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云三真名叫……
大家听了也是欢喜不已,林家这丫头终于有归宿了,也是让他们安心不已的事情。
“云家大哥说,既然云三要在村子里当猎户,父母就给钱帮他建了这屋子,总不能让他真的当了上门女婿。”
“但他在这里生活,也要林家和村里人多担待,以后咱们若进关去,可以到云家做客,他们家在什么城南,具体我也不清楚。”
“之后又给了二十两银子、十二匹布料、五百斤大米、五百斤麦面,都是聘礼,也是给云三起新家开伙的。”
林平安说得一脸喜气洋洋,以前的诸多疑虑和不安,此时都已随风飘散。
“云家大哥又说了一些云三年少时的事情,原来云三不是没人给他说亲,而是他不喜欢,从家里跑出来的。”
“为此连媒婆都骂,还有亲戚也因此得罪了,父母才生气得不再管他的事儿,他自己东跑西跑就到了这把年纪。”
“家里人只要他不打光棍儿,能够好好赚钱过日子,别无所求了,又怕他不安份过日子,先前才说了那样的话。”
“云家希望云三早些娶媳妇过门,明年当爹,也好真正懂事可靠起来,到时若回关内去生活,家里定然也会有安置。”
云家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还叫林家有何疑惑?
就是猎户们听了也是感慨嘘唏不已,原来云三不是爹不疼、娘不爱啊?
如今新屋就在村里,钱、粮都有了,他还当上了猎户,还有啥愁的?
村里人闲聊了一阵儿,在钱都分到手后,就离开了。
大溪村和杨坪村的猎户们都约定了明天不上山,后天再提早一个时辰出发,就像上回那样,等穿过双溪岭时天才亮。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养足精神,再将一天的时间用在野猪岭那边,而不是被赶路耽搁。
林燕娘也在厨房里听娘说起了今天的事情,心下却是一片恍惚。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是这样隆重的起屋、下聘、钱粮都给了,又怎会有问题?
就算骗婚,一个关内男人犯得着在你村子里起新屋?犯得着花下这么多本钱在你生长的村子里安家?
直接骗到关内不更简单?
可是正是这样的隆重体面,与云三当初说过的那些话,总觉得有些对不上。
或许,是云三父母出面了,给钱了,所以很多以前让云三为难的问题,就变得容易起来了?
这话也没错,毕竟家里大人出面,结果就是不一样的。
可是……
“别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了,得空把嫁衣做好,等屋子能住了,我们就把亲事办了。”
突然一只大掌揉上正在发呆的脑袋,男人无奈的声音响起。
林燕娘回过神来,抬手拍开他的手掌,再给了他一个白眼,却是没有说话,更没有骂他。
“好啦,一会儿就吃饭了。”
林宋氏正炒着菜,见他们举止亲昵了许多也不像早几天那般动不动就打起来,自然也是高兴的。
林宋氏让林雪去喊哥哥们回来准备饭桌吃饭。
村里人刚走,林平安和林灿、林杰正忙着把剩下的钱清点数目。
林灿便立刻去厨房端菜,林灿和爹一起把钱袋子放进箩筐,再把箩筐抬到墙角放着。
很快饭桌摆起,大家围桌而坐。
今晚的菜还有些丰厚,有鱼有肉还有鸡汤。
“中午款待了你大哥的,还剩下一些。”林平安笑着解释,又拿出酒来,这次给云靖宁也倒了一杯。
“以为你们中午能赶回来,却不想都下午了还没回,就猜着你们是还在野猪岭里,你大哥就说要赶回关内,家里生意忙,不能多待。”
林平安解释着今天的事情,又劝慰地看着云靖宁。
“你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如今都能上山打猎了,这伤是好了,还是找时间回家去,也让你父母少些担忧。”
一开始他的伤还没好,上山都拄着拐杖,后来就拿长矛当拐杖用,现在连爬树都利索了,显然这伤已全愈。
“等过阵子吧。”云靖宁连忙道,“如今咱们的猎都是送关内,眼下天气虽已热起来,但一两天还能行。”
“再过一个月可能就不行了,那时可能要每天都有人过来收,收回去就卖,不能耽搁,再热,就停猎半个月或是一个月。”
“那时我再带燕娘回去。”云靖宁说得理直气壮,看不出一点异状。
天热不好送猎是事实,但那个时候,就算大家想打猎,也不见得能上山了,他会封山。
也是因此,他现在除了寻找老虎等危险存在,也是鼓动大家每天上山,尽量趁这个时候多赚一些钱在手中。
在大局已定前,都需要积蓄生活。
见他对将来有规划,林平安很满意,便端杯与他碰了一杯。
今天云家大哥过来下聘确定名份,林平安也不敢怠慢。
立刻就让两儿子去下溪村杂货铺打酒,又到肉案买了五花肉,鱼却只有干鱼,村里可没有大鱼卖。
再加上以村里人家买来的辣椒、豆角、茄子、豆腐,再炖了鸡汤,也是在匆忙中整了一大桌对农家来说很丰盛的饭菜了。
新屋那边的后生们等家具到了就搬到堂屋里,之后第一批就走了几车人,第二批则带走了杨坪村上午送来的猎。
之后就只有秦湛、云霁、云霄和几个人手留了下来,把门窗都给装好,院门和各屋的锁装上。
云家大哥就把下聘的任务完成了。
最后云家大哥也和云霄他们走了,留下来的人就等最后的猎。
所以,回来晚了的云三,没有见到他家大哥。
听了林平安这样的叮嘱,云靖宁哪里敢多说?他也是秦湛挤眉弄眼暗示时,才猜测可能是他们找了谁。
再听林平安说到他以前在家中的事情,便猜测到来的是谁了。
秦将军府长孙秦端,秦湛的大哥,他帐下参将、谋士,今天冒充了他家远在京城的大哥,帮他解决了眼下的难题。
也亏得那帮小子们想到这样的办法,还用他们的小字来当名字,也解了林家的疑虑。
这天林平安很高兴,高兴得三杯酒下肚,就已显醉意,脸上笑容就没有淡去过。
看着这样的爹,林燕娘有些想哭。
她知道爹为何这般高兴,她知道爹娘担心的是什么,她知道弟妹们也在期待着她嫁个好婆家。
虽然不知道婆家在哪里,婆家人是啥样儿,但他们都知道,云三是个可以依靠的好男儿。
若无担当,大可不必费此周章。
对了,云三真名叫……云天尧,是云家大哥云飞扬说的,又解释说,因为在家就被喊云三,也就习惯了。
这么解释好像也说得过去。
所以就算知道了云三的“大名”,林平安还是会叫他云三。
林燕娘也没有改唤称呼,似乎直呼他的名字,有些不敬的感觉。
而云靖宁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多作解释。
他以往也不大喜欢别人叫他小字,都是在大名和排行上随便叫的。
便是秦端也常直呼他云三,秦湛就叫他云三哥。
而他与秦老将军的二孙子,秦湛的二哥秦磊关系最好。
年少时他在军营历练,就是在秦老将军麾下,比他小一岁的秦磊,就与他是同吃同住同训练的好兄弟。
今天在他不知具体细节的情况下,秦湛找来了他大哥秦端,未得他同意,便以小字解决了他们名字的问题。
他……也不能怪秦端自作主张,毕竟如今他离娶媳妇又近了一步。
林家的晚饭还没吃完,林老爷子和老太太就过来了。
他们看到云靖宁时,脸色有些异样,似乎有点尴尬,又似乎有些好奇。
坐下后,还是林老太太先开了口,一双精明的老眼打量地盯着勿自吃饭的后生,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云三,今天你家里来人提亲下聘,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云靖宁愣了愣。
他没想到大房那边的人过来,是找自己质问的,他还以为是找二房的人说什么事情呢,也未在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云家也太失礼了,登门就登门,下聘就下聘,可是我们林家老的尚在,于情于理,也应该去我们那里拜会一下吧。”
林老太太没想到他毫无自觉,顿时生气地拉下了脸色,不高兴地指出问题。
“胡说什么。”结果却是林老爷子一脸尴尬地出声,喝斥老婆子不要说了。
就算他们都认为云家失礼,但这事情得云家人自己意识到才行,由他们来说,只会让自己丢脸。
因而林老爷子过来时,只是询问林燕娘亲事的问题。
毕竟是孙女出嫁,不是招上门女婿而是出嫁,当爷爷的心里也高兴。
他想着确定日子后,早些寄信给外嫁的闺女,也就是林燕娘的姑姑,到时回来吃送嫁酒。
家境好的姑姑回村里来喝送嫁酒,也能让林燕娘体面风光一点。
却不想老婆子一来就把他们只能搁心里的郁闷事儿给兜出来了,让他脸往哪儿搁呢。
“原来是这个啊。”云靖宁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却道,“我家兄长到也想过这事情……”
第137章 不敢暴露真实身份(男主为何不说真名)
“不过,毕竟祖父祖母是跟着大房过日子的,若我家兄长正儿八经过去了,叫村里人咋想呢,说不定还以为我云三想纳妾呢。”
“什么?”林老太太一脸茫然地脱口而出。
林燕娘便瞪了云靖宁一眼,替他开口解释。
“意思是,云家是来我们二房提亲下聘的,若是又跑去大房,村里人会以为,云家还要去大房里提亲下聘。”
“云三要娶的是我林燕娘,又不是大房里的林金花,所以要避嫌,不能让人误以为他想纳妾。”
“这是什么混帐话!”林老太太反应过来,气得面红耳赤,就朝林燕娘瞪了过来,“金花好歹是你姐姐,你怎么这么刻薄!”
“呵呵!”林燕娘也不辩解,只是呵呵一笑,冷眼瞧着老太太。
“该避嫌的事情,别说姐妹,就是邻里也不行。”云靖宁却又开口,神色淡淡地看着林老太太。
“这也是我们云家该给燕娘的态度。”
一席话说得林老太太张口结舌,又转过来瞪着云靖宁,心里明白应该骂他不敬长辈,可是话到这份上,却又有些无从开口。
“好了,又不是过来吵架的,少说两句。”这时,林老爷子也沉着脸色开了口。
都不说话后,他才看向林平安开口问:“日子定了吗?云家人怎么说?”
云家人来下聘的时候,他们在家以为会有人登门拜访,因而并没有过来,直到云家人走了,才反应过来,人根本就没去拜见他们长辈。
这也是他和老婆子生气的原因。
可是到天黑也不见二房这边有反应,只好自己过来了。
“日子还没定,云家的意思是宅子、聘礼、粮食都给了,日子让云三自己定,就在村里办宴,云家到时也只有大哥过来,路途远了、家里又忙,其他人都不过来。”
林平安连忙说道,自然也不想闹起来。
他老子娘有多能闹,他很清楚,他的闺女脾气有多暴躁,他也清楚。
但闺女成亲是大事、是大喜事,当然不能吵闹起来。
林老爷子见他说云家的意思,便又看向云靖宁,但是没有说话。
云靖宁知道老头可能是抹不开面子,觉得被云家轻慢了,想了想便道:“新屋还要晾干才好住,总要下个月才是。”
“等成亲后回门,我与燕娘自会过去拜见祖父祖父和伯父。”
这样说,也在道理之上。
林老爷子脸色便缓了缓,点头道:“好,下个月的日子早点定下来,燕娘的姑姑嫁在镇上,家里事儿也多,总要早些知会才好。”
“好,日子可由岳父大人来定。”云靖宁连忙又道,还一脸认真地看向林平安。
林平安正伸筷夹菜,菜顿时从筷子上落下。
“哎呦。”云靖宁突然出声,一脸无辜地看向林燕娘。
桌下,一只脚用力踩在另一只脚上,而林燕娘正恶狠狠地瞪着男人。
“唉,哎……呵呵,现在喊也好,今天下了聘,你们俩的亲事就定下来了,是喊得的。”
林平安回过神来,自然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连忙笑呵呵地开口,替女婿辩解。
林燕娘撇了撇嘴,在男人求饶的目光里,这才收回了脚,低头扒饭,并没有开口说话。
但是被他们这么一闹,林老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说想去看看新屋,起身往外走。
“灿儿、杰儿,点个火把过去给爷爷奶奶照路。”云靖宁连忙吩咐吃完了饭的小舅子们。
他努力了这么久,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才算坐实了他林家女婿的身份,而凶丫头虽然还是很凶,但并未否认。
这对一直悬着心思的他来说,可是一场胜仗。
一直以来,他不敢暴露真实身份,因为怕把喜欢的姑娘吓跑,也怕林家不愿意攀交富贵,反而让他失去娶心仪姑娘的机会。
因而为了达成心愿,他只能一个谎言接一个谎言地哄着,但他们的疑惑、不安,也令他愧疚,却不愿意放弃,他也无法放手。
总不能等仗打完,他再跑回来直接把人掳走吧?
但若实言相告,他一个出身军侯府、父亲是侯爷、母亲是郡主的人,在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中,根本毫无胜算。
小丫头根本不会想要嫁他,甚至连找他索讨报酬的话都不会再说了,只会把他赶走,从此再也不相见。
在林家住了这么久,林家人的品行,他很清楚了,自然不会做出于已不利的事情。
但若早知道用小字就可以解决名字的难题,他早就用了。
毕竟他云靖宁的大名,在这北关是不能随便报出来的,万一村里人也听说过北征军的事情,知道他的名字呢?
那就前功尽弃了。
好在,秦端一来,就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不愧是军师。
吃完饭,林燕娘去洗碗,云靖宁又去提水。
林平安拿着扫帚在扫地,如今再看忙碌的汉子就不是看外人,而是看女婿了。
他对这女婿很满意,不在女婿有游手好闲的过往、有任性妄为的年少,而在女婿对燕娘的态度,是维护和珍爱的。
燕娘难嫁,便以此厚礼来迎娶;
燕娘不能嫁出门,便将新屋建在娘家旁边;
燕娘要赚钱养家,便与她一起赚钱养家。
这样的好女婿上哪儿找去?
十里八村好女婿也不少,但像云三这样好的,怕是再无第二人。
新屋那边,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已经把新屋都看了一遍,一路看得啧啧出声,十分满意,又到堂屋里看了看那些堆满屋的各式家具,惊得都不敢伸手去摸。
这些家具无论是样式、做工还是上漆,都不是他们在村里见过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
林老太太很多年前也曾去过闺女家,也见过这样看着就好就贵的家具,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越看,就越对云三这个失礼小子没那么多埋怨了,这孙女婿好啊。
好半晌之后,她才叹出一口气,脸上掩饰不住地感慨。
“燕娘捡了宝了,都说她难嫁,谁会想到捡了这么个有钱的女婿上门啊。”
第138章 一天不打
林杰在一旁听了,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让林灿撞了下胳膊,连忙又闭紧了嘴巴。
奶奶一向不疼他们二房的孩子,现在还说这样轻视他姐姐的话,他自然想替姐姐打抱不平。
只是大哥不让他开口,只能忍了。
好在天色暗了,新屋和家具也都看了一遍,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也是满意的,便伸手接过了林灿手中的一支火把,直接回家去了。
林灿连忙将堂屋的门和院门都锁了,他们直接从西侧出来,穿过自家那一小块菜地,回到自家院子里。
新屋彻的实砖围墙,这在村子里也是头一份了,不过东侧建的杂屋,西侧却留空了。
除了主屋一侧留了一小块空地,整个西侧没有彻墙。
走出去不远就是平时林灿和林杰练箭树箭靶的地方,草垛还在那里,过去就是林家的菜地了。
但是整个屋子都封闭而且带锁,留着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如何防人乱闯?
今天云霁和云霄没有上山接应大家,在这里也没闲着,就砍了树桩和竹子回来。
趁着人手够,很快就将林家的篱笆院延长了,一路连着菜地到新屋的围墙这里。
这样,就是将云、林两家的院子连了起来,两家合一家的意思。
平时院门可以栓着不开,直接从走到林家这边出门也是方便的。
便有人来找,也要先经过林家再到云家。
但林家的院子,却是附近邻里常来的地方,因为林家有口水井,大家挑水就不去溪边那么远,直接在这里挑了。
但妇人洗衣,一般还是会去溪边,若都跑到林家来,也就太闹了些,林燕娘不喜欢就不会允许。
但到寒冬腊月,大家只要愿意挑水回家清洗什么,不管挑多少担,林燕娘都不会阻拦。
因而,附近人家也乖觉得很,直接把水挑回家去,而不会在林家这边喧闹。
几年下来,大家皆是相安无事,不曾发生过争吵的事情。
除了林姜氏和林老太太时不时骂过来,林平安家与村里人关系都还不错,相处很和睦。
也因为村里人过来方便,云靖宁没有给林家也彻上实墙院子,至少有什么事情,隔着篱笆一喊,立刻就能知道了。
在这样的村子里,实墙院自然封闭安全,但也隔开了与村里人的交道,看着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除了关内来的,本村的人家谁会这么做?
因此征询过林平安的意见,就这样留着了。
哥俩很快回去,林杰愤愤不平地想要把奶奶说的那些不好听的话,告诉姐姐,却让林灿挡下了。
“你傻啊,姐姐知道了又不能去和奶奶吵架,不是白搁在心里生气吗。”
林灿瞪着弟弟,觉得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他拉到一旁提醒。
“有你一个人生气就够了,别连累姐姐。”
“哦。”林杰也反应过来,不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忽然也把眼一瞪,“怎么就我一个人,你不生气呀?”
“当然生气。”林灿却是嗤笑一声,眨了眨眼。
“可我只要想到姐姐就要和云三哥成亲了,云三哥又有钱、待姐姐又好,又能帮咱们家,还能替姐姐分担,我就很开心,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林杰被说得哑口无言,歪头想了想,咧嘴道,“对哦,那我干啥生气?我也很高兴呀。”
所以,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他为何要把自己弄得气呼呼的?
想通这点,林杰就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说道:“那就不理别人怎么说了,咱们高兴就成。”
“你终于拧过弯儿来了,还不算太傻。”林灿也拍小弟肩膀,一脸欣慰的表情。
林燕娘从厨房提着热水出来,就看到哥俩在院子里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但想来也是与新屋有关,便没问他们。
回屋洗了澡,就拿洗澡水泡着衣裳,坐在门前洗。
如今天气热起来,至少她每回下山都是要洗澡的,自己洗衣,就能让娘轻松一点了。
男人慢一步也洗了,将换下来的衣物直接往她的衣盆里一扔。
正洗衣的手顿时僵住了,林燕娘猛地抬头瞪他。
“又瞪我?”云靖宁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又瞪眼了?
“……”林燕娘气得想磨牙,又不好意思解释,这盆水是她的洗澡水,怎么给他洗衣?
她本来是想等下再另外舀点井水单独给他洗的,谁知道他就这么不吭一声地扔过来了。
再怎么解释,也只会越抹越黑。
她涨红了脸,什么也没说,直接将他的衣物捞起来扔到旁边的小盆里。
她的衣物放在她的脚盆里,他的衣物放在她的脸盆里,分开来放。
云靖宁见她不说话,正盯着她瞧呢,见她将衣物分开时不由愣了愣。
目光闪动,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若他再问,她会不会要暴起打人啊?
在她突然抬头看过来时,他连忙收回目光朝院子里走去。
“你们俩,明天就在新屋那边练箭,这几天可都耽搁了,训练要补上。”
“知道啦,爹已经把新箭靶做好了,明天就弄起来。”林杰连忙笑着解释。
哥俩已经在院子里练拳了,他们的拳法早就练熟,如今练的是对打。
云靖宁教了他们两招近身格斗最有效的手法,让他们练着,又回来坐在廊下。
他拿着一把蒲扇悠闲地扇着,却将凉风扇向正忙着洗衣的丫头那边。
林雪也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云三哥和姐姐之间,开心地享受着徐徐的凉风。
云靖宁瞥着这个亮闪闪的小小丫头,好是无语,好想伸手把她丢到院子里去。
“闲着?”突然,林燕娘再次抬头看过来,“去提一桶水过来。”
云靖宁勾唇看了她一眼,没有二话,立刻去提水。
却见她将水先倒进另一只小盆中,将他的衣裤搓洗了,将脏水都倒进水沟里,再重新倒入干净的水,这才将俩人的衣物放在一个盆里。
云靖宁诧异地眨了眨眼,看她一眼,继续忍着没问。
很快,林燕娘清洗完衣物,云靖宁又很熟门熟路地拿来晾衣杆,帮她一起把衣物晾起来。
“明天还上山吗?”这时,他突然低声问。
“不是说好后天上山么?”林燕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几天也累了,还是在家歇一天吧,我也要缝换洗衣服,都好几天了还没得空儿呢。”
上回她买的衣料,有出门穿的,也有上山穿的,出门穿的早就做好了,上山穿的就要赶工了。
连着三天都是上山跑,她也想保存体力,不想出门了。
“那我明天一个人去双溪岭转转吧,若是有哪只兔子山鸡什么的不长眼,撞到我长矛下,也能添碗菜。”
云靖宁便笑道:“家里柴也有了,屋也起了,我也闲不住,就是去捉几条鱼回来也好。”
“嗯,双溪岭的话,一个人去也没什么,但别贪功冒进,不要走远了。”林燕娘看他一眼,没有阻拦。
他是个有智计的男人,他开口要去,那就有去的把握,但她不去,就不会让两个弟弟跟去。
“别让灿儿和杰儿知道,免得他们缠你,你自己去,也带上弓箭,近身格斗有近身格斗的好处,远程攻击也有远程攻击的优势。”
“好。”见她同意,还让自己带弓箭,云靖宁开心地笑应一声。
因为男人想明天一早上山,林燕娘去厨房里和了面,这次没有掺粗粮,就是麦面。
夜里都早早睡了,第二天林燕娘还按平时上山的时间起了床。
她快步到厨房里点上灯,刚洗漱完,男人也过来了。
“你先去洗漱,我给你烙几张饼子带着。”
她看了他一眼,便让他先去洗漱,而她自己则忙着烧水洗锅,趁空儿又和了一些面。
很快,两口锅都用上了。
一边在烙大饼,一边烧开水放了些油,做起了面疙瘩汤,再放了点儿盐,撒了一把酸菜进去,再打进两个鸡蛋。
一边利索地转着面饼子、一边还能腾空儿做面疙瘩汤。
云靖宁洗漱完站在一旁看着,看得满面笑容,直夸道:“媳妇儿真能干。”
“不许乱叫!”林燕娘瞪了他一眼,低声嗔着他。
“抱一下就不叫。”
云靖宁见一张面饼子起锅,趁她转身又要去拿新的擀好的面饼子时,突然上前一步,张臂将她搂入怀中。
所有的动作猛地一僵,脑中“轰”地一声有些晕乎,仿佛所有气血都往上冲,水汽弥漫的灶台前,俏脸通红,若隐若现。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所有的羞窘很快就被压下心底,凶丫头再次上线。
林燕娘猛地一脚踹在男人的脚背上,在男人呼痛时,回身就是一拳挥出去。
动作之快、力道之猛,已尽显她的羞怒和气急败坏。
“凶丫头一天不凶会怎样!”
云靖宁早在凶丫头跺脚之时,便松开了身,身形猛往后退。
总算避过了那暴怒的一拳,得逞的目光闪烁着得意的笑意,嘴里却委屈地埋怨着。
没想到一大早就抱了个满怀,真是意外之喜!
第139章 为人媳妇的觉悟
“别以为亲事已定,就可以胡来!你再这样我就、就……就算打不过,也要打你一顿!”她突然红了眼眶。
虽然他已用行动表明了自己要娶她的决心和爱护的态度,但他现在的行为,就有些轻浮了。
再怎么样,她也还没进门,他也还没有迎娶她进门,怎能这样……
见她要哭,刚还暗自得意的男人这才慌了神,连忙求和。
“别生气啊,再不这样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要不你打我,我不躲!”
他说着,就凑过去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她随便打、想打哪里打哪里的诚恳态度。
“傻!”林燕娘本是一时心情有些委屈,见他这般,却反而想笑,咧了咧嘴忍下了,白了他一眼。
她连忙去拿了面饼子继续往锅里摊转着,却又埋怨道:“都怪你,锅都烧红了,这饼子糊了你也要吃掉!”
“是、是,一定吃掉!”云靖宁连忙陪笑答应着。
见她不生气了这才松了口气,心想,她专为他做的,他当然要吃掉。
“面疙瘩汤好了,赶紧盛起来吃。”她提醒他。
“哦。”男人乖乖地去拿碗、拿汤勺。
端了一碗到桌边坐下,热腾腾地吃了起来,却只敢拿眼去看她,再不敢撩了,怕她恼羞成怒,又得节外生枝。
不过一大早俩人在厨房里,看着她做饭给他吃,也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异样的种子。
他出身京城权贵门阀,打小读书习武、研读兵书,最不喜的就是那娇柔造作的贵女。
就连他家郡主娘,一边嫌弃武人粗鄙、一边又嫁给了他的武将爹,还要给他们兄弟个个张罗柔弱娇贵女为妻。
大哥在京城贵女中挑了个自己喜欢的,也算是矮子里拔了个高个儿。
好在大嫂虽柔弱不习武,但也不嫌弃武人,又有才情,到是能与文武双全的大哥、锦瑟和鸣。
而他打年少被不少府中有嫡女的人家盯上,甚至被郡主娘的闺中好友提出想要结亲时,就明确说过自己不喜贵女,也恶心那个只会哭啼啼威胁他做这做那的所谓青梅,把娘气得三天起不了床,骂他不孝、威胁他不娶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爹罚了他三十军棍,他连夜带着云霁、云霄就离开了京城,来到北关秦将军府,从此在北军大营时间多过在京城,更莫谈那座军侯府了。
转眼十几年过去,从大哥的家书中,他知道娘已对他死心,再没给他张罗过亲事,爹也说过,若不娶妻就别回家去。
那时他想,不回去就不回去,哪有亲娘卖亲儿的,真疼他,必然以他的喜好感受为优先考量。
他心里也憋着委屈,已是几年没有回过京城了。
因而,他对林家人说的谎言,其实也不算谎言,只是不能挑开身份来说罢了。
只不过……如今他也有媳妇儿了,想来等此间战事了,他能带媳妇儿回京过年吧?
他自己挑的媳妇儿,越看越顺眼。
他知道媳妇儿是家境所限,若出身富贵,定也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
不,她现在就是个奇女子,会蒙学、能写字算帐、善箭术、会武功,还能洗衣做饭。
瞧瞧京城那些只会花家里钱的米虫,哪个能跟他媳妇儿比?
再说模样,他媳妇儿如今没装扮就能显出清秀身段,若稍加打扮,就能比过许多女子了。
云靖宁一边吃着一边瞄着自家媳妇,心里美滋滋的。
林燕娘感觉到男人在偷看自己,懒得理他,只顾忙着烙饼子,心里琢磨着今天把家里的被子都洗了。
如今天气热起来,夜里便是不盖也不冷了,到时只把空被套拿来盖就好,棉被可以晒松软了收起来。
一共烙了九张饭碗口大小的饼子,放在盘子里凉着。
虽然他们都起得早,但云靖宁并不用像以往打猎那样摸黑出门。
如今他又是一个人上山,就算他想摸黑走,林燕娘也不会同意,因而他吃完一碗面疙瘩,还拿了个饼子来掰开一半,另一半递给她。
“你也吃碗面疙瘩,再搭半张饼子。”他叮嘱着。
林燕娘刚把厨房收拾干净,便听了他的,也端了一碗面疙瘩汤吃起来,她的也有酸菜但没有鸡蛋。
还有一碗稀和着的面,等大家起来再做不迟。
“你在家帮我把屋里整理一下,有空帮我再做双鞋,长筒靴天热了不好穿。”出门之前,云靖宁又叮嘱起来。
他们下个月就成亲,虽然小丫头还不适应,但他们的关系已定,是该让她早些习惯的好。
因而,媳妇儿要做什么事情?洗衣做饭?铺床叠被?相夫教子?
她已经给他洗衣做饭了,铺床叠被也快了,那缝衣做鞋也应该搁在心上,主动给他做起来才是。
“知道了,这几天肯定是没有的。”林燕娘也明白为人媳妇的觉悟,却是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应了。
云靖宁见她越来越听自己的话了,心情愉悦得差点吹口哨,但想到先前她的恼怒,还是忍住了。
呵呵一笑,便将她准备的竹水筒和放了四张饼的小包放进背篓里,拿了弓箭就出门了。
这时天色已有蒙蒙亮光,待他上山时,根本不需要火把,就能清楚看见山林里路况了。
“别跑远了,注意安全。”林燕娘送出门,再三叮嘱着他,就怕他贪功冒进。
野猪岭那边,虽说仍是靠弓箭手为核心力量,但他们一直是团队合作,互相配合行动。
有人探路、有人放哨、有人拾猎、有人背猎抬猎,长矛阵如今也渐渐用起来了,三人成阵,大家心里也更加安定。
而今天他只有一个人,就是猎到了野猪,一个人扛下山都会很艰难。
因而,刚才她也叮嘱过他,今天只是寻点小东西,给家里添碗菜就行了。
看着男人答应着就大步出门,直到走得不见身影了,她这才收回目光转身,顿时愣了愣。
林宋氏站在上房屋门口,正笑看着她,并没有走出来,也没有上前打扰他们刚才的互动。
林燕娘忽然有些脸红,目光闪了闪,低头往院中走了几步,才平复了心情,说道:“娘,灶上调了面汤,我和云三都吃过了,你自己再煮吧。”
“好,云三怎么一个人上山了?”林宋氏并没有笑闺女,也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只是奇怪地问。
“他说在家也是闲着,要进山找碗菜。”
林燕娘连忙解释,又说给云三烙了几张饼带着,他中午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林宋氏听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毕竟林燕娘有时也会一个人上山,何况云三是男子?
林宋氏便去厨房,林燕娘就去先把隔壁屋里炕头堆着的薄被拆了,准备先洗。
云靖宁敢让林燕娘收拾屋子,屋里自然没有机密物件了,这些天小的们常在这儿跑,便有什么也早就带走了。
此时只有箩筐里有铜子儿和散银锞子,银票早就不多了,钱袋子到是随意地扔在枕边。
林燕娘把钱袋子放进桌底下小柜中,这才把被子都搬了出来。
她拿小帚把炕上灰尘扫了扫,再把扫地的扫帚把地上也扫了扫,这才端了盆水进来把屋里都擦抹了一遍。
这时候哥俩就起来了,走出屋子打着呵欠伸着懒腰,看到姐姐竟然在隔壁屋里,连忙跑了过来。
“咦,云三哥呢?”林杰立刻问。
“有事出门了。”林燕娘并不说真话,免得哥俩心里惦着,“你们赶紧吃早饭去,今天练箭。”
“哦。”林杰摸摸头,只得先把云三哥的事儿搁下,哥俩去厨房里。
林雪又是最后一个起的,林燕娘想着干脆把自己屋里也收拾一下,被子一起洗了,就把她抱起来直接穿衣服。
穿着穿着,小妹就醒过来了。
看到自己连鞋子都穿好了,还有些惺忪的大眼眨了眨,傻愣了一会儿,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姐姐!人家还以为自己没睡觉咧!”她扒着双手搂住姐姐的脖子撒娇。
“对呀,你再做梦,早饭都让哥哥他们吃光啦。”林燕娘将人抱出屋,逗着她,“你闻闻,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儿呀?”
小傻瓜还真的用力吸动鼻子,想要闻到院子那边厨房里有什么食物的香,却歪头无奈道:“闻不到。”
“还不赶紧过去。”被她认真的小模样给逗笑了,林燕娘将她放下地,提醒着她。
林雪连忙跑过去,厨房里,林宋氏已经给她打好水,带着她去洗漱。
厨房饭桌前,父子三人正在吃饭。
一人一碗酸菜面疙瘩汤,吃得香喷喷的,手中各有一个面饼子。
林燕娘只摊了九个,云靖宁拿走四个,他们俩分吃了一个,父子三人吃掉三个,还有一个,林宋氏和林雪分吃。
林燕娘把自己屋里的被子也拆了,把小妹藏在枕头底下的几文钱放到了针线笸中。
打扫完屋子,就去提水来洗被子。
两床被褥也拿着长凳搭晒在院子里,太阳刚刚升起来,已是夏天的天气,晨露已干,空气里带着一阵暖意。
来挑水的村里人见她在家,便笑着问了起来。
第140章 期待
“听说婚期定在下个月了,是在新屋摆酒,还是在这边摆酒啊?”
看来村里人对云三是否上门女婿的问题,仍然很关心。
真是傻啊。
林燕娘无奈道:“云家大哥都来下聘了,在哪边摆酒,不是云家人说了算吗。”
“哈哈,我就说是燕娘嫁过去嘛,你们非跟我争。”谁知,那开口问的大叔,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他解释,原来刚才来的路上,几个挑水的人碰到一块儿,就说起了她和云三的事情。
有人说新屋建在旁边,怕还是个上门女婿。
有人也奇怪,为何云三不把媳妇娶回家去,一个关内人还要留在村子里,看云家来人的气派,显然不是破落户啊。
大家就这样争辩起来,这才有先前一问。
林燕娘听了一阵无奈,却不好说什么,毕竟她是个待嫁的姑娘家,哪有她亲自与人闲话自己亲事的?
解释清楚是嫁出去而不是招上门女婿就行了。
到是他们几个自己一边摇水上来一边议论开了。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云三疼媳妇,肯定是要帮着岳家人,待小舅子长大能撑起家里时,再带燕娘回关内去。
林燕娘听着他们那边热火朝天的谈话,心里却想,应该是这样子的吧?
男人不只一次说过,要带她去看外面的世界,要带她家人一起进关,她还想开铺来着。
他们现在收猎赚钱,就是为将来开铺做准备。
打猎卖到的钱,过日子足够了,不但还清外债,还准备买些纸笔,待歇猎时,好好教小弟们读书写字。
秦湛有从关内带来了两刀竹纸还有两套笔墨,还有一套据说是他自己小时候用过的启蒙书和一些诗词歌赋书籍,
只是小弟们现在还是拿树枝在地上写字,舍不得就用笔墨。
这两天家里也是一阵忙乱,旁边在建新屋、家里要收猎,还要做许多人的饭,她又每天都在山里打猎,也没人管他们读书写字的事儿。
她计划着等攒齐了一百两银子,今年冬天也不打猎了,就在家歇着,烧着暖炕,好好教弟弟们读书写字。
她教,男人教,都行。
把被子洗好晾到新屋那边院子里去,这样就不怕挡着自家院子里的路,进进出出的,已经铺了两床棉被在院中,不能再占地方了。
为了晒被子,家里的鸡都没放出笼,只将鸡笼搁在后院里当太阳一些的地方。
她手臂上搭着几床拧成麻花状的被套、被单,大步往新屋走,小妹也喜滋滋地跟在后面。
看到她们过来,哥俩立刻收起了箭,就要过来帮忙。
“你们练吧,小心别脱靶了。”林燕娘说着。
“燕娘,你看先把箭靶朝着东边可好?”林平安这时却提议,“马厩里还没有马,靶子就搁在那里边,距离也拉开了。”
转个方向,却不用担心在射箭时,自家那边走过来人。
以前这里是一块荒地时,箭靶搁在靠山坡的地方,就算路上人来人往,也不怕误射到。
如今因为建了新屋,就着院中给出的面积,能伸展的地方还是有限的。
到不是说地方窄,而是这个原有的方向,因为两院相连而增加了风险。
“后院里也还有位置,到后院把箭靶朝东,那边是围墙,可以试试。”林燕娘却说道。
前院里她今天要晒被子,显然也会占据空间,对哥俩练箭不方便。
“前院后院都行,但今天我在晾被子,以后马厩里说不定就有马了,所以要搬来搬去也会影响灿儿和杰儿,不如一开始就去后院里。”
“还有这廊下也可以,云三说过,遇到风雨天、雪天,就在廊下练箭。”她又朝围墙那儿的宽檐看了一眼。
林平安自然觉得长廊下好用,但又想着,不能太占用了新屋这边,到像是将云家的屋子迫不及待变成了他们林家的地方一样。
他自然不怕云三有什么想法,只是担心以后云家来人看到,会心里有所不喜,回头让云三在他家人面前为难。
本来云三就是被当作上门女婿在村里被人议论着,如今又在村里起了新屋,让人分不清是娶媳妇还是上门。
刚才村里人在水井那边说笑声,他在这里也听见了,这才有些想法。
“我们在这里练。”林杰听姐姐也说到可以去长廊下,立刻就将弓背了起来,跑去搬自己那个箭靶。
云三哥早就说那里给他们练箭用的,就是爹不同意,他们也没办法。
后院里也宽敞,但他们想着,以后后院里也建猪栏,或是建鸡舍,他们练箭的地儿不又没了吗?
为啥不能用云三哥给他们安排的地方?
小少年不懂这些,刚才还有些不开心呢。
林灿看了爹一眼,也默默跟着弟弟过去了。
显然他也觉得爹顾虑多了,这是云三哥的屋,也是姐姐的屋,他们为啥不能在这儿练箭?
林平安见状,心下叹息了一声,便没有再反对了。
林燕娘也没多想,就去将早就架起来的晒架挪了挪,把被子搭晒上去。
太阳已经升高了,正好洒在院子里,约半丈高的围墙,也就是两米出头,做的不只是宽檐,而是搭成了长长的敞轩。
不只是能立两个箭靶练箭,便是用来当待客、消遣的敞厅,也是方便的。
而且面积狭长,从西侧墙搭到了东侧与马厩的瓦檐相连,就连院门口也没中断。
院门屋檐向外三片瓦,向内就是一个门廊,下雨天丝毫都不会被雨淋到。
尽管只是一座农家小座落,也收拾得整齐宽敞干净,不知道云家在关内又是住着怎样的大院?
有时她心里也会想着,云三成长的环境是怎样的?
为何他能在这样的穷村子里也过得安然自在,丝毫没嫌弃过她家里的穷和简陋,如今又眼也不多眨地在这里建了一座新屋?
关于他的事情,她想了很多却想得脑子一团乱,总觉得不管怎样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但他一直以来的态度和表现,又是那么自然和诚恳,他为她家,其实也付出了不少。
晾好被子,她又到各屋里看了看,将昨天没来得及细看的家具再看了看,心里也是喜悦的。
自出生以来,她就一直想要快些长大,想要快些找到更好的安身之本,想要让家里人少些辛苦、多些安稳生活。
但是爹瘸了……
她等不到出去闯荡赚钱,只能接过爹的弓箭、跟着队伍上山,以最近、最快、最可靠的方式,打猎赚钱、养家谋生。
任何发家致富的想法,都抵不过养家糊口、谋生立命的重要。
所有理想的前景,都必须建立在一家人衣食无忧的前提下。
三年来她一直很努力,也很忍耐,有时在山里遇到一些草药,也会采下来卖给方郎中,再从方郎中那里得到一些买药的折扣。
但她不能把自己突然变成一个采药郎中,她是猎户之女,她自小习武练箭,也熟知打猎的事情。
因此,她只能做个女猎户。
如今,她捡了个男人回家。
这男人还是个可靠的,以后有他在,他们能将收猎买卖做起来,甚至可以去关内开铺。
只有到那时,她的理想、她的奋斗目标,才能真正开始实现了。
是男人,让她对一些以前不敢想的事情,开始生起一些些期待。
门窗都打开了通风采光,各处仔细看过,虽然有些潮湿但并无质量问题,就这样晾上半个月,肯定能住人了。
林燕娘从屋里出来时,就看到哥俩正在拉弓,并没有立刻就把箭射出去,他们在延长拉弓时间,借以练习臂力和耐力。
弓箭手,绝对心急不得,该快时快、不能出手时就一定会集中注意力,随时候命。
林平安已经回去扎箩筐了,并不会一直守在这里。
哥俩练箭也有几年光阴,并不是初学者。
林燕娘目光扫了一眼,见弟弟们姿势、动作并没有错处,也就没有说什么,带着小妹回去了。
回去后先把厨房里的水缸提满,又帮着摘了两样青菜回来。
林宋氏已做了窝头,中午再煮锅粗粮粥,炒上两个小菜加上酱菜、小干鱼,中饭就过去了。
“娘,我回屋缝衣裳了。”林燕娘洗干净手,边拿帕子擦干、边和娘打了招呼。
林宋氏答应了,林雪便跟着娘在一旁帮忙,没有再跟着姐姐。
她回屋不久,林银花和林杏花就来了。
林杏花性子比林银花活泼,还在院门口就在嘴甜地喊着:“二叔!”
“你们来啦。”林平安坐在屋檐下正忙着手里篾活儿,抬头看着她们笑应着。
“嗯,来看堂姐,堂姐在新屋那边吗?”林杏花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朝东厢看了看。
东厢门开着,林燕娘正坐在换了一床被单的炕边忙着,随口应了一声:“这儿呢。”
“堂姐!堂姐!”林杏花眼睛一亮,立刻拉着二姐跑过来,嘴里叽叽喳喳地就说个不停了。
“带我们去看看新屋可好?听奶奶说,新屋可气派了,家具也好看。娘本来也想来,爹不让,我们溜出来了。”
第141章 这个月必有行动
“自己去看吧,过去之前先喊一声,你堂哥他们在练箭,别射到人了,家具可以看,别乱碰,还没摆到屋里去呢,堆一块儿别摔了。”
林燕娘坐在炕头还在忙着,并没有起身,只是透过门笑看着来到门外的小姐妹。
小姐妹原本就和二房这边亲近,听了也没多想,立刻就乖巧地应了,就朝另一边去。
林雪在厨房那边喊着她们,也跑了过来跟着又去了新屋那边,一路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她们走好远了,林燕娘在屋里都还能听见她们的说话声。
林燕娘勾唇笑了一下,便又继续忙自己的。
好一会儿之后,小姐妹就跑回来了,小脸粉扑扑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堂姐!堂姐!那屋好好呀,堂姐夫真好!”林杏花开心地跑进屋里,就夸了起来。
堂姐夫……
这嘴儿甜的,若是男人在这里,怕不得打个赏发个红包?
“堂姐,啥时候过门呀?”林银花跟在后面,内向的她此时也是眉开眼笑,很是替堂姐开心。
“下个月吧。”林燕娘本不想说这事儿,但还是个大概日子。
下个月,是肯定会的吧,照男方那边起新屋、送家具、下聘的速度,应该不会等到秋天,更不可能是冬天了。
想到早上……
她的脸红了起来,眼底也染上了一层笑意,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平静,只道:“具体日子还没定,要看屋子何时能住进去。”
“我知道,大堂哥说了,新屋要晾干,不然太潮了,之后大炕还要烧火烘两回才行。”林杏花立刻嘴快地笑道。
林燕娘点头,看着活泼纯良的小姐妹,忽然道:“等我出嫁时,你们俩过来帮忙,雪儿可干不了活儿的。”
“嗯嗯。”姐妹俩连连点头,想到那天就很兴奋,连忙又问那天会请多少客人、有没有肉吃。
看着林杏花小馋猫的表情,林燕娘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傍晚的时候过来瞧瞧,有肉就有,没肉就没有。”
“为啥?”林杏花一脸茫然。
“啊!我知道!我知道!”林雪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云三哥是不是打猎去啦?”
因为一大早就没看见云三哥呀,姐姐说云三哥出门了,娘说云三哥上山了。
“才没有,他有事情出门了。”林燕娘见小妹这么激动,哪里敢说真话?连忙否认。
见她们几个都一副不信的样子,目光一转,便道:“要成亲了,他忙着呢,有好多事儿要做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便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刚才的激动喜悦便淡去了几分。
又说了会儿话,林银花和林杏花就回家去了,离开之前,林燕娘叮嘱她们,回去不要说她刚才说过的事情。
姐妹俩显然清楚原由,连忙答应了。
中午吃了饭,林燕娘给哥俩在泥地上划了一个字,让他们看熟写法,就自己坐在屋檐下练了起来。
这些年来,弟弟们跟着她已经写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刚开始学《千字文》,认的字多了,《千家诗》就自己翻看,遇到不认得的字,或是读不懂的诗,才会来找她。
而她也做出一副自己在学的姿态来,只不过这三年来,她没有那么多空闲跑去领村塾学偷听了。
在上山之前,她自小习武,也是在屋里呆不住的,时常到处跑,拿什么回家来,到也不让人疑惑。
如今她随手写下一个字,整整齐齐,当着面儿写下来毫不停顿,弟弟们又如何会多想?只会认真地学着了。
下午,林燕娘认真缝了一个多时辰的新衣,已将上衣缝好,便出门去新屋那边看了弟弟们练箭的进度,再闷不吭声去割猪草。
等回来后就趁着太阳还没落山,赶紧把晾在院中的棉被拍打了一阵,再收起来搁到炕上,等放凉之后再收进箱子里。
再去新屋那边把被单被套都收了起来,把隔壁屋里再整理好,就到院子外面朝田畈那边张望了一眼。
臭男人,难道真的要等傍晚才回来?
这是打到什么了?
还是什么也没打到啊?
不会被老虎吃了吧?
……这个念头顿时让林燕娘心里颤了颤,便朝外着急地走出两步。
又想老虎就算有,也应该在野猪岭深处呢,双溪岭这边不应该再有了啊,不走远根本没危险。
她停下脚步,又张望了会儿,便想回去帮娘做晚饭去,刚要转身,就看到田畈那头的身影,目光闪了闪。
那身影似乎也在朝这边看过来,吓得她连忙转身,一溜烟儿似的跑去了厨房里。
林宋氏正在摘菜,林燕娘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儿,就提了只空水桶出去,当她在井边摇了一桶水上来时。
就听见脚步声快速传来。
“你跑什么?”男人很肯定地朝她质疑,随着说话声,人也走进了院子。
“谁跑了,没看我干活儿呢?”林燕娘顿时有些脸红,这样都能让他发现?
“呵呵。”云靖宁见她不认帐,无奈一笑,也就不说什么了,将背篓摘下来,“赶紧干活儿去。”
“打着什么了?”林燕娘一听顿时眼睛亮了亮,真的有加菜啊!
“兔子,山鸡。”云靖宁见她高兴,也不禁笑了起来,得意道,“大的没打,就挑这个方便加菜的打了。”
“噗。”林燕娘失笑,一脸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立刻就提着背篓去了厨房。
一桶水搁在井旁,也不管了,到是云靖宁无奈地撇了下嘴,连忙提着往厨房里送。
等他连提了三桶水回来,也自己洗了手脸,林燕娘那边已经烧开了水,先杀了一只鸡。
林宋氏也搁开了青菜,赶紧帮忙把剖洗干净、拔光了鸡毛茬儿的山鸡给剁了块,先拿砂锅在小灶上炖着了。
林燕娘也赶紧剖了两只兔子,再一看筐里,不由又是无语,有些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门口的男人。
“两只兔子?两只山鸡?”真是巧啊。
“我今天去了野猪岭,在咱们昨天走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没有看见老虎,有见到两头野猪,没有理会。”
云靖宁见她果然问了,连忙解释。
今天必须要去野猪岭,不过不是去趟路了,而是寻就近的山道路线。
山里当然也不只他,事实上昨天离开的人,只是工兵,秦湛和云霁、云霄还留在镇上呢,带着几个斥候。
今天他上山是从山里往外侧趟,会合他们,一路就穿过了野猪岭。
现在他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这野猪岭已经没有老虎了,但野猪岭那头,白花山另一边连接草原不远,确实有北漠兵扎营在操练。
但对方到底没有跑到山花山脚下,而是在草原那头北漠的边城赤水关外。
当初云靖宁混入赤水关时,尚无这么多驻军,不过关内已有调兵迹象、守卫森严,不然他在进一步打探时,也不会被发现而遭到追击。
但他毕竟只有一人,逃进了白花山里,追兵就没有追那么紧了,想来以为他会葬身虎口吧?
这山里的两只老虎就能震慑住一匹山民,没人敢穿过来看到北漠这边的情况,而若从官道走,则是通往北苍的,北苍、北漠与东黎在这白花山附近,是呈品字三叉之局的。
而北漠另有一城有官道通往东黎。
所以,附近最近的交界处,北苍和北漠都有官道往东黎北关,最后都会在三岔口集上相遇。
而白花山,就是东黎在关外的领地,山下有十几个村子,其中沿着双溪岭的两条流向,就有了大溪村这边的穷山沟里的生活。
今天,秦湛和云霁、云霄他们是乔装旅人,两人同骑,策马往北苍的官道一路行来,在昨天云靖宁指出的地点进山。
进山后就靠他们自己摸索出一条合适的山道,一路标上了记号,最后在野猪岭腹地找到了云靖宁。
应该说是云靖宁站在高处寻到了他们,下山接应了他们。
中午的时候,他们就在白花山那头树林里,细细观察了北漠嚣张的练兵场,见他们已经在练枪刺阵、扛梯急行阵,不由冷笑。
北关外松内紧,早就已进入二级战备了,待他行军,就会进入一级战斗戒备中。
只待粮草军备到齐,就点兵出发。
但眼下所见,是等不得了,要打敌军个措手不及才好。
他们就坐在山林高处,一边抢着他带去的媳妇儿烙的饼子、一边商议起对策,直到阳光渐渐西移,吓得他赶紧往回跑。
一行人也立刻隐入山林。
再从野猪岭穿回双溪岭的路上,随手打到两兔两鸡回来交差,大家也动了手,不过是带回去他们自己加餐。
今天看到的事情,也让大家不敢怠慢,决定连夜回关,就算眼下不出兵,也要加快进度,这个月必有行动。
而他计划下个月娶媳妇……
看着小媳妇在厨房里忙开了,云靖宁心里有些烦躁,好想说提前成亲,可又怕她起疑,再者……
他就要出征,却还想着先把媳妇儿娶进门,总觉得有些……对她不住。
第142章 没资格阻止别人赚钱
第二天就是约定的打猎日子,大家早早出门,举着火把上山。
与杨坪村那边也是约好的,因而进山没多久,就能看到杨坪村的队伍也举着火把从另一头赶到了。
依照约定,大家也没多话,直接就以溪为隔,朝着野猪岭方向大步前进,一路虽然也有一些小猎物在逃蹿,但他们并没有动手。
为的是今天能将野猪岭走远一点,对环境多摸熟一点儿。
有了头两回的难处,总结出来的办法就是先走到那头再往回走。
只不过,走到中间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云靖宁就开始阻拦了。
“大家到这里就可以了吧,再走下去,太阳落山也走不回去了。”再走下去,离那一头就近了,可不能让普通百姓看到北漠的场面。
大家早就相信他说的话,对他的提议也多是遵从的,因而没有异议,就转身向四处散开,去寻刚才看到的不远处的大大小小猎物。
从这里往回走,边走边猎,等出野猪岭时收获必然不少,还不用来回折腾。
但走了这半天,大家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没有老虎!
没有老虎!
没有老虎!
说起这个就又是高兴又是惆怅。
有老虎太危险,但若打着了,就能赚上一笔。
利益与风险并存着,让他们很难决择,但如今找不着老虎,就不用选择了。
日正当空,也不知具体时辰,根据饥饿猜测已是午后。
他们一鼓作气出了野猪岭,寻到熟悉的溪流,将猎物搁到一旁,纷纷洗了手,这才拿出干粮来吃。
杨正飞坐在一棵树下,看着站在溪边吃大馒头的俩人,神色有些阴沉。
忽然,他走到自己村里带队的大叔那边低语了几句,附近几个猎户皆是露出了惊讶神色,个个怔愣地看着他。
但他又走到另一头去,拿了水出来喝,不再说话。
两村猎户打着火把上山,这一路急行走得十分辛苦,眼下收获也有不少,当下就在这附近散坐着,聊天聊得热闹。
大家都在说,关内的贩子不知进村了没有?
这时,一句话悄然在杨坪村的猎户当中传了开来,大家听后皆是发愣,随便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话也变得少了许多。
大溪村这边的猎户很快就发觉异样,便有关系熟的问了起来。
“什么!”王威最先沉不住气地嚷了起来。
“你们还有没有骨气了?姓田的想压价就压价,想涨价就涨价,回头若再压价,你们还好意思再跑回来吗?”
“咳,这个……你别生气,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一个与王威熟的后生尴尬地解释着。
只是没好意思直说,他们猎户离不开弓箭手,而队伍里最说得上话的弓箭手,就是杨正飞。
现在杨正飞要将猎物卖给下溪村的贩子,不卖给关内的贩子,他们还真是没法反对。
不然以后杨正飞单干,他们这些猎户就算依然能进山打猎,也能继续组队,但没了神箭手,一天能打多少?
若是谁都可以有很多收获,哪里还会有领头的?哪里还会有弓箭手的重要性?
相比杨正飞在杨坪村猎户中的地位,大溪村这边林燕娘就弱势许多。
不是林燕娘本事差,而是她年纪轻又是个女孩子,因而队伍里作主的一向不是她。
但她只要开口,大家也不会忽视她的话。
因而,当她同意云三上山打猎时,大家没有反对,当她提议把猎物卖给云三的关内朋友时,大家也在价钱略涨的前提下,选择了冒险撇开下溪村的贩子。
事实证明,他们在关内贩子这里,赚两次就能抵得上以往的三次了。
最主要是老虎价钱给得痛快,而不论是打猎还是卖猎,云三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也让他迅速成为队伍里的核心力量。
如今山里安全了,他们也能走到野猪岭深处去了。
虽然走得又快又远起得还早,一路都很辛苦,但是收获却比以往多得多。
大家心里高兴着呢,聊天都是兴高采烈的,却谁知……
杨坪村突然不跟大家一起了,这算什么?
云三的朋友们从关内远道而来,当然是收回的猎越多才越赚,若是少了杨坪村,也不会亏,只是要少赚了。
已经与几人熟得跟朋友似的,大溪村的几个后生立刻就嚷了起来,尤其是王威,在质问着杨坪村的反水行为。
“哼,我们有货,谁给价高就卖谁,又不是签了必须卖给谁的契约,你们凭什么质问我们!”
杨正飞见大溪村的闹了起来,沉着脸色走过来。
“你!”王威气得捏起了拳头,却立刻就让旁边几人拉住了。
“怎么,你还想打我?这猎又不是卖给你们大溪村,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杨正飞比王威高一点儿,此时一脸冷笑地瞥着王威,十足的不屑表情。
“杨正飞你是个小人!”王威被他挑衅顿时气红了脸,挣不脱拉住他的人,就骂了起来。
“当初我们把猎卖给秦湛他们时,你们也是不想换贩子的,可那时贩子不给你们涨价,你们就把猎送过来了。”
“秦湛他们说什么了?哪次不是优先给你们过秤、付钱?下溪村的贩子咱们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何曾这般仗义过?”
“你们前天还说他们好,今天就变卦不卖猎给他们了,要送回到下溪村去,你们说说,下溪村给了你们啥好处!”
王威情绪激动地质问着。
杨坪村其他猎户都或低了头、或别开眼,有的躲在一旁啃窝头,没人回应王威的话。
事实上昨天从上午到下午,田老三带着田老四就到杨坪村将所有猎户家都跑了一遍,具体对谁家是怎么说的话,没人知道。
猎户们自己也没说,今天照常上山时都没人说,平静得仿佛不曾被田家兄弟找过,直到刚才杨正飞先开了口。
一语击碎了平静的水面。
而王威的最后一句话,也让杨坪村的猎户们尴尬、脸红,抬头看向王威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昨天田三虎和田四虎确实进村找过我们,是挨家去的,具体和谁家怎么说的,就是我也还不知道。”
这时,杨坪村的领头大叔走过来了,一脸无奈地开口。
刚才趁着吃干粮时间,他在另一头已经和林老六低声悄悄地说这件事情了,就算要走,也不希望因此得罪了大溪村的猎户们。
大家多年来都是在山里讨生活的,很重视这份情谊。
而他主动说出来也是希望得到林老六的建议。
但他没想过立刻就下决定,或是当众这么说出来,因而当杨正飞突然过来说出自己的决定时,他也是惊讶的。
更没想到马上两村里就闹开了。
“田三虎给我说的价是,老虎三百两,野猪二十五文、兔子和山鸡还有其他猎物,都比关内的价高几文。”
“而且田三虎的意思,以前是他们兄弟不地道,如今知错了,若大溪村的你们肯将猎物卖给他们,他们也很愿意握手言和,照这个价给现钱。”
领头的大叔将内情说了一遍,然后看向生气中的王威。
“王威,你还没成家,家境也是村里算好的,不知这几文钱对我们养家糊口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其实我们也很犯难,一边是涨了价,一边也确如你所说,云三关内的朋友来收猎,很仗义,做得也很地道。”
“但我们无法拿田家兄弟给的价,来要求关内的贩子跟着涨价,因为我们也清楚,从关内来,成本上显然更高。”
“只要田家跟着涨,关内的就没竞争优势,尤其眼下天气热起来,关内路远,要想猎物不坏,他们必须快车快马连夜送回去卖掉。”
“这是我替他们担忧的地方,或许他们做得这买卖,也就有应对的办法,是我们瞎操心了,但……”
“田家如今确实涨价了,难不成我们真要说,只要关内的贩子价钱也涨,我们依然把货给关内的贩子?”
推心置腹一席话,让王威再也发不了脾气。
道理摆在面前,你自己可以讲义气,但你没有资格去阻止别人赚钱。
生活不易,尤其是在山里谋生的人最清楚以往他们打猎有多难,如今能多赚几文钱,谁不愿意?
就算是大溪村这边的猎户们,心里也会免不了心动的。
但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们也清楚,当初就是为了多赚几文钱,他们选择了将货卖给关内来的贩子,而舍弃了下溪村的田家。
如今若再折回去与田家言和,等关内贩子不再来了,田家又犯了毛病继续克扣他们,到时他们还有回头路走吗?
当下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皆是迟疑不安地说了出来。
“那就这样吧,杨坪村自愿给货到田家,咱们大溪村还选择关内的贩子,互相对比着,或许都有活路。”
林老六这时也开口,沉声说出他的想法。
“因为我们两村都偏向了关内贩子,田家无猎可收,才会去杨坪村说服你们,若咱们都偏向田家,关内贩子无货可收就不会再来了。”
第143章 以契约的方式
“到那时田家肯定又能拿捏咱们两村了,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甚至以后价钱可能跌得更凶!”
林老六理解杨坪村的人,也清楚关内贩子的难处,更提醒大家莫忘了田家兄弟的恶劣本性。
大家选择怎样都好,做好觉悟就行。
听他这么说,大溪村这边的人纷纷同意他的决定,还是卖猎给秦湛他们。
这边都在说猎卖给谁的事情,溪水边,林燕娘一脸无奈地看着男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神已说了太多。
少了猎物,就不能趁着眼下天气还没有热得不适合运猎时,多赚几个子儿了。
赚钱的老虎又没有了。
虽然听男人说,两只老虎就把他们入手的本钱给赚回来了。
现在买卖都能小赚,之前建新屋的那么多人手,都是从这赚头里付的人工。
可猎物一下少了,之后怎么办?
云靖宁却不生气,觉得大溪村不管给哪边供货都行,给他他就收着、不给他他也不在意。
昨晚秦湛和云霁回关内了,只有云霄带着几个人留了下来,这些天他们已经整肃过哨卫,回头三岔口应该是也不能卖货了。
“云三哥,你怎么都不吭声儿?”俩人在溪边没有参与那头坡上的事情,谁知王威却着急地喊了过来。
王威与秦湛熟了,自然是替关内贩子们着想的。
“这个并不难,只要还有货收,他们就会过来,若没有货收,提前一次告知,别让他们白跑就行。”
云靖宁便笑着开口,与王威的反应相比,他的态度就有些事不关已了。
“我有个提议。”这时林燕娘却突然开口了,她转身向看那边人群,“杨坪村的大家可以先试试看。”
“你说。”杨正飞连忙开口。
他在面对王威时可以尽显挑衅,但林燕娘开口,便收起了打架随时奉陪的那一套,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刚才就是她与云三站在一起亲昵的姿态刺伤了他的眼,才让他下定决心将货卖回给下溪村的贩子,不愿意再与云三这边的人打交道了。
“趁着关内还有人来收猎,你们有本钱与田家兄弟谈条件,比如田家开出的价,在大家的见证下写在纸面上。”
“以契约的方式,约定你们只要上山打到猎就卖与田家,而田家必须给出什么价钱,若田家有违,你们仍可换贩子。”
“当然田家肯定也会约束你们,不许以任何理由卖与别人,或是自己去镇上私卖。”
“田家以前那么嚣张,无非就是做的垄断买卖,除了他们,你们也没有别家可卖,”
“但你们要记得一条,自家吃用不算买卖,不然以后你们连自己吃都要被田家拿来挑刺儿了。”
“契约这东西,一定要写清楚,多看多商量,莫让人钻了空子,但有契约在,就算以后关内贩子不来了,田家也不能违反。”
“明码标价,什么东西什么价钱,重量是多少就实算,要逢钱应该逢给谁,若田家在没了关内竞争者后,又开始使坏、克扣、变本加厉从中乱价、缺斤少两、抹钱,就算违约。”
“田家违约在先,契约失效,你们就可以继续换人,若需要时,我们还是能从关内叫人过来。”
“关内的贩子本来就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是云三哥写信叫过来的,利用对关内行情的熟悉接了这档子买卖。”
“他们本来就是什么买卖都能做的闲汉,就算不收猎了也还能去做别的,若你们有需要时,再过来,也还是能做起来。”
“因而,大家也不用有压力,觉得对不住谁,云三哥说得对,只要不让人白跑就行,就算到时再找他们,嫌写信慢,也可以让云三哥回趟关内。”
“毕竟咱们,是有关内人脉这个优势的。”林燕娘指出应该如何做,又将问题细细剖析给大家听。
“这些日子田家没有收到货,他们清楚没猎可卖不但是自家赚不到钱,更是会丢掉他们在镇上经营起来的人脉和生意。”
“这才是他们田家的立足根本,若是把镇上的人脉和生意弄没了,以后都难以翻身。”
“不然你们想啊,以田家兄弟的性子,会挨家挨户去谈价钱?还说知错?”
“他们但凡不那么恶劣,当初在与我们大溪村闹掰以后,也应该留住杨坪村的你们了。”
“说到底,他们就是欺负我们猎户惯了的,一时心里没转过弯儿来,以为你们不会都选择关内贩子的。”
她的话说完,林子里一片安静,大家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纷纷附和。
“燕娘说得没错,那田家现下肯定就是这个情况。”杨坪村领头的大叔率先感慨的开了口,眼中情绪有些激动。
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明白,所以刚才在一旁和林老六悄悄说这事儿呢,但要将问题说得这么透,他都没这能耐。
“那我们今儿还将猎卖给关内的贩子吧,若是抬着猎去,田家一定得意了,我们提什么要求,肯定不会听,或是拿乖话哄着咱们。”
一个大叔便说了起来,却是一脸担忧。
“到时咱们总不好将猎又抬走,若就这么卖给他们了,明码标价这种事,怕是就没法说了。”
“对,就算不写契约,也要让他们知道,明码标价,若他们又搞鬼,就不卖给他们,不是非他们不可!”
另一个后生也大声说道,内心十分赞同林燕娘刚才的话。
就算不立字据契约,这层意思也应该说明白,让田家四虎清楚,以后有所顾忌,而对他们客气些。
大家纷纷附和,皆是同意林燕娘刚才这层意思的。
杨正飞也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今天还给关内来的人,回头若是田家再找来,咱们就这么说,也好谈条件。”
事情总算有了眉目,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王威也不再骂杨坪村的人了,只是低声问云靖宁。
“云三哥,这样能行吗?”
“嗯,若田家愿意定下契约,也愿意与大溪村言和,之后咱们把猎卖给田家也无妨,钱是一样赚就行。”
云靖宁笑了笑,却看了一旁的小姑娘一眼,暗道她这主意很是清晰、谨慎了。
“那秦湛他们以后不是就不能常来村里收猎了?”王威接受了这样的决定,却还是有些遗憾。
他还想着以后也跟去关内瞧瞧世面呢。
“天气热起来了,这两个月时间,可以给田家机会,若田家又变回原来的田家,最多大家熬上两月,待天凉后,秦湛他们又方便了。”
云靖宁见大溪村这边不少人竟都是替秦湛他们担心的,这才开口,给出另一条让人安心的提议。
他没想到秦湛他们几个才来村里几回,就已与大家处理感情来了。
这帮猎户是很本份善良的,也热心仗义,将来还是要拉扯一下的,也不枉他在这村里停留了这么久。
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了,就收拾了一下,继续往双溪岭这边走。
有余力的遇到了小猎物又积极地打了,为自家队伍增加一点赚头。
林燕娘就是那个最有余力的,因为男人在,背猎算他一个,而她依然只背着弓箭,就沿路逮着机会绝不放过。
大家嘻嘻哈哈地发现打猎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心里只觉畅快。
待到山下时,已是半下午了,日头正高,但大家还是赶紧下山去,杨坪村那边也达成了共识,这猎还送到大溪村去。
杨正飞依然是闷头就离开了队伍的那一个,只是大家已经心知肚明,谁也没有说他什么。
村里人已经不会再围过来看稀奇了,便是路上遇见,也只会笑着打招呼,随口问问:“今儿可见着老虎了?”
回答自然是:没有!
若不是前两回真的打到了老虎,并且村里人都看见了,大家会以为是做梦呢。
但几次之后,那份激动的兴致也就渐渐淡去了。
第144章 过意不去
林平安家今天还算安静,因为云霄带着几个人是在新屋那边,拎条板凳坐着,在看小哥俩练箭呢。
马车就停在院子外面,系在那头的竹篱笆桩上。
猎户们热热闹闹地过来了,听见动静,林杰立刻收起弓跑去打开院门,朝外一望激动地喊了起来。
“姐!云三哥!今天打到老虎没有!”
“……”林燕娘哭笑不得,如今大家都以为,只要上山打猎就应该打老虎吗?老虎何时变成满山跑的小兔子了?
就是小兔子,如今山里也不那么容易发现了,得碰运气。
虽然云霄他们待在新屋这边,但收猎还是去了林家院子里,不想将这还没搬进来的新屋弄脏。
人手多,很快就把杨坪村的猎过了秤,付了钱,大家欢喜地离开了。
走远了还在嘀咕,若非想多赚个几文,这关内贩子是最好合作的,要不给货了,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
可林燕娘和云三说过的话,也说到了大家的心坎儿里了。
他们能够理解大家的难处,也让人无比感激,因而此时心里热呼呼的,说起这些事儿,也是高兴得很。
至于田家四虎在家等着杨坪村的人上门卖猎,到天黑都不见有人来,一时气愤得骂人,末了还得赶去杨坪村求大家。
大家在山里已经得到了林燕娘的建议,又有云三说的话做后盾,此时心里底气足得很,就聚到了领头大叔家里,一起把条件说了。
田家四虎心里气得想杀人,但嘴上还真不敢拒绝,最后又谈了许久,才约定不写契约,遵照口头约定。
但有大家都作了见证,就连杨坪村村长和耆老都到了,约定就照大家的意思办。
一纸契约带来的隐患不只是双方遵守的问题,可能还要闹到衙门里,就会被衙门里的人横插一手。
到时有什么后果,不是双方能够承担的,因而,口头遵守是一样的,若谁违反了,再一拍两散也无怨言。
反正这约定主要是约束田家四虎的,若田家四虎违约,大家就不用再给猎,退路还有关内贩子。
因而,在杨坪村许多人及村长、耆老们的见证下,就这么达成了口头约定,待下次打猎所获,就送到下溪村去。
换言之,一切方式照旧,只不过价钱提了,比关内贩子的高,这才是重点。
若非更高,杨坪村猎户不会回头,田家四虎也买不到杨坪村猎户的回头。
而田家四虎一再退让、忍耐,目的就如林燕娘所说,除了怕失去生意,更怕失去镇上的人脉关系。
毕竟白花山这么大,打猎的并不只他们两村,不过是双溪岭这边,是他们两村。
这一趟,田家四虎忍痛割出了利益,自然不想放弃大溪村,便又问起杨坪村的人,可有提过这事儿,甚至希望杨坪村的人能帮着和事。
有云三的安排,大家只说自己都没定下来,哪会再与人多说?没人承认大溪村的人早就知道了。
最后领头的大叔做好人,说下回上山就说说看。
田家四虎走后,大家相似一眼,互相叮嘱着不要传出去,家里人也不能说,就各自回家去了。
杨坪村猎户依然是隔一天上回山,而大溪村猎户却在抢时间,昨天休息之后,他们是又要连续三天上山去的,之后再歇一天。
村里刚收了麦子、种了稻,时间上还算宽裕。
家里也有种些黄豆、油菜、绿豆、高粱的,到底是田地不多,又有打猎的利益在前,因而家里都不想他们回去下地。
赶着赚上这一把,待天更热时,再寻别的出路,家用宽裕些,时间也就宽裕些,大家并不担心之后的生计。
这天赶在傍晚前,云霄带着人手赶着马车拖了两车满满的猎物离开,因准备的车马不多,其他人都只能在车尾挤一挤,待到镇上再添一辆马车走。
王威见秦湛和云霁没来,奇怪地问起。
云霄连忙解释:“他们昨天回关内了,我留下来今天拖货回去。”
“明天、后天他们分两批再过来,我大后天再来,轮班走就轻松多了。”
大家一听觉得是这个理儿,毕竟他们接下来都是每天打猎,多少都有一些收获的,若天天跑都没个睡觉时间了。
三人分成三班跑,就不用总在路上。
大家也没多想,等云霄离开后,也谈笑着领了钱就回家了。
云靖宁带着哥俩继续数钱,林平安则把燕娘交来的钱收回屋里,却怎么也不肯收云靖宁分到手的那笔赚头了。
“你们就要成亲了,有燕娘给钱家里就行,你的钱还是你们自己攒着,自己小家小俩口的,也要有些体己。”
林平安早就打算好了,燕娘赚的归林家,云三赚的归云家。
云家也没修厨房,自然是在一起吃饭,和以前并没两样儿,不过是添了云三的碗筷罢了,因而,口粮还是林家这边出。
但云靖宁哪里敢不给林家钱?
待封山时,林家的收入来源可就断了,这时候不给,到那时再给,理由也没这么好使。
他将钱塞进林平安手中,一脸认真道:“虽然我还未娶燕娘过门,但关系已经摆在这儿了,林叔就是我岳父大人。”
“我答应燕娘的,和她一起撑起这个家,并不是我建了新屋就是另一家了,这钱是要一起交到公帐上的。”
林平安管着家里公帐呢,吃穿用度自有划算,林燕娘到是没藏过私房钱,不过也会有些小零用在手边。
最后互相推让了一阵儿,林平安便答应收下一半,一半归云家小俩口做体己。
而云靖宁却只收了零头。
“今天赚头不错,虽然没有老虎,但野猪就有两头,还有一头獐子、不少小猎,这三吊钱我和燕娘收了,剩下二十三文,就给灿儿、杰儿和雪儿去分吧,也让他们攒点零花钱。”
剩下的二两整数,就都给了林平安。
林燕娘在厨房里帮娘做饭,回来后就没有参与卖猎的事情。
如今两个弟弟已能熟练地数钱,帮着分钱了,她也就不操心那些事儿。
吃过饭后,林杰和林雪在洗碗,林灿在磨小箭,林燕娘磨大箭,云靖宁就去往水缸里提水,又去往灶下抱了些柴。
林平安和林宋氏一起在后巷里喂猪,几只鸡早在大家回来时就先赶紧收进笼,不在家里到处蹿。
林平安和林宋氏说起云三把赚头交来的事情,夫妇俩一阵感慨,以往光靠燕娘那孩子,着实不易。
如今燕娘有靠,肩上担子也能轻一点儿,家里孩子们也懂事勤快,能帮着干不少活儿了。
等再过两年,灿儿能跟着队伍上山的时候,女婿的钱一定不能再收的。
等灿儿能够像燕娘这般成为队伍里的主力,到时连燕娘的钱也不能要了,也要让燕娘自己攒些体己。
最好是让燕娘歇一歇,给云家添子,到那时,再轮到灿儿帮衬姐姐了。
说着对将来的美好愿景,夫妇俩人都很高兴。
最重要的是,燕娘要嫁人了,云三是个踏实可靠的男人,他们也就安心了。
前边阳沟边上,就着厨房里的昏黄灯火,姐弟俩正忙着磨箭,突然,男人也拿了长矛过来,一本正经地要把矛尖也磨锋利。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闲着就帮帮灿儿,累了就洗洗睡去。”
“我哪有你累?”云靖宁却回了她一句,还横了她一眼。
一个小姑娘都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了,他若喊累,老脸往哪儿搁呢?
“灿儿,去练拳。”林燕娘见他还敢给自己脸色瞧,便瞪了他一眼,转而支开弟弟。
林灿看了云三哥一眼,没有说话就立刻起身手了。
如今林燕娘小箭和大箭都用,根据目标调换,换野猪时用大箭,最多双箭连珠,事半功倍。
因而都要准备好,而云靖宁今天都没怎么用过长矛,才会被林燕娘那么说,有故意凑热闹之嫌。
第145章 定在六月初六
第二天照例摸黑上山,尝着了昨天同一个策略的甜头,今天大家也直奔目标。
尤其是在清楚杨坪村不会再卖猎给关内贩子后,大溪村的猎户们也卯起来想要多打一些。
这也是大家回报秦湛他们的心情。
林燕娘理解大家的心情,也不喊累,一路跟着穿梭在山林里没有掉队。
好在如今有男人帮她分担重量,不用找村里人帮忙,多个劳力就能减轻整体队伍的不少压力了。
快到交界之地时,杨坪村的猎户们才从后头一路小跑赶到了。
因为看到前头有火把的光,大家也就不用迟疑,追着过来。
休息了一会儿,进野猪岭时天色已蒙蒙亮,立刻熄了火把,行动之间也安静了下来。
依然是走到差不多地方时,就让云靖宁以天晚了为由把大家劝退了。
想到关内路远,贩子也要连夜赶路,大家也没多说什么,就收拾了走出野猪岭。
云靖宁走在最后,回头朝山林深处看了一眼,心里已在琢磨着正事儿了。
原来是一心想要进野猪岭,在穿行过去探查到北漠现状之后,就不用再惦着白花山那头的问题了。
反而不能让猎户们走得太远,一个是不能让他们发现北漠动静而引起恐慌、一个也是怕北漠散兵跑进来,带来危险。
一路紧赶慢赶,再下山时比昨天就早了一点儿。
杨坪村和大溪村也已经统一了口风,就在下山后分开了。
林燕娘接过云靖宁递来的竹水筒,看了他一眼。
“还剩点儿给你喝。”男人却朝着她微笑。
“……”林燕娘白了他一眼,将竹水筒绑在腰间,大步朝前面走去。
这厮现在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宣告着他们的关系,村里人连调侃都懒得调侃了。
回到家中,果然这趟来的是秦湛,他正在新屋院子里与林灿、林杰对打,打得不快,应该是在教哥俩招式。
听见动静立刻从半敞着的院门口跑出来。
“你们可回来了!”这次抢在前面开心喊起来的竟然不是林杰,而是秦湛。
王威看到他却不像以往那么热烈地打招呼,到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因为他们都不能一直给秦湛他们供货了。
好在秦湛已经与云霄碰过头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到是反过来安慰大家。
“无防的,天气热起来了,我们关内的酒楼也不太愿意收了,怕搁久了不新鲜,等天气凉了好跑买卖了,到时我们也提价。”
一听他们也提价,猎户们却更加不好意思了。
最后还是云靖宁说:“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卖猎了还能卖别的,山里也有其他山货,溪里也有鱼,地里还种了粮,都可以卖给他们,回去关内只要不亏本,也有个事儿在做。”
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便纷纷附和起来。
“咱们家还有千斤麦子,几百斤黄豆。”王威最先开口。
他是村长家,村长也有几兄弟,势力大得很,自然论粮也是村里头一份儿。
其他人也说家里有多少,只不过他们当猎户的,家里的粮自然比不上村里其他人家。
关外人吃用并不方便,也没太多粮卖给粮贩去的,都是要先将自家口粮留出来,再算出来年粮种,之后有闲余的,才会往外卖。
而地少的人家,也会早早上村里相熟的人家去买口粮,也有临时买的。
像林平安家,就全靠买粮,还一次买不了多少,因为过往打猎可没有最近这般容易,赚得并不多。
尤其到了秋天,林宋氏常咳嗽,吃不好、睡不好,身子也弱,到了冬天更难受,天寒地冻地更是时常生病。
因而吃药的钱也要不少。
而林平安自受伤打不了猎后,也是养了许久的病,现在还时常要请医用药,甚至扎银针。
若非方郎中为人和善,允许他们家常年欠着钱,早不知道这家还能不能撑下去。
林燕娘也是千方百计想要多赚一点,有时也会在山里寻些草药,为娘止咳、调理身体。
隔些日子就要单独打只山鸡回来添菜,不然缺少营养身体更差,尤其弟妹们要长身子。
而过往大房那边还时常要来拿猎,因为要孝敬长辈,不得不多留一些。
但是那天为了野汉子一事,林燕娘暴怒发飚之后,就坚决不给大房里猎物了,打到多少全拿去卖掉。
到是家里有吃的时,会把爷爷奶奶请过来。
她这么一搞,大伯首先就觉得丢脸。
可因为她说得明白,就是林姜儿坏心眼儿,一边吃着她的一边想害她,因而最近,林姜儿总被管着,又讨不着好处,便也过来少了。
老太太的口福也没受影响,自然不会在意林姜氏怎么闹,闹烦了还骂几句。
但是即使如何,大房里的粮,也不会分给二房里的人吃,林平安还是只能从村里别人家买粮。
大家就从收猎说到收粮,说到镇上的粮价,又议论起山里其他的山货能卖多少钱。
气氛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秦湛也带了几个人手过来,不是上回来彻新屋的那些人,但也都是二十左右的后生们,个个手脚利索、行动一看就不是文弱的。
林燕娘因为去帮娘做晚饭,到是没有过多关注这些事情。
便不知道秦湛与大家热闹聊过一会儿后,趁着都去帮看秤,就把云靖宁拉到一边去说悄悄话了。
院子里,因为大家熟了,数钱的还是林平安和林老六,还有两个猎户也参与了,一边数钱一边笑。
“咱们这都快成自产自卖了。”
他们打来的猎,他们来帮贩子数钱,也真是……怕是自古以来都没这一出的惯例。
到是贩子一点也没有贩子的样儿,他们在这里过秤、分钱,秦湛那小子到是跑一边儿话家常去了。
据说是云家娘在催,要抱孙子……
不消半个时辰,秦湛一行就拖着猎物离开了,今天只有两辆马车,到是宽裕得很,大家都坐了上去,很快就出村而去。
“云三哥,你娘在催了,日子可定了?”王威拿着钱可没立刻走,而是高声问了起来。
“定在六月初六,我娘说是个好日子,一切顺遂。”云靖宁便笑着说了一个日子。
六月初六,宜远行、宜嫁娶、宜开市、宜祈福、宜开光、宜动土。
六月初六,忌交易、忌安葬。
这个日子,喜庆、充满生机,先锋军一千,连夜遁入山中伺机而动,至少有十种方法打北漠一个措手不及。
选在这个月不动,是需要时候大量造箭、长弩也还没有运到。
他在村子里继续当着猎户,北军大营里有秦端帮自己处理军备调动事宜,先锋军早已定下,秦磊领兵,云霄和云霁为向导。
而他定下日子,猎户们立刻说开了。
“也没几天了,咱们赶紧多打些猎,下个月歇上两天,也帮云三把喜酒张罗张罗。”
“云三在村里可没多少往来的人情,不知他家里都谁来,摆几桌合适?”
“他家有粮,肉就咱们从山里打吧,再买几坛酒回来,便没别人,咱们自己乐呵乐呵。”
“是啊,好不容易燕娘是嫁出去的,不是招上门女婿,咱们也要让燕娘热热闹闹地进云家门啊。”
“林灿!林灿!长力气没有?到时可要背你姐姐出门啊!”
“……”猎户们自己先就嚷开了。
云靖宁只是笑着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他的目光朝厨房里看过去,并没有人出来,也不知那丫头听见没有?
林燕娘确实是刚听见,一时也愣住了,突然惊慌地脱口而出:“这么快!我嫁衣还没做呢!”
因为要先晾干屋子,因为知道是下个月,所以一直觉得时间还有很久。
她还想着这几天先赚钱,等天热起来歇几天,再来做嫁衣、喜被什么的,再帮着把新屋都收拾起来……
怎么突然就说六月六?
不到十天了!
不一会儿男人走进厨房,她心里又慌又急,就朝男人瞪眼过去。
“六月六初新屋都晾干没有?屋里潮的怎么搬啊?”
云靖宁却是莞尔一笑,原来她听见了呀。
“后天不上山,你先做嫁衣吧,屋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
“……”林燕娘突然满脸通红,一双大眼瞪得更凶,却说不出话来。
刚才她都说什么了?
天啊,这厮都听见了她说的话,会不会以为她恨嫁呀?
“饭好了没有?饿了。”最后还是男人转移了话题,主动帮她解围。
“就快了。”林燕娘连忙收回目光,垂着眸子敛去不知不觉流露出来的情绪,低声道。
“我先去提水。”云靖宁见她害羞,也不继续逗她,转身就去拿了水桶出门。
过了会儿,林宋氏才从后门口走进来,脸上笑吟吟的。
“屋子再晾几天,把炕烧起来烘两回就行了,是可以搬的。”
“娘,帮我缝被子,我赶不及。”林燕娘红着脸小声说道。
“好,明天我和你爹去趟镇上,买点布,也要给你买两样首饰,虽说家里穷,但也不能让你空手出门。”
第146章 最大的陪嫁
“娘,家里不是有十二匹布么。”林燕娘立刻提醒,有这么多布了,没必要再跑去镇上。
“云家来的布你留着以后做衣裳,那都是好料子,做成被子有些糟蹋了,被子就用细麻布你看可好?”
“我是没关系,就怕他觉得委屈……”林燕娘却有些迟疑。
家里被子用的都是粗麻料子,他在家里占着弟弟们的屋也住了这么久,到是没见他嫌弃过。
但这不是养伤也不是暂住,是要成亲的。
说难听点,都是头一遭,自然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林宋氏听了便明白过来,连忙道:“那就细棉料子。”
“或者晚些你问问他,关内一般人家会用啥料子,至少喜被用好一些,换洗的到是可以用差一点的。”
在穷家人眼里,细棉布已经是很好的布了,他们做衣裳都舍不得,能穿上细麻料子已经是家境不差了。
“嗯,晚上我问问,还有家用什么东西,用不着的不浪费钱了,管用的就准备几样。”林燕娘答应着,又琢磨起来。
陪嫁里衣、被、家具木器肯定要有,但云家从关内拖来了不少家具,布料。
布料她大略看了一眼,还没去管要做什么用,家具也还没摆起来,都堆在堂屋里呢。
所以,在现有物品的基础上,还缺什么就再去补什么,家境不宽整,她是不想做多余事情的。
吃晚饭的时候,林燕娘并未提起这些事情,到是吃饭以后,朝他示意,俩人一起去了新屋那边。
弦月当空,淡淡的月光洒落在院子里,照出半明半暗的光景。
林燕娘站在屋檐下,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映照在院子里,半敛的眸光显得清雅幽深,却又掩饰不住流光溢彩的锋芒。
云靖宁星眸灿亮,眉眼之间皆是笑意难以掩藏。
但他却脚步缓慢一步一步懒洋洋地走过去,不想走得太快,想要再多看看她极力掩饰羞涩却又努力强装镇定的小模样。
“还走不走得过来了?”半晌,林燕娘忍无可忍,抬眼怒视着他。
“到!”
几乎是一晃眼的瞬间,男人就来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笑意正浓,熠熠生辉地注视着她。
“随叫随到!”在她又想瞪起眼来一惯地掩饰自己内心的窘迫时,男人又是一句低喃含笑地响起。
“少贫了,叫你过来说正事儿呢。”
林燕娘红着脸,不想被他拖进他的节奏里,只得不理他的嬉笑,转而说起先前与娘说起的事情。
“是我疏忽了。”云靖宁听完,一脸懊恼的表情,忽然出手捉住了她的手握在大掌中。
“那些布料当然都是为成亲准备的,好像忘了准备做被子的布料,明天我和他们说,下回再来就带过来。”
除了布料,当然还有首饰。
镇上有多简陋,村里人家有多穷,他当然都知道,虽说在村子里成亲,但他云三爷娶亲是事实,岂能简陋!
“和咱娘说,林家能将这么好的闺女嫁给我,就是最大的陪嫁,不要嫁妆,其他东西我自会让人从关内准备。”
“不会耽搁成亲的。”末了,他看着月光下一脸羞意掩饰不住的小姑娘,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滚!”林燕娘猛地挣脱自己的手,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往家跑了。
这厮明明是自己急着成亲,却还说得一副她在恨嫁一般。
身后传来男人愉悦的笑声。
男人并没有立刻跟上来,似乎就如之前他走过去一般,又变得慢吞吞的了,只不过是又呆了会儿才回来。
夏夜里清风带着凉意,却早已没有潮气,夜间屋子也没关门窗,就这样晾着,任晚风悄悄穿窗而过。
想像着下个月就搬到这边,凶巴巴的小悍女也将变成自己的温柔内向小媳妇,男人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天照例早起上山,不过今天杨坪村猎户不来,只有大溪村的十九人穿梭在山林里。
有了前两天的经验,他们的行动配合越来越默契,行进速度、选择方向,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今天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而是微微偏向地往外走了走,距离另一头还是有很远的路,差不多时间就往回走。
不管朝向哪边,看着日影在偏移就赶紧往回撤。
今天收获一开始不多,但在换了个方向后就好转了不少,但和昨天收获差不多,少了只獐子,多了头野猪。
回到林家,今天来的果然是云霁,竟然又带了一些米粮、熏肉、油盐酱醋什么的过来了。
“虽说你家没有厨房,但三餐饭也得吃啊,我们几个昨天把猎一卖就琢磨了一下,再给张罗一些吃的过来。”
云霁笑着解释,其实是云靖宁要储备粮,封山后其他人家还有家里的田地可种,林家只能往村里买粮,到时就是坐吃山空。
相比“云家大哥下聘”里的那些粮,这一趟用的是贩子兄弟们张罗来的粮,数量也是五百斤米、五百斤麦子,还有一袋麦面、一袋玉米面。
做为口粮,这数量可不少了,而且都是精粮。
“我们几个也怕下个月云三哥成亲时,连招待客人的粮都没有,一并送来了。”
云霁这么解释,也就能打消村里人的疑虑。
就连林燕娘见了也只是满心欢喜,觉得有了这些粮,她和爹也不用辛苦到镇上去买了。
他们平时在村里买的多是粗粮,细粮还是要去镇上。
村里人家有细粮卖给粮贩价钱也高一点儿,虽说林平安去,也还是会放些出来,但价钱到底卖不起来,能不卖就不愿意卖的。
林平安很清楚,因而也尽量不给村里人家添麻烦。
猎户们一边帮着过秤一边也热闹地议论开了。
林老六在堂屋那边和林平安一起数钱,还笑着说起,有了云三这样可靠的女婿,就仿佛家里多了一个顶梁柱,燕娘也不用那么累了。
林平安开心地笑着。
当晚,林燕娘就煮了一锅饭,剁了一只山鸡搁在锅中随米一起煮,还撒了些酸菜。
就这样一锅饭煮熟,带着米汤清香的酸菜蒸鸡也做成了,小心地铲起来,米饭还带着山鸡酸菜油汁的浓香。
再炒了一个小菜、做了碗蛋皮汤,没有别的菜了,伴着这样浓香的米饭,一家人吃得很高兴。
因为昨晚林燕娘与男人打好了商量,今天林宋氏就没有和林平安一起去镇上。
只不过他们商量着,没能买布和首饰,也要拿二十两银子出来,给燕娘做体己。
云家下聘现银就是二十两,他们最早是要把这现银原样当嫁妆给燕娘的,但被燕娘拒绝了,怎么也不肯收。
后来他们一商量,就从自家最近积攒起来的银子里拿出来。
云家建了新屋也准备了新家具,缺的家具物什不多,木匠那里打着也就是两、三百文钱的样子。
因而,原计划是买些布料和首饰,再给二十两银子。
现在布料和首饰也不用他们安置了,那就只给二十两银子。
虽说这钱也是燕娘自己赚回来的,甚至还有女婿交来的公帐,但公帐是公帐,给燕娘压箱钱就是燕娘的私房钱了。
当然,这个也不会再提前和燕娘商量了,省得那丫头啥也不要。
林平安与林宋氏昨晚就商量过了,今天起不透信儿出来。
今天上午,林平安就到村里猎户家中,以银票去换银锭子。
最近卖猎,一开始还有不少银锭子,后来就大量使用银票,林家当然也有一些银锭子,尤其是云家下聘的数目。
但那些说好不动用分毫,现在他们需要换到手十二个银锭子,再有八十吊铜钱。
一共二十两,也能装上一口大箱了。
再有四铺四盖、几件日用木器,甚至装物件的大箱一共四口也是要钱的。
但这样的陪嫁也能让闺女风光出门,不被村里人闲话林家二房穷酸了。
何况这个总数目,放眼附近村子里家境最宽裕的人家,也不见得有这么多现银给出。
安置陪嫁一事,林平安和林宋氏不会再说,林燕娘也不好意思多问,一家人知道离六月初六没几天了,都只是在默默忙着。
第二天再次上山,这次杨坪村的猎户也到了,人多声势壮,都在说今天要在野猪岭多打一些。
而依照当初两村里商量好的,杨坪村的猎户对田家兄弟说,会劝大溪村的猎户们回来,但前提是和他们一样的价钱交易,不要再生事端。
毕竟是做买卖,田家有钱、猎户有货,做这买卖其实谁也离不开谁,真把人结仇了,以后乡里乡亲的还怎么见面打交道?
田家兄弟在关内贩子那儿吃过亏,又多天无猎可收,眼下只想将一切尽快恢复正轨,自然都一一应了。
而关内贩子这边,有云三从中说和,毫无争端就解决了问题,从今天起就不再来村里收猎了。
因此,今天起打的猎就全部送下溪村田家,大家也都很期待打到老虎,因为田家给出的价确实更高。
然而今天还是没有老虎的足迹,八成是真的没有了,遗憾之余,所有人又都觉得庆幸。
第147章 怀疑
因为这也意味着以后山里讨生活的安全,相比赚那冒险的钱,他们内心更想要的是安全。
何况如今上山赚头也不差,比那些在外做工的人不算差了,只不过更辛苦罢了。
杨坪村的人依然是隔天一次上山,大溪村这边连着走了几趟,明天也要在家歇着了,之后一切又仿佛能回到以前。
日影渐渐西移时,大家热热闹闹地也终于来到了山下,林燕娘照例不去贩子家,云靖宁自然也不去。
林老六也不要求他们必须去一个,只道晚些送钱过去。
回家路上,云靖宁与林燕娘并肩而行,不时拿眼偷看她。
“有话就说,看什么看?”林燕娘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
然而男人的回答却出乎意外,也让她差点跳起来揍人。
“今天你还没有瞪我呢,一天不瞪浑身不舒坦,总觉得还有啥事儿没做呢。”男人一本正经地解释。
林燕娘捏了捏拳头,最后却只给了他一个白眼,骂道:“不要脸!哼!”
骂完也不看他,就快步往前面小跑着走了。
“呵呵……”云靖宁看着羞怒中却又不得不忍耐脾气的小姑娘,最后又落荒而逃了,不由好笑。
随着日子临近,亲事每天都会被人说起、问起,她心里估计在紧张、不安。
虽然打猎时一脸严肃认真,浑然已忘了一切,但在停下来休息时,却总有意无意地躲开了。
坦然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便是没有别人在时,比如早上的厨房里,她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不管他有没有看她,她都只在是默默地热着窝头、默默地收拾装备、默默地跟着队伍上山……
若能消除她的紧张和无措,就是被她打一顿也行啊,刚才他就是故意的,撩拨她的怒火。
却不想她的拳头捏起来了,却已做不到坦然挥出。
不像刚认识的那些天里,动不动就在他面前晃着拳头,威胁的话张口就来,要钱也要得十分的理直气壮。
如今便是给她钱,她都不肯全收,还会担心他手中没有钱用,在朋友们面前失了面子。
真是一个善良贤惠的好媳妇!
回到家中时,就见林宋氏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笑吟吟地喊。
“燕娘,云三,你们可回来了!今儿那个叫秦湛的后生送了一车布料来了,还有几盒首饰,你们快来瞧瞧。”
林宋氏说着原由却是走到东厢来,拿了钥匙把隔壁屋门打开。
林燕娘看着男人暂住的屋子竟然上了锁,心想东西一定很多。
就是之前把收猎的钱筐放在屋里,也没有特地去锁过门。
村里虽然悍妇多,口舌之争也不少,但像小偷小摸这样的事情还是少,更没有人会大白天摸进别人屋里拿东西。
林家这边,家里一直有人,也没人敢冒这个险,因而一直没有锁过门。
如今,娘却拿来一把锁自己屋里柜子的铜锁把门给锁上了。
推开门,就看到炕上堆了好多布,粗略扫了一眼,怕得有二十多匹,比下聘时还多。
“听说还有做冬衣的布,是去、前年的陈布,所以买得便宜。”
“还有这是专门做被子的绸缎料子,比一般布匹要宽得多,一匹料子就能缝出一床被套,或是剪出两床被单。”
“听说都是从亲戚家铺子里拿的,都是陈布,若是拿到镇上都能当新布卖呢,买得多就便宜。”
“秦家后生还说,不收猎了,打算进一批布去别处贩卖,算上人手和车马,还能小赚一些呢。”
“他就是不告诉我价钱,说这几趟收猎赚了钱,本来就是你们的分利,就拿布和这些首饰来抵了,不再给你们钱。”
“还有这些散布头,你爹称过,足有三十七斤呢,说是亲戚送的,也给拿来了。”
“我挑了挑,能给雪儿和灿儿缝好几件衣裳呢,小的还能做鞋,纳鞋底儿。”
林燕娘看着娘一脸兴奋地说着这些布,心想难怪这么高兴,因为这些布料确实不是便宜布,也不是下溪村杂货铺那样的货。
看着就显富贵,可不是村里人用得起的。
她随手翻了翻,摸了摸那些布料,心里忍不住怀疑,真的都是一两年前的陈布?
经营布庄的商家,会压上这么多货,新布不卖都放陈旧了再给人低价清仓?
但心中疑惑,嘴上却没有说出来。
一个是怕问不出答案,一个也怕娘多想。
万一不是陈货,而只是一个安抚她娘亲的说法呢?
毕竟那些猎物运到关内到底卖了多少钱,她并不知道,就不知男人知不知情。
既然秦湛把话这么说开了,她反而不好再问那些猎到底有多少钱。
问了,就有质疑男人那些关内朋友的意思,他不说,想必有自己的考量。
更何况她已赚到卖猎钱,其他事情并未插手,如今却换来了这么多布料还有首饰,已经是大赚一笔了。
她的目光转向放在炕角布料旁的几只看着精致的木盒,一共也有十二只。
数量可真不少了,她心念转了转,便过去将那些首饰盒一一打开。
却看见里边有两盒金头面、两盒银头面、两盒珠花款式的首饰、两盒是一对金镯、一对银镯,还有一盒里放着一对碧玉镯子、一盒放着一对青玉精雕的龙凤玉佩。
剩下两盒全是各式大小、花色、款式的绢花。
林燕娘一一看完,不禁咋舌地看向男人。
“别的就算了,这些玉要值不少钱吧?”就他和她的那些分利,够付这些钱吗?
不会又是哪家亲戚铺中卖不出的货吧?
虽然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她眼中流露出的疑惑却明显表达了她的怀疑。
“咱们可卖了两只老虎,光是这两只老虎,付这所有的钱都够了。”云靖宁却一点也不心虚地笑了笑。
“老虎打包卖也才两百三十两和两百六十两,运到关内找到大买家,不说虎肉了,光是虎皮、虎骨、虎头、虎鞭,就是最大的赚头。”
“若没有赚到钱,那帮家伙会这么慷慨,天天往村里跑得勤?”
“起新屋那么多闲汉,连夜赶工在两天起栋屋这么辛苦,不要钱付?”
“若没有分到利,他们会凑了这么多粮给咱?”云靖宁笑了笑,又道。
“别小看了关内人的脑子啊,如今他们于你我还有其他猎户们,不过是三方共赢的结果。”
“但眼下因为天气热起来,我们之中有道难跨的坎儿,却不得不放弃,加上田家的求和,不过是三方顺势而为罢了。”
云靖宁摊开分析的话,听得林燕娘忍不住点头,道理上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不说别的猎物,单是老虎本就不是田里的粮食,价钱不可能有过往例子参照。
同样的东西卖给不同的人还有不同的价呢,何况是难得一见的老虎?
就是见着了,也不是谁都能打着的呀。
两只老虎让大家赚了一笔,这么多东西送来,说明分给他们的也不少了。
“别忘了,这些是你和我的赚头,而我与他们打小的交情,如今又要娶媳妇了,他们便是多分一些给我,也是他们的心意。”
“他们不说价钱,就是不想我为难,这是他们的好意,我们照单收着便是了,以后他们有要帮忙的地方,只要咱们使得上力,帮着就好。”
林燕娘又连连点头,是这理儿,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雪中送炭便好,客气话其实不用说的。
“娘,晚上先裁布做被单吧,这个快。”林燕娘便看向一脸欣慰的林宋氏。
“好,先把被单做起来,还有喜帐,这里边也有细纱料子,我白天就打开一截儿看过,是很轻软的好料子,挂上不会闷热。”
林宋氏立刻就去拖出几匹比一般料子要长得多、厚重得多的布料。
有绸缎、有软罗、有轻纱、有云丝、还有说不上来的看着就显好的料子,而大部分都是大红色,也有少部分是粉紫、银蓝、水绿……
四铺四盖的布料都有了,喜帐和换洗蚊帐也有了,门帘、窗帘、炕沿罩子都有了。
不说明天,从今晚开始,娘儿俩就要加紧赶工了。
而林燕娘还有嫁衣要做。
上山打猎的换洗新衣还没有做完,只能先搁着,先把嫁衣赶出来。
除了她的大红嫁衣,男人也还要新衣,是天青色浅袍,料子她已经挑选出来了。
到时再用同色腰带绣上一枝红梅花,等成亲后系,成亲那天,要再准备一条跟她嫁衣同样料子的大红腰带和发带。
农家男子很多准备同样大红色的新郎袍,因为穿上一回后就搁着了,对家境一般的人家就是浪费。
因而多是做一身以后也能常穿的新衣,再系上红腰带和红发带,显出喜庆就行了。
因而林燕娘想到的,也是这样的安排。
不过现在他们还要赶紧把布料都搬到新屋那边去,不然男人晚上睡哪里呢?
首饰盒子再收进箱中就搬到了林燕娘屋里,搁在炕角。
当晚林燕娘就忙着做嫁衣,云靖宁已和林平安在商量着明天烘炕的事儿。
第148章 代替她的位置
第二天不用上山,林燕娘比平时晚睡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男人来敲门,让她赶紧睡,这才放下嫁衣,收拾着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却又按平时的习惯早早醒了过来,看着还在睡着的小弟小妹们,再看外面天色没亮,她想了想,有些纠结但还是没起。
再次醒来时,已是天色蒙蒙亮了,小弟们正起身穿衣下炕呢,她也连忙起来。
“姐,你昨晚睡那么晚,还是多睡一下吧,今天又不打猎去。”林灿连忙阻止地提醒着。
“嗯,不打猎没那么累,早点起来没事儿。”林燕娘笑了笑,已经下炕穿好鞋子。
她没有去拿昨晚做过的嫁衣,而是将昨晚和娘一起理出来的布头里剪出的鞋底料子拿了出来,开始纳鞋底儿。
男人有双她早前做过的新鞋,如果时间来得及,她不介意给他再做一双,但现在她要给自己先做一双。
红色的绣花鞋。
早饭之后,云靖宁就和林平安抱了些柴去新屋那边,又从灶下搬了不少燃柴过去。
自那天林燕娘狠狠砍了一通柴后,林家院子这边的柴垛早就推到屋檐这么高了,依然是铺散堆积,边晒边用、边用边晒。
后来云霄他们离开之前,又向林平安请教了砍柴之事,给新屋杂房背面墙角堆了一个小柴垛。
那时林平安还很奇怪,明明马厩和柴房都是空着的,却不将柴搬进屋里,而是堆在院子外面?
直到昨天秦湛来送布料时才知道,马厩真的要养马,他们牵来了一匹马,说是云三哥以前的马丢了,这是新买的。
有马鞍没车架,所以没有马车,只有马。
村里人只有驴车,也没养过马,因为马比驴贵。
因而,林平安也没对马多关注,毕竟他也不会骑,关内的世界他也不懂,也就不会多想。
到是小兄弟十分有兴趣,缠着秦湛了解了一些有关马的事情,怎么养马的问题。
但他们想学骑马,秦湛并未教他们,只说以后让他们姐夫教。
因而,今天要去新屋那边烘炕,小兄弟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新炕外面看着晾干了,但炕灶里边还潮湿着呢,这第一把火并不好烧,既不能大也不能小,还不容易着。
有条件的人家多用炭火,而他们农家人只能用枯柴,容易烧着的枯柴一点点去烧。
先堆出火灰,后面再慢慢添柴,要蹲那儿盯着些,火小了就拿烧火棍扒一扒,或是吹一吹。
看似容易实则累人。
小兄弟很殷勤地担下了这个任务。
新屋虽然宽敞,但只有一明两暗的主屋,也就是一间堂屋、东屋和西屋,没有西厢,东厢也做了别的用处。
因而,东屋是他们的住处,西屋也砌了大炕,打算平时当个书房来用,能读书写字,也能待客。
若是关内有朋友过来,也能挤一挤住下。
添置家具时,就是做了这样打算的,书桌、书架、炕柜、衣柜、八仙桌、靠背椅,甚至还有一张罗汉床、一张春凳。
这些家具根本不是村子里作派,也难怪每一个来看过的人,都觉得气派,像个大户。
但因是关内来的,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村里说得热闹的闲话里,也没有人说恶意的话,多是对燕娘能嫁个关内汉子的欣慰和羡慕。
可惜那些后生来去匆匆,都没来得及问他们的亲事……
烘了一天的大炕,连带屋里也变得更加暖和了,当炕烧起来不用再盯着时,小兄弟连忙跑到了屋子外面。
林雪手中拿着蒲扇立刻跑过来给哥哥们扇凉风,还将绑在腰间的竹水筒解下来,让他们喝水。
三兄妹忙得不亦乐乎,却也很高兴。
一天下来,烘屋子就颇有成效了。
主要是东、西屋要烘干到能放家具进去,再过几天就要铺床、挂帐了。
第二天早上,林燕娘起来准备干粮,云靖宁张臂又想抱她,却被她手拿锅铲目光戒备地瞪着,最后只得摸摸鼻子走开了。
这天林燕娘并不上山,或者说接下来几天她都没空儿上山了,她要忙着缝衣做鞋,还有被子虽然有娘帮忙,但她自己也是要参与的。
好在其他事情到没什么要安置的了。
云靖宁背上了她的弓箭,代替她的位置,在猎户们的将信将疑中一起上了山。
猎户们知道云三是个厉害的,但箭术到底如何却无人得知。
因为只亲眼见过他一矛掷杀了一只跃起的老虎,因为只听他说过射箭看运气,运气好十分了得、运气不好可能会偏靶……
然而这天似乎被杨正飞刺激到了,或者说受不了被人挑衅。
大家亲眼目睹了一个箭术丝毫不逊于林燕娘,却比林家父女都要暴躁狂妄的神箭手,是如何诞生的。
抬着猎户下山时,大家都还有些如坠梦里、云里雾里地回不过神来。
这天的收获不算林燕娘的,因为她没有上山,但这天收获颇丰,却得益于云三这条深藏不露的汉子。
因而,在卖猎之后分钱时,大家一致同意了林老六的提议,在所有人既得赚头有二两又二百一十八文时,就把零头十八文全部让了出来。
加上云三自己,他们还是十八猎户,这样就凑到了三百二十四文钱,是分给林燕娘的。
过往都是靠着林燕娘才能让大家有更多收获,因而他们一向都很重视团队精神。
既使今天林燕娘没有上山,十八文对大家来说也不是很多钱,却能凑出三吊来,对林家来说就是聊胜于无了。
当然,如今云三和林燕娘是一家人,这也是钱没凑给云三的原因。
但云靖宁只拿了三吊整数,剩下的二十四文又给每人分回去一文,再剩下六文,还给了队伍里抬野猪路程最长的六人。
虽然只是每人一文钱,但这样分来分去,就像家里分窝头似的,给老大两口、给老小一口,寒酸无奈,却很温暖。
大家说笑着回家去,说着后天再上山的事情,又不少人在追问新屋烘炕的问题,还有人调侃,别到成亲那天,大炕还睡不了人啊。
林燕娘不在场,云三也是头回和他们一起到下溪村贩子家去,大家与云三又熟络,这小姑娘不在场时,说的话当然就不一样了。
平时因有林燕娘在场,他们在山里可不会乱说话。
面对他们的调侃,云靖宁也好脾气地笑着,并不生气。
过田畈时,他又下意识抬头去看,就只看到小兄妹在院外张望着,并没有看到那丫头,心里不禁有点失落。
那天当他一眼看到她张望的身影,看到她突然转身跑了,心里却像有什么重重地撞击着,仿佛战鼓擂响,心中热血沸腾。
那一刻,只想快些把她娶进门,快些带她回京城去炫耀炫耀。
而今成亲在即,她竟然没有在门前等他回家,明明他都回来这么晚了……
一路上猎户们各自回家,只有林二牛他们几个是要经过林家门前的。
等他们往前走后,云靖宁才小声问:“你们姐姐呢?”
“姐姐在做嫁衣呢。”林灿连忙解释。
“已经做好啦,要绣花。”林杰也补充。
“姐姐自己绣,不让娘帮忙。”林雪也抢着说。
云靖宁听了这才又露出笑容,目光深邃地朝东厢看了一眼,心情又畅快起来。
他把收到的今天卖猎的钱让林灿去交给林平安,他自己就先去厨房里拿水桶,主动把水缸提满再说。
他没有先去找林燕娘,林燕娘还在屋里忙着,也没有出来和他说话。
东厢屋里已经点上了灯,为的是不影响她绣花。
云靖宁提了两桶水就见林平安拿着钱袋子走过来了。
“你和燕娘的钱我收二两三吊,剩下的你们自己收着。”林平安笑眯眯地解释。
没有不收,也没有全收,还是要给小俩口留些体己私房的。
云靖宁想拒绝,但林平安却先摆手说道:“当爹的已经收过了,零头给你们而已,你要不收,那整数我也不收了。”
云靖宁这才把那些散钱接了过来。
每人收到的是二两又二百一十八文,之后每人又实际拿出了十七文,他同样拿了。
而林燕娘的只有三吊整,剩下的六文他作主再分给了别人。
因此,现在林平安收了二两三吊,其实也是不少了,零头也就是还有二百零一文钱,再给到他手中。
他转手又把钱交给林雪拿去给林燕娘。
林雪喜滋滋的将那两吊钱穿到了自己的小手臂上、另一手举着那一文钱,就蹦蹦跳跳跑去了东屋。
“姐!姐!钱!钱!”小丫头开心地喊着,不过听在大家耳中,却是想要发笑。
小兄弟心疼云三哥山里跑了一天回来还要不停提水,因而也拿了水桶继续往厨房里抬水。
待到吃饭时,林燕娘才出来,这才看向早就盯着自己微笑的男人。
“今天收获还不错吧。”
“嗯,今天打到了三头野猪,还有一些小东西。”
云靖宁随口解释着,没有提到杨正飞小瞧他箭术而不断挑衅的事情,当然更不会说,他一生气就小小地施展了一下。
第149章 不要克制
晚上,云靖宁忙完回来,在屋檐下站着,并没有立刻回隔壁屋里歇息,而是在朝亮着灯的屋里偷偷张望着。
小姑娘盘腿坐在炕沿,正就着灯一脸认真地忙着,每一次穿针引线都极有耐心,绣绷拿在手中就仿佛执着长弓一般,手劲儿特别稳。
她没有抬头看过来,又或者正全神贯注在做着这件事情,很入神,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站在门口。
到是他站了半晌后,忍不住走进屋去,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见他不说话也不离开,她才微微拧眉,嘀咕道:“闲着就磨箭去,教小的们练拳也好。”
在承认了学过武后,他也渐渐会教小哥俩一些打架的诀窍,不只是拳架招式,也有应敌时的技巧和经验。
有一对一的、也有一对二的,甚至一个打一群的,同样的招待使出来,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她有偷听过他的解说、有看过他的演练,那拳虽没有标准套路可言,但每一招练好了,应敌打斗是非常有效的。
她无法教弟弟们更多,只能慢慢来,再从每一次对练时逐步表达出一些经验给他们。
若教得多、会得多,就要引人奇怪了。
弟弟们都很聪明,但也单纯,有疑惑就会问,她可挡不住他们追根究底的问题。
好在她也是打小跟爹学武的,便有些对打招式上的经验总结出来,弟弟们欣然学习,到也没有怀疑过姐姐为啥这么厉害的问题。
但如今男人会的东西多,能代她教弟弟们的东西也多了,读书写字、打拳射箭都可以。
“唉,也就你无情无义才说得出这些话来,小的们个个都比你有情有义。”
云靖宁见她开口就赶自己,干脆一侧身也在炕沿坐了下来,却是一脸委屈,抱怨着她的狠心。
林燕娘习惯性又去瞪他。
“灿儿和杰儿在帮我磨箭,今天我可只用了小箭,大箭我都省着呢。”
云靖宁一边解释一边好笑地看着她,心想还是别让她知道,她的瞪眼早就没有威慑力了。
但是看着她总是一副凶巴巴模样就像一只带牙的小老虎般,其实很是有趣。
现在用母老虎来形容她,都嫌太过。
“三只野猪,都用小箭?一次用了几支?”林燕娘一听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好奇地问。
她自己是弓箭手,对技术上的问题,当然很有兴趣。
“有的一箭、有的两箭……”男人见她对这话题有兴趣,这才慢悠悠地说了起来。
林燕娘听了不免去想当时的情况,如果是她,会在怎样的情况下只用一只箭?
没造大箭之前,她也是一直用小箭的,没有大箭对比,小箭也不叫小箭。
但以前他们只能在双溪岭范围走动,并不是每回都能遇到野猪。
如今他们能深入野猪岭范围,打到野猪的机会成倍增长。
因此,如何做到一支、两支小箭就能打到目标猎物?
她有时会,但有时一箭根本不足以拿下,还会被反扑,就像那次被杨正飞补了一箭时的情况,当时确实很惊险。
虽然她有把握自己再补上连珠箭,但以结果论,确实是杨正飞的箭解除了她的危机。
所以,一名弓箭手的应变能力和箭术本事,都非常重要。
他的箭术,那天在他将小弟们的箭靶射穿时,她就知道了。
他的应变能力和臂力,那天在他一矛掷向老虎并将老虎打到山坡下去时,她也知道了。
“别管打猎的事儿了,以后有我,不用你这么辛苦,你也可以就像现在这样,做做衣裳、绣绣花,在厨房里帮咱娘分担一些家里活儿……”
云靖宁怕这丫头听出山里气氛不对,因而只是大略说了下当时的部分经过,并没有多说,却转而微笑地道。
以为凶丫头又会瞪自己,或是抢白一顿,却没想到……
望过去只见侧脸飞霞,低若蚊子般地“嗯”了一声。
这么听话?
男人猛地挑眉,眼中皆是愉悦的笑意,忍不住伸手去撩她散落在低垂的脸侧的发丝。
“有件事……我很担心。”林燕娘瞪着他半天,突然撇嘴,有些忧虑的样子。
“何事?”男人正打算进一步靠近一些,闻言诧异地看着她。
“等……嗯,将来,你惹到我,我克制不住我的拳头时咋办?”她歪了歪头,目光闪烁着幽深的光芒,灼灼地盯着他。
既然都学过,那就别客气了吧?
“无妨,克制不住那就不要克制了。”男人莞尔,抬起眼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就算是现在,你想揍我也不用克制。”
“行,那出去,去新屋那边打,别把我屋里的东西打坏了。”
林燕娘目光更亮了几分,仿若天边璀璨星辰闪烁。
“新屋难道不是你屋?”男人没有动,却是无奈地瞥着她。
“现在还不是。”林燕娘“哼”了一声,一脸傲娇地道。
“狠心丫头,难道你还想现在把屋拆了,也不是你的损失?”男人哭笑不得看着她,故意扯了扯她的头发。
“你再动一下信不信我在这屋里也动手!”林燕娘又瞪着他,随手将针线往旁边一放。
真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信!”男人立刻将手收了回去,还往旁边挪了挪,表示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见到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林燕娘抿了抿唇,也没有真的动手,而是又拿起了针线,再板起脸瞥向他。
“赶紧出去,我忙着呢。”
她还要赶绣花进度,之后鞋子也要继续做,还想给他做新衣新鞋,她不想到出嫁头一晚还在做这些事情。
“好,那我走了。”男人起身。
在她随意地“嗯”了一声时,突然气息靠近,她心里一惊,头还未完全抬起,就让他在唇角亲了一口。
“混帐!”气得她怒骂出声,他却哈哈一笑,人已在屋门外,转眼就不见了。
跑得到快!
第二天不用上山,云靖宁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做,扛了把锄头去东边屋旁挖地。
那儿离上山小道近了,就算是村里的,但这么一小块空地,原本这一片都是荒地或山里,村里自然也不能再拿去做什么。
因而,他打算垦出来,看能不能种点菜吃。
林家这边有水井,到不怕没水浇地,只是山地种粮种菜,都要有肥地的过程,不是种下什么就立刻能获得丰收的。
林家那一小块地也种了好多年的。
他去垦地,小兄弟就要跟着,被他赶去练箭。
还有屋里的炕这两天就没停过,一直在中火、小火地慢慢烘烤着,每天都要塞些柴进去的。
因而屋里边也要不时去看看,夜里烧完熄了没关系,白天就不能熄掉。
一天下来,他把那一块大约有一间长型屋子的空地都垦了出来,不过都是粗土块,还没有细整过。
林平安过来看了,指点他怎么把土敲碎,回头再挑些粪过去先肥土,等晾干之后再把土重新整一遍,之后才能种下菜去或埋下菜种。
在那之前,也要去弄些菜种回来,要先晾一晾、水泡发芽。
翁婿就在地边交流着种菜的问题,谈得很是高兴,村里人见过看见也不免调侃几句。
林家二房这三年来全靠林燕娘一个姑娘家撑着,如今嫁了汉子,有汉子帮着出力,就等于家里有了个正劳力。
在农家一个正劳力有多重要,那就等于一头牛、一大块肥田,就等于每年都会有不错的收成啊。
第二天,云靖宁又要和大家一起举着火把摸黑上山去,林燕娘虽然不去,但仍是早早起来,给他准备干粮和水。
却让他又偷亲了一下,在她抡起拳头时却哈哈笑着跑掉了。
虽然气他越来越放肆,但想到过不了几天就要成亲了,她心里也在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议。
怕在过门后还要将他从新房里打出来。
到那天后,她就真的是他的媳妇了,不能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凶他甚至想打他。
这两天娘也没少叮嘱她,做姑娘家和做小媳妇是不同的。
虽然嫁出娘家门,夫家就在隔壁这么近,每天还是一起生活着,但她从此就是云家妇,就要有做媳妇的样子。
至少云三待她不错,这个无可挑剔,就不要仍然凶他、骂他、打他,要待他好些。
一个男人如此有心地帮你撑着娘家,不怪你赚钱都交给了娘家,还处处为你着想、为你娘家张罗。
这个男人就是极好的了,正直善良而且仗义。
娘怕她这脾气不改,以后打打闹闹还多,总在担心着她不够温柔体贴,总在叮嘱她要善待,要珍惜。
这是她的姻缘。
所以,有好多次,在男人嬉皮笑脸来撩拨她时,她就告诉自己:不能挥拳!不能挥拳!不能挥拳!
这天到下午时,她的嫁衣就全部做完了,绣花鞋晚上再赶下工,也能把鞋面仔细缝好。
鞋面上,她没有绣大朵的花,只是绣了两、三朵桃花,就如一个枝头小小的花簇。
她的绣工不好,只能免费表示一下自己能拿绣针而已。
第150章 人情
傍晚的时候,林老爷子过来了,先推了推新屋院门,听见孙子们在里边说话的声音,便喊道:“开门!”
林灿和林杰一愣,但听出是爷爷的声音,连忙打开了院门。
“新屋都收拾好了吗?过两天就要成亲了,都安置了吧?”
林老爷子背着手走进来,一边问着,便左右张望了一眼,只看到马厩里有一匹马。
他也没多看,毕竟马和驴子对一个农人的认知,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但他心里却又踏实了几分,要知道农家有头牛或是有头驴,都是殷实的家产。
二房里没有田地,云三新屋建在旁边,自然也没有田地,要牛就没什么作用。
到不如有头驴,平时拉磨、拖辗,以后再打个车架,以后去镇上买点什么货也方便。
林老爷子又去屋里看了看,见两边屋里都在烧着炕,又满意地点点头,事情确实在认真地安置着。
“听说云三最近都去打猎了?他赚的钱都交给燕娘了没?”
林老爷子又摸了摸那些看着就气派的家具,问着小孙子们。
“有。”林灿连忙回答,却未多说。
“……”林杰看了哥哥一眼,就乖乖闭紧了嘴巴。
“嗯,好。”林老爷子见云三是帮娘家的,便又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四处看着。
烘了几天的屋子,家具已经从堂屋里搬出来分放到各屋了。
东屋有衣柜、箱子、罗汉床,炕头靠墙还有一张带几个屉子的小方桌,小方桌旁还有一张妆台。
妆台上放着一面琉璃雕花铜镜,台面上便没有放别的了,底下也带着两格小屉和一格小柜,妆台前有张小杌子。
还有炕柜和炕桌就没有摆上炕,只堆放在窗下的罗汉床那边,但屋里已经有家的感觉、有烟火气了。
西屋那边靠着炕角也有一张柜,可放棉被、衣物或别的物什,靠着炕头则是一样的小方桌,但没有妆台了,这边摆的是一人多高的书架。
靠窗则有一张书桌,放着一张靠背椅,再没别的家具了。
西屋家具没东屋多,也更显宽敞,但作书房安置也显大气。
堂屋里进门相对的那面墙方向,有一张八仙桌和四条凳。
进门左手向靠墙则是一张高几,两边各摆了两张靠背椅。
一张春凳随意地搁在右边向靠墙。
屋子很简单,站在门口就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所有格局,家具虽好,但也是很典型的农家作派。
林老爷子不禁想,云家虽是关内来的有钱人家,但云三这汉子确是很有担当,而且很有心思。
看这又是起屋又是添置家具的,既是家境宽裕人家的安置,又未在村里过于显摆,也是对娘家的尊重。
能把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不错了。
林老爷子又问了为何没有建厨房的事儿。
林灿也连忙解释了,是两家不分开过,还在一处吃用,这样也更方便姐姐和姐夫帮衬家里。
林老爷子听了便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走到院门口时,林老爷子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听说打的猎又卖到下溪村去了?关内的贩子不来啦?”
“嗯,听说下溪村的贩子提了价,杨坪村的猎户帮着劝了,六叔他们就决定再卖给下溪村的贩子去。”
“关内的贩子好像也要做别的买卖去。”林灿说着云三哥教他们的话,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他不想那些对秦三哥他们关系不近的村里人说闲话,嘲笑秦三哥他们收不到猎了。
这么一说,就不是秦三哥他们收不到猎,而是没空收猎才是。
林老爷子听了也没多说,毕竟打猎的事儿他也不懂,卖猎的事也未过问。
如今早就不是他这二儿子当家了,他能做的就是不再让他出奉老钱,其他的也帮不上。
何况这三年来燕娘那丫头是个蛮横不讲情面的,他当长辈的也不愿意与之争吵,伤了大人的颜面。
如今有燕娘和夫婿帮着照料二房这边,对底下几个小的有好处。
他当爷爷的自然也不会来多说什么,免得伤了和气,惹她夫婿不满,反而对二房里不利。
林老爷子并未到家里去和林平安说话,只是在这边看了新屋安置,就回大房里去了。
在云家确定了六月初六的日子后,虽说当天就在村里传遍了,但林平安还是专程过去了大房那边,将这件事儿与父兄说了。
之后要不要请亲戚来吃送嫁酒或是回门酒,也要从父兄那边讨个章程。
毕竟是燕娘出嫁,不是林学善娶亲,家中重视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亲戚们要请哪些,哪些会不会来,也要有个商量。
但有一点,二房虽穷,燕娘虽苦,但燕娘嫁的是个关内来的有钱汉子,二房嫁女也就风光隆重了。
因而,亲戚还是要请几家的。
村里就有不少人情往来的人家,远的不说,还有林家大房、林燕娘的姑家、舅家,这些都是要派人去通知的。
只是……
大房里就不提了,林富贵自然是要过来喝喜酒的,而姑家却联系不到人。
林老爷子托人往镇上周家去送信儿,周家根本没人出来应门。
又找到周家的铺子,掌柜的是请的人,只说当家的一家都去了关内,也没说何时回,对来送信儿的爱理不理,将嫌弃摆在了脸上。
送信的是赶车的车把式,见状哪会再说什么?
他本就是受托帮忙传个口信儿,又不是自家的事情,因而回来就只说周家只有铺子还在,主家去了关内并不在镇上。
姑家请不到了,林平安也不想请舅家。
林宋氏的亲娘在她年幼时就过世了,在家的后来几年,都是后娘当家,因而当年她是没有两样嫁妆进的林家门。
这也是林老太太一直轻视二房媳妇的原因之一,也给了大房林姜氏经常欺负这个妯娌的底气。
因为林宋氏一直与娘家不亲近,林平安并不是软包子,在知道自己娶的媳妇在娘家常被欺负,他的聘礼又被宋家吞了却并未给什么嫁妆后,也很少去宋家。
后来他受伤打不了猎了,家境一下就变得艰难起来。
那时没办法也曾四处借债,宋家就与他们断绝了往来,扬言不许他们这帮穷鬼登门打秋风。
如今嫁女,又怎会去宋家通知?
因而,最后父子兄弟一商量,就把酒一起摆算了。
林家送嫁酒和云家娶媳妇酒,同一天一起摆了,村里人也不用分两家送礼,想送哪家就送哪家。
云家在村子里本来就没有人情,因此,除了猎户们,村里人当然还是要到林家二房来的。
后来这事儿与云三商量,云三说人情都归林家。
他只有几个关内来的朋友兄弟,村里猎户的也归林家。
毕竟林平安和林燕娘都是猎户里的老资历弓箭手,不用另外让猎户再在他这边送份人情了。
这么一划算,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当下林平安就把这消息在村里放了出去,村里人家都已知道。
林燕娘出嫁、云三娶妻,酒席是林家办,云三不收人情。
眼看婚期临近,村里也有不少人来看新屋,这时候林宋氏才会亲自过来,怕人手粗弄坏新家具。
至于那些聘礼中的东西,还有他们林家准备的嫁妆什么的,林宋氏根本不拿出来,只说到出嫁那天自然就能看到了。
大家见她不肯,除了说几句闲话,到也不好再说什么。
却无人敢去找林燕娘,只从林宋氏这里打听到,林燕娘这几天都在忙着做嫁衣,并没有上山打猎,因为赶工,所以不招待大家。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大家也只能等着初六那天再来看热闹。
附近相熟的人家有十来岁小姑娘的,林宋氏早就打过招呼,到那天过来帮忙泡茶。
至于席面,村长和耆老们出面喊了一些能办席的人手到时帮忙,又定了村里人家的桌凳,就只等林平安准备食材和酒了。
村里人大多都是热心的,林平安一个瘸子,家里孩子又小,根本担不起大事,这种时候,都会想帮着张罗一下。
只有林姜氏这两天在家打骂两个小的,不准她们再往二房这边跑,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让她们到二房这边来帮忙。
小姐妹偷偷说话却不幸被她们的娘听见了,这才有了这两天的打骂。
最后还是林老爷子把林姜氏骂了一顿,这总算消停了些。
在云靖宁上山打猎、不打猎时就张罗新屋和成亲之物时,在林燕娘忙着做嫁衣、喜被喜帐时,外面有关他们成亲的话题,并未停止过。
就如大房里那些吵闹。
林姜氏曾偷偷过来过,然而那道院门她自然是喊不开的。
就是她想从二房那边过来,也立刻被林灿和林杰、林雪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给招来村里人帮着阻拦。
仿佛只要她过来就一定是起了坏心眼儿,是准备害林燕娘不好出嫁的。
有热心的村里婶子大娘们阻拦,林燕娘甚至都没有出门去教训林姜氏,也是不想在出嫁前闹出不好的事情。
林姜氏没看成新屋,回去还被林富贵甩了一巴掌,骂她心眼儿坏,总不知消停,气得她在屋里骂了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