公子还称赞我姐妹二人的衣服漂亮!”
“证据不足!或许你潜伏在一旁听到了!”
薛绍锁着不放手也没停,为什么今天摸起来特别有感觉,难道是因为禁sè太久的缘故?
“公子,求求你……嗯!”
最后一声琳儿近乎发出了一记呻吟,薛绍浑身都轻轻的颤了一颤。
**!
“公子,求求你放手!……琳儿的手臂将要断了!”
薛绍这才松开了她,拍拍手起了身来站到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琳儿难堪的慢慢爬起身来,衣衫零乱头上都粘满了泥土。仓皇的扯去了面巾抹了抹脸上的泥水,她惶恐不安的对着薛绍双膝跪下,“公子恕罪,公子饶命!”
“为什么跟踪监视我?”薛绍的声音很沉。
琳儿以头贴地不敢吱声。
薛绍喝道:“说!”
琳琅连磕了几个头不敢抬头来看薛绍,胆怯的说道:“殿下担心……公子要去平康坊!”
“真是岂有此理!”薛绍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火气,大步就走,“回去告诉她,我今夜偏就是去了平康坊。她若是不满,就派你们姐妹俩再到平康坊来耍一次威风,两剑同时刺下,一剑胸口一剑咽喉最是爽快!”
“公子留步!公子息怒!”琳儿吓坏了,连忙爬起来快步跑到薛绍身前来,伸开双臂拦住他,“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薛绍冷笑了一声,“烦请你回去转告公主,如果她一直都要这样小心眼的疑神疑鬼,还管着我什么事情也不许做,那薛某宁愿以死抗婚,也不愿做关在笼子里的牲口!”
“公子千万息怒!”琳琅扑通跪了下来,死死抱住薛绍的双脚不让他走,急忙快语道,“殿下派琳儿来并非监视,更不敢阻止公子做任何事情,而是……”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张窈窕旧事在前,薛绍还真是动了一点火气了。
“殿下吩咐说,如果公子要去平康坊或是胡姬酒肆玩乐,就让琳儿伺候公子chun霄!”琳儿的头都贴在了薛绍的脚背上,死死抱着他不放!
“啊?”薛绍愕然一怔,这算什么事?
“殿下的确就是这么吩咐的!”琳琅埋着头,声音变得低落了许多,“公子千万不要生殿下的气,如果有什么误会都是奴婢的错,公子就拿奴婢来撒气好了,奴婢一切听凭公子处置!”
薛绍这才渐渐的消了气,看来我倒是有可能错怪太平公主和琳儿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拼命的逃跑,最后还袭击于我?”
琳儿连忙辩解道:“最初奴婢万没料到公子有如此身手,斗然之间被惊吓到了未作思量闪身就逃。后来惊动了卫士与坊丁就想快点脱身以免解释不清,再后来奴婢实在是骑虎难下了,只好拼力一战妄图击退公子。奴婢最怕就是公子将要误会殿下,因此心中非常害怕被公子追上识破……奴婢死罪、死罪!”
“算了,看在你身手还算不错让我追得痛快的份上,饶了你。”薛绍说道,“起来吧,别抱着我的脚了。”
“公子将要去哪里?”琳儿抱着不肯松。
薛绍不耐烦的道:“我去哪里还用你管吗?”
“奴婢不敢!……只盼公子,不要去那里。”
薛绍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根本就没打算要去平康坊,张窈窕一事后,我绝对不会再狎ji!”
琳儿略吁了一口气,还是不肯松手,“这么晚了,公子将要去哪里投宿?”
“废话,当然是回家了!”
琳儿小声的哀求道:“求……求公子今夜不要回家!”
薛绍都有点哭笑不得了,“我不回家难道就站在这儿,让你抱一宿的脚?”
“此处离青龙坊的公子府第甚远,公子跑了这么久想必极累,还是不要回家了。”琳儿连忙说道,“就此不远有一处别院,是掖庭局的产业。就请公子去那里歇息一晚吧!”
薛绍很是无语,“我为什么要去?”
“因为……”琳儿犹豫了一下,“公子若不肯去,琳儿休矣!”
“什么意思?”薛绍不解的问道,“你先站起来,好好跟我说话。”
“是。”琳儿站了起来,一身湿透沾了很多的泥,双手抱在胸前不敢直视薛绍,幽幽的说了一声,“公子,其实琳儿就是公主指派的……媵御之一!”
“媵御?”薛绍略微一怔,“是指达官显贵迎娶正妻之时,女方陪嫁过来的姬妾吗?”
“公子说的是媵人。”琳儿小声的说道,“当然媵御也是媵人,只不过媵御还要负责婚礼中的一些私密礼仪,比如在洞房里铺床倒酒……伺侯新人行周公之礼。”
“咳!”薛绍干咳了一声,“扯远了吧,就算你是公主指定的洞房媵御,也为时尚早。”
“公子有所不知,如果是皇族公主的媵御,在婚嫁六礼之前就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使命……”琳儿侧过身子不敢直视薛绍,小声的、幽幽的说道。
看到武艺高强的冰山美人居然露出了几许罕见的娇羞之态,薛绍心里大概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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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天下良心
nbsp;薛绍这时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难怪当初琳琅要穿上那样一身大红的衣裳。问太平公主她也不肯说,只称“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原来,是太平公主指派琳琅姐妹做了媵御。
大唐的达官显贵在迎娶正妻之时,女方一般都会有媵人陪嫁,这不仅仅是风俗,更是一项法律制度。《永徽律疏》的《户婚》条例写得明明白白,凡五品以上官员除了正妻以外还可拥有不同数量的媵人。比如五品官可以有三名媵人,视同八品外命妇;官员的级别越高可以拥有的媵人越多,媵人的品衔也越高,到一品亲王最多可以有十名媵人,视同五品!
虽然“视同”不等同于“是”,但媵人的地位可比普通的小妾要高了不少。律法甚至还有规定,三品以上官员必须有媵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农业大国人口很重要,达官显贵之家能给子孙提供更好的教育机会,他们有义务多子多孙从而为国家蓄养人才!
大唐,名符其实的男权世界。
因此,很多达官显贵的人家通婚,女方尽可能的把自己的亲族姐妹或是心腹婢女带过来做媵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总好过将来男方在外面找了相好的带回来立为媵人。于是贵族豪门与达官显贵之家,姐妹同侍一夫的现象非常常见,一点也不会有违道德
正如琳儿所说,“媵御”则是指cāo持婚仪的媵人,在洞房之夜左右伺候也不用有什么避讳。但是,如果是大唐公主指派的媵御,那她就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使命——在公主与准驸马履行婚嫁六礼之前,先要与驸马行房。用意很简单,万一驸马是个迂腐的书呆子,得教会他各种房中之术以免将来公主婚后尴尬;当然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公主嫁给男xing功能有障碍的人!
“公子,虽然律法都鼓励达官显贵置养媵人,但是大唐的驸马却是例外,个中原因想必公子自知。”琳儿说道,“如今,太平公主殿下身为大唐唯一的嫡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能点派琳儿做了媵御,可见殿下对公子真是情深意重,痴心一片!”
“然后呢?”薛绍淡然道。
“如今琳儿已是职责所在,公子千万不要推辞。否则琳儿回去无法交待,必受重罚!”
薛绍都有点哭笑不得了,“言下之意,我今晚要是不让你侍寝,还会害了你?”
琳儿扑通跪了下来,“求公子垂怜!”
薛绍如同他大哥一样双手剪背无语望苍天,大唐的月光,依旧是皎皎而洁兮……本公子,也会有被硬上弓的一天?
夜风一过,身上湿透的薛绍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跑!”薛绍大喝一声,“如果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没有让我抓到,就成全了你!”
琳儿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速度比之当初还要快了几分。
薛绍顿时风中凌乱了,会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她激发出这样的潜能?
一般不都是恶霸追逐小娘子,追到了就要霸王硬上弓吗?现在……真是乱了,全乱了!
琳儿所说的落脚之地还真是不远,发足狂奔片刻之后就到了,是一座并不奢华的庄院,但是占地面积挺大。
琳儿扶着墙大喘气,回头看着薛绍小跑而来,嘿嘿的偷笑了两声。
薛绍再度风中凌乱,“你还乐了?”
“嘿、嘿嘿……”琳儿仍是在大喘气儿,欣喜之意却是掩饰不住,连眼睛都发亮了,说道,“公子,你生来就是人上之人,不能理解琳儿这种生来就是官奴婢的下下之人,是如何在皇宫里求生存的!……与其说,奴婢方才是在逃避公子的追逐,还不如说是在逃避死神、逃避宿命!”
还真是用生命在奔跑。
薛绍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如何,说道:“记住,就算全天下都不把你当人,你也要把自己当人。”
“……”琳儿的表情瞬间凝固,愕然的看着薛绍。
薛绍微然一笑,抬手指了一下紧闭的灰sè大木门,“还要再较量一下翻墙吗?”
“公子恕罪,奴婢怠慢了!”琳儿连忙连忙上前拍门,拍得很有节奏感,像是某种暗号。
很快就有个暮气yin沉的驼背老头儿掌着灯来开了门,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看薛绍一眼,开了门就自顾掌灯往里带路。
薛绍断定,这应该是个老太监。琳儿说这里是掖庭局的产业,估计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
“公子不必怀疑,这里是宫中采买的一处屯货之地,也是宫中外派公干之人的歇脚中转之地,除了宫人一般人是进不来的,连官府也不敢涉足此地。”琳儿边走边说道,“在这里伺候打点的,都是一些皇宫里放出来的老宦官与老宫女,他们举目无亲没有落脚之地因此留在这里谋生养老。这里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眼睛不会乱看耳朵不会乱听,嘴巴更不会乱说话。”
薛绍点了点头,在皇宫那种地方混了几十年的人,自然都会很懂规矩。
前面掌灯带路的老宦官领着薛绍与琳儿来到了一处打扫得非常干净的别院,将户廊边的一根绳子一拉,铜钟惊响,马上有几个仆房的灯亮了起来,七八个老宦官与老宫女慌忙出迎,整齐站成了一排连低头的幅度几乎都是统一的。
琳儿显然是经常来这里,她大摇大摆的站到了这群人面前发号施令道:“香汤沐浴,上好酒饭。最好最新的床塌被褥,速办!”
“是……”一群人应了声,麻利的四下散开要去忙碌。
“慢着。”薛绍将腰带上的钱袋解了下来扔给琳儿,“分匀了打赏给他们每一个人。”
琳儿忙道:“公子无需破费,这里的人都有掖庭宫出资奉养。”
“大半夜的将一群老人从床上叫醒来伺候我,我怕折了福寿。”薛绍淡然道。
“……”琳儿一时愕然。
方才掌灯进来的那个老宦官,突然开口说话了,“人上之人与人为善,天下良心!”
声音沙哑低沉听起来有些古怪,但一字一顿有如打鼓铿锵。
薛绍看了那老宦官一眼,略微笑了一笑。
老宦官弓着背看着薛绍也咧嘴笑了一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chun寒夜冻,公子快请更衣沐浴!”琳儿道。
“好。”
琳儿领着薛绍走过一条户廊进了一间不大的房子,房内的陈设较为简单,正中有一个挖砌在地面的澡池约有乒乓球桌的大小,铺就了汉白玉石打磨得十分光溜,池边还有四个石制的兽头往池中喷洒热水,一片热汽氤氲。
“不错,我喜欢。”薛绍赞了一声上前试了一下水温,正好。可见这热水不是现烧而是早就备好的,这地方的服务还挺到位。
“公子快请入浴,莫要受进寒气。”琳儿在薛绍身后说道。
薛绍回头看着她,“你是要我在你面前脱光?”
“……”琳儿的脸一下就红了,低头纳拜往后退去,“琳儿暂且告退。”
薛绍笑了一笑也没多想,脱光衣服下到池中泡了进去,舒服!
这池子挖得科学,人躺了进去刚好还有一个枕头和搁手臂的搭沿。薛绍仰天闭目的躺着,方才猛追了一场还真是有点累,这时候躺着泡一泡澡,别提有多舒服了。
门口传来一声开门的声响,薛绍的眼睛眯开一道缝,看到琳儿去而复返。
她的手里捧着一堆衣服,身上也换上了一件明衣。
明衣是古人沐浴之后所穿的干净睡袍。有些已婚女子的明衣多是轻薄而透明的,用意自然是沐浴之后就要到上床去服侍夫君。
琳儿身上穿的这件明衣,由肩及脚顺滑而下薄且透明大约是蚕丝质地,只在腰间有一根线绳若有若无的轻轻束缚。
除此之外,她身上再也没有穿别的任何衣物。
透过ru白sè的雾水蒸汽,薛绍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前来,将手里的那一包衣服小心的放在了一边。弯腰下身之时,纤长绷直的美腿和翘臀一览无遗,胸前一片chun光乍泄。
腰绳解开,明衣落地。
薛绍下意识的喉节滑动了一下,天下美景,莫过于大好河山与美人**。
琳儿侧身站着仿佛是有一点不敢直视薛绍,双手抬起将头发解散铺散了开来。
冰山美人,平添妩媚。
薛绍看着她,近在咫尺,纤毫毕露。
或许是从小习武的缘故,琳儿的身上几乎没有一丝的赘肉但也丝毫不显得干瘦,皮肤白晰而润泽充满了青chun的弹xing,丰胸细腰,翘臀的线条尤其浑圆而娇挺,背部是一个流畅优美的纺缍形,充满了女xing天然的原始之美。
双手抱着胸,琳儿伸出一只脚探进了热水之中却不敢踏下来,仿佛是在询问薛绍是否同意。
“来给我搓背。”薛绍翻了个身趴在了澡池中,头枕双臂身体飘浮在水中。
“奴婢遵命。”
琳儿轻吁了一口气慢慢落入了水中蹲下身来,池水荡漾。伸出手,她居然有点犹豫不敢去触碰近在咫尺的薛绍。
“等什么?”薛绍懒洋洋的道。
“奴婢……马上!”手有点发抖脸上一片菲红,琳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鼓起勇气才拿起了澡穰来给薛绍轻轻的擦背,温柔倍至。
“重一点。”
“是……”
“既然习武,会拿穴按摩吗?”
“会。”每听到薛绍说一句话,琳儿就像是听到了惊雷一样,浑身都要震上一震。
“赶紧。”
“是……”琳儿近乎于机械的应答,双手触到了薛绍的后背皮肤,整个人的脑海里瞬时变作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可是高贵无极、风靡万千的蓝田公子!
太平公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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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今天有多少红票或打赏或书评留言,再决定接下来一章怎么写……】
第150章 王室遗胄
nbsp;【其实我是一个很纯洁的男人,这事儿有目共睹。♠我估计很多人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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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喷淋美人侍浴,薛绍有段ri子没有享受过这种骄奢的生活了,身体很放松,心情也随之松驰了下来。
琳儿始终有些紧张不适,既是出于女xing天生的羞涩,又有一点惶恐不安于两人的身份悬殊。她单膝跪在池中,另一膝盖撑着薛绍的小腹支起他飘浮在水中的身体,双手为他擦背按摩,始终大气也不敢喘。
禁yu多ri美人肌肤相亲,薛绍放松下来之后,身体自然起了反应。琳儿一膝撑在他小腹处显然查觉到了,脸上顿时化作一片菲红,心跳砰砰自己都能听到了。
犹豫了片刻之后,琳儿鼓起勇气说道:“请……公子翻过身来。”
薛绍闻言很自然的翻了个身,琳琅连忙用双手抱着他的腰,以免他的身体沉了下去呛了水。
薛绍翻过了身来,就像一个人在床上睡觉一样双手枕臂坦然的躺着,臀部枕在琳儿的膝盖之上。
琳儿的呼吸几乎瞬间停止了一瞬,深呼吸壮了胆,她伸手过去温柔抚住,小心的清洗。
薛绍闭着眼睛仰面朝天的躺着,既享受又觉得有些赧然好笑,你不是都用生命来奔跑了吗,眼下又有什么好紧张好害怕的?
琳儿小心翼翼的帮薛绍清洗生怕多用了半分力气,可谓温柔之极。
“叶公好龙?”薛绍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琳儿浑身都轻轻的颤了一颤。
然后,樱樱双唇亲了上去,暖暖温湿,完全包含。
薛绍浑身稍稍一弹,脚尖都一下绷直了!
这……可以!
真心可以!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很少有遇到嘴儿舌头如琳儿这般灵活与舒适的!
琳儿双手托着薛绍的臀腰,铺散的头发荡漾在水如一团浓墨飘扬开来。螓首起伏,池水荡漾。
“停!”薛绍突然叫了一声。
琳儿吓了一跳,“公子恕罪,琳儿弄疼你了!琳儿愚笨罪该当死!”
“恰好相反,是太舒服了。”薛绍长吁了一口气,差点就要缴了枪,想不到琳儿这个宫里长大的宫女,居然还有这手绝活儿!
琳儿如释重负,正要再度亲吻上去,薛绍挪了一下身子从琳儿膝盖上移开,双足立于池中,站直了身体。
琳儿心领神会的也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池沿,秀发如瀑布般倾泄而下,美人**肌肤如脂,一串串水珠淋漓坠落。
薛绍双手抚到了她的香臀之上,弹xing十足翘挺圆润,多一分见肥硕少一分会顶得人生疼。事实证明薛绍的眼光的确很毒,这样的美臀,唯后入式最**。
一顶而入,琳儿发出了一声惊魂的尖叫。
薛绍一怔,不对劲!
低头一看,丝丝鲜血殷然落入水池之中。
“你竟是处子?”薛绍有点惊讶。
“公子……勿停!”琳儿显然是在极力忍着痛楚。
薛绍心里很是不解,有那样的一手绝活儿居然是处子,刚才这一下她定然很疼。
接下来薛绍有意的温柔了许多,诸多历练力度收发存乎一心,对他来说几乎成了一项技能。
池水激荡,啪啪声响。
琳儿最初是咬牙忍痛身体也有些紧绷,后来渐渐适应与放松了一些,喉间似乎感觉到一股无法压抑的冲力,出于本能的发出了痛苦与欢愉交织的低吟。
片刻之后,薛绍一声沉闷的低啸深深顶入,琳儿浑身痉挛似的抽搐咬住了自己的手掌,双腿都在颤抖。
薛绍躺进了池水之中,喘气。久不近女sè一般都是这样的战果,而且他有意快点收工,免得琳儿招架不住。
琳儿双腿一软就跪在了池水中,手掌抚在池沿上枕着脸,双眉紧皱急剧的喘息。初经人事,尽管薛绍已经大为怜香惜玉,但是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仍是让她浑身都失了力。
但是琳儿心里反而是踏实了,还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欢愉与庆幸……这种感觉,非外人能懂。
在池水中跪了不过片刻,琳儿又挪到了薛绍的身边,小心翼翼温柔倍至的帮他清洗身体。
她的眼神,凝固在了残余的丝丝的血痕之上。
“公子,从今天起,琳儿就是一个妇人了。”
薛绍微然一笑,“疼吗?”
“不疼。”
“说谎。”
“一点点,能忍。”琳儿小声说道,“公子不必过分怜惜,琳儿是奴婢,从小习武吃惯了苦。这一点点痛真不算什么。”
“我没那么好心,不会谁都去怜惜。”薛绍说道,“现在你就是我的女人了,也后也一直都是。”
“琳儿拜谢公子!”琳儿顿时激动不已,条件反shè似的就要磕头,差点一头扎进了水里。
“我看你怎么拜?”薛绍笑道,“好了,不必多礼。早些洗完好去吃饭。我饿了。”
“是,公子!”
琳儿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斗然变得非常之激动与兴奋,下体的撕裂之痛都被抛到了脑后。
洗浴罢后,二人穿好衣袍到了房间,老仆人将饭菜取来,掩门而去。
薛绍入席就饭,琳儿跪坐在他身后用干毛巾为他擦拭头上的水渍,又用竹夹烫石与牛角梳子帮他把头发烫干梳直。
薛绍觉得很麻烦,要是能留个板寸小平头多省事。但是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这种事情在大唐来说显然是行不通的。
“好了,差不多行了。”薛绍道,“你肯定也饿了,来和我一起吃饭。”
“奴婢不敢!”琳儿连忙道,“同牢而食,惟有正妻才能。”
牢,是指祭祀用的牺牲。新郎新妇在洞房之夜敦夫妇之伦并且同吃一味牺牲祭品,这意味着夫妻二人从此合而为一,共命运同尊卑,这是很严肃的封建礼制。当然,这种待遇只有正妻才有,侧室小妾也好在外拈花惹草也罢,那都不能被称之为“敦伦”,只能叫做野合。
薛绍不由得笑了,“你这个媵御,倒是很懂礼制。应该是在宫里专门学过的吧?”
琳儿答道:“至从天后娘娘指派琳琅姐妹做了公主的亲随,我们就一直在尚寝局跟随彤史学习。”
“彤史?干什么的?”薛绍好奇的问道。
琳儿面露一丝尴尬之sè浅然一笑,说道:“尚寝局专门负责安排天子燕寝临幸嫔妃这些事情,彤史负责记录嫔妃进御的次数和天葵的ri子。”
薛绍一听就笑了,看来这彤史很重要,万一皇帝临幸妃嫔却遇到她来大姨妈,肯定会相当的郁闷!
“除此之外,彤史还负责教习……房中之术。”琳儿小声的说道。
“哦,我说呢!”薛绍哈哈的笑,“媵御果然是训练有素嘛!”
“公子取笑了……奴婢很笨,没能将公子服侍得舒坦。”琳儿低下头,声音很小脸红成了一片。
薛绍笑了一笑,“这不是还有机会吗?”
琳儿噗哧一笑更不敢看薛绍了,小心的道:“奴婢今后就是公子的人了,但凭公子驱使,做牛做马都是份内之事。”
“琳儿,记住我那句话。”薛绍说道,“就算全天下都不把你当人,你也要把自己当人。”
琳儿略微怔了一怔,很正式的拱手应诺,“是,公子。”
薛绍拍了拍手,“我吃饱了,剩下的全归你。快吃!”
琳儿看了一眼,满桌子的好酒食一半没有动,犹豫不决。
“我命令你吃。”
“多谢公子……”琳儿这才坐到了餐几边,将所有的荤菜都挪放到了一边。
猪牛羊三牲供奉,琳儿还是不敢与薛绍“同牢而食。”
薛绍摇头笑了一笑,说道:“琳儿,你姐妹二人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吗?”
“是的公子,我们生都是生在宫里。”琳儿撕着一张烤饼慢慢的吃,说道,“其实,我姐妹二人是新罗婢。”
新罗婢与昆仑奴,一直都是大唐的富贵人家,争着抢着要的异邦男仆与女婢。有那么一个传说,新罗的漂亮女子都来了大唐,以至于一千多年后他们的整容行业特别发达。
“哦?”薛绍不禁有点意外,“你们是新罗人?”
琳儿点了点头,“我们姐妹的母亲,本是百济末代国王扶余丰的妃子。我们是遗腹子,在掖庭宫出生。”
“还有这回事?”薛绍不禁愕然,能被武则天亲自指定来给太平公主做亲随、并被点派为媵御的,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如果不是因为灭国,那琳琅就是百济的公主了!
原本朝鲜半岛上一直是高句丽、新罗与百济三国并立征战不休,大唐平百济灭高丽扶植新罗一统半岛,从此新罗也就成了大唐的属国。
扶余丰是百济国的最后一位国王,原本他很小就被送到了ri本去做人质。大唐与新罗联合出兵灭了百济,扶余丰联合倭国与高句丽企图复国。结果白江口一战,大唐名帅刘仁轨大败百济与倭国联军,倭国集数十年之力积累的四百余战船与数万jing锐大军一战而灰飞烟灭,从此乖乖做了大唐的属国,并在十一年前麒德元年,派谴使臣上请大唐皇帝李治赐国名为——“ri本”。
白江口一战之后,百济的末代国王扶余丰逃亡到高句丽,结果五年后高句丽也被平灭,扶余丰做了俘虏被押送到长安,然后就被流放到了岭南。他的妃子,自然也就被罚没掖庭了。
想到这里薛绍有些怀疑,“琳儿,如果你们是扶余丰的遗腹子,那么年龄就不对了。大唐灭高句丽生擒扶余丰,是在十三年前。”
琳儿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说道:“公子,十八年前白江口一战之后,倭国害怕大唐向他本土加兵匆忙谴使投降,并将扶余丰的家眷献给了大唐。先母就是那时候被送进掖庭宫的。”
“那你们,想念故国与父亲吗?”薛绍问道。
琳儿哂笑一声,“当年战败之后扶余丰抛妻弃子只顾逃命,害得有孕在身的先母被倭人所擒沦为奴婢。六年后他自己也被捉到了长安,先母闻讯想要见他一面,皇帝陛下都准许了他居然不肯与我们相见相认,先母因此郁郁而终。似这等无情无义的寡情男子,我们认他作甚?故国,更是无从谈起。”
“真话?”
“琳儿将是公子的媵人,今后完全仰仗公子鼻息而活,绝对不敢对公子有半点欺瞒!”琳儿拱手长拜。
薛绍笑了一笑,这倒是一句大实话。以前你们姐妹二人是太平公主的心腹亲随,以后你们会要和太平公主抢枕头。我不罩你们,你们没有一天好ri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