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3章 路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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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一句话都不说，就直直的朝着她走拉过来。
这一下，外面的人影晃动得更加厉害。
南烟虽然自认掌控着一切，但这个时候，垂在身侧的袖子里的手也忍不住微微的捏紧了些。
掌心，有一点薄汗。
只见李来慢慢的走过来，对着她一伸手。
“……！”
南烟的呼吸都顿了一下，却见他伸手拉开了靠窗的桌子下面的一个小小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来。
李来双手捧着，奉到了她的面前。
“请贵妃娘娘过目。”
“……”
南烟皱着眉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一卷纸，眼角看到屋外的人影，似乎已经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房间里虽然只有自己和他两个人。
但，至少有十来双眼睛紧盯着这一卷纸。
南烟道：“这是什么？”
说着，接过来慢慢的展开，李来低着头道：“这是草民，想要为皇上，为贵妃娘娘一尽心力。”
打开一看，南烟的眼睛睁大了。
那竟然是一张地图，而且，蜿蜒曲折，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迷宫一样。
她完全看不懂，但心里却好像已经明白了什么，抬头看着李来问道：“这是——”
李来道：“这，是热月弯里面的地形图。”
“哦？”
南烟挑了挑眉毛，看着那上面纷繁复杂的路线，又看了一眼李来：“你，不是被那些沙匪抓进去就关起来了吗？怎么会知道热月弯内里的地形呢？”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有些怀疑的。
当然，他们作为被叶诤救回来的俘虏，原本都是被沙匪抓进去关起来的，怎么会知道热月弯里的地形，有这样的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李来镇定的说道：“这，实不相瞒，草民在被那些沙匪抓起来之后，曾经试图逃跑。”
“哦？”
听到这里，南烟慢慢的走到一边的椅子里坐下。
说道：“怎么逃跑的？”
李来道：“趁着他们换班的时候，我们敲坏了锁，从牢笼里跑了出来，逃离了那个地方。”
“那，逃出来没有呢？”
李来苦笑了一声。
听到他这一声笑，南烟自己也笑了笑，若他逃出来了，也就没有后来叶诤去救他们的那一出了。
李来低声道：“我们，自然是被抓回去了。”
“……”
“那个时候，我们完全不知道热月弯里的路有那么多，那么曲折，只能在里面乱绕，而那些沙匪，很快就跟着我们的脚步追了上来。”
南烟道：“哦……”
“不过，”
说到这里，李来的眼睛又亮了一下。
他的目光灼灼，显得有些激动，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快要逃出生天的时候的样子，道：“我当时慌不择路，就在那里面乱跑，结果，就被我绕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看上去，很像是通道的地方，有很多大石头在那里堵着，但是——”
他说到这里，大概是太急切的关系，加上嗓子原本就干涩，说了这么多话已经到极限了，按捺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南烟指着旁边：“你先去喝一口水，喝点水再说。”
李来好不容易咳完了，对着她道：“多谢贵妃娘娘。”
说完，自己走过去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缓过一口气来，然后接着对南烟道：“那个里面，有一条路！”
“你是说——”
“那些堵住通道的大石头，虽然看上去是将整条路都堵住了，但我被他们抓走的时候，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巨石的下面，其实还有一条路，足够人通过的！”
“真的吗？”
“草民岂敢再欺骗贵妃娘娘！”
“……”
“妾，后来叶大人将草民等从沙州卫中救出来的时候，草民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大概的猜测出，草民逃走的路线，和这个路口所在的位置，就在热月弯的这个地方。”
说着，他伸手在地图上一指。
南烟低头看了看，他所指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热月弯的东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李来看了她一眼，又看着她手中自己画的路观图，又咳嗽了两声，然后轻声说道：“贵妃娘娘，叶大人受伤昏迷不醒，草民也能为力，只能凭记忆将这条路线画出来。”
“……”
“皇上来了沙州卫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动静，草民也不知道，皇上还会不会对热月弯出兵，去打垮那些沙匪，为叶大人报仇。”
“……”
“所以这份图，草民都不知道，该不该交出来。”
“……”
“至于它能做什么，草民就更不知道了。”
“……”
“这，是草民唯一能做的了。”
“……”
“画完这张图，草民也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准备随时离开沙州卫了。”
他说得如此恳切，南烟忍不住微微的蹙了一下眉毛。
这个时候，窗外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不仅他们，连南烟自己都感觉得到，这个房间里一点杀意都没有——跟着祝烽走南闯北了那么多地方，也经历了那么多，对于危险，她也已经有了敏锐的感知。
李来的话，让她沉思不已。
沉默了好一会儿，南烟说道：“好，很好。”
“……”
“你有这份心，本宫深感欣慰。”
“……”
“这卷图，本宫会交给皇上，至于要如何处理，如何使用，皇上自有定夺。”
“……”
“而你——”
南烟看了看他，微笑着说道：“你的嗓子还这个样子，脚上的伤也没完全好，就不要勉强，安心在这都尉府中养伤吧。”
说着，她又看向手中的图。
笑道：“若这卷图真的能为皇上立下大功，画图的人可不能就这样离开。”
“……”
“到时候，皇上自然是要重赏你的。”
李来低着头道：“草民不敢妄想。”
南烟笑道：“好了，不敢妄想，也不要胡思乱想，你就安心的在这里住着吧。”
说完便起身，拿着那卷图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径直，往皇帝的书房去了。
李来站在窗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凝重而深沉。
第1664章 什么人还轮得到你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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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宫中，皇后许妙音站在铜镜前，任由小宫女淳儿小心翼翼的为她梳妆打扮。
平日里，她的衣着都比较朴素简单，因为皇帝就不喜奢华，不过今天，她的衣着要比往日精致一些。
因为今天，是她回家省亲的日子。
淳儿一边为她整理衣衫，一边笑道：“娘娘这样稍微打扮一点，就年轻了十几岁，跟当初刚刚进燕王府的时候一样了。”
许妙音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是说，本宫老了？”
“啊？”
没想到她这么说，淳儿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
“……”
许妙音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然后淡淡一笑，道：“起来吧，瞧你吓得那个样子。”
“……”
“本宫初入燕王府的时候才多大？现在多大？十几年过去了，又怎么会一点都不老呢？”
“……”
“你啊，少学他们，油嘴滑舌的。”
淳儿毕竟也是跟了她十几年的贴心宫女，多少有些情分在，听到这话，便知道皇后不是正经要恼自己，只能小心的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许妙音又凑近镜面，看了看自己。
其实，她的确不怎么显老，保养得也算不错，只是，宫中那么多鲜花一般的小姑娘，一对比，也称不上年轻了。
岁月，总是无情的。
她一边用手指拨了拨眼角细细的纹路，一边道：“问问外面，准备好了没有？”
淳儿道：“娘娘，马车早就准备好了。”
“那，家里呢？”
“国舅爷家中也早就有人过去安排，准备好接驾了。”
“嗯。”
许妙音点了点头，道：“派人去叫魏王吧。”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魏王的声音：“母后。”
许妙音急忙回头，只见魏王祝成轩从外面走了进来。因为今天第一次随着皇后回家省亲，还要拜见他的舅舅，所以他也特地注重了一下今日的衣着，穿了一身亮色的长衣，领口和袖口缀着蓬松的皮草，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一看到他，许妙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道：“我的轩儿，越发生得周正挺拔，倒有些像你父皇小时候的样子。”
祝成轩一听，耳朵有些发红。
低下头去：“母后言重了，儿臣何德何能，能比父皇呢。”
许妙音笑道：“你知道你和父皇之间的差距就好，这些日子你父皇不在，你更要勤奋谨慎，也要多向几位大臣学习。”
祝成轩道：“儿臣知道。”
“还说你知道，”
许妙音嗔道：“前两次本宫去你那里，看到你都在发呆，本宫走到你跟前了还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一提起这个，祝成轩的脸又红了一下。
只低着头道：“母后……”
许妙音又看了他一眼，神情稍稍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说道：“轩儿，你是母后的希望。”
“……”
“很多事情母后都为你安排好了，你可不要再让母后对你失望了。”
她这话，显得有些郑重。
祝成轩原本连有些红红的，心驰神荡，突然听到这句话，精神一凛，急忙说道：“儿臣明白。”
许妙音这才点了点头。
这时，碧荷从外面走进来：“娘娘，外面已经准备好了。”
许妙音点头道：“走吧。”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祝成轩也急忙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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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离开之后，李来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再外出。
他扶着桌沿，慢慢的坐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却没什么动作，就这么安静的坐着，过了一会儿，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一个小太监推门走进来。
“李来。”
李来急忙又扶着桌沿站起来：“草民在。”
那小太监双手抱着一把拂尘，面色有些倨傲的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赶紧收拾一下，跟咱家过去。”
李来小心谨慎的看着他：“不知公公有何吩咐，让我去哪里？”
那小太监道：“是皇上要找你。”
“啊？皇上？”
李来一听是皇帝要见自己，脸上顿时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皇上要见草民？”
“是啊，你福分大了。”
那小太监又看了他一眼说道：“赶紧收拾收拾，弄干净些过去，别御前失仪，连累了咱家，更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一片心。”
“……”
听到这话，李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急忙去换了一件还算新的衣裳，又把头发重新梳理了一遍，再三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不妥之处，才跟着那小太监往外走。
他的脚上有旧伤，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了这段时间也没有痊愈，只能拄着拐棍，急急的跟在那小太监的身后。不过刚走出西厢房的大门，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很细的“夺夺夺”的声音。
像是有竹棍点在地上。
李来拄着拐杖，点在地上的声音，要比这声音更粗重一些。
抬头一看，却是初心拄着一根竹棍点着地面，在这边的院落中，慢慢的走动。
她双目失明十几年，耳朵很灵，一下就听到了这边拐杖点地的声音。
有些奇怪，她住进这边厢房也有好几天了，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来往的人她大多听得出每个人的脚步声，也能分别是什么人。
却从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拄拐棍的人。
于是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人？”
那个小太监不耐烦的道：“啰嗦什么，什么人还轮得到你来问？”
他是在皇帝跟前办事的，自然受不得一个平民百姓这样说话，还要再说几句，突然想起临来的时候，贵妃交代的话。
冷哼了一声。
又回头催促李来：“赶紧的，那边还等着你呢。”
李来沙哑着嗓音道：“是。”
说完，便拄着拐杖，急急忙忙的跟着那小太监往外走去。
初心被那小太监一番抢白，眉头也皱紧了，只是人已经走了，她想发脾气也发不了，况且，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方。只能狠狠的用手中的竹竿跺了一下地面，便转身要走回自己的房间。
不过，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
回头向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
第1665章 窥伺天机，揣测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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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来跟着那小太监，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帝的书房外。
小太监让他站在门口别动，自己先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走出来，对着他道：“皇上传你，进去吧。”
“……是。”
李来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伸手将汗湿的掌心在裤子的两侧擦了擦，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迈进了那道门。
一走进去，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一抬头，先看到坐在前面椅子里的贵妃司南烟，她两只手扶着扶手，看着自己的时候，脸上浮现着一点高深莫测似得笑容，见他来了，道：“李来，皇上在这里。”
李来小心的转过头去。
只见那宽大的书房的另一头，摆着一张宽敞的桌案，上面摆放着精致的文房四宝，码着整整齐齐的文书，桌案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椅子里，虽然是坐着，可感觉上比人站着还更高。
他只看了一眼，不敢仰视，急忙又低下头去。
对那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的容貌，甚至都还没什么意识，只感觉到一双猛虎一般的眼睛灼灼的看着自己。
那种目光，好像要看透人的灵魂血骨一般。
其实之前，他们已经在叶诤的房门口见过一次，不过，李来也不敢直视皇帝的真容，也只能跪在地上。
而且，那个时候，大概是因为皇帝格外的关切贵妃的缘故，让他们感觉并不那么高高在上，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倒更像一个普通的，爱护妻子的丈夫一般。
但这一回，却与之前不同。
皇帝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人呼吸都难以继续了。
李来的心跳得厉害，急忙跪了下去。
“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充满压迫感的声音——
“你叫李来。”
“是，草民李来。”
“你可知罪？”
一听这话，李来的心都在发颤。
他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用额头贴着两只手的手背，小心翼翼的说道：“草民……？草民，何罪之有？”
头顶响起了一声冷笑。
只听皇帝冷冷的说道：“你画了一幅热月弯的路观图交给贵妃，让贵妃呈给朕。”
“是。”
“这，还不是罪？”
“……”
“你画这幅路观图的意思是什么，呈给朕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希望朕立刻出兵热月弯，去攻打那些沙匪？”
李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道：“皇上，莫非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抬头。
但脖子还没直起来，就听见一个沉重的声音怒道：“大胆！”
他吓得立刻又低下头去。
只听皇帝陛下冷冷道：“窥伺天机，揣测圣意，妄图影响朕的决断。”
“……”
“这还不是罪？”
李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画了一幅路观图，原以为是能件好事，就算不得赏，至少也能落个好，却没想到，不但没落个好，反倒有重罪加身，大难临头了。
他吓得头都不敢抬，连连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贵妃的声音——
“皇上。”
第1666章 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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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贵妃的声音——
“皇上。”
皇帝陛下的声音又冷又硬，充满了压迫感，甚至连带着让这件书房都变得矮**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贵妃的声音一响起来，就完全不同了。
那声音又柔又软，带着一点和煦之意。
她一开口，仿佛皇帝陛下的呼吸都变得轻柔了一些，转过头去对着她：“嗯？”
只见贵妃站起身来，对着皇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说道：“皇上就不要责怪李来了。”
“……”
“窥伺天机，揣测圣意，这固然是他不对，就算皇上将他拖出去砍了也是应该。”
“……！”
听到这话，李来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刚刚，她拿走那幅路观图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样的态度啊！
而贵妃又接着说道：“但妾认为，热月弯的沙匪横行霸道，肆虐无忌，令百姓苦不堪言，他们希望朝廷能出兵剿灭这些沙匪，也是人之常情啊。”
“……”
“更何况，这李来和那位薛姑娘一样，都是被沙匪劫持过，关押过。”
“……”
“他们，更是深受其害。”
“……”
“皇上就不要责怪他了。”
说完这句话，贵妃又看了李来一眼，道：“还不赶紧给皇上认错。”
李来急忙对着皇帝陛下连连磕头：“草民知罪了，求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才听见皇帝陛下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贵妃已经为你求情了，那你起来吧。”
李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对着皇帝和贵妃分别磕了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起身之后，也不敢抬头。
就这么两只手摆在膝盖前，规规矩矩的站着。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只是皇族，或者说官场上最常见的手段，一见面先给人扣有罪的帽子，哪怕有功，也先论过，气势上压人三分，这样一来，不管再要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非常容易的。
此刻，李来就连喘气都不敢喘大声了，看着皇帝陛下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起了摆在桌案上的，自己画的那幅路观图，然后说道：“你画的这条路，是可以通向热月弯内部的？”
李来小声的说道：“是。”
皇帝冷笑了一声：“朕凭什么相信你？”
“……”
“要知道，你也并没有凭自己从热月弯中逃离出来。”
“……”
“兵家无小事，若朕调兵遣将去了那里，却无法进入热月弯，岂不是无功而返；若再生什么意外，那谁来承担出兵的后果？”
李来一愣。
他想了想，咬牙道：“皇上，这幅图绝对是真的，微臣可以以性命担保。”
“性命？”
祝烽冷笑了一声：“你的性命，值几个钱？”
“……”
“若出兵败回，就算诛你九族，也没有任何用处。”
李来沉默了下来。
书房里的气氛越发的憋闷，让人心跳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草民可以带路！”
第1667章 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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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气氛越发的憋闷，让人心跳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皇上，草民可以带路！”
听到这句话，南烟的眼睛亮了一下。
而祝烽，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波动，只淡淡的看着李来，那双眼睛虽然已经不像刚刚那样犀利得能穿透人的身体和灵魂，但被他注视着，仍然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李来站在书房的中央，坚定的一动不动。
气氛好像又有些沉闷。
但，和之前的沉闷，仿佛又有些不同。
南烟站在旁边，看了看李来，又看了看祝烽，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皇上，既然李来已经——”
她的话没说完，祝烽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贵妃虽然得宠，但皇帝一抬手，她的声音就像是被人凭空截断了一般，立刻闭上嘴，低下了头。
李来的掌心满是冷汗。
这时，就听见皇帝陛下冷冷的声音：“你，下去吧。”
“……”
李来的呼吸还有些乱，仓惶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而皇帝已经根本不再理睬他，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书来看。
李来小心翼翼的道：“草民，告退。”
说完，对着皇帝和贵妃行了个礼，然后慢慢的退出了书房。
一退出去，他立刻长出了一口气，只感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发僵，再回头看了一眼，书房内仍然平静，而那种平静就好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拿捏着人的每一处。
他沉默了一下，神情复杂的转身离开了。
而书房中的两人，一直听着那脚步声慢慢的离开，南烟急忙走到他的身边，急切的问道：“皇上，这样就可以了吧？”
祝烽抬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平时，甚至和自己唱双簧的时候，她都还算能沉得住气，可事情一旦有了进展，这个丫头就开始喜形于色了。
他道：“你啊！”
幸好，不碍事。
南烟还是急切的抓着他的手臂晃了晃：“皇上，这样真的就行了吗？”
祝烽道：“可以了。”
“但，皇上刚刚并没有跟他说什么。”
“正是不能跟他说什么。”
“……”
“要让他猜，让他慌。”
“……”
“接下来再要做什么，就容易得多了。”
南烟歪着脑袋看着他：“原来，皇上也是很狡猾的啊。”
祝烽咬了咬牙，伸手去拧了一下她的脸：“有你这么说皇帝的吗？”
南烟被他拧得笑了起来。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问道：“对了皇上，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
祝烽刚要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个很低的说话声之后，小顺子走了进来，道：“皇上，汪太医求见。”
汪白芷？
祝烽和南烟对视了一眼。
从来到沙州卫开始，汪白芷被派去诊治叶诤的伤，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他几乎一头就扎在了叶诤的身边，平时都很少看到他。
也没有任何的进展。
今天他突然过来，难道叶诤那边有什么进展了？
祝烽立刻道：“让他进来。”
第1668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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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突然过来，难道叶诤那边有什么进展了？
祝烽立刻道：“让他进来。”
小顺子急忙跑出去，不一会儿，就看见汪白芷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情显得有些凝重，手里仿佛还捧着一样东西，一见南烟也在，立刻对着他们叩拜下去。
“微臣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
说话的声音也是气喘吁吁。
好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南烟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看了祝烽一眼，祝烽自然也有些感觉，但他身为皇帝，必须得稳住。
只一抬手：“平身吧。”
“谢皇上。”
等汪白芷一站起身来，南烟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汪太医，你来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汪白芷脸上的惊惶神情似乎已经有些掩饰不住了，他抬起头来对着祝烽和南烟道：“皇上，贵妃娘娘，微臣发现了，叶大人他——”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顿住。
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小顺子带他进来之后又退了出去，将门也关上了，但汪白芷似得还是有些不放心。
祝烽道：“你可以放心说。”
“……”
“朕这里，还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听墙根的。”
“是。”
似乎是皇帝坚定且有些霸道的话语给了他一点安心的理由，汪白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皇上，微臣发现叶大人之所以昏迷这么久，不仅仅是因为心脉受损，他，他中毒了！”
“什么！？”
南烟原本已经走回到一边的椅子前坐下，可一听到这句话，惊得又差点跳起来。
祝烽的脸色也变了。
“你说什么？”
“叶大人他，中毒了！”
“怎么会？！”
南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刚到沙州卫的都尉府，就来看望了叶诤，而且也测试了他所服用的汤药，和射中他的那只弩箭，都并没有喂毒的现象。
怎么会，中毒了？
祝烽的面色一沉，放在桌上的两只手立刻握紧了。
虽然别的事，他都能冷静以对，但事关叶诤，尤其是关系到他的生死，他怎么样也没有办法完全的冷静和置身事外。
沉声道：“怎么回事，跟朕说清楚！”
“是！”
汪白芷大概是一路跑着过来的，还有些气喘不匀，这个时候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刚刚，小玉姑娘嫌叶大人的房间不太干净，就在里面做大清扫，微臣当然也要陪在一旁。结果，小玉姑娘把整个床褥都掀开，打扫床底，发现床脚有一片碎布。”
南烟道：“就是——”
汪白芷抬起双手：“就是这个。”
从一进来，就看到他的手里仿佛拿了东西，这个时候才看清，原来是一片碎布。
祝烽道：“这是谁掉落的东西？”
汪白芷道：“微臣找了他们来询问，后来一个小丫头想起来，叶大人受伤那天，被他们抬回来，为了拔出箭矢，大夫不能影响到伤口，就用剪刀剪开了他胸口的衣裳。”
“这就是他的衣裳的碎片？”
“是。”汪白芷点头道：“这应该是大夫剪开了他的衣裳之后，不小心掉落到床脚的一片碎布。”
“那，你发现了什么？”
汪白芷将自己带来的药箱放到一旁的小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根银针，又往周围看了一下。
南烟立刻道：“要什么？”
“娘娘，微臣斗胆，要一杯水。”
“你等着。”
汪白芷一进来，就非常的小心谨慎，甚至开口说话之前还地方着门外还会不会有人偷听，显然是不想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南烟也没有叫人进来服侍。
自己走过去，亲自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
“多谢娘娘。”
汪白芷将那银针在水里蘸了一下，沾了一点水上去，然后，将那片布摊开。
南烟这才看清，那片碎布是白色的，但有些地方又斑斑的褐红色的印记，应该是血染上去，时长日久，变了颜色。
当然，也有没沾染到鲜血的地方。
汪白芷拿着银针，插进了并没有沾染到鲜血的布料里，停留了片刻，然后小心的将银针抽了出来——
“皇上，娘娘，请看。”
祝烽也起身，从桌案的后面走出来，跟南烟一起凑过去一看。
顿时，两个人的呼吸都顿住了。
那银针，竟然发黑了！
南烟的声音都有些哑了，道：“这是——”
汪白芷咬着牙，沉声道：“毒。”
“……”
“叶大人中毒了！”
虽然他之前就已经说过，这一次，是用事实证明，并且再重复了一边，但南烟的脑子反倒更乱了，好像自己置身在混乱的洪流当中，有些站立不稳了似得。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祝烽。
却见祝烽的眉头也拧紧了。
显然，他也想到了他们刚刚到沙州卫的时候，已经测试了所有的东西，并且这些日子，有汪白芷和冉小玉在叶诤的身边贴身照顾他，为什么他还是中毒。
而且，现在才发现。
祝烽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下来，然后走回到桌案后面坐下，道：“怎么回事，你跟朕说清楚！”
“……”
“这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
“是什么毒。”
“……”
“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汪白芷走到桌案前，低着头道：“皇上，叶大人是在中箭的时候中毒的，毒就在箭矢上。这片碎布，想来就是叶大人胸口，被箭矢射中擦过的地方，所以箭矢上的东西，留了一部分在这个衣料上。”
南烟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她问道：“那，为什么之前他们说，箭矢上没有测出毒物来？”
“……”
“难道——”
她的心都跳了一下。
难道，沙州卫的都尉府中，有人对他们撒谎？
是杨黛，还是这里的大夫？还是他们所有的人，都在想办法掩饰叶诤中毒的事实？
他们不想让叶诤醒过来。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如同乱麻一样，一下子将南烟的心缠绕了起来。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沙州卫，都尉府，这里的人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呢？
第1669章 诡异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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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沙州卫，都尉府，这里的人还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呢？
不过，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汪白芷说道：“贵妃娘娘千万不要误会。”
“嗯？”
南烟抬头看向他。
汪白芷道：“箭矢上的确测不出来有毒物，这一点，不管是杨大人还是都尉府中的大夫，都没有对皇上和娘娘撒谎。”
祝烽道：“那是怎么回事？”
汪白芷道：“因为微臣发现，这种毒物，是见血即溶的。”
“见血即溶？”
听到这里，祝烽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汪白芷道：“不错，箭尖上的毒物，在射中了叶大人之后，一见血，就立刻溶在了雪中，等到大夫将箭矢拔出来的时候，毒物已经溶解完全，所以测不出来。”
南烟再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明白了。
“所以你刚刚测试的，是没有沾血的地方。”
“不错。”
汪白芷道：“箭矢这种叶大人的一瞬间，要穿破衣衫，所以上面的东西也必然会有一些沾染到衣裳上面，而鲜血没有染到的地方，就留下了这些东西。”
“……”
“只是，大夫一般测试毒性，都是测试武器和伤口、血液，几乎不太会测试衣裳。”
“……”
“微臣也只是感觉到，这几日为叶大人施诊，发现他对任何的药物都没有反应，虽然是伤及心脉，但也不至于到昏迷不醒，完全没有意识的地步，所以，微臣有些怀疑他是中毒，只是，因为箭矢和汤药里都没有毒，让微臣一筹莫展。”
“……”
“而今天，看到这片碎布，微臣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里试一试。”
“……”
“没想到就——”
说到这里，他也是一头冷汗。
要知道，这种方法，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若大夫剪开叶诤的衣裳，所有的碎布都被收走了；或者，冉小玉没有要大清扫；又或者，她清扫的时候自己不在场，直接将那碎布丢掉，都没有办法发现叶诤中毒的事实！
这，简直就像是如有神助。
而且，南烟一下子就想到了在离开京城之前，鹤衣大人交给自己的那瓶解毒丹，之前还有些沮丧，心想是无用武之地了，但如今，证实了叶诤是中毒，说不定，那东西真的能派一点用场。
想到这里，南烟顿时兴奋了起来。
她几乎就想立刻跟祝烽说，要马上去给叶诤灌药，但一抬头，却见祝烽皱着眉头，神情显得非常凝重的样子。
当然，叶诤中毒这件事，原本对他来说就是很头疼的事，但南烟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好像还有什么其他的情绪，在心中流转。
他沉声道：“他中的毒，到底是什么毒？能不能解？”
汪白芷小心的看了他一眼，道：“皇上恕罪。”
“嗯？”
“这种毒，有些像是，像是——”
他吞吞吐吐的，南烟在一旁，听得眉头也皱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
祝烽的眼神深沉而阴鸷，甚至带着几分已经许久不见的，嗜血的气息，慢慢说道：“有什么就说，这里，并没有外人。”
第1670章 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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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烽的眼神深沉而阴鸷，甚至带着几分已经许久不见的，嗜血的气息，慢慢说道：“有什么就说，这里，并没有外人。”
“是。”
汪白芷应着，又想了想，然后说道：“这种毒，在别的地方并没有记载，可是，宫中一些……册子上，有过，呃，有过一点，一点点的记载。”
“……！”
南烟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宫中……有记载？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祝烽，却见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愕的神情，反倒很冷静。
目光微微闪烁着。
仿佛有什么东西，是他在一听到这种毒的特性的时候，就已经浮现在心头，只是等汪白芷说出来而已。
而说完这句话之后，汪白芷再不敢说话。
好像那种毒也牵涉到什么禁忌的东西。
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一时间，南烟也不敢乱说话了，就这么安静的呆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祝烽沉沉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就是这个？”
汪白芷抬手，擦去了额头上滴落下来的冷汗，但刚一擦去，头发里的汗珠又凝结起来，一滴一滴的往下滚落，他小心的说道：“这种毒物，只是掩藏真正的毒物的一种手段，解了这种毒之后，才能解真正的毒。”
“……”
南烟听着祝烽用力的咬了一下牙。
事实上，她自己也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复杂。
原本以为，只是沙匪对朝廷的示威报复，射伤叶诤，但，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示威报复，完全用不着这么复杂的手段，甚至，直接用见血封喉的毒就可以了，那现在的叶诤，已经魂归九泉。
为什么要用两种毒药？
尤其，其中一种，还掩藏了他中毒的真相。
况且，这种毒，似乎还有些更深的禁忌。
祝烽又沉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说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汪白芷急忙说道：“微臣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小玉姑娘都不知道。这件事，微臣知晓事关重大，发现之后，就直接来禀报了皇上和娘娘。”
祝烽点了一下头：“你做得对。”
“……”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
“你也继续去研究，不管毒物是如何，朕先要保住叶诤的性命，朕要看到他安然无恙的醒过来。”
“是。”
汪白芷应着，便收拾好药箱，将那块碎布也收捡起来。
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等到他一走，大门关上，南烟立刻转头看向祝烽：“皇上。”
她原本想要立刻告诉祝烽，自己的手里有鹤衣给的解毒丸，或许可以一试。但话没说出口，就看却见祝烽伸手撑着头，似乎两边的太阳穴胀痛得难受，他脸上都出现了咬牙的轮廓。
南烟急忙走过去，轻轻的覆住了他的手背：“皇上……”
祝烽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看着他眉心几道深深的悬针纹，南烟似乎感觉到，这件事的不同寻常，轻声问道：“那毒物，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
“皇上愿不愿意告诉妾呢？”
第1671章 这种毒，是他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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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愿不愿意告诉妾呢？”
“……”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目光微微的闪烁着，但并没有抗拒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只是，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沉默了好一会儿，伸手揽过了南烟纤细的腰，南烟被他抱过去，顺势坐在了他怀里，幸好那椅子够宽大，两个人这样靠在里面倒也并不拥挤，只是满满当当的，给人一种充实的感觉。
南烟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又触及到了祝烽心灵深处。
他的旧伤——
她也并不追问，就这么安静的被他抱着，好像小女孩抱着自己喜欢的娃娃，也能得到一点依靠和安慰一样，祝烽在抱着她，半张脸都埋在她的肩窝里，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的气息，终于放松了一些下来。
他说道：“那种毒，朕知道。”
“……”
“若，真的是汪白芷和朕缩猜想的那种，朕知道。”
“是什么？”
“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但使用的人为了方便，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雁过无痕。”
“雁过无痕？”
“不错，”祝烽闷闷的道：“这种药，是大内使用，用来处置一些不能留，又不能公开处置的——人。”
南烟感觉得到，他原本要说“犯人”，但那个“犯”字，似乎又实在说不出口。
她皱了一下眉头。
其实，在宫中这么久了，她当然也知道，宫中有太多见不得人的地方，见不得人的人和事，哪怕此刻，怀抱着她的皇帝，他的身世，也一样是见不得人的。
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得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处置。
这样的毒……
祝烽接着道：“这种毒，使用之后，会让人察觉不出中了毒，往往，是用在赐死上。”
“赐死……？”
听到这两个字，南烟的呼吸紧了起来。
要知道，赐死……没有别的人能赐死别人。
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赐死别人。
就是皇帝！
可是，祝烽登基这些年，自己几乎都在他身边，并没有见过他赐死别人。他要杀人，几乎都是光明正大，甚至要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才行。
难道是——
感觉到南烟的身子微微的抽搐了一下，祝烽更加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高皇帝……”
“……”
“这种毒，是他用的。”
南烟想要回头，但又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忍心回头。
尤其听着祝烽的声音，似乎跟那个被烟熏坏了嗓子的李来一样，完全沙哑了。
她轻声道：“高皇帝，用这种毒，赐死过谁？”
祝烽沉沉的道：“兴武五年，大将军蓝十命。”
“蓝十命？！”
听到这个名字，南烟顿时惊呆了。
只要是大炎王朝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是跟随高皇帝打天下的大功臣，建国之后，高皇帝十分倚重他，高官厚禄，位极人臣。
可是，大家也都十分惋惜，他英年早逝。
据说是生了一场大病，高皇帝甚至还亲自去看望他，赐给他御膳房做的一只鹅。
这样的荣宠，实在难得。
只是，他终究病重不治，没多久就过世了。
南烟道：“他不是——”
说到这里，顿住了。
第1672章 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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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道：“他不是——”
说到这里，顿住了。
因为，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蓝十命身为跟随高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大将军，大功臣，必然是个身体健壮的人，而且，他过世的时候是兴武五年，也就是大炎王朝刚刚建立五年而已，照理说，是正值壮年的。
一个身体健壮的人，正值壮年的人，不可能只吃了一只鹅，就一命呜呼。
现在，再听说那种叫“雁过无痕”的毒，南烟有些明白了。
就算不明白，高皇帝在那之后的十几二十年里，接连的屠戮功臣，几乎将所有的功臣都屠杀殆尽，这样的手段，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难怪，从刚刚汪白芷一开始说那种毒物的毒性开始，祝烽的神情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所谓，子为父隐，直在其中。
对祝烽而言，他对高皇帝的一些做法肯定是不完全认同的，否则，也不会一登基就改变之前高皇帝的国策。
但，子不言父过。
在这些事上，他也只能掩饰过去。
看着祝烽沉闷的样子，即使他没有蹙眉，眉心的几道悬针纹也是若隐若现。南烟知道，祝烽对高皇帝既崇敬又爱戴，但高皇帝的一些做法，尤其是对他做过的一些事，就像是一片阴影，深深的笼罩着他。
不仅是笼罩着他的心情，更笼罩着他的生命。
他现在做的很多事，似乎也是想要向那个活在自己记忆中的父亲证明，让他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自他登基以来，兄弟阋墙，边关战乱，他虽然能一一弭平，但内心的倦怠，却是难以对人言说的。
而现在——
这种毒的出现，似乎又昭示着一些更可怕的事实。
南烟想要问他，但看着他的样子，又实在开不了口。
只能伸手抚上环在自己腰间的他的双手，感觉到他的手背微微的有些发凉，南烟柔声道：“皇上？”
祝烽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不是想要问朕，为什么大内的秘毒，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为那些沙匪所得，而且，还伤了叶诤。”
“……”
南烟沉默了一下。
虽然她的确是想要问，但看祝烽的样子，他自然也是不会知道的。
于是，便也不做无用功了。
就听见祝烽紧皱着眉头，沉沉的说道：“是啊，为什么？”
“……”
“为什么这些沙匪会有这样的毒。”
“……”
“他们——”
说到这里，他的气息变沉了。
南烟回头去看着他，只见他的漆黑而幽深的眼睛里闪烁出了一点精光，好像深夜中的一簇磷火。
但，一闪而逝。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南烟轻声道：“皇上？”
“……”
祝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刚刚听到她的声音，眼中的神采慢慢的聚拢，又看向她，南烟轻声问道：“皇上，这件事——”
“这件事，”祝烽打断了她的话：“让朕再想想。”
“……”
这一回，换南烟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柔声道：“是。”
说完这个字，她就安静了下来。
祝烽原本在想着其他的事，但这种安静似乎有些奇怪，让他又慢慢的收回了心神，轻轻的晃了一下怀中的这个小女子。
“你在想什么？”
“皇上，离开京城之前，鹤衣大人给了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三颗解毒丹。”
“解毒丹？”
“是。”
“他怎么会给你这种东西？”
“那个时候听说叶诤受伤了，虽然不知道伤情到底如何，但妾想，他肯定也是非常担心的。”
“……”
“那几颗丹药，是他当初还在修行的时候自己炼制出来的，说是能派些用处，若叶诤需要，就给他一颗试试运气。”
“哦……？”
祝烽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
南烟回头看着他，道：“妾也知道，药不能乱吃，所以这些日子也并没有用那东西，况且现在，汪太医已经发现叶诤是中毒了，若他能研究出毒理来，那就没什么事了。”
“……”
“妾只是在想，若汪太医……万一事情麻烦，这药的事，还是要跟皇上说一声的。”
“……”
祝烽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说道：“晚一点，把药拿过来给朕看看。”
“是。”
南烟说着，便要起身，就在她刚要离开的时候，祝烽又道：“现在不急，你——你先回去休息吧，药的事晚一点再说。”
“……”
南烟回头看着他。
祝烽沉沉的道：“有些事情，朕要想一会儿。”
“……”
南烟有些明白过来。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原本有什么安排的，但突然出现了这件事，他想要一个人呆着。
南烟沉默了一下，轻轻的从他的怀里站起身来。
柔声道：“那妾先告退了。”
祝烽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
南烟转身退出了书房，将大门关上。关上门之后，她脸上温柔的笑容渐渐的敛起，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锁，十分凝重的神情。
一只手撑在门上。
皇族内部所使用的秘毒……
有一些东西，忽闪忽闪的在眼前，仿佛要出现了，又好像黑夜里翻飞的萤火，倏地从指缝中又溜走。
南烟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不过，刚一转身，就看见小顺子抱着两件厚重的皮裘大衣走了过来，一看见南烟站在门口要离开的样子，愣了一下。
忙过来行礼：“娘娘。”
南烟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道：“这是做什么？”
这些大东西，若没人使，一般也是不会拿出来的。
小顺子道：“皇上之前就吩咐了，说是问了那个李来的话之后，就让奴婢把这些那过来，皇上的和娘娘的。”
“这个……？”
南烟伸手，轻轻的摸了一下那蓬松的皮草。
看来，祝烽原本是打算在见过李来之后，要跟自己出去走走的，这么厚重的皮裘大衣，只有在出去的时候才能用得着。
不过现在——
南烟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
然后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个东西也不要送进去了。”
“可——”
“皇上现在在想事情呢，进去了要骂你的。”
“啊！”
第1673章 伴君如伴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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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现在在想事情呢，进去了要骂你的。”
“啊！”
听到这个，小顺子吓得吐了吐舌头。
虽然皇帝陛下的旨意是让他把东西拿过来，但贵妃一开口了，那旨意也就没关系了。
于是听话的道：“是。”
说完，又抱着那厚重的皮裘大衣，笨拙的往回走去。
南烟也离开了书房。
不过，她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又折路去了叶诤那里。
之前没有看到的，冉小玉在这里天翻地覆的一番折腾，房子里倒是清净了不少，连每隔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床上的幔子也换了新的。
此刻，叶诤躺在床上。
冉小玉正拿了新换的被子小心翼翼的给他盖上，还细心的掖了掖。
南烟忍不住笑了一下。
冉小玉到底是习武的人，耳力特别的好，虽然她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冉小玉也听见了，立刻回过头来，一看到南烟站在门口冲着她直笑，顿时耳朵红了一下。
急忙起身，压低声音道：“娘娘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南烟笑道：“说什么？”
“……”
“若提前说了，岂不是看不到你这么细心又温柔的样子了？”
“……”
冉小玉咬着下唇，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根本不看她，只转过身去走开。
过了一会儿，倒了一杯茶过来送到她手里，只当做没那件事，南烟知道，如果再笑下去，这个小辣椒就要火了，于是也就适可而止。
接过茶杯来喝了一口。
冉小玉道：“娘娘，皇上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什么？”
“奴婢听说，最近很多事情，好像让皇上特别的心烦。”
“……”
想到刚刚，祝烽撑着额头，眉心微蹙的样子。
南烟也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是啊，够他烦的了。”
冉小玉再回头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叶诤，半真半假的说道：“所以有的时候，我觉得，可能他这样受伤昏迷，也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
“至少，可以歇一歇。”
南烟被她说得哑然失笑，道：“胡说些什么呢？”
冉小玉却认真的说道：“真的。”
“……”
“这几天我帮他收拾东西，看到他写的用兵策略，还有对皇上的上书，还有好多的进言，都堆成山了。”
“……”
“若他醒来，还要忙的。”
“……”
“而且，如果他真的醒过来，那清剿热月弯的沙匪，只怕他又要劳心劳力了。可伤了心脉，是不能劳累的。”
“……”
南烟笑了起来。
这丫头，虽然还没过门，倒是先护起自己的人来了。
她说道：“你啊，倒是管的宽。”
“……”
“他这样，还不是皇上器重他？”
“器重是器重，可皇上的器重，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听到这话，南烟皱起了眉头。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斥责冉小玉，之前才在祝烽面前夸了她，也感觉到她比过去有城府了一些，可一转眼，就开始胡言乱语，而且还是说这种要砍头的话。
南烟皱着眉头，低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第1674章 虚伪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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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皱着眉头，低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
冉小玉却似乎还没回过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轻声说道：“人家不是说吗，伴君如伴虎。”
“……”
“皇上这么器重他，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
原本，南烟都要被这话激怒了，可心念一转，却又停了下来。
她想起了刚刚祝烽跟说的，高皇帝和蓝十命的事。
也许，冉小玉的话，真的没错。
帝王的无情，她看过多少，听过多少，甚至，自己入宫为妃这些年，经历过多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大概也是因为看过自己登高跌重的样子，所以冉小玉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格外的感慨。
沉默了好一会儿，南烟用稍稍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道：“你啊，不要胡说八道。”
“……”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到了，本宫也是保不住你的。”
“……！”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多该打，冉小玉急忙起身：“娘娘恕罪。”
南烟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算了。”
“……”
“你也别胡思乱想，就算你希望叶诤安安静静的呆着，难道身为大好男儿，他就愿意每天这么躺着吗？”
“……”
“你若真的懂他，应该也明白，一个男人有志向有抱负，肯上进，是多不容易的事。”
“……”
“这种品质，可比天生来的皇子王爷的身份都更尊贵些。”
“……”
“你啊，知足吧。”
冉小玉的脸突然又是一红，将脸转到一边去：“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南烟笑了起来。
又喝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便要离开。
这时，冉小玉又追上来几步：“对了娘娘。”
“嗯？”
南烟回头看向她。
冉小玉道：“叶诤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奴婢今天看汪太医来这里，又是给他扎针，又是给他灌药，好像是有些门道了，可问了半天，他有什么都不肯说。”
“……”
“我真的很担心。”
“……”
南烟再看了一眼床上的叶诤。
汪白芷既然有了方向，现在要做的，自然就是解毒，而且，不仅仅是解一种毒，除了那种见血即溶，让所有人都察觉不到叶诤中毒的事实的那种毒物之外，还有致他昏迷不醒的毒物。
这对汪白芷来说，可是一件大事了。
而祝烽又下了旨意，不准他往外泄露，也难怪冉小玉会担心了。
南烟伸手抚上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你不要太担心，汪太医的医术你的知道的，他做这些，必然是有了方向，也许要不了多久，叶诤就能醒过来了。”
“……”
“总之，你好好照顾他的身体就行了。”
冉小玉有些无奈的点头：“是。”
南烟看过了她这边之后，自己也有些累了，毕竟一大早起来就忙着西厢房那边的事，后来又是李来，又是路观图什么的，直到这个时候才勉强放松下来一点。
回到房里，连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着窗外糊糊的风声，有些细碎的东西敲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南烟披着衣裳起身，推开窗户一看——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又下雪了。
西北的雪，跟京城的又有些不太一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说的就是这个。门前院子里的树上挂满了霜花，莹白如玉，恍然间，好像月宫的玉树。
不过，自己不是嫦娥罢了。
见她起来了，自然有小丫头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厨房那边送来了热粥和一桌的小菜。
南烟吃着，问道：“皇上呢？”
听福站在一旁服侍着，听见她问，轻声道：“听说皇上昨晚熬到大半夜，今早就晚起了，还没吃早饭呢。”
“怎么？又有事？”
“也没有，”
听福是跟着贵妃的，自然对皇上的事也上心，轻声道：“听小顺子说，就是干坐着，坐到大半夜。”
“哦……”
南烟一听，眉头皱了起来。
她想了想，道：“让厨房准备一些鸡丝粥，熬得烂烂的热着，等到皇上起来了就给送过去。”
“是。”
听福立刻就下去传话了。
吃过早饭之后，南烟又去了西厢房。
这几天，她去西厢房的时间，比留在房间里，或者去祝烽的书房的时间还多。
不过，这一次去，却有些意外。
因为她走到初心的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竟然是薛灵。
她今天，竟然没有到叶诤的房门口去守着，而是到了初心的房间里来，正将一杯茶放到她的手边，说道：“你喝一点吧。”
南烟有些疑惑。
之前，她甚至明白的表示过，不想接近初心这个人，怎么今天，自己还没叫上她，她自己就过来了。
而且，还替初心拿拿递递的。
不仅南烟疑惑，似乎初心自己也疑惑，歪着头对着薛灵。
若她还有眼睛，只怕这一刻，是在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端详她，即便是没有眼睛，那种巡梭的意味也很清楚了。
初心道：“你干什么来照顾我。”
“……”
薛灵沉默了一下，才说道：“贵——夫人说了，你的眼睛不方便，应该多来看看你。”
“哼，”
初心一听，就听出了她话中的怜悯之意。
冷冷道：“你这是同情我。”
“……”
“我不需要！”
说完，伸手一挥，差一点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去，幸好薛灵眼疾手快，一把护住了。
她皱着眉头道：“你——”
初心冷笑道：“你自以为有一双眼睛，看得一切，就觉得我可怜是吗？”
“……”
“可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人可怜。”
“……”
“我不仅不需要人的可怜，我看你们，更可怜。”
薛灵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初心冷笑道：“有眼睛又如何？有些人有一双眼睛，照样看不透人心，还不如没有眼睛的好。”
“……”
“我虽没有眼睛，但我看得透人心。”
“……”
“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虚伪的善良，我不需要。”
第1675章 让人“意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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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虚伪的善良，我不需要。”
薛灵的眉头都皱紧了。
不管是谁，好心好意的来照顾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却被这样的奚落，也不会有好心情。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忍了下来。
只说道：“你不觉得，是你想得太多了吗。”
“哦？”
“我只是好心来帮你，你却一定要说我虚伪，你觉得，你有识人之明吗？”
初心更满是讥诮之意的抬起头来，仿佛冷笑一般，冷冷道：“你们都是用眼睛看人，难免被五色所迷。但我，我是用心看人，我是不会看错的。”
“……”
薛灵看了她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将那差一点跌到地上的茶杯往里推了一些，道：“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
“我只做自己想做的。”
说完，也不与她啰嗦，便转身走了出来。
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南烟站在外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薛灵惊了一下，急忙要对她叩拜行礼：“贵——”
话没出口，南烟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往外走去，薛灵便也跟着走了过来，等走到比较远的地方，南烟才微笑着转过身来对着她。
薛灵道：“民女拜见贵妃娘娘。”
南烟只抬手示意她起身，然后笑道：“薛姑娘怎么自己跑过来照顾初心了？”
薛灵直起身来，沉默了一下。
然后勉强笑道：“之前娘娘跟民女说，她是个可怜人，民女想了想，也的确觉得她的遭遇很可怜。”
“……”
“想着她不方便，所以过来看看她。”
南烟笑道：“难为你，还要受她的气。”
薛灵只笑了笑：“娘娘说哪里话，民女不计较这些。”
“……”
南烟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笑道：“好。”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不过就在她刚一转身的时候，薛灵迟疑了一下，又轻声道：“贵妃娘娘。”
“嗯？”
南烟回头看向她：“又有何事？”
薛灵欲言又止，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民女听说，李来大哥好像为皇上画了一幅热月弯的路观图。”
“……”
南烟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这件事，她倒不认为是什么秘密，毕竟从李来作画开始就没有保密，况且，还是让她帮忙拿的笔墨等物。
不过，她会开口来问，才是让人“意外”的事。
南烟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灵咬了咬下唇，轻声道：“不知，皇上是否会派兵前去，剿灭热月弯的沙匪？”
她说完这句话，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南烟一眼，却见这位贵妃娘娘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顿时惊了一下。
只见南烟冷冷道：“这种事，是你该问的吗？”
她从来都是笑容可掬，更和蔼可亲，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贵妃娘娘高高在上的倨傲，可一旦冷脸，就跟祝烽一样，周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薛灵吓得冷汗都流了下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恕罪。”
第1676章 神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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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吓得冷汗都流了下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恕罪。”
这里的积雪还没有人清扫，她一跪下来就跪在了雪地上，立刻冻得她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显得格外的可怜。
她小心的说道：“民女，民女没有要窥伺什么。”
“哦？”
南烟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薛灵道：“民女只是，只是，被那些沙匪抓起来过，所以，所以——”
南烟见她结结巴巴的，嘴角微微一勾，道：“所以，你希望皇上能够尽快出兵，将这些人都清剿了，杀尽了，是吗？”
“……”
薛灵的喉咙仿佛梗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小声的“嗯”了一声。
这时，南烟又慢慢的上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
道：“起来吧。”
薛灵又是一颤，对着她磕了一个头，然后小心的从地上爬起身，膝盖上沾满了雪沫，只见南烟不冷不热的对着她说道：“本宫能理解你痛恨那些沙匪的心情，但该不该出兵，何时出兵，如何出兵，那都是皇上和朝中大臣们的事。”
“……”
“你，不该问。”
薛灵的头都不敢抬，只轻声道：“民女知道了。”
南烟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去，侧着脸道：“知道了，那就更应该明白，现在也不要出去乱逛，就好好的待在这里。”
“……”
“你若有心，没事去看看初心，能安抚她不要乱走乱说话，也算是了了本宫的一桩心事了。”
不知为什么，提起初心，她原本已经平缓下来的呼吸又是一窒。
但，立刻答应着：“是。”
南烟这才慢慢的走开了。
平时来了这里，看过初心和薛灵之后，她都会绕到另一边去看一眼李来，但今天没有。
一来，是没有必要。
二来，也是有点累了。
幸好听福很快就跟了上来，护着她回到了房中，南烟靠坐到了卧榻上，身上又搭了一条薄毯子，听福将炉子送到她的跟前，舒舒服服的合上了眼睛。
而在千里之外皇城，承乾宫中。
魏王祝成轩也坐在窗前，却是睁大了双眼，看着外面院子里的一棵树。
昨夜，京城也下了雪，一早起来整个世界粉妆玉琢，白茫茫的一片，连窗前的这棵树的树枝上也积了不少雪，有的凝结成霜，将那棵树妆点得晶莹剔透的。
祝成轩看着它出神。
身边的宫女小太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他们的这位小主子总是失魂落魄的，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陪着，却都得不到他一句话。
就在这时，淳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殿下。”
因为是自己母后身边的宫女，魏王对她也非常的小心，急忙起身：“淳儿姐姐。”
淳儿对着他行了个礼，道：“娘娘请殿下去永和宫一趟。”
“做什么？”
“今天御膳房送了些新鲜的点心来，娘娘让殿下过去一起享用。”
“哦……”
祝成轩勉强笑道：“母后什么事都想着我。”
虽然他没什么胃口，刚刚的早饭也几乎没动，但母亲开口，他自然立刻就整理了一番，然后跟着淳儿去了。
走到永和宫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
祝成轩疑惑的停下了脚步。
要知道，平日里，永和宫都是非常安静的。
许妙音身为皇后，是不会这样笑，而服侍皇后的人，一个个也都是谨慎小心，更不可能这样放肆。
祝成轩问道：“这是——”
淳儿笑道：“对了，奴婢忘记说了，今天皇后娘娘还请了许家小姐入宫来相伴，此刻，想是已经到了。”
“哦……”
祝成轩迟疑了一下，便也没说什么，跟着淳儿走了进去。
因为有了那笑声，虽然只有一个人的，但今天的永和宫就已经比平日里要热闹得多了，祝成轩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许妙音的身边。
而许妙音原本在微笑着跟她说着什么，一听见脚步声，便抬起来。
“轩儿，你来了。”
听到皇后这么说，那个窈窕的身影也转过头来。
一张圆圆的猫儿脸，圆中带尖，下巴颏显得十分精致，眼睛也是又圆又大，像猫儿的眼睛，格外的灵，只是在看到人的时候，微微的眯起一点，而已像猫儿。
一旦认清之后，立刻又笑起来。
“殿下。”
祝成轩当然也认出她来了，虽然前几天跟着皇后回家省亲的时候，他一直没怎么留神，或者说，这几天他都是恍恍惚惚的，对见过的人不留心，不过这个女孩子，他还是有印象的。
许潇潇，许家大小姐。
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子，人白白的，有一些微胖，又或者说，是少女还没褪去的奶气，并不显得笨拙沉重，反倒格外的可亲。
她走过来，对着祝成轩行了个礼。
祝成轩也急忙回了她一个礼。
许妙音坐在椅子里，看着他们两相见，然后微笑着说道：“今天天气好，本宫让潇潇进宫来看看。之前在许家的时候，本宫就说了要让她进宫来，让你做向导，引着她在宫中四处逛逛。你记得吗？”
“……呃？”
祝成轩愣了一下。
那天跟着皇后回许家，他们似乎说了很多话，但自己都没留意。
所以，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见他这样木讷，许妙音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毛。
而许潇潇歪着脑袋，看了看祝成轩还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便微笑着对皇后道：“姑妈，殿下可能在想自己心里要紧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而许妙音和祝成轩都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尤其是祝成轩，睁大眼睛看着她。
只见许潇潇笑着说道：“要紧的事呢，所以没留意我们说什么。”
祝成轩不由得松了口气。
许妙音“哦”了一声，又看向祝成轩，脸色微微比之前凝重了一些，说道：“轩儿，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这么神不守舍的？”
“哦——”
祝成轩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答，愣住了。
第1677章 撒谎容易，圆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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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祝成轩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答，愣住了。
看到他这样，许妙音的眉头都皱紧了，面色更有些不悦的道：“怎么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这时，许潇潇微笑着说道：“姑妈，我听二舅舅说，皇上去巡幸关西，将朝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魏王殿下。恐怕，殿下是在思虑朝中的大事吧。”
说着，歪着脑袋看向祝成轩。
“殿下，是吗？”
“……”
祝成轩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帮自己说话，忙不迭的道：“是的，正是。”
“……”
“鹤衣大人派了一些人去往年黄河比较容易决口的地方巡查，昨天刚刚把结果呈上来。不能等到开春，朝廷需防患于未然。”
“哦……”
听他这么说，许妙音点了点头。
面色随即缓和了一些下来，甚至露出了一点笑容，道：“直说就是了，你结结巴巴的做什么呢。”
“……”
“你能把这些事处理好，那是好事，等到你父皇回来，也能安心。”
“儿臣明白。”
祝成轩后背都出了冷汗。
看着他消瘦了不少的脸庞，许妙音又叹了口气，道：“本宫也知道，你最近是累了，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说着，指着桌上的茶点。
“还听说，你早上又没吃东西，坐下吃一些吧，也陪陪你妹妹。”
祝成轩抬起头来，只见许潇潇微笑着看着他，他也心里感激刚刚许潇潇帮自己过关的事，轻声道：“是。”
说完，两个少年人一起坐下来。
他将一碟百花酥推到许潇潇的面前：“你吃这个吧。”
“谢殿下。”
许潇潇生得微胖，自然也是因为胃口好，而且她进宫和别人不同，跟自己的姑妈说话也没那么多的忌讳，神态自然又大方，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
世家小姐，吃相自然不必说。
即使大口大口的吃着，也显得活泼又好看。
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许妙音笑道：“本宫就记得，你从小吃东西就香甜，哪怕没味儿的东西送到你嘴里，也能嚼半天。现在还是这样，吃得那么有福气。”
许潇潇道：“姑妈别取笑我嘛。”
许妙音笑道：“怎么是取笑你？我只是希望，轩儿能有一半这样的胃口就好了。”
说着，看向手里拿了一块松瓤鹅油卷，却是半天只咬了一小口的祝成轩。
他愣了一下：“哎？”
许妙音摇了摇头。
许潇潇顿时笑了起来。
两个孩子凑到一起，虽然祝成轩胃口不怎么好，但在许妙音的敦促下，好歹也吃了一些，加上许潇潇，那糕点去了大半桌。
她起身笑道：“来姑妈这儿就是好，不说别的，光是吃的就比家里的好多了呢。”
许妙音笑道：“岂止是吃的？这宫里好玩儿多呢。”
“真的？”
许潇潇睁大眼睛望着她：“还有什么？”
许妙音笑道：“御花园那边的风景啊，昨晚下了一场雪，如今，一定有好风景。”
“啊，我要去看！”
“好啊。”
许妙音说罢，便要起身，但又看了站在旁边的祝成轩一眼，想了想，又坐了回去，道：“本宫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乏了。轩儿，你陪着妹妹去御花园玩会儿吧。”
“啊？”
祝成轩原以为吃过东西，自己就能回去了，却没想到，还要陪着玩。
他迟疑了一下，看向许潇潇。
却见后者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不说别的，单是皇后这样开口，自己也是不能驳回的。
他只能轻声道：“是。”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转身离开了永和宫，往御花园去了，许妙音坐在椅子里，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阳光下，才笑了起来。
碧荷在一旁站着，笑道：“殿下和潇潇小姐这么站在一起，真是般配。”
许妙音“嗯”了一声，又嗔道：“别胡说八道。”
碧荷看得出她心情好，大着胆子道：“娘娘难道不是这个心意？”
“……”
许妙音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道：“本宫什么心思，你们当然是看得清楚的，但，不要出去乱说。”
“……”
“如今事还没成，也不要坏了人家的名声。”
碧荷笑道：“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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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少年人离开了永和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御花园。
祝成轩苦于无话可说，也不想说话，便闷头走在前面，许潇潇虽然是个看上去很活泼的姑娘，这个时候竟也非常的安静。
走进了御花园。
这里果然如皇后所说，下了一场雪，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树梢枝头全都堆积着白雪，银装素裹，分外好看。
许潇潇跑过去看了看，立刻笑道：“御花园的风景，果然跟家里的花园风景不同。”
祝成轩站在一旁，只敷衍的“嗯”了一声。
许潇潇回头瞧着他。
忽的一笑，道：“殿下现在，可后悔了吧。”
“……？”
祝成轩被她这突然冒出的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一愣，抬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许潇潇道：“殿下肯定后悔，刚刚没有拒绝姑妈，所以现在得来陪着我逛这个没什么意思的御花园，对吗？”
感觉到她的话中，似乎别有深意。
祝成轩没有立刻说话。
只看着她。
许潇潇用手拨了一下旁边的一根花枝，上面积满的雪顿时晃动着纷纷散落下来，她笑道：“殿下怎么不会举一反三呢？”
“什么？”
祝成轩听着她这话，更有些莫名其妙。
许潇潇笑道：“之前姑妈问你的时候，你都能推到治理黄河这样的大事上，为什么姑妈让你陪我出来玩，你却不知道推说自己还有大事要处理。”
“……”
祝成轩被她说得一愣。
许潇潇笑道：“那样的话，你现在，不是就不必陪着我了。”
“……”
祝成轩看着她圆圆的脸上自信又有些得意的笑容，充满生机，跟顾期青虽然年纪相仿，却完全不同。
他想了想，说道：“但，这总是在母后的面前撒谎，撒谎容易圆谎难。”
“……”
“难道，有人愿意帮我圆谎吗？”
许潇潇笑道：“你不问，怎么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