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多少把握
任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如你所说,李专员的能力真的是能够消除自身的存在感,就算是伤流年亲自动手也不见得能轻易获胜吧?”
“嗯,实际上他的对手也并不是伤流年。李墨还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异人,真的遇到伤流年的话,只怕很难隐藏的住。”
“那么说就是碰到到了那名b级异人?而且恰好是一个感知系的?”任源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要高一些。
“也不是,他是被那名c级的,自称美杜莎的蛇系异人击杀的。”张昌旭并没有打算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而且败得彻彻底底,若非早有准备只怕已经被对方生擒了。”
听到这里任源的心沉了下来,扪心自问他不觉得如果李墨真的打定主意要避开和自己正面对战,自己是否有把握一夜之间击杀甚至生擒对方。
固然高阶的异人对异常波动都是十分敏锐的,个别擅长感知的更是如虎添翼,说是一架移动的大型对异人雷达也不为过。就像之前伤流年在s大的校园中,几乎和善水操控的满载仪器的大型支援车同步发现了教学楼中三楼的异常点。李墨彻底觉醒前,想近距离内轻易的瞒过对方并不现实。
不过什么事情都有其两面性,正所谓能力不够距离来凑。任源并不确定李墨的能力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消除存在感这种近乎bug般的能力,只要刻意保持距离,这可不是靠拿着几架观瞄设备能弥补的。至少在他看来,跑总还是跑得掉的。
“就算是在对方的地盘,这个能力自保来说只怕比我还要胜上一筹,怎么会沦落到几乎被生擒的地步?”任源不解的问道
“若说逃跑的机会,一开始是有的。之后与其说是对方策划过于周密,不若说李墨太自负了。如你所说,仅就自保这个角度来说,这个能力完全不逊色于你,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圈套,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得个满盘皆输。”毕竟是多年的搭档殒命,尽管张昌旭强撑精神,任源还是能从中听出几分难掩的失落。
“一个主要异常不是感知的c级异人,围捕了一名能够消除自身存在感的对手?能给我说说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吗?”任源努力开始回想那名代号美杜莎的中年美妇,然而他无比确定当初对方确实无疑的死在了自己的手下。况且记忆中妇人只是一名长于科研的技术人员,死前也未展现什么特殊的战斗天赋。
“嗯,这也是我今天想和你探讨的事情之一,目前s市部里的人员中,也只有你的战斗经验最为丰富了。”
张昌旭点了点头,把李墨怎么摸入炼油厂遗址,被发现,前前后后三次交锋与冲突,以及从中探听分析到的情报都原原本本一丝不拉的和任源说了一遍。不过却把李墨提出要主动侦查并执意前去那一段隐了过去,结尾只说部里增援到达,“佣兵”小组的具体消息一笔带过了。
听完了张昌旭的复述,任源默然不语沉思半晌,突然抬头问道
“既然李专员并没有什么出众的进攻能力,未完全觉醒的情况下又不见得能逃过小年的击杀,为啥要派他一人孤身犯险?”
没想到任源听完第一个反应是问这个问题,张昌旭只推没有听见,语气自然的说道
“不知你怎么看这三次交锋?怎么评价这名自称美杜莎的异人?”
“关于这个嘛。”任源心下了然,也顺着张昌旭的话说道“很不简单,我不是说她的能
力。实际上从描述中看,她对李专员做出的应对,只是因为她个人的能力而提升了效率,如果她只是一名普通人的话也是一样能办到的。”
“也就是说,李墨输给的不是一名c级异人,而是一名准备充分的普通人,对吗?”张昌旭问道
“不错,从过程来看,整场战斗都被对方完美的把控住了。甚至连抛出的诱饵和给李专员造成的威胁也取到了一个十分完美的平衡,让李专员最终自愿一步步跨进了她的圈套,对于人心的把控着实妙到毫巅。”
“心理的把控?”张昌旭一愣,听出了话外之音。毕竟任源和吴沁源不同,他本身就是异人。到头来自己将事实告诉了吴沁源,对方都不信,这边只是稍露蛛丝马迹就被察觉到了。“那么你觉得,这是一个很有威胁的对手吗?”
“岂止是有威胁这么简单,对方是在双盲的情况下调动手头的资源来应对,和我们这样事后推演可不同,实话实说在战术制定上这名自称美杜莎的异人堪称天才。”任源感慨的说道“对方不仅快速的制定了最稳妥有效的战术,还一眼看穿了李专员能力的本质将计就计,这份眼力胆魄我印象中能做到的着实不多。”
“嗯,看来又平添了一名棘手的对手。”任源的分析和部里讨论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二致,张昌旭便不打算继续停留在这个话题上了“至于对方在施行的仪式,你怎么看?”
“降临派什么五花八门的搞不出来,一个血祭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任源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虽然这名蛇化异人战斗力确实出彩,不过还停留在搞血祭这个级别,可见这也不是什么有排面的组织。”
“实际上,在此之前,附近还失踪了六名猎人。”张昌旭补充说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六个人就是仪式的牺牲品,他们有没有可能想靠古法仪式来创造异人?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有什么想法吗?”
“如果是古法的仪式,那么六个人也不算什么大手笔。”任源撇了撇嘴,伸出一只肥嫩的手指摇着“杀六十六百六千乃至六万的,往历史上追溯都大有人在。买六万块钱的彩票和买六块钱的彩票相比,虽然机率大得多了,可也要看奖池是什么,差得远呢。”
“那你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不好说,也许只是单纯的献祭吧。降临派只不过是我们用的一个笼统的称呼而已,那些异人组织里真正有降神想法的根本没有几个,纯粹就是崇拜未知,把异源看作神明的才是主要的。”任源不屑的说道“只是他们的行为等于变相在帮助真的想降神的组织罢了。”
“你觉得他们并不是要制造异人?”张昌旭对这些了解但不精深,此刻也只好问任源
“如果说,能靠六个人作为祭品动用古法仪式造出一名异人,那么只能说举行仪式的人里要不是暗中盯着s市的三号异源爬进会场了,就是除了这个仪式前期还做了巨量的其他准备。”任源摸着下巴说道“第一种状况咱们都等死就好了,至于第二种情况,你会点着真钱来烧开一壶水,然后拿这壶开水泡方便面吗?”
“也不是机率为零,是这个意思吗?”张昌旭没有去管任源那堆乱七八糟的比喻,直奔中心主题“而且如果没有成功是常态的话,也就是说对方有可能真的反复用平民百姓练手是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任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确实,落后到动用古法仪式的组织,若非太外行便是太疯狂,反倒更危险。”
一时间二人沉默下来,各自开始想起了心事。张昌旭昨夜紧急把情况都汇报上去了,部里的反馈未出,一时自己还没有拿到详尽的指示。加之唯一能做深入探讨的李墨身陨,今日和任源一番长谈倒是解开了不少郁积在他心头的谜团。
而对于任源来说,这番谈话带来的冲击更大。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仅仅过了两天张昌旭便急不可耐的在自己表态前宣布了让步,局势竟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那名寡言的李专员能力竟然如此棘手,看来对于自己部里并没有丝毫的大意,只是突变的局势将s市这一盘乱棋彻底给掀翻了。
密闭的牢房被吊灯照的雪亮,让人根本分不清时间的流逝是快是慢。也许是因为说了太多的话,任源从沉默中起身取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又倒了一杯推到了张昌旭的面前。
张昌旭下意识的接过水杯,仿佛惊醒一般开口说道
“正面对上伤流年,你有几成胜算。”
任源仰头一口喝尽了水,随意说道
“当然一成都没有,不然部里派他作为对我的最后一道保险岂不是个笑话?”
对于这个答案,张昌旭倒是不意外“部里的意思,希望你能尽可能压低影响的前提下抹杀掉伤流年,现在经受不起更大的冲击了。”
“部里真的是,越是发展,胆子越小了。”任源揶揄道“要是放在当年,哪还轮得到我出场。”
“正是因为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才明白了和平安宁的珍贵。”张昌旭皱着眉头严肃说道
“什么时候我也能沾沾和平安宁的光。”任源笑着说道“我如果和你提独立行动吧,你肯定认为我在趁火打劫。我也不挑,给我找个差不多的龙牧就行,吴老就算了,我要是真有一天死了魂下去,不好和小婉交待。”
“你!”张昌旭勃然大怒
“你先别生气,我就知道会你会是这个反应才提前说的。”任源完全无视了张昌旭怒火凝成实质的目光,伸出四个手指说道“四次,我都认了。小婉那次我也认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那么做我答不上来。我承认我不抵触这个结果,但是你也好部里也好,别拿你们的道德观念卡我,我不否认责任在我,但是我说四次都多少有些意外总没错吧?”
“连续四次就不叫意外了。”张昌旭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可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他们运气不好吧。”任源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你们这次可以挑个运气比较好的,或者干脆挑个运气特别差的省的到时候定责总要我背大头。”
“还是说。”任源哂笑着“部里准备批准我单独行动?”
“我会给你找好龙牧的,这个不用你操心。”压下翻涌的怒火张昌旭漠然说道,这个结果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之前的怒火倒有七分是演出来的。
“我回去会考虑是否将你的等级降为j2。也会把今天的谈话一并反馈给部里,是否让你归队,还要等待部里做出最终的裁定。”张昌旭拿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结果起身便准备离开了
“那么我便静候佳音了。”任源一拱手算作个道别
就在要跨入通道前,张昌旭突然回头问道
“那,你有多大把握杀掉伤流年?”
“哈哈哈。”任源突然豪放的笑了起来“当然是百分之百的把握。”
“我可是任源啊!”
第九十八章 神秘物件
对于坑自己父亲这件事,孟浮笙也并非心中毫无抵触。
纵然母亲走后,孟浮笙对父亲孟伟有诸多不满,但是这不代表在她心中父亲就一无是处。
恰恰相反,尽管孟浮笙在极力的否认和拒绝,可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放不下对孟伟的依恋之情。
她是他的女儿,而他是她的父亲,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孟浮笙对于柏天清能否帮助自己从家中逃出去,莫说心里没有底,甚至她根本不认为这是能够做到的事。只是对于她来说,这是必须去做的事,这是她对于孟伟的反抗,也是对自己独立人格的探寻。
至于逃出去之后的事,既然看不到苗头自然也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她既没有想过逃出这间被她视为牢笼的宅邸后,如何解决衣食住行的问题,更别提面对柏天清的询问应该如何回答。
在她看来,如果能逃出去,那么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小时。日常生活顺其自然就好,而柏天清的质询答以自己之前是瞎编的就完事。逃都逃出来了,也没必要继续在工具人身上花什么心思了。
除非这个看着还算养眼的刑警愿意养着自己,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想到这里孟浮笙突然觉得这还挺不错。
在她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涯中,虽然不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至少从来没有为日常琐碎的事情操心过。过去依靠自己的母亲艾迪,后来的张妈,父亲身边的小安,王妈以及下属。在她眼中生活就该是无忧无虑轻松写意的。
而横亘在一切面前的唯一的,也是巨大到没有边际的阴影,就是她的父亲—孟伟。
迫使她想要逃离这座宅邸的因素当然不是叛逆期这简单一句话能够概括的,还有不知从何处产生的,令她难以心安的恐惧。既不是因为孟伟,也不是因为小安,当然更不是孙果儿那个蠢女人,而是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自从母亲抛弃他们父女二人悄然离去后,一个恐怖的噩梦便经常缠绕在孟浮笙的心头,最近几日其剧尤甚。也许是因为心情的原因,总之在这栋别墅中的每一天都让她倍觉难熬。
就在孟浮笙无聊的想着,是不是要发个短信问问柏天清现在在做什么,找他闲聊打发一下时间的时候,有人轻轻的敲了敲她的房门。
这栋别墅里每个人进她房间之前,都会敲敲门询问一下,等待她的许可。只有一个人不会出声询问,要么敲完之后便推门而入,要么就是等她到门口聆听训话。
等了两秒敲门者并没有进来,孟浮笙只得不情不愿的下床趿上拖鞋,磨蹭到门口打开了门。
孟伟神色冷厉的站在门口,因为正对着把手处,孟浮笙只推开了一道不宽不窄的门缝便将父亲整张脸都纳入了视野。
两人就隔着这道缝隙对视着,看上去不像一对父女,倒像是警察在询问案情。
“午饭我会让张妈给你端到屋子里,今天一天不许跨出卧室,把窗帘都拉紧,也不许偷窥院子,记住了吗?”孟伟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孟浮笙一愣,继而条件反射一般,立刻不满的反问
“我问你记住了吗!”似是不耐烦女儿的提问,孟伟抬高了声音颇有些喝问的味道在里面
“上厕所洗澡也不能出卧室吗?”孟浮笙火气也冲了上来,自那天晚上父女二人之间的谈话不欢而散之后,这是近半个月以来父女间首次正面对话,
孟伟的开场白显然彻底碾碎了这段时间女儿积攒起来对自己的那一点点依恋。
“你卧室里不是有卫生间吗。”
“但是会有异味啊!谁会用卧室里的卫生间做洗澡以外的事!”孟浮笙尖声喊道
“我花钱装马桶不是给你当饮水机用的。”孟伟冷峻的说道“今天你敢踏出这间卧室一步,或者从窗户向外乱看,明天你不仅别想走出卧室,我还会亲手把你捆在床上!听到了吗!”孟伟毫不理会孟浮笙的反对伸手扶住门框将开了一道缝的卧室门狠狠的关上了。紧接着孟浮笙便听到了孟伟从门外反锁的声音。
被孟伟莫名其妙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的孟浮笙听到反锁的声音,气的浑身发抖,猛地扑到门上开始疯狂的扭动门把手。然而为时已晚,纵使她怎么努力也再难撼动分毫,走廊里孟伟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任由她锤着门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一边锤着门,孟浮笙一边仔细倾听着走廊传来的声音,很快她就确定了孟伟远去了。既然观众不在了,那么戏自然也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
她倒并不担心门被反锁,在她的包里就藏有一串很久前便偷偷配好的别墅各处的备用钥匙,而早在被下禁足令的第一天她就就寻找时机挨个试过这串钥匙的可靠性了。她现在想不明白都是,为什么又要将自己困在卧室里一天呢?
孟浮笙不是没想过躲在窗台上偷偷窥探,让父亲孟伟如此小心翼翼的究竟是什么事情,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冒险的举动。这么做被发现的可能性太高了,也许在别人眼中孟伟那句绑到床上的话只是一句夸大的威胁,但是孟浮笙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完全能做出这种事的。
“让张妈给我送饭而不是小安?难道说和小安有关系?”孟浮笙陷入沉思,想找到其中的问题,究竟有什么是要小安参与却不允许自己看一眼的事情呢?
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张妈给孟浮笙送来了午饭,陪同她进餐完毕后又推着餐车离开了,走之前不忘仔细的锁好了孟浮笙的房门。
冷冷的看着重新被锁好的房门,孟浮笙起身走到窗边隔着厚厚的窗帘倚靠在墙上,竖起耳朵仔细的倾听前厅花园里的响动。她确实没有试图偷看院子,但是孟伟也并没有说禁止偷听,她认为自己并没有落下什么会被诘难的把柄。
大概一点钟左右,孟浮笙听到了汽车驶进花园的声音。陌生的粗重发动机声提醒着孟浮笙这是一台低端皮卡,她努力想听清更多的声音,奈何墙壁隔音效果太好,而自己的房间又是在三楼,除此之外都听不到什么了。
不过至此可以初步断定,孟伟不让她出卧室显然是不想让她看见车上的东西。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今天照顾自己起居的是张妈,宅中仅剩的劳动力便是壮逾男子的小安,当下显然是客串了一把搬运工的角色。
这让孟浮笙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连自己也不可以看见,甚至宁愿让小安去搬也不雇佣工人。她虽然不太了解孟伟商业上的事,却也猜倒自己父亲能在短时间内崛起恐怕手段也不见得都称得上是光明。
想到自己偷偷联系警察为了逃出家门甚至不惜“出卖”孟伟,她突然感慨自己父亲不愧是能从一众商界大亨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做到了足够的谨慎和提防。
然而越是如此她越是好奇从车上卸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孟伟的严令和心中的好奇交汇成双料的叛逆感,深深刺激着她躁动的心。她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
中缓缓勾勒起计划…
“老爷,搬到哪里?”小安扛着一人高的长方形红木匣,恭谨的问道
“就搬到我的卧室里吧。”孟伟想了想随口答道
“这…不太好吧?”小安显得有些迟疑
“怎么?不是你们要求的吗?”孟伟轻蔑一笑
“我以为,您会说放在我的卧室里。”小安微微一笑
“有什么区别吗?”孟伟冷哼一声“这几天我在公司加班,正好晚上孙果儿一个人睡。”
“嗯,这个安排是极好的。如果这样的话,我想应该不到半个月就足够了。”小安语带恭维的说道
“随便你们怎么折腾,约定内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好。”孟伟紧接着话锋一转“约定外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动歪心思。我一会儿去公司之后你把浮笙看紧一点!”
小安笑了笑并没有回话,只用力将下滑的红木匣往肩上靠了靠,向二楼的主卧室走去。
等一切安放妥当,孟伟便驱车前往公司,小安取了钥匙来孟浮笙的房间为她开了门。
“不说要关我一整天吗?怎么这么快就把我放出来了?”孟浮笙抱膝贴墙坐在厚实的手工地毯上,眯着眼睛看向走进来的小安。
“老爷回公司去了。”小安答非所问,走过来拉起了坐在地上的孟浮笙,仔细的掸下她真丝睡衣上的浮尘“地毯积攒的灰尘很多的,坐久了会生病的。”
“我还没那么脆弱。”孟浮笙不理会小安的殷切之举,突然问道“下午你搬的是什么东西?”
小安手上动作没停,丝毫没有中浮笙言语上的圈套,一边扶着孟浮笙柔嫩的腰肢让她转半圈查看自己的成果,一边带着满意的笑容轻松的说道
“什么搬东西?谁搬东西呀?”
“算了吧,如果不是孟伟会把我关在屋里,连午饭都是张妈给我送的?”孟浮笙斜乜着小安追问着
小安抬手在孟浮笙挺翘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嘴中说道“我的小公主你呀就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惹得你父亲不开心。”说完便拾起孟浮笙丢在地上的换洗衣物下楼去了。
前脚小安离开,后脚孟浮笙心思便活络开了。既然父亲已经回公司了,那么现在就是她查明真相的大好时机。需要小安去搬动的重物必然不小,而脚步声并没有路过自己卧室门口,这件事物极有可能在三楼以下,加上这种大件事物不易隐藏,只能在二楼的书房卧室储藏间。或者地下室中。
孙果儿下午出去健身做保养,而张妈年纪大了餐后正在午睡,小安去洗衣间洗衣服,这个空档简直是天赐良机。孟浮笙毫不犹豫的抓起备用钥匙准备开始搜寻,考虑到这件事物不方便被孟伟和小安以外的人看见,孟浮笙心目中的第一站就是二楼正中间的书房。
蹑手蹑脚的来到书房门口,孟浮笙确认四下无人便直接推开了孟伟的书房,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可以的事物,她又把视线看向了侧面的木门。
孟宅整体背山面海,正中间是一间超大的书房,而两侧则是将书房包覆的主卧室。孟浮笙在书房中未有所获,干脆便直接推开了联通主卧室的暗门。
穿过这道暗门就是主卧室的大型景观阳台,孟浮笙知道孙果儿不在大胆的从阳台拐进了主卧室,她刚一抬头便被床头的事物惊的魂飞天外。
手中的钥匙跌落在地上…
第九十九章 雕像惊魂
此刻孟浮笙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她的一生中,也经历过不少事情。母亲艾迪走后虽然她和父亲的关系很不融洽,但是至少她过的是一名标准的富家女生活,去过全世界不少地方旅行,也接触过很多高端教育。仅从眼界上来说,是远远超越同龄人的。
另一方面她和大多数中国的同龄人一样,也是一名持无神论的唯物主义者。然而此时眼前的所见却险些击溃了她的价值观,好在最后一刻定下心神把冲到嘴边的尖叫给咽了下去。
在孟伟主卧室的床头摆放者一具等高的人身大理石像,雕像是一名青春正艾的美貌少女,交叠着双腿站立着,双手合十于饱满的胸前低头虔诚的祈祷着,脸上布满圣洁的光辉。
整座雕像刻画的栩栩如生,纤毫毕现,若非乳白色的大理石表面,简直如同真的是一名少女伫立在床边进行着无声的祷告。
令孟浮笙惊骇莫名的不是这座雕像如何的真实,而是因为那刻画的过于精细的面部让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座雕像正是照着一个她熟的不能在熟的女性刻画的。而这名令她无比熟悉的女性不是别人,正是上个月意外死于家中的,发小李曜战的女友—马雯!
因为这座雕像实在是太逼真了,第一眼孟浮笙差点以为马雯活了过来就站在自己父亲的卧室中,吓的她险些喊出声。作为一名富家子弟,艺术鉴赏自然是必修的私家课程,对于雕像的鉴赏自然也是包含在其中的。
如果以艺术的角度看,这座雕像堪称用极致的工艺在展现过分的低俗。
艺术的本质是对现实进行典型性的反映。早期的艺术形式强调符号性,中期的艺术形式强调真实性。而到了现代,艺术进一步发展,更加强调对现实的理解,解构和重组。但无论时代如何变化,艺术创作过程中,创作者的理解和构想才是整幅作品的生命力所在。
这座雕像则不然,它完全没有任何艺术形式上的特征,只是单纯的对模特进行了复刻,而且是无比完美的复刻。就连眼睑上那一排轻颤的睫毛都还原的一模一样,这种细致完美到令人不寒而栗的手法,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创造物的艺术价值,只余纯粹的模仿。
如果说这是一尊以复刻完美为追求的蜡象,孟浮笙可能还会觉得舒服些。可它偏偏是一尊石雕像,这让它的效果脱离了艺术形式的刻板束缚。正是因为大理石像难以如蜡象那样逼真,从而更加凸显了“完全相似”这一概念。
孟浮笙定了定心神,她记忆中自己的父亲好像并没有和马雯产生过交集,为什么一尊和马雯一模一样的雕像会出现在孟伟的床头,这令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今天是孟浮笙记忆中近些年来她第一次踏入孟伟的卧室,自从孟伟续弦孙果儿之后,她就一次没有进过这间占据了二楼大部分面积的主卧室。
孟浮笙明白了上午为什么孟伟给她下了不许出卧室的禁令,也明白了为什么要把这尊雕像放进主卧室中。可以说这里是整座宅邸中,孟浮笙最不可能踏足的地方了。然而事情往往就是如此的神奇,恰恰是因为孟伟的禁足令激发了她的好奇心,让她进入这里看到了原本不该看到的一切。
初见时的惊骇散去之后,孟浮笙忍不住好奇,拾起地上的钥匙,走上前去仔细的打量起这尊雕像来。越看她越觉得不安,她并没有学习过如何雕大理石像,但是对于这项艺术形式
她并不陌生。这尊雕像的精细程度就算把米开朗琪罗和罗丹从坟冢中请出来,也望尘莫及。
这尊雕像越看越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件没有生命的雕像,而是一名活着的人。这份生命力不同于艺术家赋予艺术品的那种,超脱的,高洁的,永恒的生命力。而是属于普通人的,那种鲜活的,充满世俗气的,不稳定的生命力。
当孟浮笙靠近它时,简直能感到这如马雯皮肤一般白皙,微微透明的大理石表面正散发着三十六点五摄氏度的体温,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下面血管流动的声音和掩映在两团高耸后蓬勃的心跳声。
就算是马雯本人站在她的面前也不过如此!
这一想法冒出来之后孟浮笙只觉得冷汗瞬间遍布全身。她相信孟伟会买这么一尊和马雯完全相似的雕像,绝对不是一场巧合。当初孟伟让她在口供中作假时,她曾出言讽刺说马雯是他的二奶。现在看来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可以肯定的是,孟伟绝对是认识马雯的。不然不会特意警告自己,防止自己发现这尊雕像,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得孟伟不惜重金为马雯打造如此逼真的一尊等身雕像呢?孟浮笙相信以父亲孟伟的实力断然不可能在抢女人方面输给一个李曜战,这诡异的雕像该作何解释实在是一个费解的问题。
且不论孟伟是怎么认识马雯的,又和马雯有什么样的关系。如果真的追求一个和真人完全相似的雕像,蜡象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还是说因为蜡象不耐用?那也应该是选择树脂啊?
无数纷乱的念头在孟浮笙的脑海中旋转碰撞,很快她的思绪就乱成了一团混乱的麻线。她现在已经完全认定,这尊雕像就是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件神秘事物了。
“该死!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婊子!”孟浮笙放弃了对孟伟和马雯关系的思考,忍不住破口骂道“活着的时候抢我的舔狗,死了还跑到我爸的房间里,你诚心跟我做对是吧!”
说完孟浮笙一巴掌抽在了雕像的脸上,想借此一出心中的恶气。在她看来自己被禁足是因为李曜战的死,而李曜战的死因无疑就落在马雯身上,马雯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然而当孟浮笙一巴掌抽在雕像脸上的时候,入手并不是大理石那冷硬坚固的手感,恍惚之间竟似乎有些柔软顺滑。因为考虑到是大理石,孟浮笙这泄愤一掌并未怎么用力生怕弄疼了自己,故而速度也不快。这让她和雕像面部接触的过程中手感更加的清晰。
这一变故吓得她赶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雕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这并不是一座大理石雕像而是类似合成材料的物质。
想到这里,孟浮笙鼓起勇气又伸出了手指,小心翼翼的向雕像戳去。随着指尖慢慢的,一寸一寸的靠近雕像的表面,孟浮笙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她的手指即将再次碰到雕像之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还是被你看到了。”
“啊!!!”孟浮笙惊叫一声,连连后退,脚下一个不稳仰天倒去跌进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中。
“小姐您没事吧?”小安抱住孟浮笙的双肩关切的问道
“小安啊…”孟浮笙舒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别这么吓我?”
小安笑了笑没有回答,将孟浮笙扶稳“您怎么跑到老爷的卧室里来了?”
“怎么?我不能进来吗?”孟浮笙反问道
“可是门是锁着的。”小安看着孟浮笙的双眼,指出了问题所在
“额,我是从书房那道门过来的。”孟浮笙这话倒也是真话
听到这里小安皱起了眉头“可是书房的门也是锁的啊。”
“是吗?也许是你忘锁了吧,我刚刚推门发现是开着的。”孟浮笙一口咬死是小安的疏忽。反正只要小安不搜她身就绝不会想到她有一串备用钥匙。
“那也许是我忘了锁吧。”小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孟浮笙“可是您怎么…”
“你刚才说,还是被我看见了,是吧?”孟浮笙抢先打断了小安的话,反问道“你还不承认,这个就是你下午帮我爸搬的东西吗?”
说完孟浮笙回头看了一眼雕像,又看看小安“你现在跑进我爸卧室里又要干什么?这个雕像果然有什么问题对不对?”
“我只是来取夫人换下的衣服的。”小安指了指被丢在床上的丝质家居服“小姐,您跑进来是要做什么呢?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您进老爷的卧室呢。”
“我…额…嗯…”孟浮笙心思电转,瞬间脱口而出“关了我这么多天,大门都不让我出一步,我厌烦了逛逛不行吗?这是我自己家,我爱上哪上哪,不许我出门,还不许我在家里转转吗?”
“您还是不要来老爷卧室比较好,让夫人看见了,又要和老爷说您的坏话了。”小安将床上的家居服拾起来搭在左臂上,微笑着说道“好了小姐,您逛也逛够了吧?快跟我出去吧。”
“小安,我问你话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个雕像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浮笙不依不饶的说道“究竟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原因?”
小安站直身体看着孟浮笙,两人沉默的对视着,良久之后小安开口说道
“小姐,我劝您还是听话一点比较好,据我观察老爷好像不是很宠您。也许外面有很多人让着您的脾气,但是在这个家里,您还是努力扮个乖宝宝比较好。这样大家都不吃苦头,您说呢?”
“小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安的话气的孟浮笙浑身发抖,她当然知道小安在暗示什么,浓重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小姐,您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小安转身向通往卧室门的转角走去,并伸手示意孟浮笙随自己离开“小姐,不要让我难做,好吗?”
“是吗?我觉得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呢。”孟浮笙浑身抖动,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以为你很喜欢那么做!”
小安依然笑吟吟的看着她,做出请的手势。孟浮笙很清楚小安的底线在哪里,她知道不能继续胡闹下去了,狠狠的瞪了小安一眼出了主卧室。
一阵快跑奔回自己的房间之后,孟浮笙隔着衣服攥紧了藏在内衣中的备用钥匙。她不知道小安会不会将今天这件事告诉孟伟,这尊雕像让她不得不怀疑马雯和孟伟之间到底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尽管这次被小安抓了包,孟浮笙的心中却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此时的她一改被下禁足令的颓唐,变的兴致高涨了起来。
小安看着孟浮笙走出卧室的背影,回头又看了一眼伫立在床头的少女雕像,嘴角浮现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第一百章 午夜惊魂
宽大柔软的床垫并不能带给孟浮笙安稳的感觉,恰恰相反,两边的空旷反而让她觉得一阵阵的空虚与不安。
小时候母亲艾迪会把她搂在自己温暖的胸膛里,一边轻轻的,如抚摩一只小猫一样理顺着她丝滑的秀发,一边给她讲着民间流传的奇闻轶事。
母亲走后,她在不同的男人身上寻找着温暖与慰籍。她不在乎那个从后面抱住她的人是谁,只要能给她带来温暖与**贴合的充实感,都让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人爱着,需要着。
孟伟从来不管她糜烂的私生活,只要她不搞出大的篓子,在需要她充一充乖女儿门面时她保证随叫随到,不管孟浮笙是在酒吧狂欢还是跑去找鸭子他都视若惘闻。
不过孟浮笙知道,这表面上的自由不过是个虚拟的假象,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孟伟的监视中。每当她将陷入险境的时候,将要给她带来麻烦的源头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掉。这种无时无刻不浮现在身边的壁障更让她抓狂。
在这不安的煎熬中,那个笑起来一脸阳光的帅气刑警又浮现在她脑海中。和她之前交往过的每一个男友都不同,柏天清就像个一杯清澈透明的纯净水,干净纯粹。既没有情场老手如咖啡般沁人心脾的醇厚浓香,也不若花花公子如佳酿美酒般令人迷醉的炽烈火热,更比不得**高手如烂熟果汁般的新鲜甜美。
但是唯其简单纯粹的口感,让人喝起来是那么的清冽爽口,可解干渴而不伤身。
孟浮笙在家中的健身房泄愤一般挥霍了体力,回到卧室中烦躁的翻弄着手机,今天她心情极差,偏偏柏天清迟迟没有给她发消息。此刻孟浮笙才反应过来,这两天的交流中感情每次都是自己率先挑起的话题。气的她一把把手机丢出老远
“明明是老娘要玩你,怎么搞的像我上赶子接活一样!”孟浮笙越想越气,自李曜战和马雯交往以来真称得上是诸事不顺。好不容易等到马雯死了,现在一个活灵活现的雕像摆进了自己父亲的卧室里,真是说不出的晦气。
而自己费劲心机终于搭上了一条线,对面还是个踹一脚才走三步的呆头鹅。孟浮笙扯住被角把自己整个人藏进被窝里,蜷作一团准备睡觉。隔着蚕丝被她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知道是柏天清发来了消息。
探头一看立在墙角的摆钟正好九点,感情这边柏天清把和自己聊天当上班打卡了,她不由得被这个行为气笑了,若不是自己早先卖了孟伟一手,只怕这个小刑警打卡都懒得打了。孟浮笙心一横想着也该给柏天清一点颜色看看,缩回被子里权当没有听到。
且不说柏天清这边愁眉苦脸的看着屏幕猜测孟浮笙为什么不回信息,怕断了这条仅剩的线索。孟浮笙今天一天称得上是身心俱疲,一反常态的早早进入了梦乡。
就像之前每个她孤身一人入眠的晚上一样,那个一直纠缠着她的噩梦又一次不请自来了。
睁开眼,孟浮笙发现自己穿着一套脏兮兮的连衣裙,裸着一双玉足走在荒郊野外的森林中。泥泞湿润的土地散发着石楠花的气味,乌黑的土粒沾满了她的双脚。两旁的树木古怪的扭动着身躯,没有一片叶子的嶙峋枝杈狰狞的刺向天空,变形的树洞好像被剜去双眼的眼眶和凄厉嘶嚎的巨口。
天是灰蒙蒙的,目之所及也是一片了无生机的灰暗。每
呼吸一次都会感觉湿润的空气将**,溃烂,肮脏,污浊的味道从口鼻灌进肺里,让每一个闻到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呕吐。孟浮笙看了看自己瘦如婴孩的双手,一脸冷漠的行走在这片死寂的天地中。
无论多么恐怖的梦魇,当你经历的多了,就不觉得它恐怖了。
孟浮笙并不确定自己在梦中这副幼小的身躯究竟是什么年纪,只觉得每行一步都十分的吃力和艰难。也许因为这梦做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这副恐怖的绘卷让她竟产生了几分熟悉的感觉,生出一份游玩赏景的闲适心情。
以前她也曾好奇过,每次梦到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场景。她十分确定自己从小到大从未来过一个如此奇诡恐怖的地方,她无数次试图在梦中记住那些树木和掩映在其深处的羊肠小道中的细节与特征。
然而她每次的努力都注定是徒劳的,每当她惊醒之时,记忆的浪潮就迅速的褪去,抹平了沙滩上的一切,只余一些模模糊糊的碎片如细碎的贝壳杂乱的散落在脑海中。
梦魇之所以称之为梦魇,正是因为每当你梦见它的时候,它都能带给你不逊于第一次的冲击与折磨。纵然无数次的重逢让孟浮笙熟悉了这片死寂的天地,但是有些东西不是随着次数的增加就能熟悉的。
它们反而就像精心酿制的毒酒,经历愈久愈是浓烈深刻,到得最后猛烈的酒香透出陈旧的泥封侵蚀着每一个靠近它的人,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折磨着孟浮笙的心。
孟浮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靠近还是想要逃跑,从结果上看自己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不能改变既定的结局,她怀着期待而又排斥的心态渐渐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心脏随着深入逐渐加快的跳动的速度,令她不自然的亢奋了起来。
很快无数次重现过的场景再次在眼前出现,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向着远方疯狂的奔跑,孟浮笙也下意识的追了过去。两人越跑越快,粗重的喘息声在这片寂静的树林中响彻。尽管孟浮笙知道追下去的结果只是一场折磨,但是她仍忍不住要追过去,哪怕只是看上一眼。
散发女子跑的很快,但是很快就跑进了一条绝路,来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边。孟浮笙放慢了脚步,缓缓的靠近了女子,语带颤抖的说道
“妈妈?是你吗,妈妈?”
孟浮笙知道,虽然每次散发女子出现的方式都有不同,不过最后她总会把自己困进一处绝路。有时候是一间林中小屋,有时候是山谷,有时候是坑洞或者像这次的悬崖。而下一刻发现自己的她就会猛地扑上来,一把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将瘦小的自己悬空举起,嘶吼着想要扼断自己的咽喉,或是火烧,水淹,刀戗等等等等。
在这个梦魇中,她和这名女子一次次上演着这样的戏码。最初是女子追杀她,而当她一次偶然间发现女子的面庞和自己的母亲艾迪竟惊人的相似之时,每次进入这个梦魇就变成孟浮笙主动去寻找对方了。
在这杀与被杀的轮回中,那张酷似母亲艾迪的脸就是她唯一的期盼和慰籍。当她喷涌的鲜血溅满女子的身体时,孟浮笙从心底产生了一种自己温暖了母亲的奇妙念头。如果说在这场梦魇中母亲的愿望就是杀死自己,那么她十分愿意满足母亲的愿望,只要能换来母亲对自己那么一瞬间哪怕是充满怨恨的——注视。
然孟浮笙很清楚哪怕在梦中,这个散发女子也绝不是自己的母亲,她也深深恐惧着哪怕是梦中的死亡。只是在她心中,这是她代替孟伟,对自己母亲的赎罪和补偿。
听到了孟浮笙的呼唤,悬崖边的女子缓缓的转过脸看向孟浮笙,机械般的伸出一双枯槁苍白的手掀起了覆在额前的长发。
“啊!你不是!”孟浮笙惊觉这次和以往不同,掀起的长发露出的,不是她熟悉的那张,充满仇恨的艾迪的脸。而是一张珠圆玉润,巧笑倩兮的靓丽面庞。
这张脸嵌在这具枯瘦干瘪的身体上,就像带错了面具一般。而更让孟浮笙惊恐的是,这张脸她并不陌生,正是马雯的脸庞!
孟浮笙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奈何沉重的双腿完全提不起力量,甫一转身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喘着粗气伸出一双瘦弱的手十指狠狠的向潮湿腥臭的污泥中抓去,奋力向前爬行。还未来的及反应,就感到一只铁钳般的手掌扯住了自己的肩膀,狠狠一拽将自己拉了回去。
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才将将停住了身形,孟浮笙顾不得满身泥泞,探手撑地想要爬起来,张嘴对着马雯破口大骂。一抬头恰好看见满面微笑的马雯就直直的站在自己面前,还未等她看清周围的形势,马雯便伸手对着她的额头轻轻一推,还未恢复平横的孟浮笙便如一截腐朽的圆木咕噜噜的向悬崖下方滚去…
“啊啊啊啊啊!”孟浮笙大叫着惊醒,一把掀开了蒙住全身的丝被。才发现自己已然从梦魇中惊醒了过来。
细密的冷汗渗满全身,让她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散发着微微泛酸的气味。浓密的秀发将布满头皮的汗液死死的锁在其中,孟浮笙不得不伸手拨弄着拢在发箍中的头发散热。空调吹出的风让汗液迅速的蒸发,冰冷的感觉布满头皮,就像一只死尸的手在无声的从头顶轻抚向她的全身。
孟浮笙迅速的褪去身上的衣物冲进了卫生间,冲刷着身上的汗渍。也许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万万没想到有天马雯的脸会以这种形势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冲尽了身上的汗渍,孟浮笙扯过浴巾开始擦干身体。瞥了一眼卫生间的马桶,她最终还是决定不在自己卧室的卫生间内解手。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她随意的裹着浴巾往走廊的卫生间走去。
今晚家中除了自己只剩小安张妈和后母孙果儿,孟浮笙并不在意走光问题。趿拉着拖鞋走在走廊上,顺手按下壁灯往尽头拐角处的卫生间走去。
孟宅的主楼梯在整栋宅邸的中轴线上,由一个气派奢华的装饰台撑起通向二楼,再如巨龙的两道长须一般化为两条楼梯通向三楼。
此刻走向卫生间的孟浮笙便听到背后的楼梯传来一声声有规律的硬物撞击走廊实木地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深夜寂静的走廊中格外的清晰。
察觉有异的孟浮笙疑惑的回头,接下来的一幕令她永生难忘!
孟浮笙本以为今天已经受够了所有能受的惊吓,可此刻无边的恐惧仍攥紧了她的心脏。她无力的依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跳的快要爆炸的心脏发出声嘶力竭的轰鸣。
浑身肌肉都在疯狂无规律的痉挛,孟浮笙伸出双手死死的吾住下体,随着尾骨肌一阵剧烈的收缩还是阻止不了一阵刺鼻的骚臭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第一百零二章 疑窦丛生
柏天清下意识的认为,是孟浮笙发来的消息。
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孟浮笙会突然这个时间给自己发消息,难道说自己蹲守在外面的事情暴露了?
按说,鱼谦选择的位置十分的考究。这片山坡原本属于孟伟小区的后期工程,怎奈后来被一军方大佬相中,用作了部队的军产,开发商没能竞标成功。
这也使得鱼谦能够开着自己挂着警牌的车大摇大摆的跑到这个孟宅的死角,肆无忌惮的窥探盯梢,而不担心被孟伟发现,毕竟孟伟也不可能派下属,潜进部队大院搞排查。
当然孟伟当初看中这里也是因为窥探自己别墅最佳的角度是部队大院,这样就算有谁要监视那可是要先搞定军方,没想到如今倒是便宜了鱼谦。
柏天清拿起手机,层层叠叠的信息通知,只看到排在第一个的是一排大大的
“不要回复!不要回复!不要回复!”
“这是在玩梗?”柏天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下拇指打开了微信一条条看了下去。
越看柏天清的脸色越差,看到最后简直没了血色。他本就皮肤白,但是此刻白的如一张草纸,沁满冷汗。
要知道孟浮笙只是因为被吓得狠了,一时间没了主意。趁着小安去检查走廊的功夫,本着有困难找警察叔叔的中国人通用常识,急急忙忙的把情况发给了柏天清。好在她还没被彻底吓糊涂,知道不能被小安发现柏天清的存在,发完了还觉得不放心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这边柏天清可不同,这两天因为考虑到有超自然的可能,这对爷俩把外星人入侵的可能性都推导了一遍。他可不认为孟浮笙是做噩梦发神经,他是真真切切的相信,无论真假,现在的孟宅绝对发生了问题。
孟浮笙发来的信息混乱而又简短,还有不少错别字,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发件人的慌乱。但是内容却很丰富,足够柏天清拼凑出全部的内容。信息由前到后,除了第一句三个排比的不要回复,依次是
“我爸今天搬了个雕像”
“和马雯一模一样”
“就像活着一样”
“她真活了”
“还从我面前走过去了”
“在走廊尽头消失了”
“我好怕”
“小安要回来了我不能说了”
在之前的畅聊中,孟浮笙大致介绍了自己家的状况,加上也翻阅过档案。柏天清知道小安是谁,也明白自己的存在暂时还不能让小安知道。从这些凌乱的短语中,柏天清很快的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
孟伟今天搞到了一座雕像,和马雯长得一样,而且还能动。
一般人可能很难理解这件事,实际上柏天清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这不妨碍他敏锐的察觉出其中的重点,那就是:孟伟和马雯有交集!
此时此刻柏天清睡意全无,有一万句话梗在心头,想问问孟浮笙,奈何怎么看都不是时候。他探头看了看孟宅,果然三楼孟浮笙房间的灯又暗下去了。偏偏今天晚上鱼谦又不在,柏天清急得团团转,有力却无处使。
想起鱼谦下午和自己说的,今晚不是天塌下来,不许联系他。柏天清抬头看了看天,不知道这事算不算天塌下来了。思量再三,他又把手机拿出来,把那几句话反反复复,
颠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就连里面的错别字都分析了好几遍,想从中看出点新的东西来。
奈何一共就那么不到十句话,任他瞧破了屏幕也看不出什么新的东西来。看来看去最终还是把注意力落在了“在走廊尽头消失了”这句话上。
“走廊尽头?消失了?”柏天清反复的咀嚼着这句话,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电般划过。
他急忙跑到代替鱼谦的摄像机前,拽出笔记本电脑和相机连接上。从山坡这个角度看出去,虽然说整个孟宅都尽收眼底,但是偏偏孟宅东侧走廊尽头的悬浮楼梯是个死角。
因为孟浮笙的卧室在东侧,柏天清推测这个所谓的走廊尽头极有可能是指东侧走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很难看到准确的录像了。他一遍在心中祈祷着一定要是西侧,一边在电脑上翻看着监控录像。
以微信发来的时间为轴往前推,遗憾的是往前查了两个小时的录像都没有看见西侧走廊有什么异动。无奈柏天清只得打起精神,一点点,仔细的观察东侧走廊,试图从其中发现什么问题。
这回很快就有了答案,虽然东侧走廊只有一个狭小的边角露在外面,但是在往前翻到十多分钟的时候,一道白光从露出的那片边角一闪而过。
实际上一开始柏天清并不指望能翻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所谓消失在走廊尽头,就算这一切真的发生了并非是孟浮笙的臆想,也并不代表这个消失就是走出了孟宅。
柏天清也不知道这个雕像是什么颜色材质的,他对雕像这门艺术没什么了解。可这一刻他十分确信,或者说不得不确信,这短短几帧的画面就是那个孟浮笙口中的,消失的雕像。
他将这几帧画面截取下来,想分辨出这白色的物体究竟是什么。可惜的是角度很差,距离又远,在月光的照耀下柏天清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这块白色是属于一个活动的物体的。
一边在搜索引擎上疯狂的恶补着关于雕塑的知识,柏天清一边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说不仅李曜战的死,现在连马雯都和孟伟扯上了关系,那么毫无疑问这一切证实了鱼谦那看似十分荒诞不经的推测。在现在浮出水面的人员之中,唯有掌握着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孟伟拥有维持住跨国走私线路的能力。
最后一次会议上鱼谦认为这条走私路线可能能够带来,完全不属于常理认识中的利益,现在看来也十分的可能了。让一个雕像动起来,这显然不会是普通的手段。柏天清相信,孟浮笙不至于连雕像和机器人的区别都分辨不。不说孟伟搞来了一台和马雯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而强调说是雕像,那么必然有这么说的理由。
况且在他的印象中,能够以假乱真到这个程度的机器人,还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现在摆在柏天清面前的就只剩下一个问题:要不要告诉鱼谦?
之前一直跟在鱼谦屁股后面,柏天清习惯了一切都请示这个无所不能的师父,一步不差的执行他的安排。此刻异变突起,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柏天清顿时慌了神,思索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了,先不要告诉鱼叔。他既然说了天不塌下来不要联络他,肯定是在做不方便联系的事情。现在既然孟浮笙拒绝沟通,那么就算鱼叔在这里,也只能等明天和孟浮笙取得了联系再说,我先盯好再说。”
主意已定,他也没了打瞌睡的性质。
重新确认了一下几架摄像机的工作状况和电量,抄起红外夜视仪,也聚精会神的观察起来。
柏天清没有猜错,鱼谦现在确实在做不方便联系的事情。
此刻穿着老式军用迷彩服的鱼谦正在月明星稀的郊外,踏上了当初伤流年和李墨都走过的道路。
初春的夜晚很有些湿寒,鱼谦感到一股股刺骨的冷气在不停的向自己的关节钻去,绵绵不绝的刺痛迟滞着他的动作。这让他又回想起来年轻时的军旅生涯,怎奈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岁月拖垮了他的身躯。
尽管他的动作还是那么矫健有力,然而鱼谦心中却无比清楚自己只不过是在咬牙强撑罢了。
对于顶着省厅名头的那个神秘的专案组,鱼谦确实就像他跟迟海锋说的那样,一无所知。这个专案组拒绝了一切警方的支援,也让鱼谦对其规模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刑侦工作可不是一项轻松的事,尤其是前期的调查取证阶段,那是实打实的拿警员们的时间和精力堆砌出来的。他当然不认为那天出现在会议室中的就是专案组的全部成员,但是到底多大一只队伍才能自信满满的将警方完全排除在外,调查自己忙了半个月都无从下手的案子呢?
现在的鱼谦只能寄希望于专案组人手的不足,他早上在火锅店和迟海锋碰过头之后,就下定决心要赶在专案组之前多收集一些资料。走访村民一时半会儿是来不及的,也有暴露自己意图给专案组的风险在,所以鱼谦另辟蹊径,选择了另一个角度来切入。
他通过关系网问到了,和迟海锋手上这间案子交接同步发生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专案组封锁村子附近的一个炼油厂废墟。鱼谦很清楚相比于自己,专案组的人在某些方面显然是专业的,所以他选择相信专家的判断,夜探一次炼油厂,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在距离炼油厂很远的一段距离就下了车,趁着夜色向炼油厂摸进。一边根据手中的指北针确定方位,一边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
随着距离炼油厂越来越近,鱼谦发现了大量新鲜的车轮痕迹。从花纹和轮胎印的宽度深度来看,显然是数量越野车和卡车,并且载重不轻。这让他十分困惑,一个废弃多年的炼油厂,为什么会吸引这么大量的车队?
当炼油厂出现在鱼谦视野中时,眼前的景象让伏在草丛中的鱼谦大吃一惊。夜晚的炼油厂深处明显架设有不少照明设备,一辆接一辆的军车时不时的出入其中,不仅运进了许多东西,也把许多蒙着厚重帆布的物品从中运了出来。
“这里怎么会有军方的人?”鱼谦移动着红外望远镜,无数问号从心头升起“那个专案组,是军方的人?这倒解释了为什么不需要我们帮忙。可是他们在一个废弃炼油厂中,想找出什么?”
鱼谦收起望远镜,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前进。他在这里只能远远看到炼油厂深处散发出的光,完全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潜入炼油厂的想法被他直接否决了,军人出身的他很清楚野战军明暗哨的厉害。
一番观察之后,他决定先转移到旁边的高坡上,想办法找到一处能远远观察到炼油厂深处的地方。规划好了之后,鱼谦小心的从地面起身,向环抱整个炼油厂的两处山梁摸了过去。还未等他走出几步,低沉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继而一只冰冷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口令!”
第一百零三章 过门难入
夜晚野外刮着阴冷的风,然而风再阴冷,也好过顶在后脑勺上的金属枪口。
鱼谦十分懊恼,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别人摸进这个距离,他更想不明白的是,军方的暗哨竟然插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就算驻扎着一只合成旅也犯不着在这个距离拍下一名暗哨吧?难不成里面挤着一只步兵师?
另一方面,老龙的心里也犯嘀咕,他蹲到了鱼谦纯粹是巧合中的巧合。第一晚因为担心降临派反扑,抢运的过程太过粗暴匆忙,等到车运回去之后对照单子发现少了一件货。这两天眼看局势稳定了下来,老龙这才抽出时间拎着仪器来找找看是不是掉在附近。
想靠不到一百人来盯防整个炼油厂遗址,显然是不现实的,在人手极其紧张的情况下,老龙这个主要负责指挥的队长在诸事安排已定后,反倒成了最闲的人。眼看降临派是没有打回来的可能了,他跟副手嘱咐好了注意事项,便一个人顺着车辙摸了过来。
也合该鱼谦走霉运,老龙在这附近定位到了异常波动,刚刚把自己藏好了准备展开仪器核准一下坐标,就看到鱼谦趁着夜色猫腰摸了过来。
当时老龙第一反应就是降临派的斥候,忙原地卧好一动不动的观察鱼谦的行为。可怜鱼谦千算万算没想到专案组有军方背景,夜色本就深,老龙又是久经战阵的老兵配着顶级的迷彩装备。等到鱼谦确定了炼油厂中是军队的时候,老龙早就在他斜后方观察他半天了。
待得鱼谦观察已定,起身行动的时候,老龙也跟着起身喝住了他,然后几步赶上把枪口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鱼谦心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头向后轻动碰到了枪口。借着一触的感觉判断出对方持的是5.56mm的步枪,可见对方并不是什么二线部队民兵组织,是正了八经的正规军一线部队。鱼谦举着手冷静的说道
“别开枪,我是警察。”
“警察?”老龙借着月光扫了一眼鱼谦的穿着,是早就被淘汰的老式迷彩服,语气中透着不信任的味道“哪里的警察?”
“s市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第一大队大队长鱼谦。在我的上衣兜里有我的警 官证。”鱼谦平静的说道
听到这里,老龙往后稍稍退了半步,低声命令道
“两手举高点,慢慢转过身来,不要耍花样。”
无奈之下,鱼谦只得将双手又往上举了举,缓缓的转过身对着穿的就像一团草甸的老龙。
“证件在你哪个兜里?”老龙稳稳的端着长枪,指向鱼谦的眉心,冷声喝问
“左胸的口袋里。”
老龙探出枪头戳了戳鱼谦的左胸,口袋里确实装着一件长方形的薄薄事物,枪头传来的触感判断似乎是套着皮套。
“慢慢拿出来,搭到我枪头上。”老龙把枪口重新对准了鱼谦的脸
听到名令之后,鱼谦缓缓放下自己的右手,为防止老龙误会全程掌心朝向对方,用两个指头探进口袋把证件掏了出来,打开之后搭在了枪上。
等证件在枪头搭稳之后,老龙又往后退了一步,也不急着看证件,又名令到
“把你的武器放到地上!快!”
鱼谦把手缓缓搭上腰间,把一瓶喷雾剂,和一只电击枪丢在了地上。
“没了?”
“没了。”
看着地上简单的可怜的装备,老龙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搜身的打算。如果对方真的是异人,那么也许下
一刻双方的形势就会瞬间逆转。仪器没有反应只能代表对方没有发动能力,并不代表对方就不是异人。
况且之前盘踞在炼油厂的降临派已经证明了,他们有隐藏自身的设备和手段,就更不能大意了。
不是没考虑过呼叫增援,只是老龙不确定鱼谦是不是一个降临派抛下的鱼饵,异人的能力本就千奇百怪,为防止损伤扩大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看着鱼谦重新乖乖的把手举定,老龙小心的取下了搭在枪口的证件,一手端着枪稳稳的指着对方,一手扭亮头盔上的战术手电展开了证件。
“这是你吗?”老龙端详良久,抬头灯光直射鱼谦面庞,照的鱼谦睁不开眼
“是我。”鱼谦眯着眼睛,不敢躲避,挺着让老龙对比
“你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我们就这么干站着吗?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鱼谦看局势稳定了下来,老龙也不像一言不合就开枪的主,遂提议道“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把我押送到那边,联系一下市局的领导确认一下我的身份。”
听到鱼谦提议要进炼油厂,老龙瞬间紧张了起来,枪口一挺低喝一声
“闭嘴!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这边鱼谦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里是s市的行政区域,你有什么资格审问一名人民警察?我看,你的身份更加可疑!”
“你要真是s市的刑警,就该知道这里不归你们管了。”老龙冷笑一声
“不错,你们今早是从二队那里接过了案子,不过这里离炼油厂还远着呢,我来这里也不行吗?”
双方一轮试探,老龙故意露出口风,试探鱼谦。鱼谦也接过了这个特殊的“口令”,暗示了自己确实是警队高层的同时,也反手抛出了问题。
“你的警 号是多少?”老龙突然开口问道
“xxxxxx”鱼谦准确的报出了警 官证上的数字。
老龙扯过通讯器低声嘀咕了一阵,便又端着枪和鱼谦互相大眼瞪着小眼,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鱼谦知道对方在核实信息,也不着急,静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老龙身上的战术屏亮了起来,他打开屏幕又对着鱼谦比照了一番,问了几个十分私人的问题。鱼谦不由得惊讶于对方调查速度之快,嘴上不停,几个问题对答如流。
“抱歉鱼警官,形势恶劣,不得不多加小心。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老龙放下枪,将证件递还给了鱼谦,客气的说道“任务在身,不便透露身份,如果您对我们有什么疑问,还请您和您的上级核实,我不能回答任何问题。”
虽然鱼谦通过了老龙的测试,但是内心深处老龙还是不放心。嘴上虽然客气,这边已经悄悄移动脚步隔在了鱼谦和炼油厂之间
“另外,我也查了,这边也不是您一队的辖区。不管您半夜孤身来此所为何事,还请您立刻离开,不要让我们为难。”
鱼谦明白,无论如何,今晚只能到此为止了。再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对方不开口询问自己来此所谓何事,就是根本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的沟通。况且这事真闹大了,怎么看都是自己理亏。这边鱼谦也不犹豫,点了点头拾起丢在地上的警用套装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直到鱼谦发动汽车沿着国道离开,他才感到暗处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两道视线消失不见了。鱼谦虽然离开军营多年,但也能看出来今晚这名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士兵。今夜也不
能说是一无所获,虽然潜入计划失败了,却也揭开了专案组厚重面纱的一角,同时炼油厂的异常也证实了自己的推断没有错。
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后半夜了。昨晚蹲点了一天,今天白天也没好好休息一下,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这么折腾。鱼谦打算好好睡一觉,明天白天还要审阅柏天清拍下的监控录像,为此不得不好好养养精神。
且不说鱼谦打道回府,这边老龙远远的吊在鱼谦身后,看着他上车走了之后,也翻涌出无数的念头。
对于鱼谦深夜跑到这里来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冲着炼油厂。只是老龙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刑警队会盯上这里?炼油厂一没有发生命案,二没有什么流言。唯一和刑警队产生关联的就是,吴沁源那边以专案组的名义封锁了这里。
这么看来,鱼谦的行为就很耐人寻味了。老龙刚才之所以如此迅速的拿到了鱼谦的档案资料,是因为前几天部里恰好调查了鱼谦的生平,而调查的起因则是因为在交接马雯案的现场,部里发现了鱼谦身为神示者的身份。
从调查结果来看,鱼谦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神示者这一事实,张昌旭想招揽鱼谦的意图也被吴沁源否决了。可从今晚的情况来看,只怕鱼谦没有档案上那么简单。老龙合上了显示屏决定一会儿就将问题汇报上去。
鱼谦这一觉直睡到中午方才醒过来。
躺下之前尚不觉得,等真睡过去了,积累起来的疲劳如泄洪之水,瞬间将他的意识淹没进去。鱼谦本来十分信赖自己的生物钟,没有定闹钟的习惯。不成想这次直接睡死了过去,等再睁开双眼,依然是晌午了。
捏了捏酸痛的肩膀,鱼谦费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这几天超负荷的运转让他十分疲敝,轻轻一动浑身关节咔咔的乱响。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鱼谦从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中掏出了手机,按亮屏幕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信息蹦了出来。昨晚他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潜入,把电话静音了。
鱼谦翻了翻发现,除了老梅和刘局的电话,其余的全是柏天清的消息。老梅打不通便发了一条微信说刘局找他,而刘正明嘛,鱼谦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无非就是昨晚的事。
想了想鱼谦决定先拨给唯一一个看起来应该是正事的柏天清,这小子这么急着找自己肯定是昨晚出了什么问题,才单放他一晚就这样,鱼谦哀叹一声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都这么靠不住。
冲了一杯芝麻糊,鱼谦端着杯子按下了拨号键。
“鱼叔!您跑哪去了!”几乎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柏天清便接起了电话,让鱼谦不禁怀疑柏天清正在对面抱着手机盯着呢,自己如果再晚一步搞不好柏天清已经打进来了。
“我还能去哪,在家呗。”鱼谦灌了一口芝麻糊含含糊糊的说道
“鱼叔你昨晚干啥去了啊!刘局找你都找疯了,满楼跑着喊今天非要把你的衣服扒了。”柏天清急急忙忙的说道
“你告诉他我制服就在我办公室里放着呢,他要是愿意提前让我退休,我还谢谢他呢。”鱼谦满不在乎的说道,他知道刘正明这是演戏呢,真要想把他撵出警队才不可能这么到处喊“拿退休吓唬谁呢,他不让我穿这身,我还不想穿了呢。”
“话说你急急忙忙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就为说这事?”
“哦,正事忘了说了。”柏天清一拍脑门,赶紧说道
“鱼叔!昨晚孟宅出大事了!”
第一百零四章 另辟蹊径
“什么大事啊。”鱼谦淡定的喝了一口芝麻糊,一边思考什么能算大事
“马雯活过来了!”
这边话音刚落,下一刻鱼谦家的地板就绘上了一幅泼墨画。鱼谦几乎是把杯子扔在了桌子上,顾不得抹去嘴上的芝麻糊,急吼吼的冲着电话叫道
“你说什么?!”
“马雯活过来了,在孟宅里,昨天晚上。”柏天清一时着急,话也跟着颠三倒四起来“鱼叔你那边刚才什么声音?没事吧?”
“马雯怎么活过来的?你看见了?”鱼谦的脑子现在就和喷在地上的芝麻糊一样,已经跟着丧失了思考能力。
“就是,诶呀,就是孟伟搞了一个雕像,是马雯的,啊不是,是马雯,然后昨晚活过来了。”柏天清原本梳理了一个早上的思路,被鱼谦这一嗓子吼晕了,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越说越乱。
“你现在在哪?”鱼谦知道在电话里是说不清了,急忙问道
“我在局里。”
“别离开,我马上到。”鱼谦挂了电话,起身看了看地板,拽过拖布胡乱拖了拖往水桶中一丢,抓起外套飞奔下楼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警局,刚一进门就被刘正明堵个正着,没等刘正明开口,鱼谦飞也似的从刘局身边奔过丢下一句“我一会儿去找你!”便窜进了马上要关闭的电梯中,只留下反应过来的刘正明在大厅干瞪着眼。
风风火火的进了大队办公室,还没等柏天清开口鱼谦一把扯过他的衣领直拽着他往外跑。
“哎哎哎,鱼叔咱这是去哪?”柏天清一时挣脱不开鱼谦的铁手,猫着腰紧倒腾着两腿跟着鱼谦跑
“到楼顶,你刘叔正追我呢。”鱼谦扯着柏天清一溜烟的上了警局的天台,从外面扣住门之后鱼谦和柏天清两人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说吧,啥情况。”鱼谦等不及把气喘匀,连忙问道
“您先看看这个。”柏天清把手机递给鱼谦,上面是从监控截下来的一段视频,还有孟浮笙的聊天截图。
鱼谦缓缓的翻看着,蹙眉问道“你管这叫马雯活了?”
“往下看鱼叔,我今天上午又和孟浮笙聊了一下。她说孟伟特意不让她看见这座雕像,她白天还摸过,那个雕像是软的。”柏天清凑上去,伸出手指划着界面,把早上的聊天内容指给鱼谦看。
白天孟浮笙的语气就平静了很多,也许是把柏天清当作了唯一的稻草,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间诡异的宅邸中了。言辞中透着急切,希望柏天清能想办法把她弄出去。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做噩梦了?”鱼谦反倒是最先冷静下来的
“如果只是孟浮笙的臆想,那么我们之前的调查和猜测就没有意义了。”出乎鱼谦意料的是,柏天清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是如果这不是她的臆想,鱼叔,你不觉得这件事能把我们现在所有的猜测都串联起来吗?起死回生,这难道不值得孟伟去维持一条跨国走私线吗?也许马雯就是实验品,而孟伟是这个实验的投资人,那个黑衣人就是实验者,这件事算不算的上是,常理难以衡量的庞大利润?”
“这太扯了。”鱼谦摇了摇头“这么想,能想出一万种说的通的可能,你这条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条罢了。”
“鱼叔,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说,马雯的尸体修复的很完美?”柏天清并不辩解,冷静的问道
“确实,据说出自一名在日本进修过入殓师的牧师之手。”鱼谦
点了点头
“那么马雯的尸体呢?”柏天清追问道
“那天穆托娜签完字,就火化了。”
“真的火化了吗?”柏天清语气一凛
“这还能有假吗?”鱼谦奇道
“关于这个,我今天上午查了到了一些别的资料。”柏天清一拍衣兜想起来资料还丢在楼下办公室里,搓了搓手说道“我查了一下市殡仪馆,承建它的是一只外地施工队。当初以非常高的标准和很低的报价,毫无悬念的中了标。当时城建局计算之后认为这个报价几乎没有什么油水了,刨去人工费这个建筑队相当于免费做了义工。”
鱼谦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疑惑的说道“殡仪馆又不是什么城市地标,做好了也不会怎么出名,会有建筑队在这个项目上做义工?为了讨好政府?”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我查了这个公司的资料,做完这个工程不久,就破产解散了。往上也没有查到注资来源,账面做的十分干净。”柏天清摇摇头说道
“有点意思。”鱼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然后呢?还查到了什么?”
“我把这个工程队人员名单打了出来比对了一下系统,发现这几个人有一个巨大的共同点。”柏天清寒声说道“这几个人之后几年内先后死于意外事故,而且很巧合的是,都是在他们亲手造的殡仪馆火化的。”
“这个也不算巧合吧,s市就这么一个殡仪馆…”
“咳咳,这个不重要。”柏天清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这几个人的案子,鱼叔我想您应该很熟悉,因为他们全在您那个黑色硬盘里存着呢。”
自己的硬盘里存着什么样的案子,鱼谦心里自然有数,看来柏天清帮他拷贝资料的时候手也没老实,不过这也不算事,他更关心柏天清的调查结果。
“都是和灵异沾边的悬案?”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一个巨大的共同点,他们都认识孟伟!”柏天清说道“他们就是当初孟伟来s市闯荡时,和孟伟一个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当时警方调查这几个人案件时还询问过孟伟,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鱼谦知道柏天清想说什么,就像马雯李曜战两件案子乍一看也和孟伟没有关系,但是现在看来不仅有关系,恐怕还很大。
“所以我觉得,这个建筑公司的幕后注资人极有可能是孟伟,他在殡仪馆的建设中动了手脚,之后又杀人灭口。马雯并没有在殡仪馆被火化,而是被偷梁换柱出来了。”柏天清笃定的说道
“你是怎么想到这上来的?”鱼谦奇怪的看了柏天清一眼,就像在看一台坏了十多年的老式洗衣机突然欢快的动了起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在想这洗衣机能不能用,而是好奇怎么能突然动起来。
“我还想过许多别的可能,但是只有殡仪馆这条线索查出了点眉目,别的都无从查起。”柏天清耸耸肩说道
“你还想过哪些?”
“马雯是双胞胎啦,孟浮笙中毒啦,智能机器人啦,还魂术啦。”柏天清无所谓的说道“如果不是您之前提到过马雯尸体修复的特别完美,我还真没考虑到殡仪馆上。”
“这么看来,殡仪馆这还真是唯一靠谱的调查方向…”鱼谦听着柏天清报出的几个想法,不得不承认殡仪馆这个说法还真有点道理。
“就算那个雕像真的是被特殊处理过的,那有怎么活过来的呢?”
“这个不重要,等抓到那个黑衣光头不就知道了?”柏天清豪迈的说道“我们只要证明殡仪馆有问
题,不就行了?话说骨灰能不能验dna啊?”
“验个屁,马雯火花那天我也在,烧的很彻底,出来只剩一捧灰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现在火化哪有烧那么重的?不都是拉出来还留个人型吗?烧的这么彻底绝对有鬼。”柏天清斩钉截铁的说道
都不用抬头去看,鱼谦就知道柏天清在想什么,小柏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幻想,此刻只怕心早飞去殡仪馆了,只等解开一个惊天大秘密。
然而生活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的奇闻怪异,如果想靠这粗陋不堪的推理就翻出什么机关术十余年悬疑的真相,那和做白日梦没什么区别。
可是另一方面鱼谦不得不承认,除了沿着柏天清这场天马行空的想象去查,还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好,你准备一下,咱们今晚就去调查殡仪馆。”鱼谦点了点头说道
“啊?今晚就去?”
“不然呢?”
“那监控孟宅…”
“用摄像机。”
“非要晚上吗?”
“你要是能跟你爸要来搜查令,然后再让看见我们调查的人都变一天傻子,咱就白天去。”柏天清犹豫了一番“我觉得,晚上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你要是不想去,今晚就去监视孟宅,我一个人去调查也一样。”鱼谦本以为柏天清绝不会同意不带他去验证他的推理,没想到他竟然不想去。
“不不不,我要去,我要是不去我会后悔死。”柏天清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这是我查出来的,没了我鱼叔你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哈?”鱼谦差点被柏天清逗乐了,不过想到这是柏天清第一次独立调查推理,也不好太打击他的积极性。况且鱼谦心中并不怎么看好这条线索,权当带他练练手了。
两人又把晚上的行程商议了一番,下午柏天清继续收集相关线索,顺便安抚一下孟浮笙。鱼谦则去准备晚上的潜入事宜,商量既定,二人便从天台上下去了。
下了楼鱼谦终于回了刘正明一个电话,很快两人在局长办公室碰了头。
“解释解释吧,昨晚干什么去了。”刘正明咬牙切齿的说道
“没什么好解释的,解释了你也不爱听。直说吧要给我啥处分?”鱼谦一脸无赖的在沙发上一躺,办公室里就他和刘正明两个人,他连形式上的面子都不给刘局留了。
“你!”刘正明被气的直翻白眼,良久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也没啥事。对方说了不追究你责任,但是你以后别插手和专案组有关的事了。”
“老刘,这里没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专案组是什么来头?”鱼谦一愣,没想到对方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两眼骨碌一转打起了别的心思。
“我不知道,也不让我知道。”刘正明知道自己拦不住老友,无奈的说道“但是公安部对他们都很客气,你别惹他们,我最近总觉得这右眼皮跳的厉害。”
“你猜猜看,我昨晚发现什么了?”鱼谦在刘正明身前坐定,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
“郊区那个老炼油厂,驻着起码一个团!暗哨都设到几公里外了!”
“军队的人?”刘正明吃惊的看着鱼谦
“岂止是军队,还是一直精锐的主力野战军,只是不知道是哪个部分的。”鱼谦冷笑着说道“两个破案子能严重到拉一只军队出来?老刘,我猜你眼皮今年怕是安生不下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善水醒来
鱼谦把车掩在一排排树荫中,忍住烟瘾和柏天清等待着天彻底黑下来。
下午鱼谦从阴沉着脸的刘局办公室出来之后,就去翻阅了殡仪馆的建筑资料。正好昨天晚上准备的东西都用得上,鱼谦顺便把备用品丢给柏天清用。
柏天清找了个出夜勤的借口稳住了慌乱的孟浮笙,加上白天的安抚,终于使惊慌失措的小女生镇静了下来,只是帮助孟浮笙离家出走的计划看来是要提前一些了。
柏天清关掉了手机说道
“鱼叔,你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今天下午刘叔的脸都要沉到地上了。”
“昨晚?昨晚我倒是想做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做成。”鱼谦冷哼一声,把昨晚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要我说,那六个失踪的猎人,只怕真和那个炼油厂有关,能调动军队,看来专案组的背后是军方在撑腰。”
“难怪刘局的脸色那么难看了。”柏天清恍然大悟“既然是军方插手了,不让咱们警队介入就解释的通了。”
要说警方最头疼的事情之一,莫过于是遇到和军方扯上关系的事情。在军改前,好歹武警部队还是警方的兄弟单位,算是能做个缓冲。这军改之后,武警部队咸鱼翻身并入军方了,警方就不好过了。
一旦遇到和军方有关系的事情,想调查吧,一不小心就碰了线。去问吧,军方又是惯装哑巴的,满嘴的军事机密就是不说人话。甘支队长曾在内部会议上大骂军方就是属赖皮鳄鱼的,混在木头堆里,你不踩他不吭声,一踩他还咬你。
另一方面军方行事总不和警方打招呼,再加上和军方挂关系的案子处理时不让警方插手,事后留下一堆烂摊子到头来还要警方去擦屁股,一来二去都不愿意和军方打交道了。
刘局和鱼谦自然不知道对灾部这个部门的存在,更不知道驻在炼油厂的那只部队是对灾部的土狼大队。想当然的认为专案组实际上是军方的人,而又去省厅借了警方的身份,这种军方办事披着警方皮的情况对于刘局来说,自然是最麻烦和棘手的了。
再回想起那天交接仪式上张专员说的以后还需要贵方配合,刘正明就觉得自己脑仁涨呼呼的痛。若是鱼谦再搅和进去惹点什么事,那真的是头都要炸了。
“军方怎么和这种事扯上关系的?“柏天清忍不住问到
“我怎么知道。”鱼谦没好气的说道,毕竟昨晚被人用枪顶着站了一个多小时,一回想起来心情可以说是十分的不爽“不过如果是和军方扯上了关系,搞不好和什么军用品有关。”
“鱼叔,您不是部队出身的吗?就没啥老战友能帮忙打听打听?”
“你什么时候见过有在原籍当本地兵的。”鱼谦瞅了一眼柏天清说道“我当兵是在河北那边,我上哪找gz军区的老战友。”
听鱼谦这么说,柏天清沉默了下来。不安的思索了半天张口说道“鱼叔…咱不会上军事法庭吧?”
“你瞎琢磨什么呢,部队再霸道也不能不讲理,我们来调查殡仪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有能耐专案组现在一纸封锁令在火葬场山头拉上一圈警戒线。”
“可鱼叔,那咱们这多少也算是非法入侵吧?”
“别问我。”鱼谦看着慢慢升起的月亮冷静的说道“你是主谋,我只是从犯。”
淡粉色的墙壁在视野中慢慢扩散开来,扣在口鼻之上的呼气罩让上官善水觉得十分的不适。
缓缓的凝聚起散大的瞳孔,她的思绪也随之活跃了过来。
我是谁?
我是上官善水。
这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的icu病房。
我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被伤流年袭击了。
想到这里,上官善水猛地清醒过来,两眼放射出精光,完全不像是一个昏迷许久之人会有的眼神。她强势的摆脱了刚刚苏醒的浑噩,当下就准备起身。
然而当她刚准备活动,却发现浑身没有一块肌肉响应自己的指挥。就像思绪脱离了对**的控制,全身上下能动的仅剩两个眼球。上官善水知道这是长久昏迷之后的正常现象,并不惊慌,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右手手指上,开始想象手指活动的感觉。
很快随着食指的一次微微的轻颤,她开始慢慢的找回对身体的掌控权,缓缓的扭动脖颈看到了在自己身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继而沉重的钝痛从浑身各处蜂拥而至,几乎让刚苏醒过来的上官善水再一次昏迷过去。
她咬牙挺过了一**如潮般的痛苦,她必须保证清醒。她知道很快自己苏醒的消息就会传回部里,会有人来询问她有关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必须抓紧时间让自己的意识恢复到巅峰状态,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时刻,如果出现意外那么就前功尽弃了。
“上官小姐?上官小姐?你醒了吗?”一名身穿淡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低下头看着上官善水炯炯有神的双眼,语带激动的说道。
该死!太快了。上官善水心中叹息一声,她猜到了icu病房的护士巡房十分频繁,所以刚一苏醒就抓紧时间恢复意识。只是没想到如此快,前脚她刚刚醒过来,后脚护士就进来了。
“我浑身痛…”上官善水哑着嗓子说道,久不从口腔摄入水分和说话,一开口声音嘶哑至极十分难听。
“你的手指能动吗?”小护士忙伸手熟练的按摩着上官善水的右手关切的问道
“可以。”上官善水哑声答道
“那好,你握好这个,觉得痛就按一下,我马上叫王大夫过来。”小护士扯过一旁的镇痛剂注射机,将注射按钮塞进上官善水的手中。飞快的抄录了一下仪器上的几个关键数字便飞奔出了病房。
上官善水拇指摸索到了圆圆的注射按钮,一下一下的按着,随着镇痛剂的注入遍布全身的钝痛慢慢的平复下来。
“王大夫,王大夫!三号病房的病人醒了。”小护士奔进王医生的办公室,边说边将单子递到了他手中。
“什么时候醒的?”王医生翻着单子问道
“就刚才。”
王医生揣上手机大步的走向三号病房,推门而入便对上了上官善水的目光。
“感觉怎么样?”王医生俯下身子观察着仪器,关切的问道
“很疼。”
“不要太依赖镇痛剂,一次性注射太多会产生抗性,接下来几天更难熬。”王医生看了一眼镇痛剂注射剂的显示屏,皱起了眉头。
“嗯,我会注意。”上官善水平静的说道“今天几号了?我身体情况怎么样?”
“九号了,恢复的不错,肝脏还有点问题不过影响不大。”王医生看了一遍围着上官善水的仪器“排泄也正常,情况比我想象的好的多。”
“就你一个人在这吗?”上官善水问道
“嗯,最近局势不太明朗抽不开人手。”王医生含糊的回答道
小护士惊讶的看着两个人的对话,一时有些闹不清楚二人的关系,这场景和她常见的病人苏醒桥段大不相同。
“你忙你的去
吧。”王医生扭头对小护士和蔼的说道
“哦哦,好的好的。”小护士虽然不知道上官善水是什么来头,不过显然和王医生是旧识,脑海里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红着脸退出了病房。
此刻王医生自然没有心思去管小护士在想些什么,伸手拿过吸痰机清理了一下上官善水的口腔,喂了她一些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还记得那晚发什么了什么吗?”
“你先等一下,我头痛的厉害。”上官善水虚弱的说道“让我缓一缓。”
“嗯。”王医生简单的应了一声,便拽过板凳在胶囊型的病床旁坐了下来,一副等着上官善水缓过来的样子。同时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手指翻动似乎在和什么人发消息。
“在联系吴老吗?”上官善水眼见是很难再拖延下去了,她也清楚现在的局势下部里一定乱成了一锅粥,没用强心针强行把自己弄醒已经是很人性化了。
“嗯,吴老马上就到,还有部里的专员。”编撰完了信息,王医生抬头回到。
“部里的专员?现在s市主持大局的是谁?”上官善水问道
“吴老,和部里来的两个专员,剑阁的人。”王医生尚不知李墨牺牲的消息,默默思考一番后上官善水问道
“流年呢?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王医生简短的回答道
“不知道?也就是说他没有做什么吗?”
“没有,截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不过。”王医生顿了顿
“不过什么?”
“也许有消息我不知道,毕竟我接触不到很多的信息。”
上官善水也知道从王医生这里听不到什么重要的消息,放松了浑身肌肉,专心的思考一会儿见到吴沁源后应该怎么说。
王医生见上官善水闭目养神,也闭紧了双唇,静静的等到吴沁源的到来,一时间病房内静的连窗外微风拂过杨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二人并没有等待多久,病房就被风风火火赶来的张昌旭和吴沁源推开了。王医生起身低声的向二人嘱咐了几句,便悄悄的退出了病房.两人一路马不停蹄飞奔而至,此刻粗重的喘息声充满了病房,两人的身上就像带着屋外的风一般,透着清新空气的气息。
上官善水勉力扭头看向吴沁源,毫无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吴老,给您添麻烦了。”
吴沁源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事情变成这样责任不在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位是部里派来的张专员。”
“您好。”上官善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嗯,感觉怎么样?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等等再聊,保重身体要紧。”张昌旭神色凝重的看着上官善水
如果可以等,你们会一听说我醒过来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上官善水心中暗暗腹诽,她知道这个张专员只不过是在打官腔。如果自己表示要先休息一天,那么怀疑的矛头立刻就会指向自己,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专员只怕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不妨,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流年,不是担心个人健康的时候。”上官善水顺着张昌旭的话说道
“嗯,不愧是上官指挥的女儿,虎父果无犬女。”张昌旭也没有耐心继续客气下去,话锋一转直接问道
“那么就请你告诉我,本月三号号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罪无可恕
刻意打造成粉色的重症监护室,原本是为了放松病人及家属的心情。
当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帮助病房中的三人稳定下焦躁的情绪,无论是脸色晦暗的上官善水,一脸焦急的吴沁源,还是看不出喜怒的张昌旭。压抑紧张的气氛在这原本宽敞的病房中升腾缭绕,仿佛整个空间都缩小了,沉重的压力浮上心头。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此次所有的责任。”默然半晌,上官善水疲惫的说道
“对于定责,我不感兴趣,我想部里对此也没有兴趣。”张昌旭平静的说道“我需要你提供的是三号晚上的具体情况,如果我们有幸在这次危机中活下来,再讨论是谁的责任也不迟。”
一旁吴沁源也开腔说道“说正事吧,时间紧急,又不是搞批斗大会。伤流年叛变不是简单归结于谁责任的问题。”
“部里已经认为流年叛变了?”上官善水一脸愕然“我想也许有什么误会…他心中未必是自愿的,不然我也不会活下来…”
“论迹不论心。”张昌旭现在没有心情和上官善水再讨论一遍立场问题,李墨的牺牲和向任源低头都让他越来越失去镇定,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只需要如实描述究竟发生了什么,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判断就好了。”
察觉到张专员情绪上的起伏,吴沁源忙出声打圆场
“你身体还没恢复元气,我们今天先简单说一下重点,别的先放一边,关于伤流年有什么隐情我们改日再谈也来得及。”
看了看两人,上官善水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我也不知道三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伤流年回来的时候,情况有些不正常。”
“嗯?”吴沁源惊讶的说道“你是龙牧,伤流年出去执行任务,你竟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得此言,上官善水苦笑着说道“其实早在二月中旬,我就被流年实质上软禁了。”
二人听此言语脸色大变,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是真的听到上官善水亲口说出来还是大吃一惊。
“他怎么做到的?”张昌旭忍不住问道
“张专员,抛开龙牧这个身份,我并不比普通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上官善水无奈的说道“共处一室之内,流年想要制服我太简单了。”
“那么安全码呢?他是怎么解除植入心脏的氮素炸弹的?如果不按时输入安全码,他制服你又有什么意义?”
“是我亲口告诉他的。”上官善水面露痛苦之色“之前有一次,我将黑盒落在办公室里了。时间来不及了,我只能告诉在办公室里的流年安全码,让他自己输入。”
“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骑士和黑盒独处一室,而龙牧却不在附近的局面,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张昌旭语气依然十分平静,但是措辞之间已经有些尖锐了。
“去年夏天的事,当时我有事要出门,出了门才发现忘记带着黑盒..”上官善水言辞之间颇有闪烁
“在那个时间段出门?而且之后也没有修改安全码?”张昌旭追问道
“好了,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想必是伤流年提前设计好的,善水也不是故意的。我能证明,在工作上善水一直做的很完美。”吴沁源忙出声打圆场
察觉到张专员话里话外有些针对自己,上官善水蹙起两道英气的黛眉,冷硬的说道“不妨,张专员若是想听,我可以详细说明,我知道我给部里带来了巨大
的损失。没有修改安全码也是因为怕部里知道这件事会对流年留下不好的评价,是我出于私心的包庇行为,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抱歉,我只是好奇。我们接着说回正题。”张昌旭生硬的拽回话题,说道“你说你二月中旬被骑士控制了,能具体说明一下是哪天吗?”
“二月十四号的晚上。”上官善水语气冷漠的说道,仿佛在说的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喝多了,醒过来已经发现自己被控制住了。”
“他怎么控制你的?”
“用四副手铐。”上官善水虽然努力的保持冷漠的语气,然而言谈之间怎么也掩饰不住压抑的颤音,可见伤流年的行为确实深深的伤害了她。
“可是,十四号之后你的报告并没有断掉。”张昌旭算了时间“之后还有你的语音报告。”
“那些报告都是伤流年写的,他也收集了我的声纹,制作了变声器。”上官善水眼睑微敛痛苦的说道
“你连登录码都被他知道了?”
“张专员,我们做了十一年的情侣,共同生活了四年,您觉得他想知道这个很困难吗。”
“不应该很困难吗?”张昌旭语气平静,依然听不出他的态度“抱歉可能我和我妻子的关系比较冷淡,我确实不认为工作和生活会互相影响。”
“就当我比较蠢吧。”上官善水冷漠的回了一句
“所以你并不知道十四号之后,部里都将哪些讯息下达给骑士小组了是吗?”
“不,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并且还知道的很详细,流年也将他七次的排查行动详细的告诉了我,并且问了我的看法。”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骗你?”张昌旭没想到伤流年会这么做,忍不住问道“也许他是在骗你呢?”
“他给我看了行动过程的影像记录。”上官善水冷冷说道“他替我写的报告,也都给我看过之后,才发给部里。”
张昌旭和吴沁源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明白伤流年这么做的意义。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张昌旭忍不住问道
“知道。”上官善水抬头盯着张专员的眼睛,双眼迸射出摄人的寒光,完全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张专员,不知道专员能否为我解惑?”
“问我?”张昌旭一愣“但说无妨。”
“张专员是利刃大队出身?”
“不错。”
“我想知道,如果流年没有叛变,两个月后十年合同期满,部里会怎么处理流年?”
“合同上写的很明白,期满之后会进行评定,不出意外的话骑士的危害等级会降为j3,部里会给他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那他的使命呢?流年不是针对任源的第一预案吗?”
“届时部里会做安排。”张昌旭隐约猜到上官善水要问什么,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也就是说,届时,流年就没有价值了,对吗?”上官善水一瞬不瞬的盯着张专员问道
“异人不是商品,有没有价值这种话,说出来就很不合适。”张昌旭的语气终于有了波动
“所以对部里来说,还是抹杀掉他比较好,对吗?”上官善水出口如刀,挑明的话语
“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张昌旭斩钉截铁的说道
“因为根本没有几个异人撑满
了十年。”上官善水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你们不是要知道流年为什么会叛变吗?因为他知道,十年期一满,就是他的死期。他之所以跟我详细的说明了所有的行动,是为了说服我和他一起叛逃。”
“荒谬!”张昌旭寒声说道“部里什么时候,要他去死了?你竟然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那么张专员,在只剩两个月就要期满的情况下,部里为什么不着手安排接替人员前来做交接准备,反而将一个明显不是两个月能解决的任务下发给我们?八个异常点其中两个都检测到b级的异动,难道部里没考虑过是三号异源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部里就是想趁机,甩掉流年这个包袱,所以才一开始就拒绝增援!”
此时坐在一旁的吴沁源想起刚和张李二位专员见面那天,在医院休息室里那番长谈,顿时对张专员那句没有正常异人撑过十年的结论产生了疑问,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免产生了动摇。
“第一,没有证据证明三号异源出了问题。第二如果只是两个b级,伤流年完全可以短时间内应付。”张昌旭抬高了音调“倒是你,上官龙牧,你是在为骑士的叛逃行为开脱吗?”
“不,我只是在告诉你们流年这么做的原因。”上官善水说道“至于没正常异人能撑过十年之期,这个我在剑阁时亦有耳闻,想必不是空穴来风吧?”
“部里的档案清清楚楚,部里定下十年期限作为标准,只是因为无数事实证明会彻底堕落的异人根本撑不过十年,而不是十年期满前部里做了什么手脚。如果伤流年能够撑过十年,部里当然会履行约定。”
张昌旭看着上官善水冷笑一声“可是现在看来,在最后两个月,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马脚。我倒是想知道一下,每个异人的档案都是绝密,我都没有翻看过多少,骑士是怎么知道的比你这个龙牧还要详细的?”
“有个人告诉了他这些秘闻。”上官善水眼中的火光熄了下去,淡淡说道“他对此坚信不疑,他说只要我愿意跟他一起走,就会知道一切真相。”
“你拒绝他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知道自己是一名对灾部的龙牧。如果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我之前就会选择抱着他引爆氮素炸弹。”似乎这番长谈抽干了上官善水仅剩的精力,她深深的躺回病床上,说到最后语气近乎呢喃。
“也就是说,有人暗中接触了伤流年,并且蛊惑了他,最终导致他叛变了是吗?”吴沁源出声问道
上官善水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实际上骑士之前发的报告内容都是真的?最后一晚呢?又发生了什么?”张昌旭问道
“他回来之后,跟我说今天是最后期限,要我决定跟不跟他走。我劝他回头,毕竟部里对此还都不知道,还有挽回的机会。”上官善水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
“他说对灾部绝不可信,那个人告诉他对灾部正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他挑断了我手脚上的镣铐,刺了我一枪,当着我的面毁了所有的记录工具。他说既然我最后选择了对灾部而不是他,那么就不能让我把那个人的存在透露给部里。”
“那为什么最后…”吴沁源忍不住问道
上官善水凄婉一笑“他走之后我才发现他虽然毁了所有的东西,却把我的手机丢在我够得到的地方。”
“我以为他是要借我之手骗吴老过来,现在看来也许他对于杀了我这件事还是有些犹豫吧…”
第一百零八章 深夜潜入
月亮慢慢的升了起来,影影绰绰的阴暗覆盖在鱼谦的车上,远远看去好像披上了一层斑驳的迷彩。
鱼谦抬起右腕看了一眼,对柏天清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鱼叔,你说,摄像机放在那里会不会出事啊?”柏天清仿佛惊醒一般,连忙说道“我还是觉得就把摄像机那么丢在路边不靠谱,会不会被人偷了啊?”
“偷?那可是部队大院,放心吧我和院里的巡逻卫兵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帮忙照看的。”鱼谦安慰道
“那他们也不会一直盯着吧,不会出什么事吧?”
察觉到柏天清的不安,鱼谦微微一笑语带玩味的说道“那么,要不你去盯着点?”
“鱼叔你说什么呢,我们还得调查殡仪馆呢!”柏天清连忙拒绝“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晚了就不好了。”
“知道就别那么多废话。”鱼谦语气一变,严肃的说道“我之前给你交代的都记牢了吗?一会儿可别给我拖后腿。”
“不会的,不会的。”柏天清直把自己的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因为鱼谦是看着马雯的尸体被推进焚化炉的,那么想来如果有问极有可能就是出现在焚化室中的。鱼谦研究了一下殡仪馆的布局,决定从后山直接翻进殡仪馆,潜进焚化室来调查。
s市殡仪馆占地面积极大,除去主体建筑外大致分为四个区域,集丧葬服务,停尸火化,刻碑制棺,墓地下葬于一体,是一个超大型的综合丧葬机构。
今夜鱼谦和柏天清两人的目标就是位于整个殡仪馆中心的,主体建筑群后方的焚化室。考虑到夜间值班人员,鱼谦根据到手的地图规划了一条从东北角横穿陵园区域至山脚下,再从山脚下的一面老旧围墙翻进去,沿山体攀爬而上避开正门直接进入焚化室的路线。
如果在焚化室没能找到线索,便从走廊再去停尸房看一下。如果这两处没有问题,那么基本就可以排除殡仪馆有什么问题的可能了。毕竟当天鱼谦亲眼看着马雯的尸体从停尸房一路拉到焚化室,在此之前他还亲手摸过马雯的尸体。
殡仪馆的安保强度并不高,一方面由于其特殊性本就甚少人流,另一方面实在也没有什么值得盗窃的物品。整座殡仪馆有价值的东西无非就是停放在库房中的丧葬用品,对于殡仪馆来说防止内部人员盗窃才是正事。
两人趁着月色很快就潜入了陵园之中,一排排整齐洁白的大理石墓碑笔直的排列着,上面用苍劲的字体雕刻着墓主人的姓名。整座庞大的陵园夜间只有一名巡夜人员,偶尔拎着一个手电筒晃一圈。
柏天清跟在鱼谦的身后,双眼盯紧鱼谦宽阔的肩背从一座墓碑的阴影中伏到另一个墓碑的阴影中,两道穿着迷彩服的身影在碑林之中快速的移动着。柏天清时不时可以看到某个墓碑前还摆放着清水和鲜花,或者其他一些祭奠用的杂物。间或一停顿,抬头就能借着月光看到一张黑白色的遗照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的他毛骨悚然。
“祭奠的杂物,陵园的清洁人员也不趁白天及时给打扫干净。”柏天清只能靠在心中想些有的没的,来缓和自己紧张的情绪,微一晃神鱼谦已经甩下他前奔出十几米了。
虽然偌大的陵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柏天清还是谨记鱼谦出发前的嘱咐,没敢出声喊叫,只得拼命的倒腾双腿跟紧鱼谦的步伐。在黑夜中鱼谦犹
如一丛飘忽不定的暗影,倏忽之间穿梭不定,把不善运动的柏天清远远抛在后面。
奔出一段距离之后,鱼谦也察觉到了柏天清没有跟上自己,不得不停下脚步依靠在一座墓碑的影子中,看着柏天清吭呲吭呲的追了上来。
“你在干什么呢?”鱼谦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巡夜人员的身影,不由得对赶上来的柏天清低声训斥道
“鱼叔,你,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柏天清摸出腰畔的小水壶呷了一小口水,气喘吁吁的说道
“少喝点,没地方给你尿尿。”鱼谦不满的说道“你跟紧一点,一会儿还要爬山,没那么多时间磨蹭。”
柏天清忙不迭的点着头,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同龄人中体力算不错的,此刻才发现和鱼谦相比自己根本就是个二级残废了。
波澜不惊的穿过陵园之后,柏天清出发前的恐惧心理明显的平复了下来,静心一想顿时觉得之前自己对鬼怪的恐惧心理有些幼稚可笑了。
胆气壮了起来,顿时力气也涌了上来,再看这夜幕下阴沉沉的殡仪馆也不见可怕了,想到一会儿可能由自己亲手解开一场大秘密,顿时心中还升起了几分豪情。
鱼谦并不知道穿过陵园后,柏天清心态发生了什么变化,手中举着蒙了黑布条的战术手电筒,小心的分辨着围墙的形状。
“小柏,我们从这里进去。”找准了方位后,鱼谦关掉了手电筒低声招呼柏天清靠近自己。伸出手指,指了指柏天清,又叉开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他注意。从背包中抽出一条石棉毯抛上墙头盖好,屈膝轻轻一纵板住墙头,双臂发力轻松的攀上了围墙。
待得在墙顶站定,鱼谦俯首招呼着柏天清“小柏,别磨蹭,快上来。”
柏天清惊讶的看着豹伏在墙头的鱼谦,一时间没能理解看起来体型雄阔的鱼谦怎么就一下攀上了两米多高的围墙。连忙走到墙下,也学着鱼谦那样跳起来去扒住墙头,奈何扒是扒住了,双臂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把自己拽上去。
这面围墙是殡仪馆少数几面老旧围墙,墙顶没有拉铁丝网,而是在水泥中嵌上玻璃片权做防备。隔着薄薄的石棉毯柏天清清晰的感觉到那些玻璃片嶙峋锋利的边缘,硌的他极不舒服。
“上来啊,你在那里晒鱼呢?”鱼谦看着柏天清挂在墙上一动不动,不由得催促道
“鱼叔…我爬不上去…”柏天清脸蹭着墙面,含糊不清的说道
墙头的鱼谦顿感无语,伸手攥住柏天清的胳膊,发力将他拽了上来。二人小心的下了围墙分辨了一下放位,便向殡仪馆的后门摸了过去。
这个承载着殡仪馆主体建筑的山坡并不陡但是很长,等到攀上了坡顶,柏天清已经精疲力竭了,两腿灌铅了一般一步都迈不动,双脚如同踏在棉花上虚虚的使不上力气。
“鱼叔,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得歇一下。”柏天清扯住鱼谦的衣袖,乏力的说道
“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就算休息也不能在这休息。”鱼谦反手抓住柏天清的手腕,拖着他一路奔到焚化室门前。
这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品,自然夜巡的值班人员也没有兴趣在这里逛。鱼谦甩开柏天清的手腕,猫腰研究起门锁来。
从口袋中摸出开锁工具,鱼谦扶定两根铁针聚精会神的去拨弄锁芯中的簧片,初始手法还有些青涩,很快便找到了感觉三下
五除二就打开了门锁。扯着坐在地上的柏天清进了焚化室,顺手又将门关了起来。
“你在这靠着门休息,注意点有没有巡夜的人过来,听见了吗?”鱼谦低声说道
“我休息好了鱼叔,咱一块进去吧。”想到要和鱼谦分开行动,柏天清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表示休息好了。
“那你跟紧一点。”鱼谦点点头领着柏天清根据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那天火化马雯的那台焚尸炉。
巨大的焚尸炉散发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正面是拾骨灰的地方。两人穿过旁边的皮质门帘来到火化炉的后面,那里有一根长长的运输带。
“鱼叔,这里怎么这么多摄像头。”柏天清看着运输带旁的摄像头好奇的问道,声音在房间中回响,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现在的火葬过程都是全程开放的,家属可以观看火化过程。”鱼谦没好气的说道“焚化从进炉开始差不多要七十多分钟,家属如果有需要可以全程观看。”
“鱼叔,这里这么多监控,我们不会被拍下来吧?”柏天清猛然想起另一个问题
“有可能会,不过一般情况下没人看,过了七天就覆盖了。”
和柏天清不同,鱼谦做了这么多年刑警,对焚尸炉倒也算的上是了解,抛下茫然不知所措的柏天清,认真的检查了起来。
鱼谦举着蒙着黑布条的战术手电筒,手中拎着一把细长的军刀这里敲敲,那里打打想找出点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来。不过不同厂家出产的焚尸炉也有不同,他毕竟不是这行的专业人士,一时也确定不了到底正不正常。
看着忙忙碌碌的鱼谦,柏天清也大着胆子凑上去说道
“鱼叔,你那天亲眼看见马雯被推进来了吗?”
“怎么可能,开始焚化我就退出去了,我怎么可能全程看着。不过话说回来,除了在炉中焚烧的画面看不到,尸体进炉出炉都是全程监控的。穆托娜和她丈夫应该是看着的,哪有那么容易做手脚。”鱼谦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停,说话的功夫已经绕着焚尸炉转了一圈了。
“不对劲,这个炉子不对劲。”鱼谦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
“嗯?哪里不对劲?”
“我总觉得,这路子好像缺了些什么,可是又说不上来。”鱼谦绞尽脑汁思索着,他很少到焚尸炉后面这里,能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必然是十分明显的问题。
柏天清不敢打扰鱼谦,绕着焚尸炉也装模做样的敲敲打打,想看看有什么问题。
“观察孔呢!对了,观察孔呢!”鱼谦猛地反应过来“炉子里面没监控,可是要有观察孔给工人确认是否烧好了啊。”
“现在不都是电脑控温全自动焚化吗?观察孔什么的没有必要吧?”柏天清问道
“怎么不必要,谁能保证不出问题,电子设备准备的再充分,也要留个观察孔预备突发状况。真要是炉子里有什么故障肯定是观察孔最可靠啊,再怎么先进的焚尸炉也不可能没这个。”鱼谦又绕到前厅拾骨的地方看了一下,果然没有找到大的观察孔,整个焚尸炉开始焚烧之后竟然是个“黑盒”状态。
折回后面运尸体的输送带,鱼谦低声的对柏天清说道
“可能真的被你小子蒙对了,这焚尸炉果然有问题,我要进去看看!”
第一百零九章 深入火炉
“鱼叔…您是在开玩笑的对吧…”柏天清连忙制止道“这怎么进去看啊。”
“这炉子就是设计用来进人的,为什么不能进去?”鱼谦反问道
“不是,鱼叔,这个可不是,可不是给活人进的…”柏天清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忌讳了
“死人都进得去,活人不是更容易嘛。”鱼谦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柏天清不要吵。瞅准了炉门,把军刀插进去加力把钢制的炉门顺着合页扳了开来。
顿时焚尸炉黑洞洞的膛口对着鱼谦柏天清二人,一股浓烈的尸臭味扑鼻而来。猝不及防之下柏天清一个忍不住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鱼谦探头张望了一番,黑乎乎的一团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这种电脑操控的全自动焚尸炉炉膛很深,尸体要先随着运输带在前半部分淋足了燃料,之后再折进后面发焚化区燃烧火化。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入尸的这半部分没有观察口的原因。
可是从拾骨处也没有找到能方便观察焚化情况的观察口,这个就十分的不合理了。观察口本应该设计的易于观察,鱼谦没有尝试去寻找是否有隐蔽起来的观察口,就算有这种设计本身也在暗示这一切有问题。
扯下了蒙在战术手电筒上黑布条,鱼谦对着焚化炉内照射过去,一道笔直刺眼的光柱划开了黑暗,照亮了炉内的情况。
焚尸炉的内部远比鱼谦想象中的宽阔的多,顶上镶嵌着两排喷嘴,因该是向尸体上喷洒燃料的。飘散来的尸臭并没有想象中浓烈,炉壁也并不见严重的烟熏痕迹。鱼谦的视线随着光柱向前看去,尽头一个明显的弯折,看来从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焚化区的情况。
鱼谦把军刀随手插在门缝上卡住了炉门,回头对着柏天清嘱咐道
“我进去看看,你盯着点炉门别把我关进去了。如果来人了你就轻轻敲三下炉壁,然后找地方藏起来明白了吗?”
“鱼叔,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明天点齐人手,再过来慢慢查清楚,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柏天清看着大开的炉门不安的劝阻道
“明天点齐人手?好啊,我问你,用什么借口来查?你知不知道白天火葬场有多忙,炉火一开从早上到晚上都不带停的,如果停炉查完没有任何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有多大的影响。”鱼谦无奈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只是我瞎猜的罢了,我觉得可能是我想错了…这炉子看着不像是有问题。”对于柏天清来说无论是看着鱼谦爬进焚尸炉,还是自己孤独的守在炉口等待鱼谦从里面爬出来都是想想都让人难以接受的场景,事到临头他不由得退缩了起来。
“我也希望没有问题,可是现在看来真有问题。”鱼谦示意柏天清凑到身前,教他学自己用唾液润湿食指伸到了炉口“感觉到了吗?”
食指面向炉口的那一面传来阵阵凉意,柏天清惊讶的看着鱼谦“鱼叔,有风!”
“不错,这炉子是全封闭的怎么可能有持续向外的气流,刚才撬开炉门我就觉得奇怪,尸臭散发的太快了。”鱼谦神色凝重的说道“真叫你小子蒙对了,这炉子确实有问题。”
事到如今,柏天清知道是拦不住鱼谦了,伸手扶住卡在门合页上的军刀,眼睁睁的看着鱼谦卧上了运输带。
“你这什么眼神,怎么你想替我进去看看?”鱼谦看着柏天清紧张兮兮的眼神笑着调侃道
天清差一点就脱口而出“还是我来吧。”然而最终恐惧还是压过了理智,喉咙上下翻滚了一番没敢说出来。顿时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涌上心头,这一刻柏天清无比痛恨自己的怯懦,明明是自己提出的推测,到头来却要丢给鱼谦。而自己在紧要关头却因为一些羞于启齿的鬼神之由退缩了。
“盯紧点,我去去就回。”鱼谦还以为柏天清只是有些紧张,扯出个别扭的微笑算是安慰,嘴里叼着手电筒一点点的向炉内爬去。
柏天清就这么看着焚尸炉如一只张着巨口的怪兽,一点点的将鱼谦吞没进去,他除了死死的攥着卡住门缝的军刀什么也做不了。
且不提柏天清站在炉外做着自我检讨。鱼谦缓缓的爬进了焚尸炉,尸体焚烧的都比较彻底,空气中弥漫的尸臭味完全在他能接受发范围内。伸手抹过两侧的钢制炉壁,并没有太厚的油脂灰尘堆积,这让鱼谦有些惊讶。
很快他就爬到了尽头,这里通道呈一个七十度的转折,一道铁皮闸门出现在深处将焚化区和燃料室分隔开来。鱼谦伸手轻轻一推,发现闸门只是一道装有铰链的单向门,从边角堆积的油渍来看这道门纯靠运输带上的尸体强行推挤开,等尸体过后再由铰链上的机簧弹回原位。这个设计倒是省了鱼谦不少力气。
推开铰链门后,鱼谦能感觉到明显的冷风裹挟着湿气铺面而来,这让他愈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测。顺着运输带的角度扭动腰胯,他继续向焚化区内爬去。
爬进了焚化区后鱼谦仰躺在运输带上,扭动脖颈借着战术手电筒的光亮观察着四周。这里远比他想象中的狭窄很多,除却分布在斜上方的火焰喷枪,正上方的一个奇怪的喷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正悬在上方对着他的喷嘴口径要比周围的火焰喷枪的喷嘴大上很多,而且从底部的沟槽轨道来看似乎还是一个能够移动的。
这个发现让鱼谦十分惊讶,焚尸炉内的温度能高达1200多摄氏度。这个温度对复杂的机械构造无疑是十分不友好的。多造几个固定喷口肯定要比造一个能够移动的简单实用的多。鱼谦直起身体,探手摸了摸这个奇特的喷口,除了确定其金属材质的构造,还摸到了一些细小的粉末。
鱼谦把手指举到眼前对着手电筒的灯光一边磨动手指感受着触感,一边仔细观察着白色粉末的材质,一番观察之后他的心中有了计较。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证物带套住那个奇怪的喷口,屈指小心的弹动着,让里面的粉末掉落进口袋中。
收好口袋,鱼谦翻转身体寻找气流的来源。从甫一爬进焚化室,他便感觉到阵阵带着湿气的凉风从身下传来。此刻深更半夜焚尸炉早就停了,这股凉风必然不可能是通过鼓风机吹出来的。而整个焚化炉建在室内,烟囱造成的气流只可能会在炉口形成向内的对流,断然没有向外吹风的可能。
既不是鼓风机的作用,又不符合烟囱的气流方向,那这持续不断的气流是哪里来的呢?
整个焚尸炉内的传输过程分为两个部分,鱼谦爬进来的那条运输带只负责将淋了燃料的尸体运输到焚化区外,而此刻鱼谦身下的这具金属平台才是承载尸体最后焚化过程的地方。实际操作过程中尸体本身会被放在一张耐火板上,烧完之后再由自己身下这张金属板整个推到拾骨区。
鱼谦叼着手电筒试图从金属板边缘发现些什么,奈何这张板是由电脑全自动操控的,光凭人力难以动
摇。尝试了两下鱼谦便放弃了,转而研究起和铁板连接的地方。看着看着鱼谦便瞅出了一些问题。
按说这块金属板只是负责将烧完的尸体推出来的,只要能够前后移动便足够了,但是鱼谦却从前后都看到了标准的球形链接。在部队鱼谦也是学过机修的,这个链接点代表着这块金属板是能够翻转的。
看到这里,一个疑问浮上鱼谦的心头:为什么要设计翻转功能?看着金属板鱼谦轻轻的抬手敲了敲,身下传来空洞的回响,鱼谦将耳朵贴住铁板仔细倾听,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守在外面的柏天清一边扶住军刀和炉门,一边焦急的看着黑洞洞的炉口。他现在十分想知道鱼谦在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但是却没有和其联系的手段。出发之前鱼谦三令五申不得随意拨打电话,他本以为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焚尸炉鱼谦很快就能调查清楚出来,可是在这边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漆黑的膛口依然幽幽的吹着凉风,散发着难闻的尸臭。鱼谦好像被吃下去了一般,没有半点音讯传来,恍惚之间柏天清生出了鱼谦根本就没进去过的错觉。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柏天清难以忍耐愈发煎熬的心情,忍不住将头凑近膛口,轻轻的对着里面喊道
“鱼叔,好了吗?”
怎奈一开口气自先泄了一半,干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有几声微不可察的杂音刚蹦出柏天清的嘴唇就消散了。察觉到自己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柏天清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准备再喊一声。
“你要干嘛?”一个闷闷的声音在柏天清头顶炸响
瞬间一万个念头在柏天清脑中碰撞回转,他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柏天清以为自己已经够专心了,却万万没想到被人发现了。他无心去想为什么来人能够毫无声息的打开焚化室的门一直走到自己身边,攥着军刀的手去拔军刀,另一只手便要去敲炉壁给鱼谦报警。
一只沾满油灰的大手闪电伸出扯住了他的手腕“小柏你发什么神经?”
此刻柏天清才听出这个闷闷的声音好像不是别人,正是鱼谦。
“鱼叔你这是从哪出来的?”柏天清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油灰回散发着尸臭的男子,一边偷眼瞧着黑洞洞的膛口。
“当然从出骨灰的地方爬出来的,不然我还原路倒着爬出来吗。”鱼谦没好气的说道
柏天清借着昏暗的灯光这才看清了鱼谦沾满油灰的脸。
“鱼叔你这路线怪不吉利的。”柏天清紧张的心情一放松,哭丧着脸扯了一句
“为了吉利点我还倒着爬一遍不成。”鱼谦重新把布条缠到手电筒上招呼着柏天清离开。
二人沿着来路往外面撤退,下坡就比上坡省力的多。没费什么功夫就沿着来路翻过围墙从陵园回到了停车的地方。殡仪馆夜间除了库房巡逻人员都颇为稀少懒散,两人这一来一回竟一个巡夜人员都没碰上。
回到车旁鱼谦手脚麻利的把身上的迷彩服脱下来团成一团胡乱的擦了擦手和脸,又拧开一瓶矿泉水洗了洗。便换上一身便服发动了汽车,也不开灯低调的驶离了殡仪馆。
“鱼叔,你进去发现了什么吗?”坐在副驾驶的柏天清扭头看了一眼消失在视野中的殡仪馆低声问道
“这回收获可大了!”
第一百一十章 渴望逃离
道路两旁的树木在黑夜中投下奇诡的阴影,透着让人从内心深处感觉不舒服的印象,尽管一路上都开着车窗,柏天清还是觉得一股股挥散不去的尸臭味在鼻尖缭绕。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更不敢出声询问鱼谦,只得偷偷的将头靠近车窗佯装在观察路况。
关着车灯足足开出一公里鱼谦才打开了车灯,随着灯光亮起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扫去了心头的阴霾,鱼谦边开车边仔细的和柏天清描述了焚尸炉里的异常。
“据我观察,这个焚尸炉确实有问题。”
“那么,也就是说,那个马雯…”目前的证据无疑支持了柏天清的猜测,但是此刻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瞎猜是一回事,可是当事实真的向一个荒诞不经的方向上发展时,亲身经历其中的人绝对笑不出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焚化区的金属板敲击声也不对劲,下面有可能是空的。”鱼谦此刻心中也是十分的慌乱,尽管他已经坚信这两起案件中有常识难以理解的因素在里面。可是马雯的死是确凿无疑的,现在猛然发现这么一个结果,一时间这个半夜爬进焚尸炉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的硬汉,也觉得有些手脚冰凉。
来之前柏天清全凭一腔热血,鱼谦更是抱着权当带着他练练手的心态。此刻行驶在归途上,二人思绪万千一时间反倒沉默了下来。
很快汽车驶离偏僻的郊区,转进市区,繁华喧闹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恍惚之间仿佛进了一个新的世界。
“那么,不管是不是马雯的尸体,孟伟为什么要把那个搬进自己的卧室里?”柏天清盯着灯红酒绿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低声问道
“猜不出来,不过如果孟浮笙没有撒谎的话,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复杂。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鱼谦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前停住,看着后半夜还在尽情享受夜生活的拥挤人群从车前的斑马线熙熙攘攘的走过,顾不得身上散发出的异味抬手关上了车窗“按照孟浮笙的说法,昨天下午孟伟才把那座雕像搬进家里。”
“这有什么问题吗?”柏天清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推测,孟伟将孟浮笙禁足在宅邸里的原因吗?”鱼谦寒声的说道
“鱼叔,你的意思是…”柏天清略一思索,惊恐的睁大了双眼“可是,这,孟浮笙不是孟伟的亲生女儿吗?”
“哼,我现在甚至怀疑他妻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活着离开他了!”
之前二人推测孟伟之所以不让孟浮笙离开孟宅,是因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物被孟浮生发现,防止孟浮笙泄露出去。现在看来只怕恰恰相反,孟伟强行滞留孟浮笙的结果竟然是孟浮笙看到了决不能让其看到的东西。
如此一来便很容疑让人联想到,也许孟浮笙和那座怪异“雕像”有着什么联系,孟伟之所以强行不让孟浮笙离开宅邸,只怕就是在等待雕像到达的那一天!
“那么孟浮笙岂不是很危险!”思及此处,柏天清忍不住喊道“难道说孟伟要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实验?我们得把她救出来。”
绿灯已亮,鱼谦松开离合向前方驶去,看都没看大呼小叫的柏天清一眼,冷哼一声
“救出来?怎么救?”
“我们可以上门强制要求孟伟配合调查!”
“用什么理由?我们怀
疑你在拿自己女儿的生命搞起死回生的实验?郊区外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殡仪馆可能和你有点关系,所以我们要逮捕你?我们通过你女儿了解到你卧室的雕像有问题,所以请跟我们走一趟?”鱼谦哂笑着说道
“你还不如好好打扮一下,捧着一束花跑到孟宅门前,对着开门的孟伟说我要娶你女儿,请放心把孟浮笙交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这样你最多上新闻头条而不是进精神病院。”
“那鱼叔你说怎么办?”柏天清泄气的说道
“你慌什么,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们能确定的不过是,火葬场的焚尸炉有猫腻,孟浮笙遇到了怪事。至于孟伟是不是真的搞到了一个和马雯一模一样的雕像,那座雕像有没有活过来,甚至那座雕像和马雯的尸体是否有某种关联,算得上证据的只是几帧镜头上晃过的白斑,说到底这些不过是我们单方面毫无理由的推测罢了。”渐渐冷静下来之后,鱼谦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着,逐条的分析者目前的情况。
“话是这么说,可是…”柏天清想要反驳,但说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观点。毕竟两人的调查一直就建立在虚无缥缈的假设上,抛开玄学理论等于釜底抽薪一般,嗫嚅半晌他只得说道“那要是孟浮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可就晚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今天太晚了,孟浮笙恐怕已经睡了。你就不要回家了,去我那里睡。明天我们和孟浮笙好好聊聊,我需要她帮我们确认几件事。”鱼谦冷静的说道
“鱼叔,你的意思是?”
“如果孟浮笙真的有危险,我有办法把她捞出来。”鱼谦方向盘一打直奔孟宅方向而去
“在此之前,我们得去拿点东西。”
今夜孟浮笙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宽大的床上,辗转反侧一时难以入眠。她不是没想过让小安来陪自己睡,但是抛开小安起的很早,不知何时就悄悄的离开了她身边这一点。对于孟浮笙来说,她和小安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一直痛恨于小安助纣为虐,是孟伟掌控自己的帮手,甚至那段令她想都不愿去想的痛苦回忆小安都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可另一方面,孟浮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出于作为女仆的本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小安一直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带着她那永远不变的,恭敬的笑容,贴心的帮自己照料打点好一切。
自母亲艾迪抛下她们父女二人走后,小安是陪伴自己最多的人,也是整个家中和自己接触时间最长的人。同时亦是无形之中,孟浮笙最依赖的人。小安进入孟宅之后,便同时扮演了孟浮笙的“母亲”和“父亲”这两个角色,填补了她亲情上的空白。
上大学后孟浮笙执意去往当初的旧宅中独立居住,孟伟另给她找了一个保姆。但是张妈给孟浮笙的感觉完全就是主顾和雇工的关系,当然还有监视者的感觉参杂在其中。午夜梦回,孟浮笙最想念的除了母亲艾迪,便是令她又爱又恨的小安了。
她不愿意承认这份思念,并将之视之为耻辱。好像如果承认了自己对小安的依恋,便一并承认了孟伟对自己施加的层层枷锁,承认了自己对父亲的屈服。她倔强的排斥着小安,从第一天起便没有变过,就像小安脸上那恭敬从容的笑容,从第一天起也没有变过。
昨夜连番惊吓,孟浮笙几近崩溃,惶恐之间再也顾不
上赌气抵抗,最后在小安的怀中方才度过了一个踏实的夜晚。而平静下来的她,今晚却再也拉不下面子要求小安继续陪自己睡了。
今早孟伟回家了一趟,待了没多久便匆匆的离开了。她和大多数情况下一样,既没有和父亲照面,更别提说上几句话了。有时候她不禁要怀疑难见一面的孟伟,究竟是不是这间宅邸真正的主人?甚至,那个渐渐在自己记忆中模糊下去,只剩一双冷峻双眸刻印在自己脑海中的男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
每当想到这里,左肋下长长的伤疤便隐隐作痛起来。
“笨死了,我不说,就不知道来看看吗!”孟浮笙低声咒骂到,她不愿开口要求小安陪自己睡,可又期望小安能够来到自己床头,低下头带着笑容柔声的对自己说
“小姐,今晚也让小安来陪您睡吧。”
然后自己拒绝之后,小安坚持己见,最终自己万般不情愿的答应下来。小安会伸出结实的手臂环住自己,让自己以最舒服的角度卧在她怀中,听着她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安然入睡。
可惜今夜小安甚至没在关灯前来问自己要不要吃夜宵!这让孟浮生在无名的愤怒中带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打算对小安发火,一方面是因为小安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生气。另一方面小安没有将昨天发生的事告诉孟伟让她对其大为改观。孟浮笙以为一直对孟伟无比恭敬顺从的小安一定会把自己昨天闯入主卧室看到雕像的事情告诉孟伟。
然而并没有,今天上午孟伟回来后小安明显什么都没有和她父亲说。孟浮笙不知道,那个雕像对孟伟来说究竟有多重要,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被自己看到。不过她知道的是,但凡是孟伟强调严禁她靠近的事物,总归是要比她重要的。
或许在孟伟心中,很难有什么比亲生女儿还不重要的东西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这次公然在行动上而不是口头上违背了孟伟的意愿会是什么结果。但是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不会是很好的下场。
现在孟浮笙内心之中唯一的寄托,便是柏天清了。她没有想到今天上午柏天清和她取得联系后不仅没有质疑她是不是在发疯做梦,反而详尽的询问了自己种种细节。不仅温柔的安慰了惊弓之鸟的她,还信誓旦旦的表示一定要将其查清楚。
危机之中人总是变的更容易去相信,此刻柏天清就扮演了一个白马王子的角色,承载了孟浮笙所有的期望。柏天清只是告诉她晚上出夜勤,可她却坚信这一定是去调查和那座雕像有关的事情,为了帮她逃离这座宅邸而努力。
巧合的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番自欺欺人的安慰却无意中指明了事实。
孟浮笙起身取过床头的手机,紧紧的握在手里,好像握着柏天清的手一般。她已经决定了,明天只要柏天清来消息,就向他表明自己想要离开孟宅的想法,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他。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她相信那个笑起来阳光帅气的羞涩刑警,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帮她逃离这座恐怖的牢笼。为了离开这里此刻的孟浮笙愿意付出所有代价。
渐渐的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依然有些疯狂的头脑中酝酿
“如果他不愿意帮我,那我就趁着黑夜,从窗台跳下逃出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捞人规划
鱼谦的卧室中,电脑屏幕上正不断翻滚着监控画面,而鱼谦本人则拿着一本笔记本在不停的写写画画,时不时敲下暂停键。
“你看出来了吗?”鱼谦敲下暂停键问向柏天清
“额,不能说没看出来吧,还是有点看出来了。”柏天清磕磕绊绊的说道
“没看出来就说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
“嗯,那我仔细和你说一下,你听好了。”鱼谦对柏天清的反应并不意外,指望一个外行能短时间内无师自通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他现在只能一边行动一边调教柏天清了。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鱼谦切换界面调出一个早就绘好的3d模型,用鼠标圈点着
“每隔两个小时,会有三个安保人员从孟宅附近的别墅中出现,逆时针巡视两圈,用时四十分钟左右。另有三人会在这三个人开始巡视一小时后顺时针巡视两圈,用时也是四十分钟左右。”
看着鱼谦描绘的模型,柏天清若有所思地说道“也就是说,孟宅每夜巡夜人员有两组,每组每次三人分别以顺时针方向和逆时针方向巡视,间隔都是两小时对吧?”
“不错,其中顺时针组要比逆时针组晚一个小时出发,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想有什么动作,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作业时间。”鱼谦点点头补充道“如果错过了,我们就要至少等待四十分钟之后,才有下一次机会。”
“鱼叔,你研究这个,不是打算把孟浮笙偷出来吧?”柏天清难以置信的说道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违法吧?”
“废话。”
柏天清知道问下去也没啥意义,事到如今上了贼船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忙转移话题问道“那么,二十分钟的话,咱们能把孟浮笙偷出来吗?”
“不能,显然不能。”鱼谦斩钉截铁的说道“营救行动的速度,取决于整个队伍中最慢人员的移动速度。白天想要把孟浮笙带走的难度太高了,并且难免留下很多目击证据。晚上行动的话,我估算了一下。”
鱼谦伸出一根手指在屏幕上横着拉出一条线
“不算怎么把孟浮笙从三楼接下来,光从孟宅院内,把孟浮笙带离周围安插安保人员的别墅范围,要反复跨越至少两道高墙,或者一道高墙一座岗亭,这还不算有可能藏在暗处的岗哨。路线往返全长超过一千二百米,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行程都是坡道,从现实角度来看,就算我独自一人要在二十分钟内完成都很困难。”
“不过才六百米吧?再说往回六百米不就是下坡了吗?我记得我跑完一千米也才不到四分钟。”柏天清楞了楞说道
“你觉得那里是能给你撒开脚丫子跑的地方么?还是说跑完了你有力气去翻墙?”
“那怎么办?躲过巡逻人员的视线也不容易吧…”
“这个问题先不急,我问你,你驾驶技术如何?”鱼谦并不打算把规划营救计划的任务交给柏天清来做,问起了别的问题
“还好吧,我大二就拿到驾照了。”柏天清老实的说道
“我不是问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我问你技术怎么样。”
“大概…七千公里吧…”
“没违过章?”
“那肯定的啊。”
“啧。”鱼谦嫌恶的砸了一下嘴“废物。”
柏天清习惯了鱼谦的态度,心中默念自己不是一台高达真的很抱歉,脸上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表示自己正在忏悔自己文明驾驶的恶行。
鱼谦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计较
“算了,这方面我来想办法。怎么捞先不急,这个我会想办法。不过捞不捞她出来,这个问题还有待商榷。现在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啥事?”柏天清急忙问道
“我需要孟浮笙帮我们确认几样事情,之后再决定是不是捞她出来。”鱼谦敲着厚厚的笔记本“就像我昨天说的,那个雕像是不是真实存在,到底有没有问题我们还一无所知。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把孟浮笙捞出来,暴露身份只是时间问题,我们需要能够威胁孟伟,或者说至少是能和其谈判的条件。”
“怎么说?”柏天清听的一头雾水
“我们需要孟浮笙拿到,那座雕像确实存在,并且有问题的证据。同时也要保证孟伟会因为孟浮笙在我们手中,恐惧某些信息的泄露而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我们才能从容的和孟伟周旋谈判,查出事情的真相,不然孟伟直接报案我们就成绑匪了,以我的经验刑警找上我们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不会超过三天。”
“也就是说,我得劝孟浮笙给我们提供那座雕像的照片以及其它具体信息,同时还要收集一些孟伟见不得人的把柄,然后依此要挟孟伟和我们谈判对吧?”
“对的。”鱼谦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鱼叔,我们这样不就是绑匪吗…”柏天清尴尬地说道
“不然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拯救失足少女吗?”
“可是孟浮笙向我们求救了啊,我们难道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门,直接走法律程序剥夺孟伟的抚养权吗?”柏天清一时难以接受自己要站在刑警队的对立面,这种猫鼠身份的转换让他有些恐慌。
“以什么名义呢?孟浮笙的臆想吗?孟伟就算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卧室里有个和命案死者一模一样的雕像又如何?孟浮笙精神不正常和孟伟意图吓死自己女儿,你觉得法官和媒体更相信哪个可能?”
“如果孟浮笙能拍下雕像复活的过程…”柏天清想了想说道“那么法官和媒体不信也得信了。”
“那么,这件事就绝对不会允许被公开,案子也会被上面派人控制住,极有可能就是转交给那个专案组,我们再次被踢出调查组。”鱼谦冷冷的说道“最重要的是,我将再也没有机会去揭开我女儿死去的秘密了。孟浮笙能拍下来最好,但是视频必须掌握在我们的手上。”
柏天清抬头惊讶的看着眼前透着陌生感的鱼谦,他开始明白,为什么鱼谦拒绝将这条线索与顶着省厅名号的专案组沟通了。在他的内心里还是放不下十年前那件案子,事到如今柏天清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毕竟,站在鱼谦这边的只剩他一个了,如果他也放弃了那么鱼谦便只剩孤零零一人了。
“我明白了,我一会儿尝试着沟通孟浮笙,看看她能做些什么。”柏天清点了点头
看着一脸严肃的柏天清,鱼谦低垂着眼眸,轻声说道
“小柏,你会帮我的,是吗?”
柏天清笑了笑说道
“鱼叔你还记得我来警队的第一天吗,我跟你说我的理想是贯彻正义!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放弃作为正义的伙伴!”
鱼谦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突然放声大笑,起身一巴掌拍在柏天
清的肩膀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这个时间了,我们下楼吃放吧。“
……
s市市立博物馆的地下室,张昌旭眉头紧锁的对着屏幕,构思着报告。
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他和吴沁源不约而同地想到十年前“电阻行动”的执行者任源,极有可能知晓那名蛊惑伤流年的神秘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回想来到s市这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张昌旭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对于会遇到困难,他心里早有准备。包括搭档李墨的牺牲,虽然是计划之外的意外,但是结果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至少在自己牺牲之前,他已经拿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了,从目前的成果来看,完全可以说是收获不浅。可是把所有的信息收集起来看,张昌旭却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
所有的信息都表明:释放任源是这一切的最优解。
先是伤流年叛变,枭龙大队青黄不接,而恰好s市就有一个最优的选择。继而李墨拿命换来的情报又显示,一个和降临派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组织就潜伏在s市周边。再加上从上官善水描述中透露出的零碎片段,无数可能都指向了十年前那场扑朔迷离的“电阻行动”。
而作为“电阻行动”的唯一存活下来的亲历者任源,偏偏又失去了相关的记忆。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庞大的莫比乌斯之环,冥冥之中将一切关联到一起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追索下去都只能回到原点。
当越多的证据证明,动用任源的合理性,张昌旭越是觉得这一切都透露出十足的不合理。哪怕找出一条证明不该释放任源的相关线索,他都能感觉起码的安心。
然而一条都没有!他反复审视着自己的报告,竟然找不出一条驳斥释放任源的理由。经他亲自审定,任源精神状态良好,积极配合。同时又熟悉s市的形势,拥有丰富的和降临派的交手经验。除此之外还是少有的能够最大限度降低战斗烈度的情况下,抹杀伤流年的异人。
而在对手方面,任源也称得上是最了解十年前那批降临派的人,恐怕枭龙大队再难找出一个比任源更适合此次行动的人了。这种顺畅的钦定感令张昌旭心中发毛,相比于简单的工作越做越复杂,原本复杂的工作却变的十分简单更让人心慌。
除了现实情况给他留下的荒谬违和感,更令他不安的是部里的态度,在此之前部里就制定了“驱虎行动”的战略方针,为任源量身打造了一份作战计划。这份作战计划的下达时间甚至在他第二次会见任源之前。
如果说他和李墨二人从nj市启程的那晚,部里还对是否释放任源有所争执,那么现在看来之后很短的时间内部里意见就取得了高度的统一。自己对任源的评判似乎变得可有可无了,而且他十分怀疑这份行动计划并非是李墨牺牲后部里才临时赶制的,也许对灾部的高层早就决定释放任源了。
假若一切真的如自己所想,那么自己和李墨这番波折又是为了什么?张昌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感到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人在操控着一切,而所有人正不知不觉的坠入其中。
他又想起李墨最后和自己说的话,显然李墨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谐之处。隐藏在迷雾后的究竟是什么,这让张昌旭思而不得。
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报告,他踌躇的敲下了回车键,他明白能做的就止于此了。
之后便只能期望部里能够做出正确的抉择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证据收集
孟浮笙卧在床上,用被蒙住头脸,紧张的看着手机屏幕。
今天吃完午饭,她就急急忙忙的跑回卧室等待柏天清的消息。而柏天清也丝毫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中午一过就发来了信息。
在孟浮笙强烈表达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逃出孟宅之后,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柏天清不仅相信了她看似胡言乱语的表达,并且表示一定会想办法帮助她逃脱出来。而坏消息是,柏天清需要她提供那座雕像的视频录像。
除此之外,孟浮笙从柏天清的话里话外听出了明显的暗示:自己逃出后,如何应对孟伟报警这件事?
从未设想过的问题现在切实的摆在了孟浮笙的面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将一切想得太过于简单了。孟伟是她的父亲,即便自己能够成功的逃脱,可只要孟伟报警,自己迟早要被警察带回来。
除非她有合法的,无法返回孟宅的理由。
想到这里,孟浮笙不由得纠结起来,扪心自问虽然孟伟对她并不能说好,但是确实给了她一个富足安逸的生活。往日那个高大的父亲形象在她脑海中翻滚闪现,渐渐的一切都消散而去,只剩下一双冷峻无情的眼睛。
孟浮笙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稳住了颤抖的手指敲打着屏幕
“我可以提供足以让我父亲不敢公开处理这件事的保证。”
“什么保证?”柏天清急忙回复到
“我父亲强奸 我,这个行不行?”
柏天清吓的手一抖,险些把手机丢到地上。站在他身后的鱼谦也吃了一惊,有了这个证据还考虑什么,直接上门把孟浮笙捞出来就行了。鱼谦在柏天清背后急忙说道
“问问她,有什么物证人证吗?”
柏天清点点头急忙问了过去。
“废话当然没有了,我爸爸怎么可能强奸 我。”孟浮笙一愣,继而头疼这柏天清怎么这么蠢“我只要威胁我爸爸,敢报警就说我是因为被强奸逃出来的,不就行了?”
电话这边,鱼谦和柏天清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孟浮笙这手确实够绝够狠。孟伟是个体面人,s市商场上的巨鳄。如果曝出性侵女儿的丑闻不管是真是假,都够那些闻风而动的媒体狂欢许久了。而且只是孟浮笙在公众面前一句话的事,只要掌握了孟浮笙,就稳稳的掐住了孟伟的命脉,不得不说十分可靠有效。
“这对父女可真是两个妙人。”鱼谦咂舌说道“能想出这种手段也不一般。”
听鱼谦此语,柏天清也深表赞同。倒不是说这个方法有多么难以想到,问题是孟浮笙能这么毫无芥蒂的想出这个套路,实在是非常人所能理解。看来孟氏父女不是简单的关系不和,只怕早就是形同水火了。
“这个可以,那么雕像的影视资料,就拜托你了。”柏天清不想在这个看起来就像挑拨别人父女关系的话题上深聊,尽管目前来看孟浮笙和孟伟的关系已经不用调拨了。
“为什么还要那个雕像的录像?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孟浮笙一想到那个雕像就本能的感到排斥,不满的的反问道
“不是这样的,我当然相信你,就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需要那座雕像的资料。离开家里终归只是权宜之计,不管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作为一名警察还是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是不是我提供了资料,你们就能上门把那座
该死的雕像毁了?”
“如果确认了那座雕像有问题,我当然要想办法解决。但是光凭你说,即使我相信你也是不够的。你知道的,我最关心的还是你的安危。”柏天清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着字“就算到最后没有一个人相信你,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一边。”
柏天清的话给了孟浮笙一些勇气,潜意识里孟浮笙逃离宅邸也并非是为了和父亲彻底决裂。依然存了几分赌气和不服输的情感在里面。只是那座雕像打乱了她的心神,让他极度的想要逃离。柏天清的话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诚然不管她以后要不要回来,这座雕像总归是个问题。
而仅凭自己的三言两语,就算柏天清愿意相信她,也不可能轻松的解决这座雕像。想到这里,孟浮笙重重的在屏幕上敲下
“等我的消息。”
之后便一掀被褥,从床上跳下来。她是一个行动派,打定了主意就去做,从不拖泥带水。被一个雕像吓破了胆不是她孟浮笙的风格,现在有了支持她的人,她决定为了自己的生活奋战。
孟浮笙挑了一件贴身的家居服穿好,将孟伟卧室的钥匙从备用钥匙串上摘下来,藏进内衣中。迈着战士般的步伐向门外走去。
她的心中燃烧着昂扬的斗志,被吓到失禁的屈辱和孟伟的压迫在她体内炸响,激扬起反抗的烟尘。
“你还不知道吧?你才死了两天你男朋友就乖乖爬回本姑娘的床上了。你活着的时候我看你就像在看一条不知死活的母狗,现在你人都死了,还想靠一个破雕像吓我?做梦!”孟浮笙一边在脑海中恶狠狠的想着,一边给自己打着气。
就在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往楼梯走去时,一个威严的身影从楼梯转角处闪现出来,险些和迈步疾走的孟浮笙撞了个满怀。孟浮笙急忙刹住脚步,抬头一看好不容易积攒起的气势瞬间崩塌,整个人都不自然的缩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此间宅邸的主人,孟浮笙的父亲孟伟。
“你这是要去哪?”孟伟低头看着孟浮笙问道
“我上楼下花园里逛逛,闷了一天了,下去透透气。”孟浮笙避过孟伟的目光,强装镇定的说道
“嗯,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好处。”孟伟点着头说道
那天被小安撞破了自己闯入孟伟卧室的事,搞得现在孟浮笙一见孟伟十分的心虚。若是真的被孟伟知道了,被用绳子捆到床上也好,还是其他什么惩罚也罢,终归最后能换来个安心。此刻害怕孟伟知道又不知道他知道后会做什么的煎熬状态,更让孟浮笙寝食难安。
“你先别急着下去,我有事和你说。”孟伟重重的咳了一声,严肃的说道
孟浮笙倒是早就猜到了孟伟不可能闲着没事往三楼跑,站定了脚步想听听孟伟要说啥。
“你小娘病了,这两天公司事情多,我在家时间不多,你不要惹事。”孟伟语气生硬的说道
“孙果儿病了?”孟浮笙心思电转,急忙问道“什么病?严重吗?我去看看她吧。”
“流感罢了,不严重但是会传染,你不要去看了。”孟伟随意的说道
“不去看望一下不太好吧…”孟浮笙脑海中闪现过马雯的雕像,她现在十分怀疑孙果儿的病和那座雕像有关系。
“怎么,你很关心她?”
“毕竟是你的妻子嘛,我再不懂事也不会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孟浮笙言不由衷
的说道
“是吗?这么看来,你很懂事啊。”孟伟语气渐寒,一步步的逼了上来,死死的盯着孟浮笙的眼睛
“我..我…我一直很懂事啊。”孟浮笙慌乱的看向四周,向后退缩着。她知道她今天的话说多了,让孟伟起了疑心。
孟浮笙一反常态的弱势让孟伟疑心大起,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格,和自己说话三句里有两句不是吵架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竟然提出要去看望孙果儿?
“怎么,你很想去二楼卧室,看望她吗?”孟伟步步紧逼,语气森然
孟浮笙也知道自己突遇孟伟折了气势,导致失却先机应对上出了些纰漏,只怕现在父亲已经在怀疑些什么了。想到这里孟浮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心一横,硬声说道
“好,我也不扮乖了,你直说吧,到底要我怎样?”孟浮笙反客为主,直直的盯着孟伟的双眼“这些天我哭过,闹过,好孩子也装过。我也累了,你给我个痛快话,究竟怎样才能放我出去?你要是想把我在这栋别墅里关一辈子,你就直说,我好有个心理准备行不?”
孟伟看着女儿决绝狠戾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一样。孟浮笙长得很像她的母亲艾迪,除了身高,便只有这双孤狼一样的眼神像极了孟伟。每当孟伟看着孟浮笙,便想起艾迪,而当看到这双眼睛又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微微叹息一声,孟伟伸出手想摸摸孟浮笙的头顶。吓的孟浮笙浑身一抖,狠戾都眼神也陡然变的惊惶,往后一缩避过了他的手。孟伟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中,尴尬的气氛在父女二人之间聚集。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我不满。”孟伟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一直不满我对你太过严厉。”
孟浮笙冷着脸听着孟伟的话,心中掠过一丝冷笑。她的生活有多么放肆她清楚的很,这句“严厉”到底是指什么她和孟伟都清楚。她十分不齿事到如今孟伟还在找这种言语上的遮羞布。
“我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很多地方做的不好我十分清楚。你再给爸爸一些时间,一个月,一个月后你想住哪我在哪给你买房子,让张妈去陪你好吗?”
“一个月?我一天,一分,哪怕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孟浮笙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待一个月?有什么意义吗?”
“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听话好吗?”
“我要是不听呢?”
“你看,每次非要闹到这个地步。”孟伟耗干了不多的耐心,语调回到了初时的冷漠“那你大可以试试。”说完,孟伟转身下楼,只留下一脸愠色的孟浮笙留在原地
……
今夜对于孟浮笙来说,注定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下午父亲决绝的话语让她坚定了逃离的决心。她已经完全对孟伟失望了,现在的她只想借助柏天清的帮助,彻底和这间令人厌恶的宅邸说再见。
“一切都没有问题了,只要拿到那座雕像的录像!柏天清就能带我离开!”孟浮笙已经有些疯狂了,一向机智聪敏的她完全忽略了为什么马雯雕像的录像和带自己逃离有了必然的联系。而孟伟今天在家中短暂停留之后,便回到公司了,偷偷去楼下的念头如疯涨的野草一般占据了她的身心。
而就在孟浮笙抓着手机,考虑着要不要冒险一试的时候,门外又想起了一阵铿锵的脚步声,仿佛敲响的丧钟一般传入了她的耳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视频获取
“小姐,这是您刚才砸的吗?”小安看过了门上的痕迹,低头问道
“小安,你没听到那个雕像的脚步声吗?超级响的!”孟浮笙带着哭腔说道
“小安没有听到…”小安垂下眼睑轻轻的说道“我是听见您砸门框的声音,才上来的。没听到别的声音。”
“可是真的,小安你这次一定要信我。”孟浮笙想起自己手机刚刚拍下了雕像的视频,本想拿给小安看,可是甫一握住手机,突然一个念头划过心头。孟浮笙决定先不要给小安知道自己拍了视频比较好。
“好了小姐,我当然相信您,告诉小安,您究竟看见什么了?”小安扶正孟浮生的脸庞,看着她的双眼认真的问道
“上次她还只是乱走,这次,这次她不仅能走,还能蹲下来,隔着门缝看我!”孟浮笙急急忙忙的说道“而且她眼睛还会动!她根本就不是一个雕像!她是个活的,活的你明白吗!”
“您看到了她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小安阴沉着脸问道
“和活人一模一样,有瞳孔的,乱转的那种。”孟浮笙急急忙忙的说道
“我知道了,小姐您先好好休息,把门关好谁来也不要开门,我下去检查一下。”小安低声嘱咐道,把孟浮笙送上床之后,转身离开了她的卧室将门仔细地关紧了。
安置好孟浮笙的小安跨着沉稳无声的步伐向二楼走去,在路过消防设施时,顺手打开从里面拽出一把长柄消防斧。清秀的脸上透着冷漠阴沉的寒光,宽松的女仆服下贲实的肌肉不自然的扭动着。
小安右手握住锋利的斧头下方,左手攥住斧尾,以标准抓握战斧的姿势将长柄消防斧横于身前。走廊早就没了雕像的痕迹,实木地板上也没有因硬物重击留下的印记。小安略一思索,握着消防斧下到了二楼。
那座雕像究竟是什么,小安心知肚明。这也是教派和孟伟的交易之一,但是据她所知此次交易不应该有孟浮笙参与其中。教派内,尤其是作为主教的老普一直对孟浮笙兴趣浓厚,这一点小安倒也知道。
可是这次明明不该牵扯孟浮笙,小安也把孟伟的要挟如实地向组织告知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对于自己没有听到雕像移动的声音,小安并不奇怪。因为原本就是针对孙果儿设计的行动计划,这栋别墅中应该只有孙果儿能够察觉到这座雕像的异样。即便是作为组织内,琐罗亚斯德教派中阶祭司之一的小安,也不可能对其产生感应,可偏偏孟浮笙察觉到了。
若不是普罗米修斯搞错了什么的话,那么显然组织根本就没有在意孟伟的威胁。
小安并不知道孟浮笙看到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从地面痕迹上来看应该只是幻觉,但是如果不是的话…思索间小安已经来到了主卧室的门前,里面的床上现在正躺着患着“流感”的孙果儿。
轻轻的松开了攥着斧头的右手,小安左手拖着消防斧,右手慢慢的推开了房门。孙果儿涨红了脸庞,正仰卧在床上发出细碎痛苦的呻吟。平时十分细心保养的头发此刻干燥粗糙,颓然地支棱着。
小安褪下脚上的平底布鞋,光着脚无声的走在绵密的地毯上,斧头在地毯上拖行,分开柔软的纤维,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小安一路行至孙果儿的床前,那座组织送来的雕像正保持着少女祈祷般的姿势稳稳地立在旁边。
抬手拧亮吊灯,小安眯着眼站在雕像面前。现在这座雕像和刚刚搬来时显然已经大不相同了,不仅色泽更加的温婉柔润,甚至表情都变的生动恬静起来。整个面庞透露着圣洁的光辉,眼睑微阖,就像一名虔诚的纯真少女。
观察一番之后,小安抬起右手拇指食指用力,猛地扒开了雕像的眼皮。雕像面部的材质并非像看上去那样坚硬,入手除了一片冰凉和肌肤几无区别。而随着眼睑被翻开,一只眸色黑亮的眼球看向了小安,宝石雕琢般的漆黑瞳孔竟隐隐透着几分灵动。看着透着熟悉的眸色她顿时心下了然。
察觉到室内的吊灯被点亮了,孙果儿费力的睁开双眼,慵懒疲惫的问道
“是小安吗?”
“是我夫人。”小安合上雕像的眼睛顺势将消防斧藏在身后,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恭敬笑容柔声说道“您感觉好点了吗?”
“我觉得今天比昨天更难受了…”孙果儿一双水润灵动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厚厚的眼翳,双颊因为持续不退的高烧泛着骇人的鲜红,原本清脆如百灵的喉咙也嘶哑起来。
小安轻轻的跪坐到床边,伸出厚实的右手拨开小巧的冰袋,轻柔的覆在孙果儿的额头。滞留在孙果儿额头上的水珠被迅速加热,顿时滚烫的感觉参杂着粘腻的触感从手下传来。
“夫人,您要喝点水吗?”
“嗯,最好是冰水。”孙果儿痛苦的呢喃着
“不能喝冰水哦。”小安小声的安慰着,不着痕迹的将消防斧放倒在地。起身在卧室中的简易吧台上调了一杯温的蜂蜜水,回到床前扶起孙果儿喂她缓缓的喝了下去。
饮了水的孙果儿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软软的靠在小安的身上,低低的说道“小安,你说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夫人您说什么呢,只是一场小小的感冒罢了。医生说您只要安心休息两天很快就能痊愈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小安将孙果儿轻轻的放躺,拿起毛巾慢慢拭去孙果儿的汗渍。
孙果儿奋力抬起一只手抓住小安的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干了她的体力。瞪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小安说道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
“夫人,只是一场梦罢了。”小安抓住孙果儿滚烫虚弱的手塞回被子里,也不抽自己的手就这么握着,微笑着安慰道“只是因为您现在身体太虚弱,所以才会做噩梦。”
“不,不是的。虽然我不记得具体细节了,可是那个梦就像真的一样。在梦里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浑浑噩噩的飘荡在家里,我说不出话,也听不到声音,就那么不受控制的向前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夫人,您太想好起来下床走动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不只是这样,你不知道这个梦有多么恐怖小安,你知道吗,那种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感受,最可怕的是…”说到这里,孙果儿突然睁圆了双眼,好像想起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事情,惊慌的情绪透过厚厚的眼翳传达了出来
“我最后走到了卧室里,走到了床边,看到我就像死了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梦里的我一边看着我在床上的尸体,一边在笑!虽然发不出声音,可我能能感觉出来,那个飘荡的我在笑!”
小安紧了紧握着孙果儿的右手“这只是个梦,夫人。”
“不小安,我听
人说,一个人要死的时候,她的三魂七魄就会离开身体,然后在她留恋的地方反复飘荡。离开的魂魄越多,人就变得越虚弱,等所有魂魄都离开之后,人就死啦!没救啦!”
说到底孙果儿只是一个比孟浮笙大不了多少的妙龄少女,自幼生活优渥的她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这次高烧不退卧床两日,加上连番的噩梦侵袭轻易的击溃了她脆弱的心防。
而孟伟又是一个感情淡漠的工作狂,自结婚以来没有发火就算是好脸色了。积累了多年的委屈此刻也一并爆发,她终于嘤嘤怯怯的抽噎了起来。
“夫人,梦都是反的。您做这个梦说明您就要好起来了。”小安柔声安慰道。
会做这个梦并不奇怪,这是计划稳步推进产生的正常现象。但是小安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孟浮笙也会被牵扯进来。等孙果儿终于止住了抽泣,小安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夫人,您的梦里除了看见您自己躺在床上,还看到别人了吗?比如说老爷,张妈,或者我?”
“别人?”孙果儿茫然的说道“梦里吗?我记不得那么细了,好像看见了一个人,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那就不要想了了夫人,一个梦而已,您只是太累了。”小安点了点头,没有再细问下去,俯身问道“您要吃点安眠药吗?”
“给我拿两片…还是四片吧小安,我头痛的厉害,实在是睡不着。”
“嗯,我再给您拿两片止痛片。”小安在医疗箱中取齐了药片,又调了一杯蜂蜜水喂孙果儿吃了药。调暗了灯光陪着她闲聊了几句,孙果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发出吃力沉重的呼吸声,时不时皱紧了眉头面露痛苦之色。
确认孙果儿熟睡之后,小安伸出灵巧的脚趾提起了消防斧,伸腕一抄握在手中。眯着眼面色阴冷的看了几眼雕像,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主卧室。一切又复归黑暗与宁静,只留下地毯上拖出的两道长长印记…
小安下楼后,孟浮笙把自己蒙回被子里,开始检查自己拍摄下来的画面。手上这款号称名厂订制能挡手枪子弹的手机果然没有令她失望,即便外壳已经因为自己暴力的敲砸发生了变形,屏幕也产生了龟裂,也丝毫没有对使用造成任何影响。
相册记录里三段长视频静静的躺在最下方,明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一场噩梦或者无根的幻想,孟浮笙打开第一个视频开始查看自己的录制效果。
前两段视频内容都是空空的走廊,因为自己不停的在调整镜头,画面晃的人如晕船般直想吐。而第三个视频则大不相同,里面不再是空白的而是拍摄下了她与雕像对峙的惊悚一幕。
孟浮笙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伸手按下了播放按钮,画面刚开始是自己重新调整了手机正对着地面的镜头,这时正是她打算举着手机开门进走廊的时候。下一刻画面迅速拉升,正对着门缝,一道白的不似人类肌肤的色彩在门缝中露了出来。
看的这里孟浮笙的记忆再次翻涌了起来,她颤抖着看着画面继续往下显示,直到那张有着苍白眼球的脸映入她的眼中。孟浮笙毫不犹豫地关掉了视频,既然确实拍到了,那么后面的内容也就没有了确认的必要,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重温一遍了。
打开微信找到了柏天清,孟浮笙哆嗦着把视频发送了过去,紧张的敲到
“你要的视频,我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