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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恶汉txt下载     恶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六章 兴盛不过三代

    董俷万万想不到,王越竟然是要董铁当他的弟子。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王越想要求个一官半职,毕竟许多人,甚至包括蔡邕在内,对王越这个人似乎都很鄙薄,言辞间很是不尊重。这种情况下,董俷是真没有想到王越提出这样的要求。

    让董铁做王越的弟子,听起来好像不错。

    “小铁若能学得前辈的剑道衣钵,自然是他的福气。只是不知道前辈可有什么条件?”

    虽然王越一再说明,他对官场已经没有兴趣。

    但董俷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句话。俗话说的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嘛。

    王越苦涩一笑,自然能听出董俷这话中之意。

    沉吟了许久之后,他轻声道:“条件嘛,谈不上,只不过王某有个小小的要求。”

    董俷说:“请前辈明言。”

    “我生平授徒无数,至今受我悉心教导者有二。一是史阿,大人之前已经见过;这第二个人,却……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辨,随我修习剑术,屈指也有三年时光。”

    大厅在座之人,除董俷之外,对王越了解的人并不多。

    张绣算一个,不过也仅仅是从他授艺恩师童渊那里听过一些,可并非是特别了解。

    当王越提出要收徒弟的时候,张绣的眼睛唰唰闪亮。

    连童渊对王越也是非常的佩服,说生平能与他一战的人,除远赴东夷游历的邓展之外,唯王越一人。邓展剑法绝伦,但却偏于阴柔,不合男儿阳刚之气,走了偏锋……而王越的剑法,却是刚正凶猛,大开大阖之中,更有正大气概,为正道。

    故而,张绣怦然心动。

    不过在王越选定了董铁后,张绣不免失落,也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话语。

    而其他人,闻听王越居然是皇子之师,顿时肃然起敬。

    董俷说:“此事我曾听岳丈说过。”

    “皇家的事情,我一介落魄剑客自然没有资格去管,但是辨皇子,随我修剑三年,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雒阳人常说辨皇子轻浮懦弱,其实也不尽然。只是生在皇宫大院,从未见过外面的事情,加之皇上不喜于他,故而这性子是越发的内向。”

    “哦?”

    市井小民,对这皇家事最为上心。

    即便是董俷这个有着未来时代记忆的人,一样不免好奇。

    评书中,皇子辨是个很悲情的人物,登基不到三十天就被他老子废掉,而后又……

    很同情这个人,哪怕今日站在董卓的立场上,董俷依旧不明白老爷子当时是怎么考虑。好几次听到过皇子辨的传闻,似乎没有一个人说他好,唯王越说出了另一个版本。

    “处在皇子辨的位置上,难免会受到许多人的注目。皇上的,大将军的,朝臣的,内宫的……可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辨王子如今才九岁,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承受那么多人的关注?这关注越多,他压力越大,也就越发的沉默。”

    王越这番话,说的颇有道理。

    董俷点了点头,却没有接口说下去。

    王越说:“我与辨王子接触三年,说实话他很聪明。只是因为这性子的问题,时常会……一开始我也会责备他,可我越责备他,他就越不敢说话,甚至脸剑都拿不起来。我后来终于明白,非辨王子愚鲁,实在是他心里有个结。在座诸公,九岁时又在做什么?或是享受童年之乐,或是与家人相聚,何曾有过如此巨大的压力?”

    满座之人都沉默无语,但毫无疑问,王越的话打动了他们。

    即便是董俷,虽然说这一世的童年过的有点艰辛,可更多的是因为他上一世成熟的记忆。即便是被家中人视为妖魔,依旧有奶奶,有姐姐的宠爱和关怀,很快乐。

    不论是奶奶,或者是别人,从没有给他过太大的压力。

    故而,王越的话,他感触最深。

    “前辈,有什么要求,您就只管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辨王子少有人陪伴,整日呆在皇城里,沾了一身的脂粉气。我想在大人练兵时,借用大人的场地,让辨王子也来练武。这样一来,也方便我传授董铁剑术,可否?”

    这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而且也没什么难度。

    蔡邕说过,担任北宫校尉以后,鸾卫营就要进驻北宫,同时让出西园的场地来。

    外部有巨魔士,内部有鸾卫营,不管那个场地,随辨王子选择吧。

    当下,董俷答应了王越的要求,并且让董铁在众人的注视下,向王越行了拜师礼。

    送走王越,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董俷饥肠辘辘,却不能马上吃饭,因为他还要去感谢那两个恩人。

    让典韦和沙摩柯做东,在议事厅中摆下了酒宴。董俷在董铁、成蠡的带领下,穿过夹道,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中。门口有卫士站岗,见到董俷,立刻插手行礼。

    董俷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院子。

    一个大树下,两个魁梧的汉子正在月光下对酌。

    董铁说:“平叔大哥,晏大哥,这就是我家主人,特来看望和感谢二位。”

    二人身上还缠着绷带,显然当时受了不轻的伤。

    闻听连忙站起来,“草民班咫(晏明),见过俷公子!”

    “二位快快请起,莫要客套。若非二位壮士,我那娘子定然……俷感激万分!”

    说着,董俷拱手深施一礼,那二人连忙还礼,显得非常激动,也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也就是这一礼,董俷看出了二人的区别。

    班咫,身高七尺五寸左右,体魄壮硕,相貌俊朗,举止间颇有进退,显然家教不俗。

    而另一人,也就是那晏明,身高八尺,膀阔腰圆。

    一张蜡黄色的脸,残眉环眼。大蒜头鼻子,阔口白牙,手掌青筋毕露,孔武有力。

    董俷一怔,心道:怎么又是一个丑鬼?

    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笑呵呵的摆手示意:“实在是抱歉,直到这会儿我才来道谢。怠慢了两位,还请原谅……正好,我到现在也没吃东西,若二位不嫌弃,可否容我加入?”

    班咫、晏明二人相视一眼,连忙说:“能和大人同桌用餐,是我等的福气啊!”

    “哈哈哈,莫要说这些俗气的话语,你我都是武人,这里也没有外人,不用客气。”

    说着话,董俷坐在石凳上,一手拉着班咫,一手拉着晏明坐下来。

    “小铁,让厨房再做些饭菜。两位大哥都是好汉,这些女人吃的玩意儿撤掉,好酒好肉的送过来,听明白了吗?”

    “小人这就去吩咐!”

    晏明咧开嘴笑了,“大人,您这话我爱听,这些饭菜好是好,却不够爽快。俺还是喜欢大碗觞酒,大块吃肉,那才是爷们儿的饭菜,只是憋在心里,不敢说罢了。”

    这也是个直肠子人……

    董俷哈哈大笑,“晏大哥是个爽快人,我喜欢。”

    班咫苦笑道:“晏明,你也真是不客气啊。”

    不一会儿的功夫,有巨魔士送来的酒肉,摆满了桌子。

    班咫觞一碗酒,端起来说:“草民虽然在雒阳,可早就听说过大人您的勇武之名。只是草民鄙贱,无缘和大人相识。前些日子的事情,我和我兄弟也是恰逢其会,这些日子来叨扰,实在是感激。敬大人一碗酒,一为大人勇武,二为这些日的招待。”

    董俷举起海碗,和班咫的酒碗一碰,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看的晏明瞪大了眼睛,连声说:“好汉,大人真是好汉……”

    一碗酒水,足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董俷让董铁和成蠡也去议事大厅用餐,然后和班咫、晏明二人推杯换盏,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在班咫二人看来,董俷如今已经是有七百石俸禄的朝廷大员。却能不计身份,和他这两个草民在一起如此痛快的喝酒,这份情意,当真让二人感动。

    “班大哥,晏大哥,你们如今是在何处得意?”

    酒过三巡,董俷开口询问。

    班咫和晏明相视一眼,苦笑着长叹了一口气。

    “不瞒大人,我兄弟二人哪有什么得意,无非是东一处、西一处的找口饭吃而已。”

    晏明更直接,“大人,我二人也没甚事做,只是在谷城门附近召集了一些兄弟,混口饭而已。”

    所谓的混口饭,说穿了就是地痞。

    班咫一直在观察董俷,发现董俷在听到这些之后,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英雄莫问出处,今日二位大哥落魄,可又有谁能说,他日不会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

    这四个字好像重锤一样,狠狠的敲在了班咫的心头,眼睛不由得一红,潸然泪下。

    “班大哥这是怎么了?”

    晏明按住了班咫的手臂,轻声道:“大人,俺不瞒您。俺家哥哥,原本也不是这样子。俺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就住在雒阳谷城门外。哥哥家中本来也颇有田产,俺家却是穷的很,靠着哥哥的救济,这才活下来。几年前,俺惹了一场是非,是哥哥散尽了家中的田产钱粮,才保住了俺的性命……休看俺兄弟二人如今落魄,可俺哥哥也是名门之后。这些年,因为俺的关系,却是连过往的熟人都不敢见。”

    说到这里,晏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倒是班咫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哭声,拍着晏明的肩膀,“兄弟,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说这些话做什么?大人,草民刚才失态了,还请大人不要见笑。”

    不知为何,董俷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句话:一世人,两兄弟。

    记不清楚这是那本书上的话语,可足以说明了这二人之间的友情。

    想起了典韦、沙摩柯……若他日自己也遭了难,相信他们二人,一定会护家人周全。

    “这有什么好笑,晏大哥如此,方为真性情人,来……我敬你一碗!”

    晏明咧开嘴呵呵的笑了,那丑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是看上去却是极为真挚可爱。

    董俷又问:“班大哥祖上是何人?”

    班咫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咫实在是没脸提起先祖的名讳。不过既然大人您询问,我也实话实说。先祖彪,本是光武皇帝下司徒掾,曾著《史记后传》一部;先祖膝下有二子一女,咫为定远侯之玄孙,曾祖勇,曾经也担任过西域长史……”

    董俷被这三个名字吓了一跳。

    三国的牛人众多,可在东汉时代,同样是将星云集,牛人辈出。

    班勇,董俷记忆不深;班彪,也无甚了解。可那班超,那可真的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班定远?”

    董俷一把握住了班咫的手,大声的问道。

    班咫点点头,“正是!”

    “没想到大哥竟然是班定远的后人,俷实在是,实在是失敬,还请手小弟一拜。”

    说着话,董俷一揖到地,向班咫深施一礼。

    一万字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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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汉》,书号:188417

    再现大汉雄风的铁血军文,个人感觉不多,大家有空支持一二。

第一六七章 雒阳名士皆瞽目

    若说在来到这个时代后,整个东汉二百年中,董俷最佩服什么人的话,只有两个人。

    伏波将军马援,一生戎马,未尝一败,可说是百战百胜。而且自他传承伏波将军遗宝之后,经常听成方讲述当年伏波将军在西北纵横驰骋,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事迹。在心里,董俷觉得若没有伏波将军,恐怕西北凉州如今还是一片混乱吧。

    但如果说对马援是佩服的话,那么对定远侯班超,董俷则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上辈子在学堂的历史课中就知道了班超投笔从戎的故事,而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班超的功绩,绝不是历史课本上说的那么简单。马援守住了凉州,可班超却开疆扩土,远征西域,令三十六国臣服于大汉的脚下,仰慕天朝的荣光。

    可以说,班超的攻击,可比霍去病。

    可以说,如果没有班超,那么现如今的凉州,很可能还在遭受西域异族和匈奴的蹂躏。

    班咫连忙搀扶董俷,“大人,班咫不过一落魄之人,怎当得起大人如此看重。”

    董俷不理班咫,依旧是一揖到地后,方直起了身子。

    “班大哥,俷这一拜非是拜你,而是拜班定远,拜令曾祖班长史,请勿要推辞。”

    “这……”

    “俷生平所敬重者,唯有两人,一个是霍骠骑,另一个就是班定远。俷生于凉州,自然知晓班定远的功绩,只恨晚生了许多年,不然哪怕是为班定远牵马也心甘。”

    “不敢当,不敢当!”

    班咫连连客套,可这心中却生出无限的骄傲。

    霍骠骑,就是西汉武帝麾下的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霍去病的功绩,自然无需赘述,董俷把班超和霍去病相提并论,仅是这份荣耀,就让班咫不禁感动万分。

    自曾祖班勇在顺帝永建二年被敦煌太守张朗所陷害,下狱罢官,险些死在了牢中。此后班家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能重现当年的兴盛。一晃六十年,到了班咫这一代,几乎没有人还记得班家的后人。家中仅有的几亩薄田,也因为救晏明而丢失。

    班咫甚至不敢和别人说,他是班超的后人。因为如今的他,只不过是雒阳城里的一个混混。不能重新光耀班家的门楣也就罢了,绝不能再为祖宗的脸上去抹黑。

    若非晏明口快,若非董俷待人真诚,班咫还是不会说出底细。

    可即便是如此,当他说出自己的祖先时,那脸上羞愧至极,低着头,甚至不敢看董俷。

    董俷自然也能理解班咫心里的这份酸楚。

    当下觞了一碗酒说:“班大哥,听兄弟一句话。这世上谁都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只要咱自己不看轻自己,这天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刚才我说英雄莫要论出处,现在我还要再赠兄长一句话:莫愁前途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望兄珍重。”

    班咫闻听,这心里面就好像有一股暖流涌动。

    多少年所遭受过的委屈,多少年所经历的挫折,在一刹那间都涌上了他的心头。

    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哭的令人心酸,道尽了英雄末路时的凄凉。

    这一夜,班咫喝醉了,晏明也喝醉了。兄弟二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最后倒在了地上酣然大睡。

    董俷倒还清醒,让卫士将二人送进了厢房。

    走出小院的门口,他蓦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向天空仰望,只见那夜幕上繁星点点,格外璀璨。

    兴盛不过三代人……

    班家也许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吧。自班彪开始,以班超、班固、班昭三人最为兴盛,而兴盛至极点,到了班勇时开始衰落。而昨日的班家,会不会就是明日的董家?

    董俷不免踌躇,在小院外站立了很长时间,这才长叹一声,大步离去。

    管他明日会怎么样?只要我今日做的好,就足够了……

    百年之后的事情,操什么心啊?那和杞人忧天,又有什么区别?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蔡邕就派了车马,把已经挺着老大身子的蔡琰送进了大宅门。

    董俷、绿儿和任红昌三人亲自出来,在大宅门外迎候。

    如今的蔡琰,却已不见了当日在敕勒川牧场时的风情万种,反倒是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动人的母性之美。一手放在肚子上轻轻婆娑,那脸上还洋溢幸福笑容。

    只看得董绿好生羡慕。

    昨日任红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愿意。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心结都好像不见了,亲切的过去叫了声姐姐,搀扶着蔡琰走进了厅堂。

    在厅堂上,董俷把任红昌的主意告诉了蔡琰。

    一开始蔡琰也有些不太情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却要……

    但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和蔡家好。更何况,这件事里最受委屈的,也不是她。

    和董绿、任红昌原本就是很要好的姐妹,三女说了一会儿的话,也就没了隔阂。

    董俷见此情况,也放下心来。

    “姐姐,你在家里好生调养,我今日要率鸾卫营进驻北宫,事情很多,就不陪你了。有什么事就和绿儿说……红昌,你叫上李信和司马香儿,我们一起出发。”

    任红昌答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间。

    董俷又和蔡琰、董绿二人温存了片刻,正准备走,董绿却突然叫住了他。

    “相公,我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董绿拉着董俷走出房间。此时,天已经放亮。

    一个妇人在清扫夹道,背对着董俷等人,只能看出那婀娜曼妙的动人背影。

    虽然已经进入夏末,但天气还是比较炎热的。

    故而人们的穿着都不是太厚。那妇人穿一件粗布的裙装,胳膊裸露,肌肤细嫩的如羊脂玉般。许是累了,手里拄着扫帚直起了腰,抬手擦拭额头细密汗珠,更显慵懒娇媚。

    “还记得她吗?”

    董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那背影,摇摇头说:“想不起来。”

    “她就是安喜县袭击我们的那个县尉妻室……你把她们一家都俘虏过来,到底是要怎么处置啊。难不成,你打算囚禁她们一辈子吗?甘姐姐,可是一个很好的人。”

    唔,甘夫人……

    董俷想起来了。

    一晃已经大半年了,还真不觉得时间竟如此之快。

    当初俘虏刘备一家老小,董俷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置她们。后来卢植求情,他就把刘玄德一家人都关在了大宅门中。董绿突然和他提起这件事情,董俷还真有点头疼。

    放了?

    董俷不甘心。

    可是不放?

    董俷又觉得麻烦。对于一个能说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男人而言,做刘备的妻室,注定了是要遭受磨难。可就像董绿所说的那样,总不能就这么养一辈子啊。

    董绿轻声道:“三弟最近有点古怪咯。”

    这话题跳跃性太大,董俷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

    “我是说沙沙……沙沙最近很古怪。以前他最喜欢在校场中练武,可最近一段时间,往内宅跑的很勤快。每次过来了,也不是找我,不是帮甘姐姐干活,就是……”

    “你是说,沙沙他……”

    董俷明白了董绿的意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董绿点点头,“差不多,我看这件事八九不离十。相公,这件事你说该怎么处理?”

    远处,甘夫人已经清扫完了夹道,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董俷两人。

    “早上好,大人!”

    “早上好……”

    仔细看,甘夫人的容貌在中上,比绿儿还要差一些。

    不过,她肌肤细嫩,有一种玉似的感觉。最重要的是,甘夫人有一种媚态,不是刻意做作,而是天生的媚骨。和任红昌很相似,但又多了几分妇人才有的成熟。

    董俷不敢再看下去,打了一个招呼之后,转身对董绿说:“绿儿,这件事你拿主意就好。和姐姐商量一下,看如何处置……我事情实在太多,家里就拜托你了。至于沙沙……你们看着办吧。我觉得这件事情谁也挡不住,若他真喜欢的话……算了,算了,你们看着办。想出了主意之后,就告诉我一声,反正要妥当才好。”

    说完,也不管董绿是否理解,就匆匆的走了。

    在府门外上面,典韦紧随在董俷身后。

    “二弟,你有心事?”

    董俷苦笑道:“大哥,你看是不是应该给沙沙找个女人了?”

    “啊,这个嘛……大概是应该吧。最近沙沙很古怪,练武也不甚专心,经常走神。大半夜的不睡觉,却爬到屋顶上去看星星。问他,他也不说,反正是神神道道。”

    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堕入情网了咯!

    董俷倍感苦恼。沙摩柯想女人,很正常。可是他想的女人,偏偏是刘备的老婆,这可就不太正常了……

    “二弟,你知道沙沙的心事?”

    “略知一二!”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怎么回事,想女人呗!”

    声音大了点,后面的任红昌三女都听到了,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见董俷回头,又忙捂住了嘴巴。任红昌还好些,脸上有个面具遮掩,可李信和司马香儿,却要强忍着,娇躯在马上乱颤,颇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沙摩柯哪怕是喜欢这两个,也不会让人感到如此烦恼啊!

    “算了算了,沙沙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说,先去鸾卫营,然后再往北宫去接手防务吧。”

    董俷说完,用力的甩了甩头,很苦恼的长叹了一口气。

    ******

    鸾卫营搬家,虽说是女人,可没有许多麻烦。

    主要是一些辎重兵器,但即便如此,也装了满满腾腾的上百辆大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西园。

    对于鸾卫营的姑娘而言,西园是一个伤心地。

    在离开西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回头再去看一眼,似乎和这里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紧跟着,进驻北宫。

    十常侍之首张让和赵忠接见了董俷,毕竟他们是北宫的总管,虽然董俷并不隶属于他们,可是在表面上,还是要去拜访一下。

    随同一起的,还有十个大箱子,里面摆放着满腾腾的黄金。

    张让、赵忠在看到这些黄金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亮,脸上的笑容,仿佛绽放的菊花。

    “贤侄,实在是客气了!”

    那细声细气,带着一种诡异尖锐之气的声音,让董俷毛骨悚然,有一点不寒而栗的感受。

    不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脸敬重之色道:“父亲曾托人送信,说他能有今日成就,完全是拜两位叔叔的照应。故而让我定要好生感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哦,仲颍是如此说吗?”

    张让笑呵呵的点头,“我早就说过,仲颍是个有义气的人,也不亏我们帮他这么多忙。不过,贤侄你前些时候闹的有点大了,如今在这皇宫大院里,可不比外面,凡事可不能由着性子啊……”

    “这个……小侄早先实在是胡闹了些,今后定然会谨慎。以后还要两位叔叔多照应。”

    “照应是应该的……”

    赵忠嘎嘎笑道:“不过也没有张大人说的如此严重,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来找我们。看在仲颍的面子,我们这两个长辈,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年轻人嘛,冲动一些也是正常的,整日和那些老酸才一样的之乎者也,怎能体现出你虎狼之将的本色?”

    言下之意是说,继续收拾那些党人吧,我们支持你!

    董俷心里冷笑:看着我父亲的面子上吗?依我看,是看在这些黄金的面子上吧。

    不过还是很恭敬的回答:“小侄定将牢记在心。”

    寒暄了一番之后,董俷总算是离开了这两个娘娘腔,在外面深吸一口气,感觉好生痛苦。

    这雒阳,要呆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

    听说陈到他们在张掖做的不错,那里才是我建功立业的地方。

    这死气沉沉的大内深宫,实在是要把人憋屈死了……死太监,烂屁股,滚你妈的。

    心里咒骂归咒骂,不过事情也算是办的妥帖。

    典韦算是有了正式的官衔,北宫左都,有五百石的俸禄,是在朝堂有记录的官员了。

    而任红昌,也顺利的当上了北宫右监,鸾卫营假校尉,守护宫内安危。

    因为有了十常侍的交代,一切事情都办的非常顺利。

    鸾卫营进驻北宫,并且拥有一个诺大的宫内校场,比之当初在西园,好了百倍。

    接掌北宫,自然会有许多繁琐事情。

    董俷从早上忙到了晚上,格外的疲惫。

    由于北宫禁军被撤换了一大批,而且疏于训练,早已不堪大用。

    董俷见此情况,干脆把张绣和五百博浪士调了过来,并且任命张绣为北宫军司马,负责驻扎宫外。

    至少从表面上看去,北宫的防卫是面目一新。

    可董俷却清楚,那五百博浪士还不堪大用,没有三个月时间的训练,难以脱胎换骨。

    不过这些事情,并非一日间就能改变。

    反正他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也不用急于一时。

    当晚,张绣就留守北宫校场,对这个安排,张绣也是非常满意。

    董俷和典韦回了家,一进门就瘫在了太师椅上。

    就见沙摩柯一脸幸福的走进来,还哼着武陵山的小调,似乎非常高兴。

    “二位哥哥,怎么如此疲惫?”

    “废话,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什么禁卫军,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别看有五千人,把巨魔士交给我,我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把他们彻底歼灭。真委屈了那些装备。”

    董俷倒是没有开口,而是看着沙摩柯上下打量。

    沙摩柯心里有鬼,神色变得不自然了……

    “沙沙,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啊,没有,没有?”

    “真的没有?”

    “真没有……”

    “那好,明天你带着五溪蛮随我一同进驻北宫。”

    “啊,这个……过些日子再去,好吗?”

    董俷冷笑一声,“沙沙,你看我和大哥累得好像孙子一样,你在家又没什么事,过去帮帮我们嘛。明日我打算整训兵马,你那五溪蛮兵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总好过在家里闷着,时间长了,只怕会闷出毛病的。”

    沙摩柯很为难,“二哥,我……”

    典韦打断了沙摩柯的话,“从明日开始,我们三兄弟要在北宫轮值,每人一天。”

    “啊?那岂不是不能回家了?”

    董俷是打算逼出沙摩柯的心里话,当下点头,“轮值的时候,谁当班,谁一整天就不能离开。当初老蛮王让你跟着我,也是为了让你有些出息。恩,这样吧,明日我呈报上去,给你安排一个职位,想必老蛮王一定会很高兴,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沙摩柯挠着头,有点心动,可又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候,成蠡进来,“主公,班咫和晏明二人求见。”

    “哦?”

    董俷坐直了身子,“请他们进来!”

    说完又看了看沙摩柯,沉思了片刻后说:“沙沙,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有难处,就告诉我们。咱们三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需要我和大哥帮忙,一定会帮你。”

    话说完的时候,班咫和晏明走了进来。

    典韦拉着沙摩柯告辞离去,董俷让二人坐下后询问道:“二位哥哥有什么事情吗?”

    班咫和晏明相视一眼,然后一齐跪在堂上。

    “大人,我二人今天商量了一下,想要投靠大人,请大人收留。”

    董俷早先倒是没有想过这件事,被这二人一跪,颇有些突然。连忙起身搀扶,“二位哥哥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班咫正色道:“大人,我兄弟二人虽然没什么才能,但是牵马缀镫的事情还能做。咫今日和我兄弟商量了一天,在这雒阳城里终日混荡,实在是辜负了大好的男儿身。我班咫也曾学过武艺,读过兵书,我兄弟更有天生神力,能生裂虎豹,愿为大人效力。”

    董俷将二人搀扶起来,“二位哥哥来帮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班咫和晏明又行了一礼,口称主公之后,这才坐下。

    “主公,我兄弟在雒阳也混了些年头,也能召集个几百号人,都是不入流的无赖地痞……虽不堪大用,但是打探个消息,找个人之类的事情,却是轻车熟路。我知主公如今是朝廷命官,有些事情不能亲自出面。这些人,正好可以为主公效力。”

    董俷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有这些人在,那雒阳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我吗?

    不由得看重了班咫几分,点头道:“班大哥接着说。”

    班咫说:“主公如今身居北宫校尉,从表面上看,大将军也好,皇上也罢,甚至那阉寺对主公也非常关照,似是无比风光。但咫却以为,主公如今却是处在风头浪尖上。”

    “此话怎讲?”

    班咫说:“我和晏明在市井中厮混,消息也算灵通。其实,主公为何来雒阳,咫看的很清楚,相信主公心里也明白。大将军看似宠信主公,实则是处处提防。主公的父亲手握凉州大军,一旦羌人之乱平定,定然会势力大涨。那时候,大将军就再也无法控制,故而将主公调入雒阳,表面上看是升了官,可实际上却是个人质。”

    董俷沉默无语。

    班咫说的是事实,谁都心里清楚,可又有谁会如此当面说出?

    既然他说出来,想必一定有对策喽?

    “班大哥接着说。”

    “一旦大将军无法控制主公的父亲,那么主公的性命可就有了危险。而皇上之所以关照主公,只怕也不是看重主公您的才能,而是看重了令尊手中的兵权。皇上的心思,路人皆知。主公的父亲不支持,肯定会落得凄惨下场;可即便是支持了皇上的心思,一旦事成,又会成为皇上心中的一个疙瘩。主公一家不比大将军,他为外戚,或能保全。可皇上一旦对主公一家生了提防,那结果肯定比大将军惨。”

    董俷闭上了眼睛,看似在沉吟。

    心里却在想:这班咫,想的可真是够远啊!

    自古有鸟尽弓藏的说法,班咫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主公当未雨绸缪,在外暗立根基,在内韬光养晦……主公在雒阳,当行鲁莽之事,既然全天下人都以为主公为莽夫,大可就莽给他们看。凉州之乱一日不平,大将军就不会生出顾忌;皇上的心愿一日未曾实现,定然会保护主公周详。班咫有一计,明交外戚,暗联帝党。如此一来,就处于平衡之中,断不会有危险发生。”

    “那如何明交外戚,暗联帝党?”

    班咫笑道:“主公其实现在不已经是在这么做了吗?蔡翁虽是白身,暗地里却是帝党一员。非但是蔡翁,整个东观,有大半都是帝党中的人,包括前骠骑将军卢植,也是其中一员。主公此次灾难,若非帝党暗中出手,只怕也很难如此就脱身。”

    董俷心里咯噔一下,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演义中,班咫从未出现过。

    甚至在此之前,董俷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此人。可现在看来,这个人可不简单啊。

    习过武,读过书……

    真的是这样吗?

    如此的话,可真的是愧于为班定远的后人了。

    “那明交外戚,又如何为之?”

    “如今大将军手掌天下兵马,心腹遍及各地,连主公的父亲,也可以算作其中一员,有尾大不去之势。皇上有心分化大将军兵权,却又担心大将军行忤逆之事,所以只能暗中出手……主公如今掌控北宫,正应多与皇子交好。皇子为大将军未来富贵的希望,如此一来,定然会对主公更加信任。至于皇上那里,则有令尊行事,这样皇上也会保持对主公的恩宠,因为主公为人子,终归是要听从令尊的话。此乃左右逢源之计,可保主公和令尊无虞……”

    董俷点头,班咫的计策听上去似乎不错嘛。

    班咫接着说:“不过,这样做,能保主公一时,却不能保主公一世。”

    “还请先生指教!”

    董俷对班咫的称呼,在不知不觉中改变。

    “主公当记住,几方平衡,主公方能从中渔利。可一旦平衡打破,则主公危矣。要化解此道,唯有自身实力。只要主公手中有足够的力量,则大事可成。”

    “这足够的力量,当如何来?”

    班咫嘿嘿笑道:“这力量有一明一暗。”

    “愿闻其详?”

    “明里,整个雒阳城的人都知道,皇上准备组建新军,以分化大将军之兵权。只是由于时机尚不成熟,加之冀州反贼起复,皇上这一两年内,是不会谈及此事。可一旦局势稍有稳定,皇上定然会重提组建新军之事,到时候请主公定要夺取一职。”

    “啊?”

    “新军组建,会引起各方关注。皇上会设法用他信任的人,主公无疑是一个选择。之所以将主公升任北宫校尉,只怕也是想在主公身上打上帝党的烙印;而主公又结好皇子,大将军也会很高兴主公能成为新军一员。只要拿到兵权,则大事定矣。”

    董俷点头称赞,“如此甚好,那不知这暗里的力量又是什么?”

    “雒阳因去年宫乱,无数禁军被遣散,流落与街头。同时这雒阳的地痞颇多,若能收拢在手里,一来是一支耳目,二来在危机之时,可以迅速组织起一支人马。只是主公要破费一些,但好处就是,没有人知道主公手中还有一支人马可以调配。”

    董俷呼的起身,一把握住了班咫的手。

    “雒阳人真的是瞎了眼,竟让班大哥如此大才流落街头。今俷得班大哥相助,则再无可虑啊!”

    说完这句话,董俷又拉住的晏明。

    “晏明大哥熟悉雒阳,不妨为俷谋划此事。所需金钱,只管拿去使用,此事定要保密而周详。”

    晏明匍匐董俷脚下,“晏明定效死命,不负主公厚望。”

    “那班大哥……”

    班咫笑道:“主公莫要给我安排官职,咫以为,还是呆在主公身边为好。听闻主公在正阳门有一家俬坊,咫对行商一事也多少有些了解,明地里为那里的管事,不为人注目;暗地里方便和晏明兄弟接触,如此一来,则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

    董俷沉吟片刻后,点头道:“就依班大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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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辨王子(一)

    班咫和晏明都是那种说做就做的人。

    在和董俷商议完毕后,就立刻要开始行动。

    晏明得了一百金,带着董俷配给他的十名巨魔士离去。而这十名巨魔士的头领,则是董俷的亲随,龙骑十二。不过,龙骑十二在巨魔士当中并不是很扎眼的人,董俷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地方,只是在交代龙骑的时候,看似不经意般的眨了一下眼睛。

    龙骑十二心领神会,自然明白董俷的意思。

    在插手领命的时候向董俷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主人放心,十二定会完成任务。

    而后,董俷手书一封信,交给班咫,让他去家俬坊当了一个普通的管事。

    待安排这二人妥当之后,已经快到子时。

    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吃晚饭,饥肠辘辘的,难受极了。

    董俷如今虽然做了官,当了主人,家里也有奴仆无数,可说起来还保持着上辈子的一些习惯。比如对人的尊重,不分贵贱,一视同仁的态度……奴仆们也累了一天,这么晚再让准备饭菜,实在是有点麻烦,故而董俷也没有让厨房做饭的打算。

    正想着找点什么垫垫肚子的时候,一阵诱人的饭香传来。

    抬头看,就见蔡琰和董绿带着两个丫鬟,捧着饭菜走进了议事大厅。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是啊,你也知道晚了吗?阿丑现在成了大忙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不心疼,绿儿还心疼呢。”

    蔡琰笑嘻嘻的回答,董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才不是,明明是姐姐让厨房做的饭菜。”

    心头不甚感动,待那丫鬟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后出去,董俷站起来,轻轻搂住了二女。

    “正经点,下人们还看着呢!”

    董俷一手搂着绿儿纤细的腰肢,一手轻轻婆娑蔡琰的腹部,冷哼一声,“我看谁敢看!”

    那丫鬟原本是想看看,闻听这句话,立刻吓得缩了回去。

    这些丫鬟是董绿在雒阳才买来的新人,对董俷也不甚了解,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蔡琰抬手敲在董俷的脑袋上。

    “吓唬小孩子做什么?知道你现在威风了,快点吃饭吧。”

    饭菜并不是很丰盛,可却浓缩了蔡琰和绿儿的一番心意。董俷吃起来也是格外的香甜。

    “这么晚了,你和班先生在说什么?绿儿过来看了好几次,都说你们在低声交谈。”

    董俷一边吃东西,一边把情况讲了一遍。

    绿儿听得连连点头,而蔡琰则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没想到,班先生还有这等眼光,这雒阳人,还真的是瞎了眼睛。不过,你要小心。”

    “小心?”

    蔡琰正色道:“但凡有此心机和目光者,大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今日投靠你,是因为他走投无路。可如果将来……他既然能做那宵小,也就能做反复之人,不得不防。”

    董俷闻听,不由得停止进食。

    “姐姐说的有理。班平叔确有本事,这一点无可厚非……但越是有本事的人,心就越大,也不能不防。我观晏明,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唯班咫马首是瞻,不足为虑。我已经安排了十二在他身边暗中观察,想必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倒是这班咫……”

    “如何?”

    “此人有大才,用的轻了,浪费;用的重了,我不放心。姐姐,你说该如何是好?”

    蔡琰想了想,“此事简单,可找一人分了他的权利。”

    “这个人要机灵,而且还要忠心耿耿,不好找啊……”

    “阿丑,你怎么糊涂了?制衡班咫,的确需要一个有大才的人。可你现在有什么权利?班咫如果有野心,断不会为了一个家俬坊而毁了前程。此人在目前,定然是竭尽全力,若他日你能一飞冲天,才是班咫野心彰显的时候。如今,需要找人盯着就行。”

    “那找什么人?”

    “可让唐周……此人甚机灵,好小便宜却无甚野心。阿丑你可以暗中成立一部,由班咫接手,让唐周协助。班咫正需要你的信任,你这样做,定会让他全心全意的做事。至于以后,自然会有人来挟制他,咱们只要静静观察,无需太过担心。”

    董俷点头,“姐姐这话有理,等唐周回来了,我就安排他做事。”

    一顿饭,磨磨蹭蹭吃了半个时辰,也商量了不少事情。

    董俷突然觉得,他不再缺少谋士。

    虽然贾诩不在身边,可有班咫在,已经足够应付如今的局面。更何况,姐姐的智慧也不可小觑。蔡琰固然不懂得诡道阴谋,可贵在心思细腻,能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

    一个是智慧女,雍容大方。

    一个长于阵仗,可以确保家中无忧。

    有此二女,还有何遗憾。

    可当董俷拥着蔡琰和董绿的时候,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浮现出任红昌那娇媚入骨的风情。

    我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了她……

    扭头看看蔡琰,有瞧了瞧董绿,董俷感到心满意足。

    “天不早了,我们早点去安歇吧……”

    ******

    自然,怀着身孕的蔡琰是不能满足董俷。

    而绿儿有害羞,坚持要陪着蔡琰睡,说是方便照顾,把董俷一个人赶进了书房去。

    董俷在书房里一边枯坐,一边哀叹:谁说妻妾成群好,这才两个,就让和尚没水吃了。

    不过也确实是累了,董俷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洗漱了一把脸,董俷就带着典韦和董铁匆匆的离开了大宅门。

    今日校场点兵,作为主将,可是迟到不得啊……

    辰时,北宫外校场鼓声隆隆响起。

    养尊处优的禁卫军骂骂咧咧的从睡梦中醒来,磨磨蹭蹭走出房舍,来到校场集合。

    出乎禁卫军的意料之外,校场上早就有一个方阵集合完毕。

    鸾卫营的女兵们盔明甲亮,手持钩镶短刀,背负短弓雕翎,精神抖擞,格外英武。

    反倒是一群爷们儿看上去没精打采的,连个盔甲都没有穿戴齐备。

    董俷傲然站立在点将台,身后旌旗招展,典韦、张绣等将领全部顶盔贯甲,点将台下,五百博浪士雄赳赳气昂昂的分两边排列,端的是杀气腾腾,雄壮而威武。

    至于其他的将领,一个个面色难看。

    早就传令下去今日会有点将阅兵,可没成想这些个老爷兵,居然连女人都比不上。

    三通鼓响之后,董俷阴沉着脸,一挥令旗,一队博浪士风驰电掣的就冲到了校场大门口,把还没有来得及进入校场的老爷兵们,全都阻拦在了校场的大门外面。

    “你们这是干什么?没听见里面在点兵吗?让我们进去!”

    话音未落,从校场外两边杀出二百巨魔士,全都是镔铁盔甲,骑马持槊。

    一时间,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董俷看看天色,“共有多少人尚未点卯?”

    身为军司马的张绣站出来,大声回报:“启禀大人,共三百四十二人误卯!”

    “全部拿下!”

    “喏!”

    有典韦和张绣走下点将台,带着博浪士冲到了校场门口。

    “大人有令,凡误卯之人,不分将官士兵,一律拿下!”

    “你们敢……”

    有军官大声喊喝。可巨魔士和博浪士才不会听他们的那一套,立刻就冲了过来。

    十几个士兵企图抵抗,就听典韦大吼一声:“让开!”

    巨魔士立刻分开一条路,只见典韦飞马冲过来,双戟挥舞,在空中划过两道光毫。

    叮当数声脆响,几名士兵的兵器被砸落,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禁卫军这才看出来,这是要玩儿真的,而不是他们想像中的过家家,玩游戏。

    已经进入校场的禁卫军暗自庆幸,而没有进入校场的官兵,则面如死灰,被押到了点将台前。

    董俷冷声说:“董某治军,唯有军法至上。军中条例,尔等不会不知道,昨日已经通知,今日辰时点卯,没想到……尔等号称汉军精锐,却连姑娘们都比不上,实乃我男儿的耻辱。军司马张绣何在,依照军中条例,点卯后三通鼓响未曾归队,当如何处置?”

    张绣大声回答:“按律当斩!”

    校场中人心中一咯噔,暗道一声:这恶汉不会是要把这三百多人全都杀了吧。

    有些时候,还真的是想什么就会有什么。

    董俷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今日凡误卯之人,全部斩首,悬挂辕门外示众三天。”

    “丑鬼,尔敢……”

    “大人饶命!”

    有的人破口大骂,有的人却是苦苦哀求。

    但整个校场,却是噤若寒蝉,无一人站出来说话。博浪士二话不说,冲过来二人一组,拉着就往外走。有的人还想在挣扎一下,却见张绣手起剑落,人头落地。

    不一会儿,只听三通追魂鼓响起,三百多颗人头高悬辕门外,血珠子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原以为这事情就此结束,可没想到董俷再次厉声喝道:“左都典韦、军司马张绣、右监任红昌,检查着装。凡是盔甲不整,兵器上有锈迹者,拖出去重责二十棍。”

    校场几千人,除了鸾卫营之外,禁卫军几乎有三分之一达不到禁卫军着装标注,被拉出去噼噼啪啪的一顿打,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惨叫个不停。

    整个校场的上空,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

    士兵们面如土色,将官们瑟瑟发抖。好日子似乎要过去了,点将台上的这个军官似乎和以往的北宫校尉大有不同。他好像不是在应付了事,似乎是要玩儿真的。

    紧跟着,董俷命令校场上的士兵站立军姿,在阳光下不许动作。

    可把这些人苦坏了,但看到那些娇滴滴的鸾卫军居然还能一动不动,就算是顶不住也要顶下去。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包括董俷在内所有的人,都笔直的站立着,一直到了正午,才算是停了下来。但接下来的命令却是:午饭过后,继续操练!

    有人想要抗议,可是看到那血淋淋的人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饭菜还是非常可口,比之往常要好了百倍。

    以至于士兵们虽然辛苦,下午训练的时候,也恢复了不少的精神。

    操列,队形……

    一声声喊喝在校场上空回荡。

    就在董俷站在点将台上观阅的时候,一队人马从远处驰来,为首的人,赫然是王越。

    在王越的身边,跟着一个柔弱的少年。

    说他柔弱,并非是身体上的单薄,而是在相貌上,气质上的柔弱。至于身体,却比许多同龄的人看上去还要结实一些。

    当少年来到了校场门口,看到那挂了一排的首级时,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

    身体一歪,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白皙的面颊,更是看不出半点的血色。

    王越连忙把他搀扶住,好容易那少年才回过了神。

    “王师,只是什么地方?为何,为何会有这么多死人的脑袋?王师,孤有点怕,我们回去吧。”

    王越叹了口气,轻声道:“王子,若您连这种场面都害怕,以后又该怎么办呢?皇上要草民授您剑术,可是有剑无胆,学了又能有什么用?别害怕,只当作是一次课程。您忘记了吗?这里面的主将,可是您一直想要见上一见的虎狼之将啊。莫要被他看扁了……您是王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让他人把您看的轻了。”

    王越的语气很轻柔,轻柔的好像是在对一个普通的孩子说话。

    那少年稳定了一下心神,小脸还是煞白,不过却握紧了拳头,颤声道:“孤知道了。”

    “站住,此地为校场重地,不得擅入!”

    当人马来到校场门口,却被士兵阻拦了下来。

    王越身后窜出一人,尖着嗓子喝道:“瞎了眼的贱种,难道没看到,是皇子来了?”

    依着这小黄门的想法,士兵还不马上惶恐的跪下道歉?

    哪知这些士兵眼睛一瞪,锵的拉出兵器,指着那小黄门,“军中只有将军,没有将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们不客气。将军有令,闯校场者,杀!”

    “杀,杀,杀……”

    似乎是配合那些士兵一样,从校场中传来声声喊喝。

    少年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不停的颤抖,带着哭腔道:“王师,我们还是回去吧。”

    王越苦笑一声,握了握少年的手,“王子,请不要担心,待草民前去说明。”

    说着,他跳下马,徒步走了过去,拱手道:“请通禀董将军,就说王越带辨王子前来观摩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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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辨王子(二)

    王越早先已经和董俷说过辨王子的事情,故而士兵通禀之后,马上就放行进去。

    小黄门犹自絮絮叨叨:“一个小小的北宫校尉,好大的官位啊!”

    王越看了他一眼,突然冷冷道:“大人最好还是闭上嘴巴。这里不是北宫,里面的人也不是大人平时见到的人,辕门口三百多颗人头就是明证,休怪草民没有提醒。”

    提起那些人头,辨王子没由来的就打了一个哆嗦。

    在皇宫里就听说过董俷的恶名,都说那是猛如虎,莽似蛮,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王师说他能帮助我,真的可以吗?

    辨王子即有些期待,同时又有些畏惧。

    那小黄门却显得不怕,阴阳怪气的说:“王先生,听人说您是天下第一剑客,怎么如此胆小。咱家是辨王子的人,可不比那些贱民……倒要看看那莽夫敢动我不敢。”

    王越淡然一笑,“天下第一这四个字,王某愧不敢当。不过王某已经提醒过了,大人自己掂量。这军营之中非比大内深宫,听王某的劝,还是收敛一点的为好。”

    小黄门勃然大怒,刚要开口斥责,却听辨王子柔柔的说了一句:“高望,少说两句吧。”

    “是!”

    小黄门立刻闭上了嘴巴,不过看上去却不是很服气。

    也难怪,这高望是何皇后身边的人,与张让等人交好。世人常说的十常侍,实际上共有十二人,这高望也是其中之一。因何皇后的关系,高望平日里在皇宫里也骄横惯了。在他看来,董俷又能如何?别看那恶汉凶名远扬,但和他比,还差得远。

    故而纵马来到点将台下,不等他人开口,大声喊道:“董俷何在?辨王子来了,还不赶快下来拜见?”

    只见台上令旗陡然招展,喊杀声震天的校场,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小黄门高望,乃至辨王子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有些惶恐。

    王越心道不好,刚要站出来说话,就听点将台上一声虎吼:“何人在喧哗?”

    “是咱家!”

    高望是要来耍威风的,心里虽然害怕,可面子上去不能掉下,否则回去定会成了笑柄。故而策马上前,大声道:“董俷,还不过来拜见辨王子,你想要造反吗?”

    点将台上沉默了片刻,就听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军司马何在?”

    “末将在!”一个俊秀的少年军官抢出来,拱手应命。

    这少年军官生的是秀气,可是周身却流露着一股子凛冽杀气,令王越暗自感到吃惊。

    “王子,快点下马?”

    “为什么?”

    “您先下马,草民再给你解释!”

    辨王子是个很随和的人,当然也可以被称之为懦弱。如果换做别的皇子,早就劈头盖脸的臭骂。也就是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还是非常乖巧的听从了王越的话。

    “军营之中,纵马疾驰,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

    “军营操演,未得将令擅自喧哗,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

    “军营之中,无视上官,骄横跋扈,该当何罪?”

    “按律当重责八十军官!”

    “既然知道军律,还等什么?”

    张绣闻听,立刻转身,手中令旗晃动,大声喝道:“来人,将台下之人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动,我乃中常侍高望!”

    若换了是别人,听到这句话还真的会心里犯嘀咕。可台下的巨魔士却不一样,自从加入之后,经过了两年极为严格的训练,更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对于大都生长于边塞之地的巨魔士来说,军令如山,除了他们的主将,再无人能指挥。

    既然军令发出,自然不会管高望是什么中常侍。

    如狼似虎的巨魔士冲过来就把高望从马上抓下来,好像抓小鸡儿似的拖到点将台前。

    董俷走到点将台边,那模样又让辨王子吓了一跳。

    好一个恶汉!

    辨王子正在暗自感叹,就听到董俷开口道:“我管你什么高望还是睾丸,在这军营里面,其有你开口说话的地方?来人,把他拉下去重责八十军棍,斩首示众。”

    一声令下之后,高望是真害怕了。

    想起来张让说过的话:那董家子生于蛮荒苦寒之地,说穿了就是个蛮子,认死理。你莫要去招惹他,否则出了事情的话,可别管咱家没有提醒,到时候救不得你。

    一开始,高望还真每把这话听进去。

    可现在,他却是真的有点害怕了……

    “我乃中常侍,是辨王子身边的人,你们……“

    “堵住他的嘴巴,打!”

    董俷厉喝一声,巨魔士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找了一块破布,上去就堵住了高望的嘴巴。

    拉到校场中间,抡起板子就打。

    高望平日里养尊处优,那皮肤细嫩的好像个女娃子,那里受过这样的罪。

    好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鸡仔儿,嘴巴里却被堵着一块破布。想要叫喊,发不出声音,想要挣扎,又岂能敌得过巨魔士那如铁钳一样的手掌。噼啪一阵打,那军棍和皮肉接触的声音,却是格外的清晰,在校场中回荡不停。

    禁卫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麻木了……

    唯一的兴趣就是想看看,那往昔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中常侍大人能抵得住几下?

    而辨王子的身子不停的颤抖,好几次想要开口,却被王越使眼色制止。

    才十几棍下去,高望就昏过去了。

    屁股上已经是血肉模糊,可是掌刑的巨魔士,仍在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报着数字。

    王越从一开始就知道,高望有麻烦。

    可看这样子,董俷分明是往死里面收拾高望,心中暗自吃惊:这董家子胆子真大。

    八十军棍结束,有掌刑军官上前,插手回报:“启禀将军,行刑完毕。不过那人熬不住,已经死了……”

    点将台上的军官倒吸一口凉气,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董俷。

    而董俷依旧面无表情,“既然如此,高望尚有在军营中纵马和大声喧哗的罪名尚未责罚。二罪归一,拉出去把脑袋砍了,悬挂于辕门外,示众三日之后再取下吧。”

    说完,他这才命人招展令旗,校场中再次回响操练声。

    混若无事人一样,董俷走下了点将台,大步来到已经面无人色的辨王子面前,插手行礼。

    “末将董俷,见过王子殿下,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那超乎寻常的魁梧体魄,给辨王子带来了莫名的压迫感。虽然明知道眼前人不过是他的臣子,可辨王子却不敢大声说话,只是轻声道:“董将军辛苦,免礼平身吧。”

    “王师可自便,我让董铁跟随您……殿下恐怕是第一次来军营吧,请随末将一起上点将台观摩操演。王师早就和我说过此事,只是末将刚接手这里,操演的还不够。”

    辨王子忍不住想要抓住王越的衣襟,有点害怕。

    王越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殿下,若想他日有所成,就随董将军去吧。军营之中,方是大好男儿的地方,殿下可细心观察,董将军其实人不差,您就放心好了。”

    想想也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王子。

    可辨王子还是有点害怕,颤声道:“那就麻烦董将军了!”

    “辨王子请!”

    董俷拱手请辨王子上点将台。有王子随从想要跟过去,哪知董俷扭头细目微合,冷哼了一声之后,一群随从竟然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再敢迈出去一步。也难怪,这丑鬼连中常侍大人都敢杀,而且杀了之后,还来个死无全尸,端的是心狠手辣。

    随从们大都是一群小人物,却不敢上前触董俷的锋芒。

    与董俷一起来到点将台上,只见台上的将官纷纷插手,恭敬的向辨王子行军礼。

    有人端上来了一张太师椅。

    “辨王子请坐!”

    辨王子很好奇的看了看那太师椅,突然笑了,轻声道:“董将军,孤在宫中见过这种椅子。听说是将军您发明的,还取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叫做太师椅,对吗?”

    董俷笑了笑,让辨王子的心里一哆嗦。

    “此乃小道,为末将闲来无事,图个舒服琢磨出来了,殿下请坐。”

    当下辨王子在太师椅上坐下,看看周围的人都还站着,又忍不住说:“你们为何不坐?”

    “末将不敢!”

    众将同时高呼,让辨王子忍不住看了董俷一眼。

    董俷笑道:“殿下,如今正在操演,士兵们操演,军官们同样也是在操演。操演未曾结束之前,都必须保持军容,如此方能有振奋士气的作用。若我们都坐下了,那里还有什么军容可言?”

    “那孤也站着吧!”

    这辨王子其实很懂事,如果能再大胆一些,未尝不会是一个英武的皇帝。

    可惜被大内深宫给毁了,若是在这军营里打熬个几年,说不定会是另外一个模样。

    董俷没有阻拦,和辨王子一起站立。

    校场中,操演热火朝天。那边是鸾卫营演练云锤阵法,喊杀声震天;这边有七尺男儿不愿丢了脸面,在帅字旗的指挥下,不断的变化队形,颇有些雄壮的军姿。

    辨王子看的热血沸腾,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可刚开始的还行,时间长了,却有点撑不住了。

    扭头看,点将台上的众人都是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天气很热,一个个满脸的汗水,可是却没有人放松下来,都是笔挺着身子,如同山一般的站立在点将台两侧。

    就连身为主将的董俷,也没有享受半点特权。

    细目微微闭着,观看校场中的每一分动静,不时的向掌旗官发出命令,变化阵型。

    操演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待结束的时候,辨王子的两腿都麻木了。

    若非董俷在旁边搀扶,他可能连走路都不成。

    “殿下果然厉害,第一次观摩操演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小将实在佩服。”

    在辨王子告辞离去的时候,董俷夸奖道:“小将第一次操演的时候,可坚持不了这么久。”

    已经累得好像小鸡仔似的辨王子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真的吗?”

    “当然,末将怎么欺骗殿下。”

    有时候,需要编织一些善意的谎言,给人一些鼓励。至少在董俷看来,辨王子所缺少的是信心,而不是别的。多一些夸奖,少一分苛责,也许对辨王子会更有作用。

    目送辨王子一行人消失在大内深宫,董俷长出了一口。

    “大哥,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典韦、张绣和董铁三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也算不上吧,但是想要把这位殿下调教出来,恐怕要比训练这帮子乌合之众还要吃力呢,以后可够你操劳费心了……”

    是啊,只怕真的是要费一番心思!

    董俷仰天长天一声:其实要费心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呢?这雒阳,虽繁华,可也忒累人了。

第一七0章 辨王子(三)

    夜已经深沉,乌云遮住了月亮,显得有些阴森。

    几乎是在同时,很多地方都发出了同一句叹息:怎地那董家子,就不能安分些呢?

    高望,堂堂中常侍,居然被枭首示众。

    有暗自鼓掌叫好的人,有痛骂董俷不知死活的人,还有一些人,则幸灾乐祸。

    “张大人,这董家子是什么意思?在想我们挑衅吗?”

    十常侍中的宋典,振臂叫喊:“高望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应该给那董家子一点颜色。”

    房间里还坐着很多人,却都是没有接口。

    高望,虽然名列十常侍之一,可说穿了张让等人还真看不上他。不过是靠着何皇后狐假虎威,没看见皇上和何皇后都没有站出来说话,那不是摆明了,杀就杀了。

    张让、赵忠和毕岚等人,其实在十常侍当中自有一个小圈子。

    特别是封谞和徐奉的事情发生以后,对于十常侍中的其他人,怀有非常深的戒备。

    在他们看来,高望的死是咎由自取。

    早就已经提醒过了,那董家子是个蛮子,很执拗的家伙,还偏偏跑军营里嚣张。难道这狗东西不知道,如今在雒阳城内最有资格嚣张的人,怕就是那个董俷董西平。

    天意都说了,董俷与汉帝,如周文王之雷震子!

    虽然都知道这天意十有八九是蔡邕等一干东观学子搞出来的东西,可你还就是不能反驳。反驳了,那就是不让汉帝做圣君,不让汉帝做圣君,那就是说汉帝是昏君。张让等人对于这种搞七捻三的勾当很熟悉,甚至学子们要想斗嘴,死人都能说活。

    “宋典,那你说我们该怎么给他点颜色呢?”

    赵忠不太高兴,家里还摆着董俷让家俬坊送过去的一套黄梨木家具,里面可是装满了金子。粗略计算,少说也有三百金。看张让和毕岚等人的模样,只怕也收了好处。

    其实,在十常侍之中真正拿大主意的,无非只有四个人。

    张让、赵忠、毕岚和段珪。其中,段珪是名义上的长乐宫中常侍,属于何皇后的人。

    至于其他人,也有亲疏。

    就好像高望啊,宋典啊,韩俚啊,这些人都只是挂着十常侍的名号,没甚大权。

    有道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张让这些人贪得无厌也好,横行霸道也罢,可有一点非常好。

    你给我好处,我就帮你。你敬我一分,很好,那我就还你一分,大家好好相处,有好事我念着你,当然如果你真的倒霉了,对不起,我不会帮忙,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宋典说:“怎么着都好,只要让他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段珪摸着一枚翠绿色的玉扳指,头也不抬的问道:“那你说说,这是谁的地盘呢?”

    此人和张让等人的喜好不同,酷爱美玉。

    故而董卓命人从西域采集了上等的和田玉,由雒阳的巧匠加工,在送到段珪手里。

    宋典一怔,“这个……”

    张让站起来,叹了一口气:“这大内深宫,是皇上的地盘。宋典,我警告你,莫要想什么歪点子。董家子可不是那些士子,和你讲道理,一切按照正经的途径来。他生于西北,是个蛮子。那执拗劲儿发作了,天王老子都不顾,别忘了太学院的那些人是怎么死的。闯那么大的祸都能活下来,你自己掂量后果,惹他会怎么样。”

    宋典就是傻子,也看出来了。

    张让这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啊……

    何止张让,这屋子里的人,只怕有一半以上,都得了好处。

    好像他这种看似风光,实际上没有一天权利的中常侍,人家董俷还看不上眼儿呢。

    颓然坐下,念叨着:“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算不算的,不是你说,也不是我说,而是皇上和皇后决定。没看见,上面的几位都没动静,你还想怎么样?大家共事多年,都是为皇上效力,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反正这件事,皇上不开口,我们就动不得那董家子。”

    以前你们索要贿赂的时候,怎么没见拿皇上说事?

    宋典无比气愤,可是又无可奈何。谁让他只是没有张让等人的那般权势,心里就算是有火气,也只能压着。等什么时候张让想收拾董俷了,自己再跳出来说话吧。

    送走了一干人等,屋子里只剩下张让四人。

    “让翁,你看……”

    “岚翁,莫要再说了。高望他们有时候看不清楚形式,纯属自己找死。没看见那董家子圣眷正隆吗?跑军营里找死,那董家子是在学周亚夫,而皇上也正想着要收拢兵权,需要的就是能带兵的人……杀了个高望算什么,估计皇上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我看宋典那家伙,有点不服气啊!”

    张让冷冷一笑,“不听话,那就让他去碰个头破血流吧,到时候自然就能明白。”

    “宋典近来和大将军走的很近啊!”

    段珪没由来的说了一句,“最近出入长乐宫,可是比我都还要勤快呢。我看这小子用不了多久,就要高升了。到时候,能不能听我们的话,都还是不一定呢。”

    赵忠猛然抬头,盯着段珪。

    而段珪却把玩着他的扳指,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扳指更吸引他。

    “让翁,外面盛传十常侍,十二个人,恐怕太多了吧。”

    张让面无表情,却发出一阵笑声,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难听极了。

    ******

    董俷放下了手里那厚厚的一摞纸张,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纸张上写的,全都是雒阳大大小小权贵的各种喜好,就连那太傅袁隗的名字也列入其中。

    “这个班咫,还真是好本事啊!”

    蔡琰在一旁观看,笑道:“没想到他居然能打听到这么多大人物的喜好,了不起。”

    “了不起吗?”

    董俷笑道:“你可要小心一些,这家伙连大将军府里的事情都能打听出来,保不住你和绿儿那一天……”

    董绿脸一红,怒道:“他敢,我就阉了他!”

    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丑,看你这两日愁眉不展,究竟是在烦什么呢?”

    董俷叹了口气,“还能烦什么,咱们家的一个,还有大内深宫里的一个,都够烦的。”

    “是沙沙吗?”

    “是啊,沙沙好像个闷葫芦似的,怎么问他也不说。他不说,我就不好办……你也知道,甘夫人如果是云英未嫁之身,那一切都好说。可她偏偏是刘备的妻室,刘备又是卢植大人的学生,而卢大人和岳丈的关系又那么好,还真的是有点不好办啊。”

    蔡琰和董绿,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错,在这方面沙摩柯好像的确是属于闷骚型的。每天甘夫人清扫夹道,他就在墙头上观望,没事儿的时候和蔡琰、董绿也会聊天,这甘夫人虽说是小家碧玉的出身,可学识上还是非常不错。而沙摩柯呢,就会跑进跑出的,活像个孩子一样。

    偶尔甘夫人朝他笑了一笑,沙摩柯就会幸福大半天。

    典型堕入情网中的大男孩儿,偏偏又不肯把心思说出来,弄的董俷是非常头疼。

    蔡琰想了想,“要不这样,找机会我打听一下甘夫人的口风。只是把甘夫人给沙沙,实在有点……阿丑,你实话实说,你有没有对甘夫人动过心思?”

    董俷连忙捂住了蔡琰的嘴巴。

    “这种事情可不要瞎说。否则让沙沙听到了,万一有什么误会可不好。甘夫人很漂亮,可是我已经有姐姐和绿儿,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

    心里甜滋滋的,蔡琰和董绿笑嘻嘻的点头。

    “沙沙的事情解决了,那辨王子怎么办?”

    “辨王子?”

    蔡琰和董绿奇道:“辨王子怎么了?”

    董俷叹了口气,“辨王子典型是属于那种长期承受太大压力,并且他人对他的苛责太重,以至于信心完全丧失,甚至有一点抑郁的状况。他心事藏的很深,又不肯和别人交流。在军营里呆了几天,基本上是不怎么说话,这样下去,迟早崩溃。”

    蔡琰和董绿有点听不明白董俷的未来言辞,可多多少少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那怎么办?”

    “要让他加入啊……否则就算是天天来报到,还是游离于人群之外,没什么用处。”

    “那怎么要他加入?”

    “我……不知道。让他去操演,一炷香就可以把他操翻。真刀真枪的训练,伤了他也不好,皇后肯定会和我拼命。关键是在于,要改变他,还要让皇上不在意。这就是班咫的明交大将军,暗结皇上的策略。说起来容易,可要做起来,真难啊。”

    别看蔡琰看了那么多书,可遇到这种事情,还真的是没办法。

    刘辨的症状,在现代医学来解释的话,就是心理疾病。可在三国时代,又去何处找心理医生呢?

    董俷当务之急,是要让刘辨能敞开胸怀。

    可从小受到的压抑,又怎么可能是一下子能够解得开?

    董俷不是心理医生,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刘辨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玩耍。但最大的问题是在于,普通孩子的游戏对于刘辨来说是不行的,他是皇子,要有威严。

    设计一个威严和娱乐并重的游戏,其实并不容易。

    董俷也不是个百事通,对此道更谈不上了解。心烦意乱之下,他让蔡琰和绿儿先去休息,一个人在院子里打转,不知不觉的向前院的校场走去。

    其实,刘辨是个很不错的家伙,至少董俷是这么觉得。

    性格是不甚刚强,在混乱的时代中,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英主。但这并不能掩饰他的有点,很聪明,同时也有股子韧性。至少每天陪着他观摩操演,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坚持下来。

    在董俷心里,历史上的刘辨被董卓废掉,并且死于姐夫李儒之手。

    而在这一世,董俷不希望刘辨死掉。因为在他看来,刘辨不死,就能让老爹少写麻烦。

    可如何作为呢?

    董俷挠着头,走进了校场。

    已经是半夜了,校场中还有人在练武。

    沙摩柯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好像铁块一样的结识。他骑在马上,手舞铁蒺藜骨朵,不时发出一两声虎吼。董俷也没有打搅,而是坐在旁边观看,很无聊的,顺手抓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猛然站起来说:“三弟,小心了……看招!”

    石头脱手飞出,沙摩柯哈哈大笑,“二哥,区区小技,看我破掉你的招数……”

    说着话,铁蒺藜骨朵磕在了石头上,掉在地面。

    而沙摩柯单臂抡起铁蒺藜骨朵,策马飞出,从地面上把那块石头敲起来,飞向了董俷。

    董俷顺势一躲,石头落在了地上。

    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了什么主意。

    而沙摩柯笑道:“二哥,我这一招怎么样?”

    “啊,不错,不错……沙沙,你可真他妈的是个天才,我爱死了,哈哈哈,就是这个,我知道了!”

    董俷说完,手舞足蹈的跑出了校场。

    沙摩柯呆呆的站在校场中间,喃喃自语道:“二哥说我是天才?我,我干什么了?”

    今天的状态老差了,就更这么多吧,晚上没有了……

第一七一章 汉帝心中存踌躇

    汉帝颇感到无聊,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子由东观士子呈上来的书籍,就放在桌上。

    书籍都是经过东观整理,以董家子所独创的标点符号进行断句,没有加注任何注释,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汉帝对这些经典都已经熟读,并不觉得有趣。反倒是当初董家子呈上来的那篇道德经,颇有一点意思。

    说实话,在汉帝眼中,董俷断句的道德经可说是错漏百出,有时候甚至会让汉帝捧腹大笑。可偏偏就是这一篇道德经,如今流传甚广,许多士子都抄录一册在手。

    不是为了追捧,而是为了憋着劲儿准备让董俷出丑。

    士子们的那点心思,汉帝岂能不明白?但他并不想阻止,反倒是有一点凑热闹的心理。董家子给他带来了太多不同寻常的惊喜,不晓得下一次又会闹出什么动静呢?

    “蹇硕!”

    汉帝站起来,冲着书房门外喊了一声。

    身穿内侍宫装的蹇硕匆匆的走进了书房中。别的内侍黄门都是踩着小碎步,佝偻着身子,毕恭毕敬。可这蹇硕偏偏不是如此,反而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行走。虽然已经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可在这步履之间,还是努力的流露出一种男儿气概。

    在宫中多年,蹇硕可说的上是很了解汉帝。

    这个主子好财,但绝不是昏庸之主,只是处处喜欢标新立异,搞一些稀奇的玩意儿。

    与其泯然众人,倒不如特立独行。

    事实上,也正是这种特意伪装出来的赳赳男儿气概,让蹇硕在众多内侍中脱颖而出。

    “皇上,有何吩咐?”

    汉帝心情不错,笑呵呵的问道:“最近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

    “好玩儿的事情?”

    蹇硕想了想,笑道:“要说这好玩儿的事情不少,不过有意思的,还是那董家子搞出来的名堂。”

    每逢听到董家子这三个字,汉帝的兴趣就非常大。

    早些日子,这胆大妄为的董家子居然学那先朝时期的周亚夫,把高望给杀了,弄的朝野震动。自光武皇帝以来,特别是自当年第一位大将军马武因桀骜被杀,武人好像孙子一样的处处小心,对士子们如此,对内侍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

    可这董家子却和其他的武人不一样,生怕别人不晓得他嚣张,隔三差五的就要出来搞风搞雨。

    也许正是这种特立独行,让汉帝对董俷极为感兴趣。

    “董家子又搞出了什么名堂?”

    “皇上,那董家子搞出了一个什么击鞠比赛,就是在校场搞出了两个球门,分成两方,一方守一球门,互有攻防,谁把马球打进对方球门的次数多,谁就算是胜方,负者要请胜者吃酒。”

    汉帝一怔,兴趣更加高涨,“有这种事情?”

    “没错……奴婢先前还去看了一次,是鸾卫营董家子的亲随和长水营的胡人对战,非常热闹。外围呢,还有人下注买谁赢谁败,这些日子,很多人都跑去下注了。”

    “那谁是大赢家?”

    蹇硕很想把手放在嘴巴上偷笑两声,可强忍着这种冲动,故作豪迈的大笑两声。

    “大赢家,却是那董家子。”

    “哦?”

    汉帝兴趣更大,“那董家子赢了多少?”

    “奴婢曾私下里听到一些消息,说这击鞠的赌局,实际上就是董家子和一些人联手设立。三日前的赌局,那董家子一下子就赢了上千万大钱,不过其中大半已经有阿父那边收入内府之中,说是那董家子的心意……皇上,这董家子倒是个明事的人。”

    汉帝闻听,哈哈大笑。

    不过心里却盘算着,此事有如此大好的收益,为何朕就不能操办呢?

    但转念一想:董家子这设局捞钱,定然有玄机……我若插手,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反正也有一半的好处,我坐享其成,不行的话就暗中推波助澜,定然好处更多。

    汉帝想的好处在何处?

    却是那满城世族门阀的家资。

    那些世族门阀都是家财万贯,有一些人的家中奇珍异宝,甚至比汉帝还要多,早就看的不太顺眼了。正好以此为借口,狠狠的搜刮一笔,一方面充国库,一方面出口恶气。

    想到这里,汉帝的好奇心更重。

    “如此有趣的事情,为何不早报与我?对了,今日可有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击鞠!”

    “对,就是击鞠的比赛?”

    “好像说午后有一场,正好是鸾卫营对战射声营……皇上难道想去观阅一番吗?”

    汉帝想了想,午后似乎也没什么事情。

    当下决定,“叫上两宫皇后,一起前往北宫校场观战。”

    “奴婢这就去安排!”

    汉帝既然要出来观战,自然会有一番大肆宣扬。

    毕竟如今天下动荡,到处都有战乱发生,汉帝此举,正好也是昭示太平,同时还显露出与民同乐的胸怀,当然不能随意为之。距离比赛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可是对于蹇硕而言,还是有些少了。无奈之下,拉上了张让等人好一阵子的鸡飞狗跳。

    午时刚过,九龙黄金辇就浩浩荡荡的使出了皇城,先是绕城一周,宣示皇室威严,而后抵达北宫校场。此时,北宫校场却已经是人山人海,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何皇后静静的坐在汉帝侧后方,不免有些紧张。

    马球的事情,她自然听说过,据她哥哥何进说,这击鞠比赛原本就是董家子为了训练辨王子所创立。这些日子来,看着儿子总是鼻青脸肿的回来,心都要疼死了。可偏偏儿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说起话来,似乎也有了条理,何皇后甚为开心。

    对于董俷,是又恨又感激。

    恨的是这董家子无事生非,把个皇子整得回宫倒头就睡,那疲惫的样子,做娘的看着都掉眼泪。

    感激的是,董家子对刘辨甚为上心,只看辨王子如今的改变,做娘的怎能不开心?

    只是不知道,今日的击鞠之战,会是什么结果。

    来到校场,听山呼海啸般的呼喊万岁,汉帝笑呵呵的带着皇后就走上了观阅台。

    午时过,只看见一黑矮子在观阅台下挥舞军旗,大声道:“击鞠之战开始,两边选手入场!”

    “什么是选手?”

    汉帝不禁奇怪的询问。

    十常侍之一的张让立刻解释:“皇上,这选手二字,为董家子所创,意思是参战的将士。因为所参战的人都是自两营军士中选出来的,故而就称作选手……”

    汉帝笑眯眯的点头,向两边张望,却发现这观阅台两边,坐满了朝中百官。

    甚至连那些素来不喜欢凑热闹的东观博士们,也在其中。一边是大将军和袁隗领头,一边却是以蔡邕和卢植为首。分列在观阅台两边,泾渭分明,分成了两大阵营。不过,东观阵营人虽少,却聚在一起。而另一边,却又划分成了好几块,显示出各自不同的小阵营来。总体而言,这一眼就能看出大汉朝廷的几大势力划分。

    “怎么蔡翁和卢植也在?”

    面对东观人倾巢而出,汉帝不由得眉头微蹙。

    蹇硕立刻解释:“皇上,东观博士们早就加入赌局了……”

    “哦?”

    “每逢鸾卫营比赛,蔡翁定然会拉着东观人出来呐喊助威。据说刚开始卢公是不想参加的,可后来小赢了几次之后,兴趣就来了。每逢比赛必然参加,而且还参加赌局,听人讲赢了不少,最近说是卢公见人就笑,而且笑得还是非常之灿烂呢。”

    说实话,汉帝对卢植是很忌惮的

    不过听蹇硕这么一说,反而心里放松了不少。卢植,也是个凡人啊!

    汉帝不怕卢植赢钱,怕的是他天天呼朋唤友,讲经论道。如今,眼见着卢植有所追求,汉帝放心了不少。心里头还想着:让这老头赌吧,最好是赌的倾家荡产才好。

    反倒是蔡邕如此作为,让汉帝更加有趣。

    自从蔡邕离开了东观之后,东观博士几乎群龙无首。刘洪声望不足,而卢植……

    汉帝开始琢磨,是不是让蔡邕回东观呢?

    嘴巴里却说:“蔡家女如今尚未嫁给董家子,蔡翁却已经是为了董家子尽心尽力,只怕将来如果董家子真的成了他女婿,这蔡翁更要卖力的为董家子吆喝助威了!”

    “皇上,其实……那董家子成为蔡翁的女婿,已经八九不离十。”

    “哦?”

    董皇后在汉帝耳边说了几句话,惹得汉帝大笑不停,“朕就说蔡翁怎容得董家子这等相貌秉异的人为女婿,原来是女儿已经被……哈哈哈,朕看蔡翁,也是无奈多于喜悦吧。”

    “皇上高见!”

    何皇后虽没有听到董皇后说什么,可是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这边董皇后把协王子抱起来,刚要说话,就听校场中鼓声隆隆,响彻苍穹。

    这战鼓声中,含着杀气,紧跟着从两边飞驰出两队骑士,清一色牛皮筩袖铠作为护甲,手持长柄球槌,进入校场中。一时间,校场周围欢呼声四起,好不热闹。

    董俷身穿黑甲,和射声营校尉同时入场。

    “这二人是干什么的?”

    “启禀皇上,这二人为教练!”

    “教练?”

    “就是教导训练的人,也是董家子所创的词语。您看,这周围还有各营校尉为裁判,是判定裁决比赛的人……总之,那董家子为了这击鞠之战,却是费了不少心思。”

    观阅台上,有张让等不停解释规则。

    校场中,董俷却感到很憋屈。那日灵光一闪,想起了电视上曾经看到过的马球。

    村里的大学生说过,这马球在国外属于皇室运动,极为高雅。

    董俷不懂马球规则,但是想到这玩意儿之后,立刻和蔡琰商议。却不想,这马球居然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名为击鞠。原本是塞外胡人的一种游戏,如今就成了一种表演。就连董绿也知道这种游戏,还说曾经在陇西见过羌人玩耍,略知一二。

    无奈之下,董俷干脆把未来足球的一些规则使用出来,和现有的击鞠规则结合。

    在北军玩儿了一两次之后,居然是大受欢迎,连辨王子也兴高采烈的加入。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让辨王子产生了兴趣,董俷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可没想到的是,原本只是在校场内玩耍,却被长水营的胡人知晓,立刻跑来要求加入。

    这一营加入之后,声名传扬出去,很快就弄的路人皆知。

    刚抵达雒阳的马嵩,敏锐的捕捉到了这里面的商机,献计设立赌局,一时间风行雒阳。

    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可到了后来,就有点收不住了!

    首先有长水营校尉乌延来访,出现里这历史上的第一次假球案。而后随着北军五校的加入,连羽林军左右骑也都给搅进来,等董俷发现了端倪之后,已经收不住手了。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

    董俷只是靠着收取手续费,就足足赚了千万大钱,更不要说他亲自加入其中所获得的好处。雒阳权贵纷纷投注,有的是赌性使然,有的却是想要让董俷丢了脸面。

    董俷才不怕这些,干脆找来唐周和班咫,详细商讨,整出了一套专业的作弊手段。

    连带着各营主将如今见到董俷也是兄弟长、兄弟短的,好不亲热。

    假球,上辈子董俷颇为痛恨的假球,没想到却是他一手操办起来,想收手都难喽。

    不过,董俷可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连皇帝也惊动了。

    骑在马上,朝着那射声营校尉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今天可要打起精神来。

    射声营校尉淳于琼一反常态的不理不睬,表情格外严肃,好像不认识董俷一样。

    三国演义里面也有一个淳于琼,后来在官渡之战时被曹操偷袭,使得袁绍囤积几十万大军的粮草被焚毁,最终落得个惨败结局。

    董俷不清楚,此淳于琼,是不是彼淳于琼。

    可是看到他那副嘴脸,心里咯噔了一下,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这一个月来,淳于琼靠着他可是赚了不少,平日里见到董俷,那个亲热劲儿就别提了。如今一本正经,却让董俷感到有些不妙。不知道这淳于琼想搞什么把戏呢?

    吹响开赛哨的时候,董俷偷偷拉住了如今担任北宫军司马的张绣。

    “张绣大哥,小心射声营,那帮孙子今天好像是要搞猫腻。告诉弟兄们,往死里打……”

    张绣如今可是鸾卫营的主力,把枪法融入击鞠,可称得上是雒阳第一,是无数雒阳少女的梦中情人,心中偶像。他闻听点头,催马进入赛场,举起球槌向周遭人示意。

    刹那间,尖叫声四起。

    观战的少女们纷纷喊叫张绣的名字,歇斯底里的模样,丝毫不逊色于未来的粉丝。

    那叫声,直让汉帝蹙眉。

    “一个小小的选手,居然能的如此拥戴?皇后,你们说若朕上场,会如何?”

    何皇后和董皇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定然是所向无敌!”

    “朕亦以为然……”

    就在这时,哨声响起。

    两边马队纷纷举槌击鞠,战成了一片。

    在董俷身边,辨王子跃跃欲试,不停的问:“董卿,何时让孤上场?”

    也难怪辨王子如此兴奋,今日汉帝观战,他也听说了。总想在老子面前露上一眼,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可是董俷的眉头却蹙成一个川字,暗中嘀咕,不对劲啊。

    射声营的人,好像不是在击鞠,而是朝人身上打。

    好几次,朝着张绣的脑袋敲,分明是想要人的性命。幸亏是张绣马术精湛,武艺高强,险险躲过。

    几次危机之后,北宫卫士就看出了端倪。

    “这是犯规!”

    蔡邕突然怒吼,挽起袖子在场边大声叫喊,“裁判呢,为何不见裁判,都瞎了狗眼?”

    汉帝台上正喝酒观战,反正是看的热闹,看的高兴就行。

    蔡老爷子的一声怒喝,让他一口酒水就喷出来。

    “咳咳,这蔡翁怎么如此大的火气?”

    “皇上,蔡翁今天还算文雅,上一次还和袁太傅对吵,甚至要挥拳头打架呢?”

    这边蔡邕话音未落,卢植也不甘示弱的跳脚大喊:“混账东西,你们大人还是击鞠?裁判,吹他犯规……你格老子的再不吹哨,老子就一剑砍了你……又犯规了!”

    好嘛,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卢植,破口大骂。

    倒是让观阅台上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东观博士齐声高歌,尽是问候那些裁判的家人。

    汉帝喃喃自语:“看起来,卢公这一次好像压了不少啊……混账……张让,这算不算犯规!”

    校场上,北宫卫士被射声营的人打下马来,看样子胳膊好像是断了。

    张让额头滴下冷汗,“皇上说犯规,那一定是犯规的!”

    而在另一边,大将军何进已经拔出了宝剑,浑似忘了皇上在场,“别拦着我,让我砍死这帮孙子……妈的,黑哨,黑哨……”

    袁隗一干人拼命拉住了何进,这才算是没让他冲进去。

    “遂高不用担心,你看那董家子可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妈的,今天是谁监督?”

    一时间,校场周围,嘘声四起。

    汉帝迷茫道:“什么是黑哨?监督是什么?”

    “黑哨,黑哨就是不公正,好像是董家子发明的词句;监督嘛,老奴也不甚明白。”

    “那今日谁是监督?”

    “皇上,好像是宋典……”

    汉帝自言自语,“既然是黑哨,当拉下去砍了!”

    张让等人,顿时愕然。

    许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担当裁判的各营校尉,有点心里发虚。

    也就在这时,射声营的举动惹怒了董俷。

    “沙沙!”

    “二哥,什么事?”

    “出去,干掉他们……”

    沙摩柯最近也是精研击鞠,闻听二话不说,飞身上马,抄起球槌上场。

    他那球槌,整个有碗口粗细。这家伙天生的神力,一般都是自己练习,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打。以至于从第一场击鞠之战开始,沙摩柯就没有上过场。如今一出来,那球槌就先让人一惊。那边被打伤的北宫卫士在场边喊叫:“三爷,为小的报仇啊!”

    “此人是谁?”

    蹇硕忙回答:“此乃董家子结义兄弟,排行第三,是五溪蛮人,名叫沙摩柯。”

    “真勇士也!”汉帝大声赞叹。

    这沙摩柯上场,果然勇猛。

    二哥既然开口要干掉对方,他又岂能客气。

    马术说不定精湛,击鞠之技也非纯熟。可这一上场嘿哈两下,那碗口粗细的球槌下去,两个射声营的士兵被打得在马背上口吐鲜血,而北宫卫士顿时气势暴涨。

    辨王子挥舞球杆,在场边策马盘旋:“三哥,打得好,打死这帮混蛋……”

    汉帝一怔,“怎地辨在哪里?朕就说找不到他,原来在这个地方。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何皇后忙道:“皇上,辨自月前就开始训练,如今算是北宫鸾卫营的一员。”

    “哦?”

    汉帝眉毛扬起,“这孩子看上去倒是和往昔不太一样了嘛。”

    董皇后冷笑一声,“不错,越发的轻浮了!”

    何皇后扭头怒视董皇后,刚要开口,却听汉帝说:“先别说这个……不晓得辨是否会上场呢?蹇硕,传朕口谕,就说谁敢伤了皇子,朕就诛他九族,听到了没有。”

    董皇后和何皇后都闭上了嘴巴。

    可心里面同时升起疑问:若是如此,那还打什么?

    沙摩柯在校场中将四五个射声营士兵打得吐血,令周围观众大声叫好,并送了个外号给他,沙魔王。

    不过沙魔王没得意多久,就有哨声响起,六犯下场。

    上场只有片刻就六犯下场,在过去一个月的比赛当中,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即便如此,周围还是响起了一片掌声。

    而这时候,汉帝的命令也传达下来,董俷同时得知了消息。

    叫过来辨王子,低声说:“殿下,该你上场了!”

    “啊,孤可以上场了吗?”

    “记住,拿出这一个月苦练的成果,好生的表演一番,别让皇上看扁了殿下。”

    刘辨喜出望外,翻身上马,抄起了球槌上场。

    观月台下,曹操也介绍了辨王子的身份,意思是提醒各营校尉:哥几个,刚才玩儿的有点过了……这一回小心点,人家北宫还有绝招没出呢,你们可别闹大了。

    此前比赛,刘辨从未上场过,各营士卒,更不知道这击鞠本来就是董俷为辨王子所设立。

    淳于琼的脸色顿时变了,抬头向观阅台下看去。

    那宋典,面如死灰,怎会想到……董家子居然真的让辨王子参赛?

    这比赛一下子变了性质,所有人几乎围着辨王子转,只见辨王子在马上左一杆,右一槌,所到之处,没人敢和他争抢。作为裁判的各营校尉脸色发白,咒骂董俷无耻。

    不过为了凸出辨王子的雄姿,所有人都极为配合。

    比分也是一路飙升,看的观阅台上何皇后面露喜色。哪有当娘的不希望看儿子出息?而董皇后则更显出轻蔑之色,不时的冷笑几声,倒也没有扰了汉帝的兴致。

    其实,汉帝心里现在也很怪异。

    他一直就看不起刘辨,认为此子过于懦弱。可这场比赛看来,那懦弱似乎少了许多,颇有几分他当年的英姿。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辨的举动,未免有些轻浮了。

    还是不喜刘辨,但在不知不觉中,那厌恶的感觉,似乎变得弱了一些。

    怔怔的看着校场中驰骋的刘辨,不自觉的,汉帝扭头,瞥了一眼何皇后,目光显得更加复杂。

    俷俷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且猜猜看,叫什么名字?

第一七二章 有女文姬(召唤月票)

    英武还是轻浮?

    这原本就是个很难说清楚的问题。

    就如同好和坏一样,你永远说不清楚,这二者间那仅止一线的差距。

    天色已晚,汉帝独自一人登上了太阁观星楼,仰望满天闪烁的繁星,心潮起伏。

    何皇后,出身虽鄙,却是个识大体的女人。

    当初进入宫中,也着实让汉帝得到了安慰。想当初,宋皇后因受中常侍王甫所诬陷,被夺了玺绶,郁郁而终。汉帝心情极为烦闷,正是何皇后的出现,让他很快振作起来。何皇后和宋皇后是两种人,宋皇后温文尔雅,性情平和,好像不识人间烟火的女人,固然让汉帝感到无趣,却不能妨碍汉帝对宋皇后的喜爱。

    而何皇后,虽出身屠家子,性情中却有一种彪悍之气。

    对于当时风起云涌的后宫而言,何皇后的果敢和决断,的确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且,这何皇后也是天生媚骨,甚有诱惑的手段。

    曾几何时,汉帝也是与何皇后如胶似漆,直到那王美人出现,才渐渐冷落了何皇后。

    何皇后的权利欲不小,但可以看得出来,她只是为了儿子打算。

    这原本并不会影响到汉帝对何皇后的喜爱,可在王美人生下了皇子协突然死去之后,宫中谣言四起。而董皇后对于出身低贱的何皇后有看不过眼,总是说三道四。

    时间长了,这里面的芥蒂可就越来越深。

    连带着曾经也是颇受汉帝喜爱的皇子辨,也越发的看不顺眼,反而年幼的协更乖巧。

    但是,协的年纪,真的太小。

    皇子辨有大将军何进撑腰,协是对手吗?

    汉帝昏庸,可是并不愚笨。他甚至,若无强权支持,协终无希望登上皇位,这也是他拉拢董卓的初衷。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何进与董卓,一旦火拼起来的话,倒霉的最终还是大汉社稷。除非……

    用力的甩了甩头,汉帝对着寂寥的星空,如同自言自语般说道:“生于皇家,也是有诸多的烦恼啊!”

    ******

    汉帝烦恼,而迎春门内的大宅门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喜从何来?

    却是董俷要为人父了!

    十月怀胎,仔细算下来,正好280天,蔡琰在董府终于诞下了一女,母女平安。

    为了这个丫头,老夫人硬是让华佗从手下的医护营中调拨出了一个小队,随着唐周等人抵达雒阳,专门负责照顾蔡琰。董家后继有人,不管将来姓什么,也是董家的后代。老夫人恨不能亲自前往,可无奈何,董夫人突然生了大病,牧场需要她坐镇。

    那牧场中,留有太多董俷的心血,交给别人,老夫人可不放心。

    董媛本来也想要过来,可是后来一想,老夫人年纪大了,也需要人陪伴,只好留在牧场。

    同来的,还有典韦的妻子,两个儿子,两个侄子,和刘望家的牛刚。

    这一年,典满十岁;典弗十三;典佑十二;牛刚十三;典存还小,只有两岁。

    别看这些孩子都不大,也许是典家的遗传基因作祟,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人高马大。

    典弗和典佑学的是刀,人手一把三十斤中的象鼻子古月刀,使起来极有功底。牛刚学的是典家祖传下来的戟法,一对大戟左手二十五斤,右手二十斤,尽走刚猛路数。

    让董俷感到吃惊的,却是典满。

    这小家伙一不用刀,二不练戟,偏偏让人打造了一对青铜窝瓜锤,使起来是虎虎生风。

    据说,典满用锤,是源自董俷。

    要知道董俷可是典满心中的偶像,甚至比他老子的地位都高。

    大锤重五十斤,练得同样是三十六路长恨锤,只是力气还小,所以难以把招数练全。

    华佗把五禽引导术传授给了这四个小家伙,这大半年来打熬力气,极为辛苦。

    典韦看到这种情况,好生的凄苦:“二弟,我原本是打算好好教导满儿,可现在……”

    董俷哈哈大笑,“既然满儿与我有缘,不如就让他做我义子,我亲自传授。”

    “如此甚好!”

    不过,义子总归不是亲生,当董俷抱着自己的丫头时,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这可是他的孩子,不管是男还是女,总归是他的孩子啊!

    咧开嘴一笑,却让刚睁开眼睛的小丫头哇哇大哭。蔡琰虚弱的躺在榻上,“阿丑,莫要吓了孩子!”

    董绿一把抢过来,笨拙的抱着,和任红昌一起打量,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好什么?”

    “像蔡姐姐多些……若是和相公长成一个样子,那真的是……”

    屋里的人闻听,不由得再次传来一阵爆笑声,合着小丫头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

    蔡邕勃然大怒,“都给我让开!”

    从绿儿手里抱过了小丫头。说起来奇怪,那小丫头一到蔡邕的怀里,却立刻止住了哭声。

    “好,好,好……”

    蔡邕热泪盈眶,颤声连说出几个‘好’来。小丫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蔡邕,突然伸出了小手,揪住了蔡邕的胡子,把个天下闻名的蔡邕揪的欸呦直叫。

    看看蔡琰,“琰儿,像你,真的像你……和你小时候是一样的顽皮啊。”

    蔡琰本来是很担心,生了个女儿,董俷会失望。

    可现在看来,这种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了。董俷很开心,老爷子同样是开心不已。

    董俷旁边说:“哪里像?姐姐可是比丫头漂亮!”

    老头子脸一板,哼了一声说:“像眼儿一样的顽皮,喜欢抓我的胡子……欸呦,小时候琰儿也是这样,揪住我的胡子不妨……疼疼疼……丫头快点松手,松手!”

    那小丫头揪住了蔡邕的胡子,咯咯笑。

    又惹得屋子里的人,好一阵子的欢声笑语。

    刚生下了孩子,蔡琰有点虚弱。稳婆给小丫头包好,放在蔡琰的身边,董绿、任红昌、还有代表鸾卫营来祝贺的李信和司马香儿,以及刘备的妻子甘夫人都留下来。

    倒不用担心甘夫人使坏。

    这屋子里的人,不管是绿儿还是任红昌,都能轻松的收拾掉她。

    而且相处的时间长了,对甘夫人也有些了解。甘夫人的性情很善良,也非常的温和。

    倒是刘备的母亲,眼睛虽瞎,可是脾气很古怪,难以相处。

    董俷正想着,把这老太太送去张掖算了。每次看到老太太的样子,总是心惊肉跳。

    不过这时候,他才没心思去考虑那老太太呢。

    卢植、刘洪等一干东观博士,都来祝贺。何进派来了何苗,袁隗也命人送来礼物。

    何皇后,董皇后,皆有心意表示。

    这大宅门的仪门外,车水马龙。一个北宫校尉得女,竟然惊动了大半个雒阳城的权贵,让人怎能不惊讶于董家如今的声势。曹操、荀攸,亲自前来祝贺,并且带来荀爽的珍藏。是什么呢?却是当年班昭亲自手书的《女诫》,可称得上是非常珍贵。

    酒宴开始,大皇子辨突然来访。

    九、十岁大的孩子,也是一板一眼的颇有章法,让原本知道辨王子情况的曹操等人,啧啧称奇。

    随同辨王子的,还有剑客王越。

    董铁上前行拜师礼,让曹操不由得又是一阵惊奇。

    一顿小小的酒宴,一下子热闹非凡。如此场面,就连蔡邕和卢植,都没有想到。

    早在二十天前,董俷拜卢植、蔡邕和刘洪这东观三巨头为师。

    一个是董俷未来的岳父,两个是董俷如今的老师,并不算奇怪。曹操、荀攸,是董俷在雒阳为数不多的朋友,且不管二人和董俷结交是出于什么心思,也算正常。

    至于其他人……

    董俷真的想不出理由。

    不过来了就是客人,自然是热情接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卢植突然道:“蔡翁,听闻董校尉答应这第一子要跟蔡姓?”

    蔡邕捋着胡子说:“却有此事。琰儿就要嫁给西平了,西平担心老朽会寂寞,故而就和绿丫头商量,让这孩子随我的姓,也算是延绵我蔡家的血脉。西平这孩子,虽说鲁了一些,却是个有大孝心的人。早先我还听说,他为祖母做了不少好东西……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以西平之勇武操此杂役,这份心思,天下谁能为之?”

    反正女婿是你的,你自然会说好话!

    厅中人连连称赞董俷,倒是让董俷一张黑脸都变成了紫色。

    “岳父过奖!”

    虽说还没有成亲,可谁不知道这事情八九不离十?

    对于董俷称呼蔡邕岳丈,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挑理。

    辨王子说:“董卿勇武,蔡翁渊博……在座诸位皆怀大才,当给这女娃起个好名字,赶明孤再奏请皇上,给女娃赐个字,诸位先生以为如何?”

    董俷眼皮子一挑,看看蔡邕三人。

    以他对辨王子的了解,定说不出如此得体的话来。

    虽然说如今性情改变了不少,也开朗了。可要说一下子能有这么大的改变,董俷绝对不信。

    不是辨王子,那就是后面有人。

    最有可能的是何皇后。

    很显然,董俷已经入了何皇后的眼,想必以后大将军那里,定然会对董俷更优渥。

    这也正是应了当初班咫定下的明交何进的策略。

    “殿下说的不错……不过俷才疏学浅,在座的都是大才,还请帮帮忙。”

    受人吹捧的感觉,自然是非常爽。

    可大家也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能来这里祝贺董俷的人,都有一点的眼光。

    曹操笑道:“有蔡翁在,哪里有我们开口的份儿。还是由蔡翁起名!”

    “正是,正是!”

    蔡邕捋着胡子说:“当年琰儿出生前,我曾为她定下一字为昭。诗经有云: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希望生个男孩能光耀门楣。可没成想,却是个女娃,只好又改名为琰,后来就有了昭姬的表字。如今又是个女娃……慈明赠《女诫》,我也希望女娃能成为文采飞扬的班惠班。不如这样,就叫文姬,诸君以为这二字可行?”

    蔡文姬……

    董俷一口酒喷出来,剧烈的咳嗽起来。

    “西平,怎地这名字不好?”

    董俷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呛住了,这名字好极了,妙极了!”

    岂不是好极了,妙极了吗?

    蔡文姬,居然又出来了一个蔡文姬。

    评书里袁阔成先生曾经说过,蔡琰本来叫昭姬,后来因司马昭的关系,故而要避讳,改作文姬。如今,董俷身处三国,司马昭是否还会出现,他是不晓得了。但是看起来,这蔡文姬之名,总归是要传承下去。只是不晓得千百年后,又会是如何?

    心中唯有苦笑,但是却也不能薄了老蔡的面子不是。

    于是,女娃就有了名字,蔡文姬。董俷看着女儿,心中不禁是惊喜交加。

    同时肩上的担子更重,总不能让女儿将来受苦,我就算是拼了一死,也要护她周详。

    ******

    中平二年七月,一身戎装的刘备,大步流星走进了渔阳府衙大堂。

    “恭喜伯圭,荣升渔阳太守。”

    如今的刘备,在经历过一番沉浮之后,举手投足间显得格外稳重。气宇之中,更有一股子彪悍之气。也许是长期作战的缘故,原本白皙的脸带着古铜色,目光炯炯,脸上斜裹白布,正好遮掩住了残缺的耳朵,肋下佩剑,站在那里透着腾腾杀气。

    大堂上,公孙瓒正坐在案后,把手中的竹简书卷放下。

    “玄德倒是消息灵通,我正说要找人通知你,没想到你却已经知道了,快请坐。”

    拉着刘备坐下,公孙瓒奇道:“怎么今日没有看到玄德的两个兄弟一起来?”

    “哦,云长和翼德因驻守蓟中,未曾过来。”

    “张纯……”

    “张纯如今退败到了蓟县,和我军对峙。丘力居表面上接受了刘大人的安抚,可实际上还是有点不死心。故而暗中支持……张纯尚有一战之力,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公孙瓒拍案骂道:“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刘大人一直说安抚,安抚……仅靠安抚,如何能让丘力居心服口服。要我说,当挥师乌丸,把那些家伙杀个干净才是。”

    刘备沉默片刻,轻声道:“此乃朝廷的策略,伯圭慎言。”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怕什么?除非玄德……”

    “伯圭哪里话?你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冒着危险收留我兄弟,刘备怎可做那背义之事?”

    “呵呵,玄德莫急,我只是相戏耳。”

    “伯圭,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提,若是你不信我,我这就走便是了。”

    公孙瓒连忙劝慰,这才让刘备平静。

    沉吟了片刻,公孙瓒说:“如今秋收降临,塞外的鲜卑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我拟挥师前往空亭驻守,只是张纯这边尚未有了结,只好多多麻烦玄德了。我会留下严纲在渔阳协助玄德破贼。一俟张纯败亡,我将奏请朝廷,为玄德洗清冤枉。前些日子我曾和老师通信,我虽未曾提过你,但能够看出,老师已经猜到,你在此处。”

    “啊,那老师怎么说?”

    “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了我一些雒阳的事情,还说他收了一个关门弟子。”

    “这倒是个喜事。”刘备明显有些失落,强笑道。

    公孙瓒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刘备,“玄德不想知道,我们那小师弟是谁?”

    “想必是雒阳名士……”

    “此人姓董名俷,字西平……凉州陇西人士,父亲乃凉州刺史董卓,他本人如今是北宫校尉,如今在雒阳,好大的名气,甚得老师喜爱。”

    “啊!”

    刘备目瞪口呆,好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董俷:文姬出世,请给张月票做奶粉钱吧……

第一七三章 筹谋建新军

    却用一句俗不可耐的词句,正是: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眼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董俷这心里面甜滋滋的,一天到晚脸上都会挂着笑容。

    中平三年随着大汉社稷的动荡过去了。

    仔细想想,似乎并给董俷留下太多值得回忆的印象。

    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可能就是边章和李文侯这二人的死讯,曾经让董俷兴奋不已。

    边章和李文侯的死,代表着凉州羌人叛乱,如今只剩下了被压制在武威一线苦苦挣扎的韩遂、马腾这两个人。当初听到马腾造反的消息时,董俷还当真是吃了一惊。在他的印象中,马腾应该是个忠于皇室的人,怎么就突然和韩遂造反了呢?

    要知道,他可是马援的后人啊!

    之所以对马腾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却是源于那评书将军的蜀国五虎上将之一马超马孟起。若说董俷在三国中对谁最有爱,一个是那个在长坂坡杀得七进七出的常胜将军赵子龙,还有一个就是曾经在渭水河畔杀得曹操割须弃袍的西凉锦马超。

    也许是因为同出于凉州的缘故,董俷对马超更有爱一些。

    不过据说,马腾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子的确是叫马超,今年不过十岁,还是个小屁孩。

    历史上,马腾在董卓死后,可是和韩遂雄霸西凉。

    天晓得他有没有造反的这档子事情,但想想的话,似乎可以明白马腾韩遂这二人,是怎么在董卓十几万凉州铁骑的压迫中存活下来。武威,也就是在后世被称作河西四郡之首的武威郡,位于河西走廊,连接张掖、敦煌、酒泉,背靠着西域。

    想必当年马腾他们虽然被董卓追着打,可是却拥有一块极为广袤的战略迂回空间。

    而现在……

    董俷抱着已经一岁多的女儿蔡文姬,耳听妻子蔡琰口述李儒送来的信。

    和蔡琰成婚,也已经一年有余。比之初见面时的冷艳,蔡琰更多了几分成熟妇人的妩媚。粉腮红润,目若秋波,那声音恰如同银铃一般的悦耳,令人为之陶醉。

    往来的信件,多是由蔡琰为董俷口述。

    这已经成为董俷的一个毛病,用岳丈蔡邕的话说,这完全是让蔡琰给惯出来的。

    董绿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不过却不改以往的习惯。

    每天都会擦拭宝剑,这似乎已经变成了她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董俷曾试图让董绿多休息,可却被拒绝。在这大宅门里,可供消遣的事情越来越少。白天董俷要去北宫当值,忙的很。只有在晚上这会儿,董绿才能够陪伴他。

    蔡琰突然不再念下去了,而是奇怪的看着董俷。

    “阿丑,是你搞的鬼吗?”

    董俷一怔,“什么我搞得鬼?”

    马上就要十八岁的董俷,颌下已经长出了稀疏的胡须。他习惯性的摸着下巴,抱着女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说:“姐姐在说什么,我搞什么鬼,能瞒过你?”

    身高已经过丈,让董俷看上去如同一个巨人。

    在大宅门里,能和董俷比肩身高的,只有沙摩柯一个,典韦和董俷差了一尺距离。

    身材过于高大之后,使得董俷和人说话,大多数时候都要低着头。

    说话的声音随着年纪的增加,略带些沙哑气息,听上去有一种金石撞击的味道,震撼人心。相貌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那胡须的出现,令董俷的外貌看上去更可怖。

    走在街道上,就算是不发怒,也足以让周围的人退避三舍。

    当然,家人除外……

    蔡文姬骑在董俷的脖子上,咯咯的笑。

    而蔡琰粉腮崭露笑容,“这信上说,张掖、酒泉、敦煌三地如今被一伙儿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人给占据了。马腾、韩遂数次企图从张掖流窜,但是都被对方击退……对方有数万精兵,又有悍勇猛将……嘻嘻,姐夫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董俷回答的斩钉截铁,“我来雒阳的时候,又不晓得韩遂他们会被压制在武威一线。”

    “真的吗?”

    “千真万确。”

    这夫妻二人时常会在家里斗嘴,董绿在旁边笑呵呵的观战。

    她很少参与其中,不过感觉每一次董俷被逼得无话可说的时候,活脱脱好像当年十一二岁时的模样,倒是让董绿回忆起许多往昔的趣事,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蔡琰嘿嘿冷笑,笑得董俷心里七上八下。

    “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这两年怎么不见裴元绍他们?还有滕丽儿姐姐,好像也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他。我记得当初在牧场的时候,你有很多家将……黄劭、陈到、董召、董弃、韩猛,如今他们都去了哪儿?还有媛姐来信让我问你,你将做营的人怎么少了一大半呢?”

    “啊,这个……”

    董俷哑口无言,突然抱着女儿,笑嘻嘻的说:“姐姐,文姬要吃奶了!”

    蔡琰粉腮顿时羞红,“下流坯子,每次问你正事的时候,你就不正经。”

    “我很正经啊,女儿真的该吃奶了!”

    旁边董绿咯咯直笑,笑得蔡琰脸发烫,接过了女儿说:“你就给我不说实话吧,姐夫既然问你,显然是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你小心一点,万一干掉了韩遂,公公挥军西征,到时候别自己人打自己人,可就有你哭了。绿儿,我们不要理他好了。”

    就在这时候,成蠡走进来,轻声道:“主公,大将军府长史曹操在外面求见,说是和您已经约好了……”

    “啊,我险些忘记了此事!”

    董俷拍拍额头,对蔡琰二女苦笑道:“姐姐,绿儿,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董绿一皱眉,“那黑胖子怎么隔三差五的就要找你出去?莫非你们……”

    “别误会,只是和人聚会。”

    蔡琰警惕的问道:“什么人?”

    “还能有谁,不就是孟德那些人……姐姐,说起来这还是你给我惹出来的麻烦。”

    “我惹的麻烦?”

    “当初你若是不编撰那劳什子《敕勒川文集》,不让我去断句《道德经》,我哪有这么多的麻烦事?现如今,我是要天天应酬这些人,你也知道,我最不喜这种事情。”

    蔡琰噗嗤笑了起来,“好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知道你委屈,快点过去吧。当初也是好心,谁想到你居然把那道德经胡乱断句,弄的连爹爹如今也都快成了笑柄。”

    董俷呵呵一笑,过去搂抱了一下蔡琰和董绿。

    这已经成了他夫妻之间的一种习惯,每次出门,总是要来这么一次。

    一年多了,蔡琰和董绿也都习以为常,可还是忍不住满面羞红,这心里甜滋滋的。

    成蠡自动目盲,抬头看屋顶,好像那上面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直到听董俷说一声:“走吧!”

    他才笑呵呵的低下头,跟着董俷一起离开。

    董俷有两名贴身的护卫,一个是成蠡,另一个是董铁。

    不过董铁在随着王越修炼了一年之后,似乎进入了一个瓶颈状态。

    于是,王越向董俷请求:“小铁如今的剑道修行,已经进入了一个瓶颈状态。我拟带他外出游历,走遍名山大川,体悟剑道的真髓。故而,想请大人给小铁三年时间,三年之后,不论他是否能突破如今的障壁,我都会把他带回来,您看如何?”

    在董俷的心里,跟随他多年的董铁,就如同他的兄弟一样,陪他走过了无数凶险。

    上辈子看武侠小说,多多少少的也知道这剑术一途,最重要的在于一个悟字。

    苦练是基础,但不管怎么苦练,如果没有那个悟性,就只能是一个剑手,而称不得剑师。可每个人都不一样,领悟出的东西也不相同。王越当年领悟的,未必适合与董铁。而且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就好像道德经上所说的那样:道可道,非常道。

    所以,董铁的游历,对他至关重要。

    心中不舍,可依旧是答应了王越的请求,毕竟这是关乎他兄弟的未来,董铁强,对董俷而言不是更好?

    这一年当中,董俷也曾私下里向王越请教过如何才能达到举轻若重的途径。

    但王越的话非常玄奥,董俷是真听不明白。

    后来王越说:“公子,这剑道一途,和你的武艺不一样,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万法归宗,大道理是相同的。我当年练剑,由利剑而钝剑,由钝剑而重剑,由重剑而木剑……三十年方窥得门径。使槊,我确是外行,不过当年我与好友童渊切磋,他曾赠了我一卷《指月录》,我可以转赠于大人,供大人参考,修习,如何?”

    董俷苦笑,如今雒阳人都觉得他是使槊,殊不知他使槊不过是半路出家而已。

    可有些话又不能明说,王越的好意他还是心领。接受了那卷指月录后,他仔细想想,觉得王越练剑的法门,似乎和上辈子看过的一部武侠小说中的情节颇为相似。

    私下里,让人打造了一对木锤,每日修习。

    平常在校场当中,则是练槊。童渊的指月录,其实也没有非常固定的招数,而是他多年修炼的心得。因其喜好在月下练功,故而这一本心得,就叫做《指月录》。

    不可否认,童渊的造诣确是深厚。

    董俷依照上面的方法修炼,槊使得是越发精纯。

    但那举轻若重的奥妙,董俷还是领悟不得。用王越的话说:“大人能在弱冠之前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已经是天下少有,何必急于一时。殊不知,这武艺一途,需要心思宁静平和。你若是心急,就越是无法领悟,弄不好最后还会沦为下乘呢。”

    想想也是,王越三十年方领悟举轻若重,他才十几岁,急什么呢?

    不过,武艺是在精进,可董铁离去的失落,却也越来越重。想当初,每次出门都是有董铁陪伴,可如今,只剩下成蠡一人,董俷这心里,就越发的想念董铁了。

    走进大厅,就看见曹操正在里面打转。

    “西平,你真是……快点快点,文举他们肯定都等急了!”

    一看见董俷,曹操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走。七尺多的身高,想要拉动董俷,简直是……要知道董俷体重就已经近二百三四十斤,若是少一用力,连马都拉他不动。曹操用了拉拽了两回,董俷站在大厅门口,却是纹丝不动。

    “曹兄,你这急急忙忙的,算什么啊!”

    “唉,今天是公达请客,翠莺阁……有几个好朋友来雒阳,正好是不去白不去。”

    “好朋友?谁?我认识吗?”

    “我怎么知道你认识不认识?不过据说里面有一个是公达的长辈,快点,快点走。”

    董俷笑了……

    那翠莺阁,是雒阳有名的风月之地,也是文人雅士们喜欢聚会的地方。

    董俷不喜欢那种地方,一来花钱太多,二来……别看那些士人们表面上对他客气,可实际上呢,一个个憋足了劲儿等着要他出丑呢。整个雒阳城,十个士子中少说有七八个和他不对付。董俷也不想拿自己的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实在没有必要。

    可曹操喜欢,非常喜欢。

    那翠莺阁里面,有一个极为出名的女子,名叫来莺儿,甚为曹操所痴迷。

    说起来,这来莺儿是雒阳色艺俱佳的名歌舞伎,性情孤高雅洁。在歌舞时,她热情奔放,能是围观之人为之疯狂;可是在平日里,却是沉默寡言,巨人千里之外。

    曹操甚爱之……

    每次在翠莺阁,都是一掷千金,为搏美人一笑。

    可他俸禄不高,虽然靠着如今已经成赛制的击鞠比赛获取不菲的钱帛,依旧不够他开销。

    雒阳人都知道此事,董俷自然也清楚。

    有时候觉得,这个曹操,和演义中的曹操是截然两个不同的人。

    他能在观看来莺儿歌舞的时候,潸然泪下,嘶声叫喊;但在平日里,却是极为冷静。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觉得他和来莺儿,是同一种人吧。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这个在后世驰名千古的乱世枭雄,成为了一个狂热粉丝。

    带上了成蠡,董俷和曹操在迎春门大街上行走。

    那翠莺阁却是位于德阳门大街,是雒阳最为有名的一条风花雪月销金窟。

    在路上,曹操似乎有心事,一直没有开口。

    “孟德,有心事?”

    别看曹操的年纪比董俷大了十五岁,可论官职,他却比不上董俷。而且,大将军府长史说起来很威风,可实际上不过是何进的幕僚。而董俷,如今却是掌控北宫内外五营五千五百卫士的北宫校尉,俸禄比曹操高,实权也比曹操要大了许多。

    故而称呼起来,也就非常随便。

    曹操看了看两边,似乎有话要说。

    董俷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抬起手一挥,跟随在他身后的二十名巨魔士立刻散开,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包围圈,把二人围在中间,行人见此状况,也都立刻躲闪。

    有些羡慕的说:“西平,什么时候能把你的护队借我用用?”

    董俷笑道:“你我兄弟,何必这么客气?你若是想用,随时和我说就是。要不然,找些人来,让他们在我北宫校场里一起训练,想要威风,这还不是你一句话?”

    对于曹操,董俷始终怀着复杂的心情。

    这是一个非常爽的人,和他在一起,会不知不觉的受到他的感染。

    至少在董俷看来,曹操一点也没有后世所说的奸诈。也许是时事弄人,当人走到了某一个地步的时候,会不知不觉的发生改变。不晓得将来,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董俷的心里很矛盾,不止一次的想要除掉曹操。

    可实在是下不了那个狠心。这么一个直爽的妙人,杀了……

    其实,如果真的有一天反目成仇,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做对手,一定也非常不错。

    曹操笑道:“那就多谢西平了……我回头找一些家人,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喽……对了,最近可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风声?”

    曹操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本初要回来了!”

    “啊?”

    掐指一算,袁绍离开雒阳也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他在冀州干的不错,先是击溃了黑山军的管亥主力,而后逼得白绕、眭固和于毒不得不从冀州撤离,跑去了三辅之地兴风作浪。不过,那已经和袁绍没关系了,他所负责的,只是冀州一地而已。

    如今,冀州黄巾余孽四分五裂,管亥等人退回了黑山,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黑山军另一支人马,张白骑部南下,在过了兖州之后突然不知所踪。

    杨凤部被袁绍招降,肆虐冀州大地的黑山军四大主力,如今也只剩下了管亥一部。

    故而,袁隗准备让袁绍回来。

    不过这一次回来,袁绍的声势肯定不一样。

    挟大破黄巾军的余威,只怕再入雒阳,定然会气势逼人。朝廷想不大用他,都不可能。

    但董俷不知道,曹操突然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曹操神色不禁有些落寞,轻声道:“我和本初从小一起长大,十九岁时我为雒阳北都尉,本初还是一介白身。可转眼过去十二年,本初已经有了如此成就,而我……不说别的,就连西平你,比我小了十五岁,如今也执掌兵马,雒阳谁不知你董西平的字号?想起来就很惭愧,这些年,我过的未免有些浑浑噩噩,惭愧啊。”

    董俷疑惑的看着曹操,片刻后轻声道:“孟德,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俷一直视你为兄长,来雒阳之后,千夫所指,唯有你和我做朋友,这份情意,俷感激不尽。别拐弯抹角的说话,显得咱们生分……只要我能帮上你的忙,绝对义不容辞。”

    曹操目光复杂,看着董俷,好半天轻叹一声。

    “西平,我一直看不透你。”

    “哦?”

    “你表面上莽撞,可这心思却……也罢,我若再客气,就显得有些生分了。我听说你和辨王子的关系很好,是不是?”

    辨王子如今并非是天天会来北宫校场,但隔三差五的,总会来找董俷。

    王子长大了,十一岁的辨王子,已经不再如早先那般的模样。他能感觉的出来,董俷是真心对他好,而且是那种没有任何索取,如同一个兄长对弟弟的那种关爱。

    偶尔来击鞠一场,平时则聊聊天,兴致好了,还叫嚣着要和李信她们较量。

    听曹操这么说,董俷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说:“还好吧,倒是经常的接触。”

    “那你听说了没有,皇上准备组建新军的事情?”

    “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皇上早些年就准备组建新军,可是后来因为战事不断,不得不搁置下来。不过这一次,据说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在今秋祭天大典会宣布。”

    曹操笑道:“西平,你这消息可真是灵通。”

    董俷没有接口,只是笑了笑。

    这些消息有的是从辨王子那里听到,有的是在蔡邕、卢植他们那里上课时听闻。

    不过大部分消息,还是由班咫搜集而来。

    “好了孟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这么吞吞吐吐。”

    “我想请你帮忙在辨王子那边说说,请他拜托皇后,向大将军游说,让我出面争夺新军校尉的职务。”

    “啊?你不干那长史了?”

    曹操闻听,苦笑摇头:“什么长史,不过就是个迎宾的货。就好像那翠莺阁门前的龟公一样,有甚好干的?大将军虽以我为幕僚,可我之上,还有慈明先生,伯求先生……那里轮得到我来说话。不仅是我,孔璋也有些烦闷,快成了一个文书。”

    “那你不干了,大将军能同意?”

    “所以才要请你帮忙疏通,省的大将军以为我有了外心。看看你,再想想本初,我实在惭愧。若不奋起直追的话,将来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西平,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夹在里面难过,可真的要请你帮帮我,实在不想再当那个狗屎长史。”

    “这个,我可以帮忙和辨王子说说,但成不成……”

    “这个我明白,只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不试试的话,我心有不甘。”

    董俷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另外,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听说袁公路也要回来了!上次的事情……十有八九和他有关。你也知道,他想要追求你家那位大才女,只可惜被你小子抢先一步吃干抹净,心里面不服气的很呢。”

    袁术吗?

    董俷细目微微一眯,心中冷笑:他若敢再找我麻烦,就休怪我不客气。

    二人这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就拐进了德阳门大街。但见两边灯红酒绿,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莺莺燕燕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翠莺阁在德阳门大街正中间,董俷和曹操在门前下马。

    刚一进去,就看见一个身高八尺,相貌俊朗的男子迎面走来。

    他身穿青衫,头戴高冠,颌下三缕黑须,透出一股子书卷气。一见曹操和董俷,这人立刻叫嚷起来:“孟德,西平,怎地你二人现在才来?快点,快点,就等你二人了!”

    说着,拉着二人就走。

    这人名叫高堂隆,表字升平,泰山人,如今就在东观担任博士。

    此人性情疏狂,是个自来熟,为人很热情。加之出身也不是非常好,故而在雒阳并不受重视。比董俷大十岁,比曹操小五岁,号称是东观召集人,也算小有名气。

    曹操被他拉着,笑骂道:“你这高升平,真是个猴急的性子,谁在等我们?”

    说话间,董俷二人就被高堂隆拉扯进了一间厢房。

    厢房里围坐了四人,荀攸,董俷是认识的。可另外三个人,董俷这一见之下,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们?”

    他失声惊呼。

    却见那三人站起来,笑呵呵的一拱手:“俷公子,确是久违了!”

第一七四章 故人重逢(恳请月票支持)

    董俷确实没有想到,会与这三人相遇,一时间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感慨。

    他们,终于还是聚在了一起!

    道这三人是谁?

    却是当日在颍川,曾与董俷并肩作战的三人:荀彧、郭嘉和陈群。

    时隔四年之后,这三人与当年看上去大不一样。荀彧在举止中多了一份稳重。冷静,陈群看上去更显飞扬。而郭嘉,变化似乎更大。原本他的骨子里透着一种灵气,可如今,却好像灵气不见,泯然众人。只是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透着冷幽。

    都长大了啊……

    荀攸愕然,“怎么,你们认识?”

    董俷苦笑道:“曾与文若三位兄长并肩作战!”

    荀彧笑道:“俷公子莫要夸奖我们,我三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谈什么并肩作战?只不过当时曾经在颍川目睹俷公子剿杀反贼,一晃四年,公子却是越发的有名气了。”

    董俷反倒是冷静下来,“三位兄长,颍川一别,可好?”

    这话似是对三人说,可目光却朝着郭嘉问。

    郭嘉点点头,淡然一笑道:“有劳小师弟挂念,嘉尚好!”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让曹操、荀攸和高堂隆不免有些奇怪。

    还是荀彧开口:“奉孝乃是俷公子的师兄,也曾在蔡翁门下听讲,呵呵,算是同门。”

    “原来如此!”

    曹操笑道:“既然是师兄弟相见,就要好好的喝上一杯才是。”

    那边高堂隆大声叫道:“香妈,姑娘们为何还不过来,快点上酒……”

    这翠莺阁的老鸨,名叫香妈,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已经是将过四旬的年纪,可是却保养的极为得体,肌肤细嫩,好像十八岁的小姑娘,皮肤紧绷,不见半点皱褶。

    香风袭来,有歌舞伎进入房内。

    一个个莺声燕语,风情万种。

    来这里的人,一是慕来莺儿之名,可谁都知道,那来莺儿是个清官人,只奉歌舞,却不卖身。偶尔有看顺眼的客人,就下来陪吃几觞水酒,若是看得不爽,千金也难得她一个笑脸。

    常以为,这传说中的清官人就是所谓的装逼。

    可当董俷真正见识过了以后,就明白这个时代的名歌舞伎,绝不似未来的那些包装明星女伎。在这个时代,舞姬虽为贱,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必有其值得称道之处。浑不似上辈子所处时代里的女伎们,明明就是个婊子,却偏偏装成圣女。

    来莺儿的歌舞,是压轴戏。

    在歌舞之前,会有美艳女伎前来相陪,虽比不得来莺儿那般金贵,可也都是千条万选,颇有滋味的女子。这德阳门大街之上,若论女伎美艳,当首推翠莺阁无疑。

    有道是文士无良,文人放荡。

    在座的众人全都是风流才子,自然也不会做那煞风情的事情。

    惟独董俷和曹操二人,却是对身边女伎视若不见。

    “西平为何又要做这煞风情的事情?”

    荀攸笑道:“升平莫要害他,家中有美眷相陪,西平怎敢招惹一身脂粉气?只怕家中的娇娘不说话,蔡翁也要暴跳如雷。说不得还会拎着剑,满街的追杀西平呢。”

    这善意的说笑,引得众人大笑。

    董俷并非是第一次来这里,翠莺阁的姑娘们从刚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了解。谁都知道,陪这董校尉最是简单,说说话,谈谈理想,喝杯水酒,拿到的赏钱别谁都多。而且董校尉虽然生的是丑恶,性子倒很温和。当年他为了家中小妾,一怒而抗命,并且在英雄楼大开杀戒的事情,如今也成了雒阳人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

    郭嘉笑道:“老师何时变得如此火爆?”

    曹操哈哈大笑,“用西平的话说,蔡翁如今是没有最火爆,只有更火爆……那性子,啧啧啧,连我都有些害怕。奉孝你们不在雒阳不知道,现今雒阳城内,有那火爆二人组,一为蔡翁,二是卢公。可惜你们来完了,若是在击鞠联赛时,你就能看到这二老之可怕……哈哈哈,那可是雒阳城的一大风景,端的好看的很呢。”

    荀彧三人愕然,“击鞠联赛?”

    荀攸指着董俷笑道:“这件事,当要问西平,是他搞出来的东西,如今风靡雒阳。”

    原来,自汉帝观阅了一次击鞠之战后,竟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时常会让人举办,可又总觉得不够过瘾。

    后来董俷看因击鞠而耽误了卫士操演,干脆就让辨王子建议,将击鞠比赛正规化。

    所谓正规化,就是有北宫卫士、北军五校和羽林军左右骑组建出专门的击鞠马队,按照各营校场所在位置划分主客场,弄出了一个类似于后世联赛性质的赛事。

    这也许是世界上的第一个专业联赛,一共有八支队伍。

    在开春和秋后开办联赛,每次联赛为时一个月,按照积分计算,成绩最好的为胜出。

    如今,这击鞠联赛已经举办了三届,可说是极为热闹,成为雒阳人的一大趣事。

    荀彧三人听完了之后,啧啧称奇。

    那郭嘉身边的姑娘笑道:“也亏了董校尉弄出来这么一个乐事,让我们也赚了不少呢。”

    “哦?”

    郭嘉极为古怪的看着董俷,摇头笑道:“西平,你当日在长社称我为鬼才。依我看,你才是一个鬼才。居然能想出这种玩意,可惜,实在可惜,居然被我错过了。”

    荀攸和陈群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董俷苦笑一声,没成想这胡闹腾,居然还得了他们的关注?

    高堂隆说:“错过了没关系,再过两个月,就是第四届击鞠联赛了。你们可以留下来,看看那万人空巷的景象……嘿嘿,这鬼才二字,送与西平倒是当之无愧啊。”

    “啊?”

    陈群摇头道:“我们可能等不到两个月了。此次路过雒阳,只是为了看望一下朋友,过些天我们就要离开雒阳,北上冀州,去拜访一些当地名士,估计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来。不过升平,若是方便的话,就请你帮我也买些赌局,嘿嘿,倒也有趣。”

    “这种事情,还是找西平的好!”

    高堂隆连连摆手,“西平这方面是行家,连大将军都要找他询问,才决定下注呢。”

    闻听这话,郭嘉和荀彧若有所思。

    董俷马上就知道,他们恐怕是误会了……

    他可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拉拢人,而且他也不屑为之。只是有时候那些人问过来,他也不好拒绝。一来二去之下,倒也结交了不少人,包括这高堂隆,也是如此相识。

    当然,高堂隆这边还有一些蔡邕、卢植的关系在里面,倒也不是那样不堪。

    只是董俷觉得郭嘉二人的目光似乎有些嘲讽,心里觉得非常不爽,坐了一会儿,起身借口透气,走出了厢房。

    这翠莺阁有好大的院落,亭台楼阁,华美至极。

    正中央有一幢水榭高台,那里就是来莺儿歌舞的地方。

    董俷站在扶栏边上,看着庭院中的那些声色犬马,突然感到了一种极为不真实。

    “西平,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郭嘉走出来,在董俷身边站立,扶着栏杆笑问道。

    董俷先怔了一下,“师兄怎么出来了?”

    “只是觉得有些气闷……咳咳。”郭嘉说着说着,居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倒了一粒赤红色的丹药,投入口中,好半天才顺过了气息。

    “师兄,你这是……”

    “没什么,去年在云梦泽游玩了时候,不小心落水,就落了这种毛病。”

    董俷一皱眉,“可曾找郎中看过?”

    “哦,用不着……”

    “怎么能说用不着?这身体的事情,可很重要。”

    郭嘉笑了笑,摆手表示没事。那张秀气的如同女孩子一样的面庞,有一种病态的嫣红。

    “一晃四年不见,我在江东游历,去不想小师弟你却已经闯出了诺大的局面,真是让我吃惊不小。”

    “师兄过奖了!”

    郭嘉扶栏目睹庭院中的景色,沉默半晌后突然说:“西平,你如今可说是春风得意,可还曾记得,当年你我在南阳分别时,你和我说过的话吗?”

    董俷点点头,“自然记得!”

    “那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看似风光,可实际上却是凶险万分?”

    “这个……”董俷愕然的看着郭嘉。

    郭嘉说:“你如今的风光,完全是建立在皇上对令尊的依靠上,而大将军何进与十常侍,也都是因令尊而对你关照。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日若皇上对令尊失去了信任,或者大将军他们不再关照你……凭你之前闯的祸事,只怕死一百次都不够。”

    董俷激灵打了个寒蝉,“师兄的意思是……”

    “在此之前,你顺风顺水,可也得罪了许多人。蔡翁虽有威望,却无实权,一旦出了事情,只怕也保你不住。”

    “那我该怎么办?”

    郭嘉说:“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雒阳了。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要为你再谋划一番。大将军他们的关照,你可以不用理睬,但皇上的宠信,却必须要保持。除此之外,你想在雒阳立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董俷连忙低声询问:“那请教师兄,我该如何掌握足够的实力呢?”

    “嘿嘿,这实力如今就在你面前。听闻皇上要组建新军,你当尽力争取,若能夺得新军一营,再牢牢把持住北宫卫士,想必等将来皇上想动你,也要三思而后行。”

    “夺新军?”

    这已经是董俷在一天当中第二次听人提起新军的事情。

    看起来,新军成立已经事在必行,而各方人物的目光,也都虎视眈眈的盯在上面。

    想要夺取新军,说起来容易,可要做起来,却又好像很难。

    一时间,董俷站在这翠莺阁的楼台上呆呆的发愣,甚至不知道郭嘉是何时离去。

    鼓乐声起,但见美人俏丽,来莺儿站在那水榭高台上歌舞起来。

    只是那美妙的歌舞,却再也无法吸引董俷的注意力……

第一七五章 凉州来人

    来莺儿年约双十,生的美艳绝伦。

    女儿家,却有七尺身高,使得体态看上去格外的修长而挺拔。她的歌,若黄鹂鸣唱,轻妙动人;她的舞却如同天魔女下凡,带着蛊惑众生的绝美奔放,令人痴迷。

    一曲舞罢,来莺儿匍匐水榭高台,动人的体态,勾勒出令鲁男子难以自拔的曲线来。

    曹操忍不住高声叫好,顿时满院回应。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观看来莺儿的歌舞,可曹操总是如第一次观看一般的激情澎湃。

    抬起手鼓掌的时候,顺势抹去了眼角的泪光。

    他展颜笑道:“如此美妙歌舞,只恐天上的神仙也难得听闻,当浮一大白。”

    郭嘉等人连连称赞,也道这歌舞美妙。

    董俷这时候才走了进来,曹操忙道:“西平刚才去了何处?可曾见那绝伦歌舞?”

    “怎能不见,痴迷的很呢!”

    “我刚才请香妈代为说项,一会儿来大家会来这里敬酒。”

    “如此甚妙,甚妙!”

    郭嘉抚掌大笑,董俷却不禁愕然。

    这来莺儿素来是对人不假以颜色,怎会答应这等要求?正犹疑着,却听门外环佩声响,一个淡妆素衣的女子,走进了厢房。盈盈一拜,“来莺儿见过诸位大人。”

    果然是来莺儿!

    董俷疑惑的看着那女子,高堂隆忍不住轻声道:“西平有所不知,昨日孟德做诗一首,赠与来大家。就是刚才来大家所歌之词……名为善哉行,你觉得堪入耳否?”

    原来如此……

    不过董俷刚才心事重重,却没有听到来莺儿究竟唱了什么。

    却听来莺儿开口道:“今日前来讨饶,正是为了感谢曹大人所赠诗赋。来莺儿不过一操持贱业者,怎能当得曹大人诗赋所说?不过甚为感激,特敬薄酒一杯,以助雅兴。”

    董俷虽然和曹操不是第一次来这翠莺阁,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来莺儿。

    这女子当真是美艳,虽处风尘中,却不到丝毫的风尘气。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忍不住点头,低声的呢喃。

    也恰在这时候,来莺儿举觞走到了董俷的面前。初见董俷的时候,来莺儿不免流露出一种厌恶之色。这男子好生无礼,直愣愣的看着她,好一副色迷迷的嘴脸。

    可再仔细看,却发现董俷的目光格外清澈,没有半点的情欲。

    “大人,您刚才所说什么?”

    董俷未曾察觉,还是曹操推了他一把,这才让他恍然大悟般的清醒过来,歉意一笑,举觞道:“抱歉,刚才想事情有些出神,故而……来大家莫怪,俷自罚一觞。”

    说完,端起那翡翠觞,将酒水一言而尽。

    来莺儿却不愿意,“大人,您刚才说的什么?小女子并未听清楚,劳烦大人再说一次,可否?”

    “我……”

    董俷刚才说的时候,虽然说是呢喃,可听见的人还是不少。

    陈群眼睛一亮,笑呵呵的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俷公子,似是意犹未尽,群请教这下文怎样?”

    董俷张口结舌,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

    好端端的,口怎么这么贱呢?

    这本是上辈子在初中时学过的一篇课文,甚至连可这课文的名字,是谁所做都记不得,哪里来的下文?只记得这文章所赞的是莲花,说的是一个人的品德如何高洁。

    可如果让他背下来,还真想不起来。

    周围人都看着他,来莺儿的目光中,似也带着一种期盼。

    董俷苦笑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俷不过见来大家清雅脱俗,故而一时情动,才得此诗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在座众人皆是文才出众的人,闻听这一句话,都流露沉思之色,片刻后郭嘉鼓掌笑道:“西平果然不凡,当初听闻小师妹嫁给西平,嘉甚敢不服。但现在,嘉服了……”

    原来这儿还有一个蔡琰的崇拜者呢!

    董俷不由得心中苦笑一声,却没有再开口。

    来莺儿却不肯放弃,虽然明知道董俷说的有理,可那十二个字,却撼动了她的心灵,面对这丑丑的家伙,生出了一种知己的感受。

    轻咬下唇,来莺儿说:“还未请教这位大人是……”

    “哦,忘了与来大家介绍,这位是这两年雒阳城里风头最盛的人物……”

    “莫非是那为红颜一怒而杀人的董西平,董校尉?”

    来莺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奇的看着董俷,轻声的询问。

    曹操好不酸楚的说:“原来西平有这么大的名声,升平只说是雒阳城风头最盛之人,来大家就已经知道了西平的来历。”

    来莺儿脸一红,“曹大人说笑了,莺儿深处这烟花之地,自然也听到了不少传闻。我等甚敬董校尉,虽传闻董校尉心狠手辣,可能为红颜一怒杀人,却是好男儿。”

    周围的歌姬们,也都频频点头。

    董俷的脸都成了酱色,苦笑一声,心道若是不设法引开话题,不晓得又要说甚丑事了。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想破了脑瓜子,终于把这一段当年最为熟悉的词句说出,却让众人寂然。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曹操呢喃几句之后,忍不住站起来深施一礼,“西平,操今日方知你非但才学胜我,这品德也远胜于我。操对来大家仰慕,随发自真心,却不免掺有杂念,实在惭愧。”

    董俷面红脖子粗,连连客气。

    而那来莺儿的目光却是灼灼……

    ******

    这一顿酒,只吃到了子时将近。

    来莺儿少有的相陪到酒宴结束,这才告辞离去。

    对于翠莺阁的姑娘们而言,来莺儿的举动却是极为少见。要知道,即便是往昔来大家有敬酒的举动,却从来都是敬罢了酒,马上走人,很少与人一起吃酒到最后。

    第二天,当来莺儿的香闺门前挂起了那一副文字的时候,众人放明白了一些。

    来大家这是遇到了知音啊!

    而这残缺的爱莲曲,随之传扬开来,让董俷的名字更加响亮。

    这是在赞美来莺儿,还是在自喻品德圣洁若青莲?自然又引起了一番激烈的争论。

    有人说董俷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可有的人却认为,董西平的爱莲曲,却恰如其分的点出了来莺儿的风情,再恰当不过。

    而曹操,也因这爱莲曲,而成为董俷忠实的拥趸。

    逢人说董俷的坏话时,必然是好一番的争论,甚至不惜撸袖子准备动手。

    董俷的日子也不好过,第二天从校场回来,就看见蔡琰和董绿两人在厅中朝他冷笑。

    “姐姐,绿儿,你们这是干什么?”

    “董大才子可真是好风流,一日之间惹得雒阳轰动,好本事啊。”

    董俷在北宫忙了一天,怎知道他那首残缺不全的爱莲曲如今已经为人竞相传唱?

    不禁疑惑的问道:“我干什么了?什么惹得雒阳轰动?”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董大才子真是好本事,当远观而不可亵玩啊!”

    “啊?”

    这本是董俷昨夜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蔡琰知道。

    心中不免苦笑:“我昨日去翠莺阁的事情,回来后不是已经向姐姐你们说过了吗?”

    “可是你却没有说,你为那来莺儿做赋一首!”

    “是啊,相公你将那来莺儿比作青莲,却将我和姐姐放在何处?从未见你为我二人做赋……难不成,我和姐姐还比不过那来莺儿吗?不成,相公也要为我们做赋才行。”

    绿儿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董俷的脑袋真的是懵了……居然忘记了家中还有两个醋坛子。

    “这……”

    蔡琰站起来,哼了一声道:“我不管那来莺儿是什么人,既然你能为她做赋,就需要为我二人也做赋一首才行。限你三十天内完成,否则休怪我们不和你讲道理。”

    说完,就拉着董绿走了。

    董俷有一种想要自杀的冲动……好端端的嘴那么贱,做什么赋啊!

    三十天,莫说是两首,就是半句,董俷也想不出来。可他也知道,蔡琰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女子,若是不能做出满意的诗赋来,只怕是很难过的了她这一关吧。

    正在苦恼时,书房门被人推开,却见典满探头进来,“义父,练功的时间到了!”

    董俷答应了一声,起身走出了书房。

    这两年因击鞠联赛的赌局,董俷着实大赚了一笔。

    马嵩和唐周在雒阳郊外,北邙山脚下买了一大片田地足有上千亩的土地。董俷后来干脆让人在那里建了一座村庄,将一部分博浪士和巨魔士安置在村庄中,不但减轻了大宅门房屋紧张的问题,还作为奖励,赏给了张绣、班咫、晏明等人一些土地,着实让这些人开心不少。至于为何在北邙买地,董俷也说不清楚,只是下意识……

    反正是一块风水宝地,买了也就买了!

    典韦和家人,以及一百名巨魔士如今居住在大宅门内,包括沙摩柯在内的五溪蛮人,使得前院校场空闲了不少。董俷后来专门划出了一个小校场,是供他们三兄弟和典家的孩子们练功所用。典满如今已经跟随董俷学了两年的锤,锤法日益精深。

    走进小校场,就看见典韦他们正在呼喊操练。

    沙摩柯在一旁,为甘夫人指点。这两年,二人的感情进境很快,甘夫人嫁给刘备的时间不长,感情也说不上特别的深厚。沙摩柯虽然长得难看,却是个知道疼人的家伙。比之那一派大丈夫气概的刘备,却是另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存在。

    刘备的母亲,已经被董俷悄然送去了西北张掖。

    这老太太留在这里,总是个碍眼的角色。特别是在沙摩柯天天找甘夫人说话之后,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让甘夫人不自在,也让董俷他们感觉着非常难受,干脆送走。

    反正,保住老太太衣食无忧就好,其他的事情……

    刘老太太走后,挡在沙摩柯和甘夫人之间的那根刺也就没了。加之蔡琰和绿儿在中间推波助澜,使得二人的感情得到迅猛发展。甘夫人温淑贤良,对于性情暴躁的沙摩柯来说,却是大有裨益。至少这两年,沙摩柯那火一样的性子,变得稳重不少。

    见到董俷进来,典韦等人都停下来问好。

    董俷笑了声,脱下身上的褂子,活动活动身体。

    华佗的五禽引导术颇有玄妙,用起力来,可以让全身刚硬似铁,但松弛下来,却变成了一种很柔和的线条。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男,却能给人一种极致的力量感。

    这使得董俷出手的爆发力,变得更加凶猛。

    典韦、沙摩柯二人联手,也要在五百招以后,才能战胜使槊的董俷。但若是要一对一的拼杀,三百招内,沙摩柯败北,五百招内,典韦败北。当然,若是董俷用锤……

    活动完毕,典满上马轮锤,和典弗等人打在一起。

    而董俷则趁此机会,拎起一把只有二十几斤重的木锤,呼的一下子朝着校场中的铁桩子砸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铁桩子乱颤,但是木锤却碎成了粉屑。

    沙摩柯忍不住说:“二哥,这木锤怎硬的过生铁?”

    董俷立刻反驳,“那王越怎能用一把短剑,在我精炼打造的槊身上留下那种印记?”

    “这个……”

    沙摩柯回答不出来,典韦也无法给出答案。

    看着董俷砸碎了五十个木锤,大汗淋漓,如同虚脱般的走过来时,典韦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弟,以你之勇武,这天下少有人是你的对手,你何必如此的用功呢?当初黄大哥也说过,举轻若重,非机缘奇特不可得。你苦苦追求,却未免有些执着了。”

    董俷从牛刚手中结果湿巾,擦去了额头汗水。

    只觉得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好半天才算是恢复了力气。

    “大哥,这天底下奇人异士多了去,天晓得还有什么厉害人物存在?当初我没有对战王越的时候,也认为自己的本领够厉害。可是和他打过,我才知道……什么机缘之类的话语,那都是虚幻的说法。我只信天道酬勤,一份付出就有一分收获。所有的机缘、运气,都是建立在一分分的努力之上。这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沙摩柯觉得有些不服气,忍不住道:“未必,像二哥你这般神力,不就是天生的?”

    “这固然是老天的保佑,但仔细想想,若不是你我后天勤奋,又如何能有今日的本领?”

    想想也是,沙摩柯哑口无言。

    而典韦却是连连点头,“二弟说的不错,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孩子们可听到你们二叔说的话语?想要驰骋天下,没有过硬的本事可不行……你二叔的功夫,如今已经是出类拔萃,可还是一样不肯松懈。典弗、典佑、典满、牛刚,莫要生了懈怠心。”

    “我等明白!”

    甘夫人突然插嘴道:“叔叔不但武艺高强,文才也甚佳。今日妾身听说,叔叔为那翠莺阁的来莺儿还做赋一首,非常轰动。沙沙,你也要好生学着二叔,别天天就知道练武。二叔每天要镇守北宫,回家还勤练不怠,连那学问,也不曾放下。”

    “我……我哪比得上二哥!”

    沙摩柯本就是红脸膛,如今却变成了紫色。

    小声的嘀咕:“文采好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嫂嫂们逼得脸红脖子粗?”

    这一句话,却把董俷惹恼了。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嘛……这厮分明是薄我的面皮。

    “三弟,可敢与我一战?”

    沙摩柯眼睛一亮,兴奋的说:“打就打,比文的沙沙不成,比武的,我却是不怕你。”

    说着话,就要跑去牵马。

    惹得典韦哈哈大笑,“三弟莫急,要打,也是我先和二弟交锋……牛刚,抬我戟来。”

    校场中,典满被典弗、典佑两兄弟打得是狼狈不堪。

    他也练过五禽戏,锤法也尽得董俷真传。但毕竟年纪小,一对一还行,一打二,就有些吃力。

    “不打了,不打了!”

    典满拨马跳出圈外,“爹爹和义父要过招,我们先观战,等下再和你们较量。”

    典弗笑道:“等下就等下,难不成等一下,你就能打得过我二人吗?谁怕谁啊!”

    三人退出校场,自有校场门口成蠡牵来战马兵器。

    董俷翻身跨上了象龙,手舞大槊虚空一轮,只听刺耳的历啸声,震得甘夫人忙退后几步。

    沙摩柯轻声道:“二哥就喜欢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鬼哭使起来,让人听着是难受至极。每次和他打,都要先忍受这种声音,否则三魂七魄就先被钩走了一半。”

    董俷手中的独脚铜人槊,名为鬼哭。

    是任红昌起的名字,说董俷这槊施展开来,简直是鬼哭狼嚎,让人难以忍受。

    本来只是随口的这么一说,可是后来就传开了。大皇子辨干脆就称其为鬼哭槊。

    典韦手中的大戟,也增加了份量。

    是蒲师傅在张掖用从西域采集而来的一种天外精铁打造。其实,这所谓的天外精铁,就是铁陨石。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打造出这对大戟,共重一百四十斤。

    典韦持戟,顿时杀气腾腾。

    催马冲过来,大戟舞成一团银光,猛然大吼一声,双戟力劈华山迎面砸来。

    董俷举槊相迎,动作看似柔和,却实际上是力贯千钧。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二马错蹬,典韦的手臂却是好一阵子发麻。心中不由得暗道一声:二弟的力气,又大了……

    “大哥,看槊!”

    董俷在马上双手握槊,端平,却是最普通不过的四平势。

    右手握住槊杆,杆根与肘相齐,左手食指贴在槊干上,其余四指紧握,左臂前伸,右臂弯曲,手腕一塌,扑棱棱,迎着典韦冲过去,抬手就是一槊刺出。这本是枪法中的一招,指月录中,名为刺喉,讲的是快、准、狠三个要诀,极为狠辣。

    而在旁观者的眼中,却产生了一种错觉。

    董俷的槊刺出的非常缓慢,可是有一种惨烈的杀气四溢开来。

    沙摩柯久经疆场,还能抵抗。可甘夫人却不行,甚至连典家三兄弟和牛刚,也不行。

    忍不住同时后退,暗叫一声:好!

    却在这时后,典韦双戟交叉,平行挂出。铛的一声,那槊头正击在了双戟交叉的位置上。

    声音先响起,但是大槊却是随后撞击在大戟上。

    这种怪异的错觉,令沙摩柯的拳头紧握,紧张的不得了。

    如今,他也初窥举重若轻的门径,知道董俷和典韦,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使出了全力。

    两人胯下的战马唏溜溜暴叫,噔噔噔的后退不停。

    典韦神色肃穆,大叫一声:“二弟好武艺!”

    “哥哥的也不差……”

    只这一击,二人都已经清楚了对方的深浅。董俷心道:大哥的武艺又强了几分。不晓得比之原来历史上这时期的他又如何呢?

    而典韦的心中却是惊骇。

    要知道这两年他从没有一日懈怠,每天都是苦练武艺,更随着董俷学会了五禽引导术,力气大增。

    而董俷,白天忙于公事,晚上又时常贪恋男欢女爱之事。

    在典韦看来,即便是不能超过董俷,至少也能在伯仲之间……

    可刚才一比才知道,他在进步,二弟的功夫也在进步,丝毫不比他的进步速度慢。

    若是让董俷弃槊用锤,会怎么样?

    典韦想起那对在牧场存放,重达三百四十四斤的擂鼓瓮金锤,不由得心头一阵发寒。

    就在这时候,校场外却传来了一声高呼:“好武艺!”

    董俷扭头看去,只见成廉、王双带着两个人从外面走进了小校场的大门。

    翻身下马,董俷迎了上去。

    大宅门的人都知道,在董俷练武的时候,没有大事情是不能打搅。那二人之中,有一个却是董俷认识的,居然是他留在陇西,协助牛辅守城的庞德。两年多不见,庞德变得更加魁梧,脸上透着一股子精干之气,步履间显得是格外的沉稳。

    而另一人,董俷却不认识。

    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的模样,身材不算高,但是却生的孔武有力。

    这二人随王双、成廉走进校场后,成廉上前一步道:“主公,这二位是从凉州来,说是带来了重要的消息。大夫人说,要您亲自过问为好,故而末将就带他们来了。”

    董俷点点头,笑着说:“令明,一向可好?”

    “有劳主公挂念,庞德一切尚好!”

    庞德上前行礼,却被董俷拦住,“莫要多礼,快快请起。这位是……”

    那人上前一步,呈上一封书信:“草民麴义,本是冀州平原人,早年在凉州奔走游历,前些时候在敦煌与黄先生相识,故而效力于陈到将军帐下。数月前,有一位贾先生过去,和陈将军商量了一番之后,陈将军就命草民先到牧场,然后来雒阳为大人效力。不想在牧场结识了庞将军,他也正好奉命来雒阳,我们就结伴同行。”

    董俷一怔,心中不禁疑惑。

    麴义之名,他并没有听说过,至少在评书中无甚印象。贾先生,定然是贾诩喽……他怎么去了张掖?不过陈到既然派他前来,定然不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庞德,他来雒阳干什么?

    按道理说,老爹就算是派人送信,也应该是找一个心腹的人啊?庞德应该算不上。

    不过口中还是很客气了一番,从麴义手里接过了信。

    “麴将军辛苦!”

    既然是在陈到帐下效力,又能被陈到看重,想必也是个军官。

    董俷没有先看信,朝庞德看去,疑惑的问道:“令明,你来雒阳,莫非也是找我?”

    庞德点头,从怀中也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董俷。

    “前些日子,李军师来陇西,交给了小将一封书信,要小将立刻送来雒阳。小将是在路过牧场时认识了麴将军,可没成想居然都是……呵呵,李将军说,书信送到,要小将留在雒阳,听从主公差遣。”

    一下子有两封信!

    庞德口中的李将军,应该指的是董俷的姐夫李儒,如今水涨船高,官拜军师中郎将。

    李儒、贾诩,同时送信过来,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麴义的身份,已经无需再去怀疑。既然是在牧场中见到的,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也没有急于看李儒的信,董俷问道:“麴将军,你来的时候,陈将军可有话交代?”

    “陈将军说,要草民在大人帐下听命。”

    “哦?”

    董俷又问:“你在陈到那里是什么官职?”

    “启禀大人,草民刚投陈将军帐下时间不长,还没有安排。不过陈将军说,大人定然能给草民一个好前程……”

    董俷点头,露出了笑意。

    把书信揣入了怀里,一手拉着庞德,一手拉着麴义,“二位将军都是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洗一洗,正好我也没有吃饭,咱们一起吧。大哥,三弟,还有小子们,都一起了……成廉,去通知张绣,让他也来。宫中的事情,交给红昌负责。”

    成廉立刻领命而去,王双则带着庞德和麴义,前去安顿,先洗去风尘。

    成蠡则安排酒宴,其他人也都乐呵呵的走了。董俷先是去了书房,关好房门后,把两封信放在桌子上,并不急于观看。李儒和董俷常有书信来往,但是派庞德来,无疑是说明,他已经知道庞德是董俷的人。如此郑重其事,应该有大事发生。

    而贾诩,自从董俷来了雒阳,从未有过一字的往来。

    突然离开陇西,出现在了张掖……

    难道说张掖有危险?

    董俷紧锁眉头,沉吟半晌之后,拿起李儒送过来的书信,缓缓的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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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量传奇

    离开位面,去猎杀“自己”,以获得能力包养MM。为了遵循“能力越大则妞越多”的潜规则,主角不得不不断的猎杀自己,直到自己有挑战天下的能力。

第一七六章 西园立八校(一)

    闻今上意立新军,弟当取之。

    凉州战事已近尾声,西平应谋未来事,新军势在必得。恐弟身边人不足,故遣庞德相助。德为弟之心腹,久在陇西,则兄必生疑。子颇有才干,可为西平之臂助。

    李儒的信没有台头,没有落款,但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董俷放下书信,心道:皇上组建新军的事情,没想到连姐夫那边都已经知道了。想必,这里面也有爹的意思。看起来,郭嘉昨日所说的事情,也并非只是危言耸听。

    拿起另一封信,打开来却掉出两张信瓤。

    一封是陈到所书:麴义有大才,精于兵事,胜到十倍。主公可大用……

    而另一封则是贾诩的信:陇西无大事,诩已至张掖。劭有才,屯军之事也已完备,无需多虑。凉州平稳,主公必有凶险,当手握兵马,方立于不败。新军将立,主公定要取之……得新军,则主公近日无忧。诩当于西域观之,望主公多多珍重。

    又是新军!

    董俷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

    郭嘉这么说,李儒这么说,连贾诩也这么说。

    看起来他们都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可却都没有说清楚。不过,董俷有些生气,贾诩心中的意思,分明有一种隔岸观火的意思。他不明白贾诩究竟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可总有些不安的感觉。特别是那一句,得新军,则近日无忧。那未来当如何?

    生气归生气,董俷倒也明白了,看样子必须要谋取新军的位置了。

    贾诩虽然在张掖,但声望并不高,甚至许多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估计闹不出什么风波。陈到、黄劭,和董俷有生死之交,而且也都极为智慧,董俷并不担心。而裴元绍等人,可说是董俷的心腹,出生入死的交情,也绝不是贾诩能撼动。且不管贾诩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董俷多多少少的能明白一点:这是贾诩对他的考验啊。

    当初董俷以死相迫,虽然让贾诩臣服,但还没有展现出足够的能力,让他效死力。

    这老狐狸,看起来是准备报复一下,隔岸观火,看好戏呢!

    虽说这样做有点不太地道,可如果做好了的话,贾诩定然再也没有理由不效死力。

    有本事的人,大概都是这毛病吧。

    想到这里,董俷反而不生气了。他既然决定要考验我,说明他多少还是看好我的。

    当晚,董俷在府中摆宴为庞德、麴义接风。

    在酒宴上,也顺带着安排了他们二人的职务。

    北宫现有五营,其中鸾卫营全是女兵,只能由任红昌担任。而宫外有四营卫士,尚有一营没有主将,此前都是张绣来兼顾。陈到说麴义精于兵事,索性将这一营交由麴义主掌,官拜牙门将。另外三营,分别是有三个北宫军的老人担任。这三人还算尽心尽力,董俷也不好擅自动他们的职务,否则就会引发出上面的猜忌。

    不过,这三营实际上已经被典韦和张绣控制,倒也不担心他们造反。

    沉思片刻之后,董俷命庞德执掌博浪士。毕竟对于张绣如今已经是军司马,北宫军许多事情都是由他来处理,实在没有太多的经历顾忌到博浪士的训练。庞德亦是猛将,同样是官拜牙门将,虽在北宫军的序列之内,但实际上却主掌博浪士的训练。

    一应事情安排妥当,董俷长出了一口气。

    “各营从今日起,要加紧训练,不可有半点懈怠!”

    “喏!”

    众将起身领命。

    不管是麴义还是庞德,显然对董俷这个安排非常满意。

    而董俷也想看看,一个是被陈到盛赞‘我不如他’的陌生人,一个是历史上曾和关二哥打得棋逢对手的庞德。这二人虽然还年轻,可想必都不会让董俷感到失望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看新军何时建立。

    ******

    中平四年,眼看着天下形式一片大好,雒阳城内,歌舞升平。

    就当人们以为太平盛世将要到来的时候,荆州长沙郡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再次让已经趋于平稳的汉室江山,处于动荡飘摇之中。

    长沙人区星,原本是太平道教众,因不满新任长沙太守对治下的盘剥,召集三百太平道教徒击杀了长沙太守,而后聚众造反,并且很快的聚集了数千人,占据长沙。

    区星自称将军,旬月间攻城略地,将长沙周围的县城占领,声势浩大。

    比之张举当初的造反,区星显得非常聪明。

    但在之后,区星却亮出了他太平教徒的身份,自称是继承张角衣钵,引得四方太平教众来投。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反贼的数量从几千暴增至五万人马,虎视荆州。

    “飞燕,这区星,你可曾听说过?”

    位于汝南穰山深麓,也有一支人马,数量只有八千左右,但是却极为精悍。

    大寨依山而建,分内外两寨。里面的是老幼妇孺,负责耕种和纺织;外寨则有分为三寨,中军大寨有四千人,左边一寨建在山岗上,右边的寨子则立于空旷地中。

    三寨成掎角之势,能互为声援。

    大寨的主帅,却是当初从宛县撤走的张燕,左边营寨的主将是刘辟、龚都;右边营寨的主将名叫张白骑,原本是黑山军的一部。

    张白骑曾是张牛角手下的大将,和张燕素有兄弟之情。

    张牛角死的时候,张白骑是负责镇守高邑,没成想被董卓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失了高邑,带着本部人马辗转冀州。管亥在黑山组军,得满宠相助,声势浩大。

    张白骑于是前去投靠,可当初管亥不过是张牛角手下的一名小将,如今突然成了张白骑的上司,自然心里就不是很舒服。加之管亥听满宠的意见,以自身发展为主,不断壮大力量,却从不提为张牛角或者张角报仇的事情,令张白骑更加不满。

    管亥兴兵,只掠夺而不占据城池,令张白骑的不满终于爆发。

    而在这时候,他得到了张燕的消息。张白骑不服管亥,但是却非常服气张燕。

    于是临阵突然带着本部人马撤退,赶往汝南投靠。也正因为他的突然撤退,造成了管亥建立起的防线露出了一个缺口,一日之间就溃败而逃,不得已退回了黑山。

    同样,也使得白绕三人不得不离开冀州,前往司隶地区求生。

    张白骑在到了穰山之后才得知了这一消息,好生惭愧。幸好张燕相劝,这才让他心里舒服了一些。如今闻听区星竖起黄巾大旗,张白骑顿时感到无比兴奋,前来中军大寨询问。

    张燕也得到了消息,正要让人通知张白骑三人。

    听张白骑的问话,张燕忍不住说:“怎么,你也没有听说过区星这个人吗?”

    “第一次听说!”

    这时候,龚都和刘辟赶来,张燕连忙询问这二人。

    也难怪,他和张白骑原本都隶属于北方大帅张牛角的麾下,对南方太平道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哪知刘辟、龚都也是一脸的迷茫之色。

    “区星是谁?我等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龚都说:“飞燕,南方各州,乃至于交州等地的教友,哪怕只是个小帅,我二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可是这区星,确实不知道……估计连个小方都不是,不清楚。”

    “该死的小人,怎敢妄称得将军衣钵?”

    张白骑生平对张角最为敬重,其次是张牛角。至于张宝、张梁,尚拍在张曼成之后。闻听有宵小冒用张角之名,心中怎能不怒?在他看来,张燕如今才是最正宗的张角传人,何时轮到那区区的小人物?当初他离开冀州,也是看不惯管亥为首脑。

    反倒是张燕冷静下来,沉吟片刻后,突然笑了。

    “也罢,既然这厮要用天公将军之名,我们不妨成全他一下……这两年官府也开始对我们留意,实不利于发展。不若趁此机会,突袭汝南,把那汝南的粮草金银尽数掠来……此事有刘、龚二位将军负责,记住要把那汝南的库府给我搬空。”

    龚都笑道:“某正有此意,定不负将军厚望。嘿嘿,听说今年汝南大丰收,粮草可是堆积如山。若搬空了库府,则我穰山军可扩张至万人以上,两年无需为粮草担心。”

    张白骑道:“那我呢?”

    “白骑兄随我出击,袭扰徐州……同时要造出声势,我们是要支援那区星小贼。白骑,我知道你想复兴义父他们的大业,可不到时候,真的不到时候。管亥在冀州做的很不错,不占州县,只行掠夺之事。如此一来,官军将收尾难顾。可一旦占据了州县,就等于把我们的实力尽数暴露给了官军……我们如今,还是太弱小。”

    “飞燕,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犯第二次。这次我随你走,你说怎么打,咱们就怎么打!”

    ******

    七月,汝南失陷。

    各地豫州黄巾余孽纷纷响应区星,有飞燕军途径徐州,一路掠夺。

    徐州刺史陶谦命麾下骑都尉臧霸出兵拦截,不成想被飞燕军引入绝地之中,险些全军覆没。

    陶谦大怒,要斩杀臧霸。

    而同样感到委屈的臧霸也在一怒之下,率领部将孙观、吴敦反出徐州,据泰山而立。

    臧霸,字宣高,本为青州泰山华县人,少有谋略。

    其父臧戒曾经担任华县狱掾,因不肯听从泰山太守徇私杀人的命令,而被收押。

    臧霸一怒,带着几十个人在押送途中劫走了父亲,后来逃命于东海,以勇壮而闻名。黄巾之乱时,陶谦接掌徐州,臧霸归附于陶谦,数次破敌,可谓功勋卓著。

    但也因此,臧霸在徐州颇有名气,以至于陶谦生出了顾忌。

    此次治臧霸的罪,与其说是因臧霸征伐不利,损兵折将,倒不如说是为了铲除异己。陶恭祖原本也是个非常爽利的人,可随着官儿做的越大,就越发的变得小心。

    闻听臧霸反出徐州,陶谦勃然大怒。

    立刻派麾下猛将曹豹,领军八千,前往泰山消灭臧霸。

    曹豹,乃是徐州当地的大族出身,也有谋略。可虽说他兵多将广,可那泰山却是臧霸的地盘。地形不熟,被臧霸沿途奇袭,损兵折将。华县城下一战,更打将原本就精疲力竭的曹豹打得狼狈而逃,八千人马回到徐州的时候,却已经不足两千。

    这并不算结束,曹豹出征的同时,陶谦接到了青州的求援。

    有黄巾反贼何曼在青州造反,请求陶谦出兵援助。

    当陶谦接到曹豹战败的消息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臧霸,竟然有如此本事?

    青州,是无力去救援了,自家门口的这把火还没有熄灭。

    犹豫再三,陶谦听从了新任别驾糜竺的建议,上书雒阳,请求朝廷出兵平叛。

    七月中,陶谦的求援信到达雒阳。

    而在同一天,平定了冀州黄巾之乱的袁绍,也志得意满的策马自正阳门进入雒阳城。

第一七七章 西园立八校(二)

    啪的一声脆响,那汉白玉雕刻而成的麒麟镇纸摔落在地上,变成了粉碎。

    嘉德殿上,满朝文武噤若寒蝉,眼看着那丹陛龙案后的汉帝愤怒咆哮,却无一人站出来。

    “尔不是平日里不都自称是满腹经纶,胸怀甲兵吗?为何一到这事头上,却连说话都不敢?自中平以来,朕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勤政爱民,为何还是有这许多反贼出现……今儿个是冀州,明儿个是凉州,如今有蹦出来个区星,谁能告诉真,这区星是什么东西?为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青、徐二州都有了反贼,朕才知道?”

    郎中张钧闻听立刻站了出来,“皇上,如今四方盗贼兵器,侵略州郡,都是因十常侍卖官海民,欺君罔上而起。如今朝廷正人皆去,我大汉江山社稷,祸不久矣。”

    汉帝心里有些不快,我这里在问如何平定反贼,你这家伙却蹦出来弹劾十常侍?杀了十常侍就能平定反贼吗?这些该死的太学院出来的家伙,只会干这种事情吗?

    正想着,那张让、赵忠等人立刻匍匐于地上,大哭道:“皇上,老奴们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无奈大臣们不相容,老奴等实不能活矣。请皇上恩准,让老奴等人回归田里,家中一应财物,愿献于皇上,以充作军姿。若大臣还是不答应,老奴等人头一并奉上,只求我大汉江山社稷永固,千秋万代……”

    说实话,汉帝对张让等人是有防范,但却不能妨碍他喜爱张让等人的这番心思。

    满朝文武动辄要他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可唯有这十常侍,却能让他想要如何,便如何为之。这就好像家中养的恶犬,虽然伤人,却能体贴主人家的那种心情。

    汉帝大怒,指着张钧道:“你家中也有近侍之人,为何容不得朕之阿父呢?来人,将这不学无术的奸贼拉出去,斩了他的首级,悬挂午门之外!”

    殿上金瓜武士立刻应命,拖着张钧往外走。

    那张钧一边挣扎一边大呼:“臣死不足惜,可怜汉室天下四百余年,到此一旦休矣。列位臣工,列位大人,为何不站出来说句良心话,难道尔等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不成?”

    满朝文武皆不语,气得汉帝说:“割了他的舌头,看他还敢咒骂?”

    有大臣想要站出来为张钧求情,可是看到汉帝那一脸的怒色,于是又匆匆忙收回了脚。

    这年头,想要活命,保住富贵,当效仿那金人三缄其口。

    张钧的舌头被割下来,满口喷血,犹自呜呜大叫。而张让、赵忠站在汉帝身后,阴冷的目光扫过殿上群臣,那意思是说:来啊,弹劾我们啊,那张钧就是前车之鉴。

    “好了,说说如何平定反贼吧。”

    张让轻声道:“老奴有一人选,袁太傅之侄袁绍袁本初,素有贤名。且平定了冀州黄巾之乱,想必由他出马,区区长沙反贼,定然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啊。”

    汉帝眼睛一眯,“倒是个好人物!”

    袁隗一听,就知道张让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老阉货是想把本初支走啊。汉帝准备组建新军的消息很多人都听说了,据说袁绍因为平定冀州之乱,已经入了汉帝的法眼。这时候把袁绍支走,分明存心不良。

    袁隗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家族人能掌握兵权的机会,又怎么会放弃。

    连忙说:“皇上,本初确实有本领,但他在冀州平乱,两年来日夜操劳。昨日回京以后,就病倒在榻上,至今无法下地走路……请皇上怜悯我袁家世代忠良……”

    张让闻听冷笑。

    下不了床?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在翠莺阁喝的大罪,还怒斥董家子为文坛巨盗,剽窃了自家老婆的作品出来显摆……怎么这一夜之间,就病的连下地走路都不行了?

    不过,大家同殿为臣,都守着点规矩。

    先有士人向张让挑衅,他自然也要回敬一局,警告了袁隗也就算了。

    汉帝皱眉道:“若是如此,谁能掌兵?”

    袁隗说:“臣有一人保荐……前车骑将军朱儁曾平定青、豫反贼,可由他出兵青州,剿灭青徐二地的黄巾余孽。”

    “朱公伟嘛……”

    汉帝点点头,这倒也是个人才。他虽然比不上卢植那本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却也是中中矩矩。最重要的是,这朱儁不似卢植那般的威望,当不足以顾虑。

    “太傅举荐的人不错,那就由朱公伟督射声、长水、步军三校出击,剿灭青徐反贼……恩,青徐反贼有人剿灭,那荆州呢?长沙的区星,有谁去剿灭比较合适?”

    袁隗想了想,“北宫校尉董俷,曾在宛县立功,更驰骋荆州,为世之虎将。其义弟沙摩柯,原本就是武陵山五溪蛮小王,对当地熟悉,可由他出马,定然功成。”

    这两年董俷在雒阳实在是太嚣张了!

    袁隗为他擦屁股,擦的可说是脑袋发麻。

    让他离开雒阳一段时间吧,也让大家都省省心啊。

    那知道汉帝却不这么认为。秋季击鞠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若走了董俷,谁为他赚钱?

    这两年,靠着三届击鞠比赛,汉帝可是捞大发了!

    “董西平镇守北宫,责任巨大,不可擅自离开。而且区区反贼,居然就要出动世之虎将,岂不是说我大汉无人了吗?袁太傅此议不甚好,当再予以考虑,考虑!”

    看起来,还要继续擦屁股。

    袁隗的脸苦了。

    自家那侄儿袁绍,也对来莺儿颇有眷恋。原以为凭借此次剿匪之功,能显露一下。

    可没成想回到雒阳后,才知道董俷居然做了一个什么爱莲曲。

    竟惹得来莺儿迷三倒四,除了正常的歌舞表演之外,以往的敬酒陪酒,一律不允。

    想用强?

    袁绍也知道这雒阳城里,多少眼睛看着他。

    别的不说,十常侍肯定对他非常留意,稍有不慎,一本参过去他的前程就要完了。

    何进站出来,沉声道:“皇上,臣有一人推荐!”

    “何人?”

    “太尉张温之前曾向臣举荐了一人,说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今张太尉手下担当军司马。此人姓孙名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氏。皇上的意思是杀鸡不用宰牛刀,既然如此,想那孙坚正好合适。不若许他一个长沙太守的职务,负责平定叛乱?”

    孙坚是谁?好像是个无名小卒……

    心意虽遂了,可这是兵事,万一除了问题的话,岂不是更麻烦?

    何进笑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已命扬州刺史秦颉出兵,若孙坚督战不利,则有秦颉来解决反贼。秦颉兵强马壮,且久经疆场,也是个知兵的名士,定然无虞。”

    孙坚胜了,则说明我大汉人才济济。

    孙坚败了,还有秦颉来剿灭反贼……

    这听上去似乎也不差。

    “准奏,命越骑营与步兵营协助孙坚平定长沙之乱,羽林军左右骑人马,出兵司隶,协助太尉张温平定黄巾余孽。这司隶之乱,我看也差不多是时候做个结束了。”

    “皇上英明!”

    张让突然站出来说:“皇上,羽林军左右骑出兵司隶,那京畿之地,岂不是只剩下屯骑一校了吗?如此一来,京畿之地岂不是兵力空虚,若有大乱,雒阳危矣。”

    估计这早就是排演好了,殿上群臣心中都很明白。

    果然,汉帝点头道:“阿父所言极是。不过如今十二州动荡,正需我汉军扬威方能镇压。我拟于西园组建新军,由蹇硕担当上军校尉,总领新军。下设八校,蹇硕自领一校,其余七校……”

    没等汉帝说完,就见谏议大夫王允站了出来。

    自从未陷害了董俷之后,王允就表现的非常低调,很少在朝堂上说话。

    他大声说:“皇上所言实为正理。不过七校主将,当谨慎选定,这才不枉为正理。”

    谨慎,如何谨慎?

    见群臣没有反对,汉帝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七校主将,他早就已经有了人选。可王允说的也似乎在理,这可不能由庸人担当。

    “那以王卿之见,当如何呢?”

    王允说:“七校乃拱卫京畿的主力,主将自然应有霸王之勇,岑朋之才,方为妥当。”

    霸王之勇,那是说的楚霸王项羽。

    岑朋之才,却是说的光武中兴元勋之一岑朋。

    这王允好大的口气。岑朋为百年一出的将领,那项羽更是五百年一出的猛将,如何集于一身?

    汉帝微微蹙眉,“王卿若是有主意,就直言。”

    “皇上可昭告雒阳,各军将领,皆可以角逐七校主将。于校场比武,分斗将与战阵两场,从中胜出者,方可担任主将。如此一来,则天下将才,尽归于吾皇所有。”

    何进脸色一变,看着王允,似乎是想要弄清楚他的意图。

    汉帝沉吟片刻之后,点头道:“王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就依王卿所说,明日昭告雒阳,十日之后,与南宫校场演武,胜出者将担任七校主将,钦此,散朝。”

第一七八章 武夫争雄(跪求月票)

    蔡府莲花池……

    为何是莲花池呢?原来自董俷那残缺不全的爱莲曲一出,却令得雒阳名士争相养莲,以彰显品格高洁,若同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就连蔡老头也没有能够免俗。

    老头此刻正坐在莲花池上的水榭中,喝一觞酒,看一眼池中莲花,好不快活。

    董俷恭恭敬敬的坐在旁边,也不敢扰了老爷子的雅兴。如今这雒阳人都知道,蔡老爷子年纪越大脾气越火爆,莫要扰他兴致,否则就要承受老爷子的雷霆之怒啊。

    不过,董俷很奇怪,老爷子为何事把他叫来?

    叫来了又不说话,只是喝酒赏莲。莫非是闲的无聊,把他抓过来遛腿儿不成?

    但又不敢过问,只好静静的坐着。老爷子越老也不晓事,不知道我现在很繁忙吗?

    就在董俷有点耐不住的时候,有管家蔡安来禀报:卢公和刘洪来了!

    “啊,快快有请!”

    蔡老爷子这才笑眯眯的起身,满意的看了董俷一眼,“西平,看起来这两年你倒是很用心,这养气的功夫是越来越深。还以为你憋不住一炷香的时间,呵呵,不错,不错!”

    这老先生,居然还有心思考校?

    董俷哭笑不得,连忙谦虚了两句话,而卢植和刘洪,也在这时候施施然走上水榭。

    两年过去,卢植看上去精神反而较之当初董俷刚入京时要好了许多。

    头发已经全都白了,可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颇有白发童颜的趋势,老当益壮。

    而刘洪,还是胖乎乎的,那张圆脸带着笑容,无时无刻不显示出与人为善的感觉。事实上,这老先生也却是如此,如今官拜太史部郎中,兼任南宫校尉,可说是春风得意。

    汉帝觉得,信谁都不如信自家人。

    这两年分封皇亲国戚,镇守四方。刘洪因为精于星相,故而留守雒阳,专司谶纬之说,算得上是大汉皇家御用神棍。与民间的左慈、于吉等人,合称为三大神仙。

    当然,比起左慈和于吉二人,刘洪的名声显然还不够响亮。

    “卢公,可有消息了?”

    蔡邕把两位让进水榭落座,董俷上前拜见老师。

    卢植点头道:“王子师今日在朝堂上提出演武夺校尉,当真是心思歹毒啊,西平不可参加。”

    董俷一怔,“为什么?”

    卢植说:“西平可知道你如今为何春风得意?”

    “这个,俷愚鲁,请卢师指点。”

    “你执掌北宫,交好辨王子,何皇后是感激的,大将军同样也是看在眼中。如今这雒阳城中谁的权势最大?大将军尔……袁隗一干人,虽有四世三公的头衔,门生故吏遍布,但手里无兵无将,不足为虑。大将军不开口,你就可以确保无忧。”

    “可是……”

    “我知你担心以后的事情,却也没有错。但你若争夺新军校尉,则北宫必将交予别人手中。失了与辨王子亲近的机会,你虽是远虑,却难保没有近忧啊。故而,北宫校尉一职决不可落入他人之手,否则你失了何皇后的保护,定会有人加害。”

    刘洪饮了一觞酒,接口道:“西平,我们三个老东西如今和你栓在了一起,我前些日子抢夺南宫校尉的职位……可谁都知道,我不通兵事。南宫一校还是会交给你来掌控,两宫合并,则皇城安危尽系于你手中,你又担心什么?”

    “可父亲的意思是……”

    蔡邕打断了董俷的话,“仲颍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可现在的问题是,你若参与新军主将的争夺,定然会引起诸多方面的关注。袁家对新军势在必得,大将军也对新军垂涎欲滴。而皇上呢,自不甘心辛苦组建的新军为他人所掌控,你可明白?”

    董俷反而糊涂了!

    “老师,恕学生愚鲁,不甚了解。”

    “王子师安静了两年,终于忍不住又要跳出来搞风搞雨了……上次因琰儿的事情,我削了他的面子,这一次又搞出来了一个一石三鸟的计策,其心不可谓不毒啊。”

    董俷忙道:“请老师明示。”

    卢植笑呵呵的说:“如今你得意,正是因为你毫无立场可言,左右逢源,大家都相安无事。可若你参与夺取新军的话,就会打破这种平衡。先前你还可以模糊立场,但夺取了新军,你就势必要亮出你的立场来,不管你选择谁,必然得罪两方。”

    刘洪说:“这是其一。其二,你担任了新军主将,势必要让出北宫的权利。到时候不论是阉寺还是大将军一党接手,则你与内宫的那一丝联系,都势必被切断。”

    蔡邕拍了拍董俷的肩膀,“西平,令尊未雨绸缪,让你夺取新军主将,确是好主意。但你不能因为一校人马,而放弃手中现在所掌握的势力啊。论起来,北宫你已经完全掌控,加上宫中的鸾卫营,丝毫不比新军差。若在加上元卓的南宫一校,你手中人马足以抵的上三校人马……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分辨的清楚才是啊。”

    “那我不夺新军?”

    “不,新军要夺……”

    卢植一笑,“皇上手里的人有多少势力,我很清楚,绝对是比不过大将军他们手中的王牌。若是平白的把新军交给那些人,老夫心有不甘,不增加些难度,又怎能顺了我心中的这口恶气?故而,西平你当要夺取新军,而且至少要夺得两校。”

    一会儿要夺,一会儿又不让夺?

    和这些老人家说话,还真的是累……至少在董俷看来,比打仗可要累的多了。

    “那到底是夺,还是不夺?”

    刘洪哈哈大笑,“子干,你还是痛快的说了吧。否则急坏了这小子,蔡翁定和你拼命。”

    三个老头同时大笑,可是董俷却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怔怔的看着卢植,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明白了老头的意思。

    “卢师的意思,可是要我不参加争夺,但是可派人参加?”

    卢植捻着胡子,轻轻点头。心里却不免有些惆怅:想当年我门生何其多,皆是一时良才。可陨落的陨落,不成器的不成器。好不容易有两个得意点的学生,一个如今是反贼,另一个性子太刚烈,不懂得变通,只怕将来会不得好死……儿子卢毓才七岁,实不足以继承衣钵。想一想,也确实难过。不过,董家子倒也不错。

    这两年,卢植不是不为刘备设法,而是这反贼之名坐实,总难以洗清。

    有心让董俷出面,可又一想,当初是刘备主动挑衅,人家不找他的麻烦,还收留了他的家小赡养,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其实,卢植也清楚,董俷来雒阳已经三年了,却从来不提此事,已经是放过了刘备一马,再让他出面洗刷罪名,实不好开口。

    其实,也幸亏了卢植没有开口。

    若是让董俷确认了刘备的去处,只怕二话不说,就会设法将刘备斩除。

    不是他不喜欢刘备这个人,事实上对于评书里那个仁人君子,董俷还是有些佩服。

    可现在已经结了仇怨,自家兄弟还准备占了人家的老婆,这仇怨决不可能化解。

    既然无法化解,那只有成为死敌。

    董俷会毫不犹豫的干掉刘备,以防后患。

    蔡邕说:“我们几个老头子,的确有这个意思。我知道你麾下有不少猛将,至今尚为白身,何不为他们谋划一番?”

    “那岳丈以为谁可以出战?”

    “你结义兄长典韦,如今是北宫左都,亦是猛虎之将,可以出战。由你家将成蠡与之配合,当能夺得一校;你兄弟沙摩柯,为五溪蛮小王,佐以你巨魔士配合,当能夺一校;北宫军司马张绣,亦为良将,可出战之……我们谋取三校,足矣。”

    董俷瞪大了眼睛,看着卢植。

    心道一声:这老头可真够狠啊……我只求一校,他却是求三校?

    可再一想,却又不禁为卢植这番苦心所感动。卢师果然是忠君,此计固然是妙,但实际上却是分化了我的力量。大哥和三弟,当不会负我,不过张绣,却不好说。

    也罢,就遂了他这份心思吧。

    董俷当下点头答应,令三老开怀。

    蔡邕笑道:“我倒是真想看看,那王子师计策落空时的模样……”

    ******

    回家以后,董俷召集了众人,连同班咫、晏明和正在北宫当值的任红昌都聚集起来。

    宣布了三老的意思之后,典韦和沙摩柯倒是显得无所谓。

    而张绣的模样,看上去显然是有些不太一样了。董俷眼睛一眯扫了一眼张绣,却没有说话。

    “大哥自明日开始,无需再去北宫当值,可在家中和沙沙一起练功。成蠡,成廉,你二人要好生的配合,无比要在几天之内,将麾下人马调整到最佳的状态。张绣可暂免军司马职务,全力备战。演武之前,北邙山庄可供你使用,人马有博浪士中挑选。”

    “喏!”

    “庞德自明日起,于北宫当值,为假司马;麴义将军为假左都,暂代我兄长职务。班咫为我军师,明日入府听命;晏明明日往南宫报到,原职务就有十二暂代之。各位,能否有远大前程,只看十日后的演武,俷在这里恭祝各位,都能飞黄腾达。”

    这样的调整,对于在座的众人,无疑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立刻起身,插手行礼道:“我等定不如主公(公子)厚望!”

    自第二天开始,董俷就很少在家中停留,大多数时间留守北宫,操演本部人马。

    在诸多人眼中,董俷这样做无疑是在发布一个信号,他要角逐新军主将。

    一时间,有心争夺新军主将的各路人马,莫不人心惶惶,设法要避开董俷这个虎狼之将。

    十天的时间,眨眼就到。

    一大早,北宫校场旌旗招展,彩带飘扬。

    各方豪杰,争相涌入校场,准备争夺这新军主将的职位。雒阳城,自光武皇帝之后,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景象。只见那赳赳武夫,一个个精神抖擞,顶盔贯甲,杀气腾腾。这个是人如猛虎,那一个是马似蛟龙,刀枪剑戟,光毫闪烁,寒气逼人。

    几曾何时,曾经驰骋天下的威武汉军,已经成了雒阳人口中的回忆。

    可如今,却再次掀起了一股豪烈之气,待鼓声响起,各路英豪纵马闯入了校场中。

    董俷由于是北宫校尉的缘故,所以立于北宫门之下。

    宫门城头上,有汉帝威严端坐。

    两边,文物群臣分列开来,随着上军校尉蹇硕一声大喝:“新军主将,演武开始!”

    刹那间,早已经把校场围得风雨不透的观众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比武现在开始……凡连胜十阵者,将自动晋级,参加明日战阵比拼……演武之时,刀枪无情。故而所有参加比武者,都需要签订生死状,生死由命,不予论罪。”

    众武将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观战的王允等人不由得脸色一变,不过旋即便做释然状。

    袁绍并没有参战,而是轻声询问道:“子师,这样做可以吗?”

    “本初只管放心,王某已经做出了安排……只要那董家子出战,定然难逃算计。有句俗话,好虎架不住群狼,就算那董家子全身是铁,又能捻几根钉?他出战,会落个两手空空,北宫校尉,定难逃本初之手;不出战……嘿嘿,本初的人,至少能夺得两校,岂不是正好应了我等的算计?反正,他出战与否,咱们都大有好处。“

    袁绍点头,“如此,也能出我胸中恶气。”

    倒是旁边的曹操,一脸愁苦之色。

    原本想夺个新军主将,可没成想王允玩了这一手,让他心中大为不满。

    自家事自家清楚,曹操明白,论武力,他打个普通人还行,可若是和那些武将争风,却是不现实。所以,在规矩出台之后,他自动就退出了争夺,老老实实的担当长史。可心里面,却憋了一肚子委屈,对袁绍和王允的不满,是越发的强烈。

    午时三刻,一阵隆隆战鼓声响起。

    签订了生死状的武将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将策马冲出,手持大枪立于校场,厉声喝道:“长水营牙门将李丰在此,谁来送死?”

    话音未落,立刻惹恼了一人。

    举刀飞马冲出,“鲍忠在此,休得猖狂。”

    战鼓声立刻响起,二人刀枪并举,斗在一处。

    董俷向身边的班咫询问:“这鲍忠是谁?”

    “此人为济北相鲍信的弟弟,如今为羽林军骁骑尉。主公,看起来今日可有热闹了……”

    热闹吗?

    董俷看了两眼,很没有风度的捂着嘴巴,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比拼,他实在是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在董俷眼中,不管是李丰还是鲍忠,若他上场,让他二人联手,三个回合之内定能将二人斩杀于马下。

    李丰不是鲍忠的对手,打了十几个回合,拨马败阵。

    这边鲍忠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人喊喝道:“鲍忠休要猖狂,某家来也!”

    一马飞出,马上将二话不说,和鲍忠就打在了一起。

    又是十几个回合,这员将就败下阵来。接着,鲍忠又连败五将,耀武扬威,好不威风。

    有道是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董俷似乎看出来了门道,一蹙眉,轻声道:“这厮好像在作弊?”

    班咫笑道:“主公何必吃惊,为了今日一战,各家世族都是各出手段,正常的很。”

    “正常吗?”

    董俷转身抬头看了看城门楼上观战的汉帝,只见他连连的叫好。

    是糊弄上面那位吧……这些人还真敢来,也不怕被那位看出破绽来?

    有心让人上去教训一下,却被班咫拦住。

    “主公,此人虽不足以虑,但其兄鲍信与曹孟德关系密切,莫要过去坏了和气。”

    董俷一怔,抬头向校场另一边观阅台上的曹操看去。

    曹操也正在看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也罢,由他猖狂吧!”

    董俷说完,眼皮子一耷拉,不再观战。这种比武,看着实在是脏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吧。

    这时候,鲍忠连胜十人,在一阵得胜鼓中,回归本阵。

    接下来又有三四人取得了决赛资格。可董俷看的是越来越困,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沙摩柯嘟囔:“早知道就不来参加这劳什子比赛了,看的人好生无趣。”

    “既然如此,不如你上去试试?”

    沙摩柯闻听大喜,“我就等二哥这句话呢!”

    策马冲出本阵,一横手中的铁蒺藜骨朵,在马上发出一声巨雷般的咆哮:“北宫牙门将沙摩柯在此,谁来送死,谁来送死……快点上来啊,莫让某家等的着急!”

    如同给这校场中人打了一针强心剂,所有人顿时来了精神。

    北宫终于出来人了!

    这两年沙摩柯出赛过几次,被称之为击鞠杀手,从来都是上场就下场,不少人认识。

    一见这位出现了,校场外的观众立刻爆发一阵欢呼。

    谁都知道,这位出现,代表着好戏要开始了……

    汉帝对沙摩柯倒是也有印象,顿时乐了:“原来是六犯之王上场,不错,很不错!”

    这六犯之王的来历,却是源自于沙摩柯每次上场必然会六犯下场的缘故。

    袁绍一蹙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子师,怎么董家子不出现,却出来个蛮人小王?”

    王允想了想,“不怕,这蛮子都出来了,估计董家子也坐不住了!”

    正说着话,那沙摩柯已经在场中大展神威,铁蒺藜骨朵一招把一员武将连人带马砸的血肉模糊。这也是本次比武中第一次出现死人,原本鼓动欢呼的观众,一下子鸦雀无声。虽说已经签订了生死状,可之前却大都是和和气气,都没有下狠手。

    董俷咧开嘴笑了,大吼一声:“沙沙,干得好!”

    妈的,看了半天假把式,终于可以来一场真刀真枪的比拼了。

    也正是董俷这一声,把观众们却从震撼中唤醒,刹那间,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回荡苍穹。

    汉帝的脸色发白,却不停的说:“此乃虎将,虎将!”

    王允一看情况不妙,朝着武将人群中打了个手势。一员头戴黄金盔,身披黄金铠,手持三尖两刃刀的大将怒喝一声,冲出人群,“蛮子,别猖狂,待我取你性命。”

    沙摩柯一横铁蒺藜骨朵,冷笑道:“来将何人?”

    “某家纪灵,看刀……”

    这员将刀疾马快,就朝着沙摩柯扑了过来。王允笑呵呵的说:“此乃公路在南阳招揽的猛将,名纪灵,有万夫不挡之勇。那沙摩柯只怕就算是胜了,也要筋疲力尽。”

    是袁术的人?

    袁绍眉头微微一蹙,心里面不免生出了些许的不快。

    他对袁术很反感,也深知,那兄弟对自己如今的地位很眼红,甚至有虎视眈眈之意。

    当初把他赶走,没想到却在南阳招收了猛将。

    不过再一想,袁绍也就不甚在意:公路在南阳收了猛将,我在冀州同样也有猛将来投。

    这纪灵确实不弱,和沙摩柯斗在一起,眨眼间四五个回合不分胜负。

    董俷一蹙眉,心道:纪灵来了吗?

    这纪灵在评书当中曾有出场,辕门射戟的主角之一,也正是此人。董俷对纪灵这个名字倒是有一点印象。不过他最在意的,却是纪灵手中的那把名为三尖两刃刀的兵器。

    这三尖两刃刀,源于大剑,虽名为刀,可实际上却是长柄的剑。

    柄长八尺,能增加大劈杀的能力。刀刃部分较之长剑厚重,而且又把刀剑做的尖而直。忧郁双刃刀的前端呈三叉壮,活脱脱又枪的样子,故而又有三尖两刃枪的说法。

    这是一件奇门兵器,不在十八般武器之中。

    纪灵招法凶狠,忽而刀做枪刺,忽而枪呈刀劈,变化莫测,非常的诡谲阴险。

    “此人武艺不俗!”班咫轻声道:“我那兄弟也是用这种兵器,但比起此人来,又差了几分。”

    原来晏明也是用这种兵器啊!

    董俷留了心思,猛然喊喝道:“沙沙,十招之内给我解决了战斗!”

    沙摩柯闻听,不再留手。二马错蹬的一刹那,冷声道:“小子,我可要出绝招了!”

    纪灵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和他较量已经颇有些吃力,怎地这蛮子竟然还留有后手?

    正思忖中,沙摩柯已经杀来。

    铁蒺藜骨朵高举,这叫做泰山压卵式。只听呼的一声响,那铁蒺藜骨朵挂着一股劲风落下,沙摩柯在马上一探身,厉喝一声:“三绝杀,崩!”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纪灵举刀挡住。

    可那看似极为普通的一击,却好像蕴藏了无尽的后招。

    铁蒺藜骨朵顺势一起,旋即又落下,纪灵只觉得自己这一挡,好像挡住了七八招。

    那凶猛的巨力一波波的袭来,却让纪灵无法承受。

    胯下马唏溜溜暴嘶不停,连连后退,三尖两刃刀的刀杆已经完全,纪灵喉咙发甜,心口发闷,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全身的力气好像在一瞬间都被抽空了一样。平日里趁手的三尖两刃刀,也变得格外沉重。纪灵暗叫一声不好,拨马就准备离开。

    哪知沙摩柯横眉倒竖,“二哥让我解决你,怎容你逃走,三绝杀,破阵!”

    那铁蒺藜骨朵在沙摩柯手中滴溜溜打转,八棱形状的铁杆产生出一种奇异的幻觉。

    在观战众人的眼里,那铁蒺藜骨朵好像生出了一股旋流。

    扑棱棱自后面探出,正中纪灵的胸口。那纪灵被撞飞出去,胸骨尽碎。跌落在地上的世上,竟然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显然已经没救了。

    这三绝杀,是沙摩柯这两年来苦练出来的绝技。

    由指月录中衍化出来的绝招,若交手时,就连董俷和典韦也颇为头疼。

    两战两死,却让校场周围的武将面面相觑。

    倒是有些将领跃跃欲试,可无奈何观阅台上的人不发话,他们也不能擅自出战。

    这确是一员虎将。

    袁绍忍不住赞叹:“董家子虽鄙,可他们三兄弟的勇武,当真是天下间少有啊!”

    王允则是脸色发白,咬着嘴唇,手不停的打颤。

    董俷冷笑,“纪灵虽勇,可沙沙更猛。非关张之勇,休想胜他……”

    “关张?那是何人?”班咫疑惑的询问。

    董俷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当下打了个哈哈,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发出冷笑。

    沙摩柯在校场中走马盘旋,厉声喝道:“谁人与我交锋?”

    众人也都看出来了,沙摩柯是不讲什么有爱的,上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领不够的,自动息声。本领够了的,却无法出战。一个个心急如焚,这滋味实在难受。

    看校场冷场,汉帝向蹇硕点头示意。

    “沙摩柯勇冠三军,既然无人敢上来挑战,则自动晋级!”

    不少人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这煞星,总算是走了……

    而沙摩柯仍感到意犹未尽,回到本阵之后,还在唠叨不停。董俷安抚了两句,看着空荡荡的校场,突然喝道:“大哥,如今三弟已经扬威,该是哥哥你大展雄风的时候了。”

    典韦闻听仰天大笑,“二弟此言,深得我心!”

    犹豫董俷不出战,故而胯下神驹象龙,就被典韦借走。

    只见这典君明催马冲入校场,双戟一振,厉声喝道:“北宫左都典韦在此,谁来应战!”

    还有一章,八点前更新。

第一七九章 恶来逞威

    观阅台上,王允突然失声叫道:“不好!”

    这老货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袁绍吓了一跳。正羡慕董俷手下猛将如云呢,老货这一叫,把他的美梦随之打破。一皱眉,轻声道:“子师,为何突然如此失态呢?”

    这句话出口的一刹那,袁绍的心头也是一咯噔。

    此刻,典韦也已经冲入的校场。他没有沙摩柯和董俷那般过丈的身高,但依然极为雄武。业已经跟随董俷了四年,二十四岁的典韦,刚进入了一个人的黄金年龄。

    胯下象龙,极为雄壮,如同出海蛟龙。

    马上的典君明,身高九尺,双手紧握八棱大戟,两片月牙儿戟刃,泛着一层血光。

    头戴卷沿八棱紫金荷叶盔,身披八棱紫金荷叶铠,威风凛凛,杀气逼人。

    那象龙,也披着一套由张掖送来的马铠,裹住了全身。马头盔上,还竖了一根犄角,却是用那天外精铁打造,五指宽的刃口,可破重甲,看上去端地是诡异非常。

    这典韦一出场,许久没有征战的象龙顿时兴奋起来,不停的发出龙吟般的暴嘶。

    汉帝却是没有见过典韦。

    一来是典韦虽担任北宫左都,但有董俷在,遮掩了他不少的光芒。二来,他性子本来就有点闷,除了在自家兄弟跟前能谈笑风声,大多数的时候,更像是个护卫。

    不喜欢击鞠比赛,也从不和人嬉闹。

    就连对北宫军颇为熟悉的辨王子,也只是知道典韦是董俷的大哥,却不清楚他的本领。

    汉帝忍不住问道:“北宫竟有如此多猛将?”

    辨王子连忙说:“父皇,这是董校尉的结义兄长,名叫典韦,表字君明,亦是有万夫不挡之勇。”

    “先有虎狼之将,后有蛮人小王,朕倒要看看,这三兄弟的大哥,有什么本领。”

    汉帝来了兴趣,而蹇硕的目光中却是灼灼放光。

    若能收服这两人,西园军中,谁人还敢不停他蹇硕的命令。

    而袁绍也醒悟过来,“董家子好不懂事,竟然妄图夺取三校不成?子师,如今之计,当如何?”

    王允也有点慌了……

    董俷大胆他是知道的,可没有想到董俷会如此大胆。

    稳了稳心神,王允道:“本初,如今之计,或是弃了董家子,或是弃了这典韦。我们只能二选一,决不可让董家子夺了三校。若是那样的话,只怕是大事不妙了。”

    袁绍盘算:王子师的计策虽然好,用车轮战……可那董家子从出道以来,似乎尚未有过败阵。即便是车轮战,也未必能成。如今之计,当弃了董家子,对付此人。

    心中主意拿定,“子师,放了董家子,对付此人。”

    王允当下点头,命人传递消息下去。

    只听那武将人群中冲出一人,厉声喝道:“广平乐就,领教阁下高招。”

    这是袁术招揽的大将,颇有勇力。王允决定先观望一下,看看那典韦有什么本领。

    哪知典韦看到乐就,却冷笑起来。

    “无名鼠辈,放马过来!”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典韦这两年一边苦练,而且又在王越传授董铁的时候,得了不少的点拨。这眼界和功夫,自然不同于凡俗。只一眼,就看出乐就的根底。

    乐就摆刀冲向典韦,哪知典韦却将双戟至于一手,眼皮子一耷拉,理都不理。

    这可让乐就气坏了,看不起人,也不能如此看不起吧,你怎么着,也看我一眼啊?

    心中怒气更炽,挥刀向典韦斩去。

    哪知就在二马碰头的一刹那,典韦猛然睁开眼,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吼叫:“鼠辈胆敢!”

    那声音震得乐就脑袋一懵,手里的刀随之一缓。

    典韦抬手让过了大刀,一把攥住了刀杆,虎目圆睁,那瞳仁泛出了一抹淡黄色的凶芒。如同被饿虎凝视,乐就心里陡然一个哆嗦,就觉得手里的大刀被一股巨力扯动,刷的就脱了手。

    不好!

    乐就念头刚起,却见典韦猛然倒转大刀,一招秋风扫落叶,呼的挂着风声就砍下来。

    可怜乐就,在历史上原本也是随着袁术称帝,享了一阵子福气的人。不想却在这北宫校场上,遇到了那传说中的恶来凶汉。只听一声惨叫,血光崩现。乐就被典韦一刀斜劈成了两段,尸体跌于马下,无主的战马拖着半截死尸错蹬落荒而逃。

    刹那间,校场上一片寂静。

    汉帝咽了一口唾沫,“此子凶汉,不弱那蛮人小王,实乃古之恶来啊!”

    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有趣。

    那恶来原本是商纣王时期的商朝大将,因相貌凶恶,勇武过人而传世。历史上,典韦遇到了曹操,而博得了恶来的凶名。没想到如今随了董俷,这恶来之名依旧跟随着他。只是汉帝这一赞,可远比历史上曹操那一赞影响更大。因为皇帝身边有史官,皇帝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在案。故而这一句古之恶来,也留于史册。

    当然,典韦此事还不知道,他因汉帝这一赞,而名留青史。

    自从随董俷来了雒阳,典韦可是一直憋着股劲儿呢。眼看着二弟的名气越来越大,身为兄长的他,至今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就在刚才,三弟沙摩柯也马到功成,若是不杀出一点威风来,那他真的是愧为三丑之首的名号,故而出手极为狠辣。

    乐就的死,却让一人悲愤无比。

    此人名叫张勋,原本为屯骑都尉,与乐就交好,同样都是投靠了袁术。

    “恶贼休走,拿我命来!”

    张勋大叫着就冲进了校场,只是悲痛之中,竟然说错了话。本来是想说:给我拿命来。结果这一不小心,却说成了拿我命来。观战的武将大都摇头,想死就死吧,何必要大喊大叫?

    典韦也乐了,还有人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既然你让我拿你性命,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扔了乐就的大刀,探手从马背上的兜囊里抽出一支小戟,夹在指间,催马迎上。

    大约三十步距离的时候,典韦抖手打出小戟。

    张勋不禁为之一缓,举枪拨打。也正是这一缓的功夫,那象龙的速度多快,就已经冲到了张勋的跟前。脚下套住鞍桥下的双镫,典韦猛然长身而起,厉喝一声:“死吧!”

    双手持戟,左手一招海底捞月,右手一招乌云盖顶。

    猛然间,看到典韦一下子在马背上站起来,张勋可吓了一跳。左手戟刺穿了战马的脑袋,右手戟狠狠的拍在了张勋的头上。战马一声惨叫,就倒在血泊中,而张勋的脑袋,却被拍的稀巴烂,脑浆从那头盔里流出来,混着鲜血,流淌了一身。

    若说刚才的是猛,此刻的那就是巧。

    不管是张勋还是乐就,说起来也都不算太差。

    可谁也没想到,这两员大将竟在眨眼间被典韦一招斩杀,而且手法没有半点相同。

    董俷忍不住笑了。

    “沙沙,看起来大哥是憋了口气,要和你见个分晓啊。”

    沙摩柯呵呵直笑,“大哥的武艺,我素来是佩服的,鼠辈居然跑去挑衅,当真不知死活。”

    袁绍在观阅台上,不停的吸凉气。

    而曹操的眼睛都泛着绿光,心道:这老天真是瞎了狗眼,怎地天底下的猛将,都跑去了董西平那边?

    王允则是越看越心惊,“本初,怎地这董家三兄弟,一个比一个厉害,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袁绍也心里没底儿了。

    思忖片刻一咬牙,对身后人传令道:“让文丑出战!”

    “喏!”

    这文丑,是袁绍在平定冀州黄巾之乱时收来的猛将,与另一人颜良,都是并州新兴人。后居于河间,有河间二虎的美誉,投靠了袁绍之后,可说是立下卓绝战功。

    和颜良相比,文丑勇武略胜一筹,但是脑袋瓜子却不似颜良那样好使。

    故而此次进京,袁绍命颜良保护许攸,寻访冀州名士,而自己则带着文丑回雒阳。

    那文丑早在沙摩柯出战的时候,就兴奋的不得了。

    闻听袁绍命他出战,那里还顾得了许多。自马鞍桥上摘下大枪,厉声喝道:“兀那丑鬼,休要猖狂,待某家文丑前来会你一会。”

    文丑手中的枪,名叫龟背驼龙枪,重七十八斤。

    这龟背驼龙枪的式样也很独特,枪刃特别长,并且带着一个很诡异的弧线。枪杆中间,凸出一块,而后两边是各以一种很柔和的弧度延伸出去,形成了美妙的曲线。

    这种枪施展起来,很难控制。

    因为枪身上的弧线缘故,所以出招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个很细微的弧线,不但能增加速度和力量,并且使得招数变幻莫测,甚至有人称这种枪为妖枪,其诡异可见一斑。

    董俷也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那劳什子龟背驼龙枪。

    文丑?

    这厮貌似也是个很强大的存在啊。

    “大哥小心,此人勇武,小心他的枪……”

    想想看,董俷在北宫门下,自然要扯开了嗓门才行。校场中本来就因为典韦的悍勇而有些冷寂,他这一嗓门不要紧,连北宫校场外面的百姓都听到了,精神大振。

    人们喜欢看热闹,可实力太过悬殊的话,就没了兴趣。

    看就是看势均力敌,看就是看龙争虎斗。

    那董俷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世虎狼之将!能被他称赞勇武的人,想必定然是不差。

    曹操心里一酸:为何他人都有猛将兄,唯有操这般命苦?

    而袁绍则是心里一颤,生出一个疑问:莫非那董西平,和我家的文丑认识不成吗?

    文丑不认识董俷,可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此人不弱。

    而且居于北宫门之下,刚才得胜的人,还有如今正在校场的人,都是从他身后出来,这说明二人都是董俷的部下。部下都猛成这样子,那主将岂不是要猛的没边?

    文丑一勒马缰绳,战马立刻止住。

    此刻,校场中响起了一阵欢呼,有为典韦加油的,也有为文丑喝彩的。

    “那丑鬼,城门下的丑鬼是谁?”

    典韦心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德行,居然还腆着脸叫我丑鬼?

    不过他也看出来,来者不善。加之董俷在后面提醒,这心里面,也就多了几分小心。

    “那是北宫校尉董俷,某之二弟。”

    “他就是虎狼之将?”

    文丑眼睛一亮,瞄了一眼董俷,不免有蠢蠢欲动的心思。若能胜了他,那岂不是出名出大发了?

    可文丑鲁是鲁,却不代表他傻。

    跟随袁绍打了两年的仗,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规矩。他如今不过是个都尉,差了人家一大截子呢。

    “喂,丑鬼,你那二弟,比你如何?”

    典韦也是个人精,哪能听不出这文丑话中的意思?

    不由得冷笑一声:“丑鬼,你想和我二弟交手吗?简单的很,胜过我掌中双戟,他自然会出战。”

    “那我就先打败你再说!”

    文丑话说完,举枪一招青龙献爪,直刺典韦。

    这青龙献爪,指月录中曾有点出,乃是孤雁出群之枪。

    什么是孤雁出群,就是说这枪法变化颇多,犹如孤雁于空中腾挪,招招相连,杀机隐藏。

    典韦一看,拨马上前,双铁戟走威震八方式,迎着文丑就打在了一起。

    开始的时候,典韦还真的是有点不适应文丑的招数。这家伙的枪总是走一道很奇特的弧线,令人无法琢磨。但毕竟是熟读指月录,对天下的枪法也多少有了了解。

    虽然一开始显得狼狈,但在适应了那龟背驼龙枪的特点后,也就渐渐的扳回了劣势。

    这二人斗在一起,当真是旗鼓相当。

    文丑枪法不俗,龟背驼龙枪又是力大枪疾,招招奔着典韦的要害走。

    典韦则是马快戟沉,单戟的重量丝毫不比文丑的轻,轮开来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凶悍勇猛。

    场下的人可是饱了眼福,那擂鼓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鼓声不断,喊喝声震天。

    两人打了百十个回合后,文丑就开始落在下风。

    他的马怎能和象龙这种异域神驹相比,而典韦的双铁戟更是用天外精铁打造,在那龟背枪杆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划痕。典韦也颇为称赞文丑,有些不太忍心。

    董俷看看天色,若是这么打下去,天晓得要到什么时候。

    “大哥,快点打完了,我们好收工。”

    典韦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拨马一个回旋,猛然在马上长身,双戟论起来,借着马势,接着高度,嗡的斩向了文丑。文丑也有点疲了,可又不想就这么认输了。

    一咬牙,举起大枪,气沉丹田一声大喝:“开!”

    铛,一声巨响,文丑的马首先就撑不住了,唏溜溜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

    驼龙枪背上,被斩开了一道口子,铁戟的月牙儿切入进去了一大半。文丑栽倒在地上,眼睛一闭,心道一声:完了!

    哪知道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原来典韦已经勒马止住了攻击,“好汉子,你功夫不差,若是有匹好马,可与我再战一百合。”

    文丑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典韦,半晌后,艰涩的说了一句:“丑鬼,我非你对手。”

    典韦傲然一笑,“那是当然!”

    “不过你别得意,我定会再刻苦练功,他日与你再战,我也会饶你一次。”

    “某在此恭候!”

    文丑也不要那大枪了,站起来落寞的向场外走去。自八岁就练功,和颜良苦练了十几年,终于有此成就。原本在冀州战场上所向无敌,不想今日到了校场,却落个惨败。

    枪、马,固然是一个原因。

    但文丑心里很清楚,他确实不是典韦的对手。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丑也是个傲气的人,生平除了颜良之外,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可这一次,他真的是败了,而且败得是无话可说。至于借口,那都是懦夫们才会使用,对于文丑而言,输了就是输了,这也没有什么丢人之处。

    有道是英雄相惜,也许就是如此。

    这二人的一战,虽然以文丑败北拉下了帷幕,却让观战的人,大饱眼福。

    汉帝站起来,轻轻鼓掌,扭头对蹇硕道:“那文丑,倒也是个真汉子,不错,很不错。”

    “皇上的意思是……”

    “算他晋级!”

    “遵旨!”

    而此时,文丑浑然不知道他已经破格晋级,心里的失落,自然难以表述。

    对于掌声,他好像没有听见,快到校场边缘的时候,文丑突然扭头问道:“那丑鬼,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典韦说:“你问吧。”

    “那虎狼之将,比你如何?”

    典韦神色傲然,大声说:“我家兄弟,胜我十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丑鬼,听我一言,你若想胜我,或许还有机会。可若想胜我兄弟,难,难,难!”

    这三个‘难’字出口,让文丑好像失去了魂魄。

    也就在这时,蹇硕高声喊道:“北宫左都典韦,乃古之恶来,越骑都尉文丑,亦是当今猛将。皇上有旨,责二人晋级,明日参加战阵比斗。另赐大内御马一匹,奖于文丑。”

    文丑先是一阵愕然,旋即大喜望外。

    忙匍匐校场边缘,口呼万岁,表示感激。

    可那观阅台上,袁绍面色铁青。先前董俷提醒典韦,已经让他对文丑多少有些怀疑。

    因为文丑、颜良归顺他的时候,曾经说过从没有离开过河间,更没有和什么人交往过。如果不认识董俷,董家子又怎么可能知道文丑的名字。这两兄弟,分明说谎。

    至于汉帝后面的旨意,却让袁绍感到一阵心灰意冷。

    只怕如此一来,那文丑的心里,对汉帝的感激就远超过他了!

    毕竟袁绍虽然是四世三公出身,可比起汉帝来,他又算的了什么呢?

    十四个名额,董家子已经得走了两个,加上前面的,也已经分走了一大半。几家欢乐几家愁,唯独他袁绍一无所获。只能寄希望于董俷得尝所愿,让出那北宫校尉。

    强笑一声,袁绍故作镇静。

    那边典韦归于本阵,又有小黄门牵来一匹战马,交给了文丑。

    董俷哼了一声:“这不是早先我送给辨王子的那几匹战马中的一匹吗?皇上,还真是会做人情。”

    班咫压低声音:“他就干这个的!”

    诧异的扭头,看了班咫一眼,董俷却没有再说话。班咫对汉室颇有怨言,毕竟当初老班家为大汉江山立下那么多功劳,最后却险些落得个家破人亡,任何人都会如此。

    可有些话,最好还是别让他知道。

    董俷和归阵的典韦拥抱了一下,笑呵呵的说:“恭喜哥哥高升。”

    “先别急着贺喜,能不能成,还要看明日的战阵比拼呢。”典韦倒是表现的很清醒。

    倒是董俷不以为然,轻声道:“哥哥怕甚,有成蠡相助,想不胜,恐怕都是困难。”

    说完,扭头对张绣道:“看你的了,莫要给咱们北宫丢脸。”

    沙摩柯和典韦的胜利,着实刺激到了张绣。早就憋得有点耐不住,闻听之后,催马冲进了校场。

    袁绍一见这种情况,先不由得一怔,旋即突然间明白了董俷的意图。

    “不好,董家子只怕是不会出战!”

    王允多多少少的也看出了端倪,面色铁青,颤声道:“本初,只怕我们失算了!”

    何止是失算,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袁绍本来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但千算万算,终还是没有算计过卢植等一帮子老货,不仅折了几员大将,最后连一点好处都捞不到。曹操在一旁看的却是开心的要死。一群只知道算计别人的家伙,如今可明白,一山还有一山高?被别人算计,想必那感觉一定让你们爽透了。

    他本来已经使了不少的钱,有望角逐新军主将。

    如今虽然也损失不少,可是由于他没有参加这新军的选拔,反而让何进对他多了分信任。

    倒是本初兄只怕损失的,就不是这一点半点了吧。

    越想越觉得开心,但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

    袁绍也无心再去算计了。

    不管怎么算计,他这一次是吃定了亏。

    演武继续进行,张绣不愧为枪绝弟子,校场中连挑十将,凭借着真本事,获得晋级。

    而袁绍一方,死伤无数且不说,十四个名额当中,只有他在冀州收来的高览一人晋级。文丑?袁绍已经不太放心了。当高览晋级之后,他也顾不得礼仪,匆匆离去。

    王允更是惨白着脸,甚至走下观阅台的时候,都要人搀扶着才行。

    而曹操在演武结束之后,则是跑到了北宫门下向董俷贺喜,顺道要敲诈了一次翠莺阁,才得以放过了董俷。

    一场轰轰烈烈的演武,在夕阳西下时落下了帷幕。

    有人高兴,有人欢喜,更有人觉得遗憾。

    遗憾的是,这演武精彩是精彩,可是虎狼之将董俷却没有参加,不免令比赛失色。

    也罢,抖擞精神,明日尚有七场斗阵,想必会更加的精彩吧。

    下一章,《疑似太平盛世来》

    会是怎样呢?

    今日更新一万五千字,恳请月票支持。

第一八0章 疑似太平盛世来

    汉帝少有的勤政了一把,直到深夜仍为入睡。

    将手中的名单放下去,又拿起来,最后拿起御笔,把名单中的三个名字勾画了一个圈。

    蹇硕看清楚了三个名字,正是典韦、沙摩柯和张绣。

    “皇上,已经夜了,是不是早点休息呢?”

    汉帝扭头,看了一眼蹇硕。这个小黄门不错,不贪财,不揽权,把西园新军交给他,倒是可以放心。可是,扭头看到名单上的名字,汉帝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恶劣。

    “蹇硕,你说这上面的人,朕能相信几个呢?”

    “奴婢是近侍,懂的也不甚多,皇上问奴婢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为难奴婢了。”

    汉帝对蹇硕的回答,非常满意。

    反而有了兴趣,“蹇硕你只管说,说错了也无妨,朕恕你无罪。”

    “济北相鲍信对皇上忠心耿耿,其弟鲍忠,应值得信任。”蹇硕看了半晌名单,轻声回答。

    “鲍忠可信吗?”

    汉帝在鲍忠的名字上勾了一圈,然后又问道:“怎么这十四个人当中,就只有一个鲍忠?”

    蹇硕道:“屯骑都尉赵融、越骑都尉冯芳,都是世代为皇上您效力,也可信任。”

    这两个人,说穿了是汉帝的人,自然没有犹豫,在名字上画了个圆圈。

    “其他人,奴婢可就不清楚了!”

    蹇硕很聪明,说出了三个人名之后,也就不再开口。这三个人当中,冯芳、赵融,是早先就内定的人选。至于鲍忠嘛……呵呵,蹇硕也是受了何进的托付,故而点了一下。

    别看蹇硕是天天跟着皇上的近侍,可这雒阳城里,大将军何进的威信还是很高。

    蹇硕也招惹不起,故而只能低头。

    其他人,和他蹇硕又有什么关系呢?自求多福吧。

    汉帝沉吟片刻,突然指着典韦三人的名字说:“蹇硕,董家子门下猛将,何其多!”

    “皇上的意思是……”

    “朕很想知道,这恶来和蛮王二人,究竟谁更勇猛?”

    蹇硕立刻明白了汉帝的心思。这是有点顾忌董家子占据的人马有点多了,应该削弱。想想看也是,一共就八校,其中四校如今已经有了着落,剩下四校,董俷就占了三校,未免……蹇硕知道,汉帝这个时候对董俷还是信任的,但是当董俷的实力过于强大了,可就会头疼了。这是要来个二虎相争啊,弄不好还能分化一番?

    “奴婢明白了!”

    汉帝又问:“这些人当中,还有谁是忠于朕的?”

    这话说的很巧妙。先前汉帝说朕可以相信谁?那就问的是‘谁是我的嫡系’?而今又问:谁忠于朕?意思和先前的可就不同了。那就是说:这些人里面,谁能拉拢?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堂堂的皇上,怎能去拉拢别人?

    蹇硕跟随汉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能清楚汉帝在想什么。

    沉吟片刻后:“今日皇上在校场让那文丑晋级,想必此人会很感激。以奴婢之见,这文丑是个鲁直的人,当可以为皇上效力……还有那北宫军司马张绣,亦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家伙。奴婢今日看的清楚,他晋级之后,并没有急于回归本阵啊。”

    “董家子麾下的张绣?”

    汉帝眼睛一亮。对于那个俊美的少年,他还是比较有印象的。汉帝本就是一个很注意仪容的人,西园新军是他组建,可称得上是他的脸面,也是他的嫡系。相比之下,若非典韦、文丑过于勇武,只怕也难入他的眼。而张绣,却非常符合他的心思。

    “张绣可用!”

    蹇硕回答的斩钉截铁,脑海中浮现出张绣在晋级之后,于校场走马盘旋的景象。

    这个人,有野心啊!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西园八校,已经有七校有了着落。

    汉帝不再沉吟片刻,又在大将军掾王匡的名字下圈了一个圈,也算是给何进面子。

    “就照这个名单安排吧,此事由你亲自处理,明日无比要妥当。”

    蹇硕接过名单,在上面扫了一眼之后,躬身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办的妥帖。”

    目送蹇硕离去,汉帝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笑容。

    袁太傅,你们以为不让朕用自己人,你们就能得逞不成?朕不好过,可也不会让你们得到半分。这些该死的士人,越发的猖狂了……朕组建新军,与你等有何干?

    对于王允那日在殿上的建议,汉帝怎么会看不出端倪。

    他组建新军,原本只是针对何进手控司隶兵马而不得已为之,哪知道被王允的一句话,坏了他筹谋两年的心思。士人,绝不能掌兵,那危险,甚于外戚,甚于阉寺。

    ******

    汉帝在报复,袁隗的密室中,也正召开一次会议。

    袁绍、袁术、王允、何颙,还有近来身体不甚好的荀爽都参与其中,只是这些人的脸色,没有一个是好看的。最难看的,还是袁术。此次演武,是他的建议,非但一无所得,自己却赔了三个亲信的性命。特别是纪灵,那是他好不容易招揽的猛将啊。

    袁隗坐在正中央,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但可以看出,他很生气。

    当初袁术献计的时候,他也觉得挺好,能争得一两校人马,对于实现士人主政的理想,大有裨益。但没成想,却落得个两手空空,损兵折将不说,还丢了老大的人。

    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平素里被他所看好的袁绍,居然会因为一个婊子,而不顾大局的去算计别人。仔细想想,如果你不去算计董家子,就算董家子得了三个名额,可一共十四个名额,还有很大的机会。却偏偏盯住那三个名额,浪费了好大机会。

    最重要的是,十四个名额中,只有两个名额是袁家的。而且其中一个,还得了皇上的好处,这不是摆明了让汉帝去拉拢别人吗?高览,想要从十四人中脱颖而出,只怕很困难。

    “诸位都是智多的名士,当以为如今局面,该如何是好?”

    袁隗终于开口,却把满屋的人,臊了个大红脸。荀爽还好一些,此事和他无关。可其他的人,却都是或多或少的参与其中,自然也能听出袁隗话语中那浓浓的嘲讽之意。

    “如今之计,唯有力保高览不失。”

    袁术咬着牙开口。

    不想却得了袁隗的一个大白眼,“公路,你且说说,如何力保高览?”

    “啊,这个,我……”

    袁术一想也是啊,我凭什么力保高览呢?

    袁隗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了袁绍:“本初,我听说今日文丑晋级,你却连句道喜的话都没有说吗?”

    “我……”

    “你何时变得如此心胸狭窄?”袁隗突然怒喝,“为上位者,当心胸宽广。你只因董家子知道文丑的名字而生出怀疑,置猛将于不顾,不怕寒了下面人的心吗?”

    袁绍低着头,不敢再开口。

    说实话,袁术心里本来是挺不好受。可不知为何,一下子开心了。

    “皇上虽然破格让文丑晋级,恰好说明了,此人的价值。你却只顾着脸面,任由自己辛苦招揽来的猛士寒心……袁绍,老夫本来甚看好你,可你却让老夫很失望。”

    袁术心里乐开了花:叔父,您就对着庶子继续失望吧。

    袁绍也害怕了。

    自他有表字之后,袁隗从未这样直呼其名。今日如此称呼,显然是心里怒极了。

    连忙跪下,“今日是侄儿失了算计,请叔叔责罚。”

    荀爽这时候开口了,“太傅,年轻人吗,血气方刚,难免会有冲动。想必本初已经知道错了,如今之计,当要设法挽救。本初当尽力挽回文丑的心,莫要让他生出杂念。皇上既然破格点名,想必是对文丑极为看重,既然如此,何必为了因小失大?爽以为,当力保文丑,而非高览。并不是我不看好高览,而是对阵名单,皆出自皇上之手……你们觉得,万一高览对上北宫三将,真的就能够获得胜利?”

    袁绍恍然大悟,感激的看着荀爽,“绍受教了!”

    袁隗也点点头,站起来拉着荀爽的手:“慈明高见,我不如你。”

    荀爽笑了笑,“太傅所言过矣。此前我们和董校尉处的挺好,本初也好,太傅也罢,对他都多有关照,想必他也清楚。莫忘记了,如今的董俷,可不是当初的董家子。”

    “慈明的意思是……”

    “董俷身后有东观士子,执掌北宫卫。如今又得了新军三校,只怕再也无法清闲了。”

    袁隗点头,“不错,此子羽翼已成,只怕大将军和皇上……”

    “恩,等他倒霉的时候,我们就……”

    一看袁术开口,荀爽连忙打断道:“我们就趁机拉拢他。如此一来,内有董俷虎狼之将,外有凉州几十万大军。诸公,如此一来,只怕是我们的理念能得以实施。”

    何颙冷笑一声:“慈明过于乐观,若是不成呢?”

    “不成……”

    何颙目光森冷,环视周遭,“诸公,若是董家子拉拢不过来,或者董卓不接受我等好意,该如何之?那时候,我等将与鄙夫同朝,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袁隗等人闻听,都沉默了!

    “伯求以为,我等该如何?”

    “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自当年与李膺、陈蕃大人一同抗击阉寺,而后沉浮于江湖之中……皇上组建新军,让我恍若梦醒,想为李膺大人昭雪,想要实现我们天下大治的理念,靠嘴巴却是不可以的。唯有这个……”何颙举起手,握住了拳头,“士人的风骨,永远也敌不过刀口的锋利。没有足够的实力,休想要成大事。”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何颙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变得非常激动。

    他挥舞拳头,大声的说:“诸公,非是在下危言耸听,此乃事实……当然,若非迫不得已,我们无需兵行险招。明天如果董家子得了三校,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可如果不是的话……在下还有一计,只是这一计,何颙若是用了,只怕将为天下罪人。”

    “敢问何计?”

    何颙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如今还不到说的时候。”

    追问了几次,何颙始终不吐口。无奈之下,众人只得散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袁绍偷偷的叫住了何颙,“伯求先生,您刚才说的那一计,究竟如何?”

    何颙与危难之时,曾得到袁绍的保护,说起来对袁绍,比对袁隗还要亲近。

    袁隗等人询问,他可以不说,但是袁绍询问他,却不能不讲。眼见周围没有旁人,何颙附在袁绍的耳边吐出了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好像霹雳一般在袁绍脑海中回响。

    久久的,袁绍说不出一句话。

    ******

    第二日,天光放亮,但看上去却有些阴沉。

    北宫校场早早的就围满了人,昨日惊心动魄的比拼,已经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故而今天一定要强占个好位子,否则就耽误了看一场好戏。

    董俷没有来观阵,在他看来,这斗阵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出于对兄弟们的信心,他觉得,不论是谁,想要战胜典韦手下的巨魔士,还是沙摩柯的五溪蛮兵,都不太可能。至于张绣,董俷已经感觉到了他的野心在不断的膨胀。

    这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家伙,同时也是个能察言观色,看清风向的人。

    聪明的人,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

    董俷不是不喜欢聪明人,但是他喜欢的是,那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聪明人。

    只是一个小小的新军校尉,就可以让人变心吗?若张绣真的如此做的话,嘿嘿……

    董俷在心中不停的冷笑。

    之所以不去观战的另一个原因,是皇子辨派人偷偷的告诉他,今天汉帝不来观阅。

    昨天许是睡的晚,故而有点不太舒服。

    汉帝不观战,两位皇后自然也不会观战,那辨王子和协王子,也不会出现。

    北宫庞德、麴义镇守,何况宫内尚有一千五百人的鸾卫营,可说的上是固若金汤。

    董俷很放心,索性在家中练功。

    蔡琰抱着女儿文姬,坐在遮阳伞下面。这是董俷这两年才搞出来的玩意儿,为的是怕老婆女儿被太阳晒着。董绿等人都在,聊着女人们的话题,时而看看典满、牛刚等四小练功,时而又盯着董俷轮着木锤,击打铁桩子,倒也是格外的开心。

    按照董俷的想法,斗阵至少也要在午后才能结束。

    八校选定,汉帝肯定会在西园设宴。等那宴席过去了,只怕也要天黑了……

    可没成想,午时不到,沙摩柯就回来了。

    “二哥,我回来了!”

    沙摩柯进了小校场,笑呵呵的和众人打招呼。

    董俷刚好练完了第二组锤,正坐在地上喝水休息。见沙摩柯进来的时候,都愣住了。

    “沙沙,你怎么回来了?”

    沙摩柯笑道:“比完了当然要回来了!”

    “比完了,不是还要去西园参加酒宴吗?沙沙,你可别不当回事,那可是皇上的面子。”

    在董俷的想法中,沙摩柯自然是胜了。

    哪知道沙摩柯笑道:“皇上的面子我也没办法,谁让我输了呢?”

    “输了?”

    董俷不禁吃了一惊。在他看来,晋级的十四个人当中,能威胁到沙摩柯的,也仅有两人。一个是文丑,不过此人猛则猛,却没听说过他带兵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另一个是高览。

    评书里,颜良文丑,张颌高览,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董俷原本是想要去找这些人,但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住在何处。文丑、高览出现,想必另外两个人,也不远了吧。

    沙摩柯看上去很平静,丝毫没有战败后的那种沮丧。

    董俷站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沙摩柯片刻后,突然道:“沙沙,你不会是和大哥对阵吧。”

    “咦,二哥你怎么知道?”

    汉帝,已经开始对我有了防备?

    虽然不知道这斗阵是怎么分组,可董俷也知道,那都是出自于汉帝刘宏之手。

    心中苦笑一声,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反而笑呵呵的道:“废话,若是输给了别人,你哪会如此消停?真是巧了,没想到会是你和大哥斗阵,那斗个屁啊。”

    “是啊,成廉是成蠡的师弟,我那五溪蛮兵,也是成蠡一手调教出来。打个屁……你不知道,今天我看见是大哥和我斗阵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有点傻了。后来我一想,都是自家兄弟,斗个屁阵。再说了我也斗不过大哥,所以就很爽快的认输了。”

    “那其他几场斗阵,胜负如何?”

    沙摩柯说:“我和大哥斗阵之前,曾有两场斗阵。鲍忠胜了一场,为中军校尉,一个叫冯芳的胜了一场,为助军右校尉;大哥当了下军校尉……其他的我没看。”

    冯芳,没听说过!

    鲍忠嘛,想必里面有诈……

    董俷沉吟片刻,叫来了唐周,“打听一下,看看其他新军主将分别是谁。恩,注意三个人……文丑、高览,还有张绣。”

    唐周应了一声,带上两个家人匆匆的走了。

    董俷拉着沙摩柯,又练了一会儿的功,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当下带着大家去议事大厅等候消息。蔡琰等几个女人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就去了后院里继续聊天。

    大约过了午时三刻,蔡邕前来看孙女。

    见沙摩柯在座,先愣了一下,旋即也就明白了汉帝的心思。

    “阿丑,看样子皇上对你有点担心了!不过你别不高兴,皇上这也是为你好。你掌控三校,虽则实力大涨,却一下子处于风头浪尖之上。两校也好,没那么抢眼儿。”

    董俷呵呵一笑,心道:我这岳丈,还真的是处处为皇上考虑啊。

    不过,他本来就想着夺一校足矣。如今能有两校,外加南北宫卫,也应该知足了。

    “岳丈无需劝慰,小婿自然明白。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小婿也不想做那出头鸟,原本想着能夺一校足矣,如今得二校,岂能再有奢望?呵呵,岳丈是过虑了。”

    殊不知,这木秀于林之言,却是出自几十年后魏人李康的运命论。

    本就是醒世之言,蔡邕怎能听不出其中的玄机和奥妙。一时间竟有些发呆,片刻后忍不住连连搓手,“贤婿时常说出如此警世的妙语,老夫,老夫真的是很开心。贤婿能看得清楚这个道理,倒是我多心了。原本会以为,贤婿你会因此而不快呢。”

    董俷一怔,怎地这话没人说过吗?

    笑呵呵的说:“岳丈,你还不了解我阿丑是个什么人吗?您真的是多虑了,多虑了!”

    “正好,为贤婿今日之妙语,老夫当浮一大白……来人啊,快点上酒。”

    既然是上酒,就少不得要有菜肴。这老头想喝酒直说好了,还为我的妙语而浮一大白?

    董俷很无奈的看着咋咋呼呼的蔡老头,觉得好生可笑。

    但再想想,又觉得老头子和当初在颍川相遇时,看上去好了很多。不仅仅是气色好了,精神好了,就连性格,也似乎变得开朗了许多。也许,这才是蔡邕的本色吧。

    沙摩柯自然很高兴,吃不得皇上的酒宴,吃自家的也可以。

    当下和蔡邕就较量起来。

    您想想,蔡老头几十岁的人了,怎比得沙摩柯的酒量。只一会儿的功夫,老头就趴在桌子上说胡话。惹得蔡琰出来看到这景象,立刻劈头盖脸的把董俷和沙摩柯臭骂了一顿,这才让人搀扶着蔡邕去休息。客厅中,只剩下董俷和沙摩柯对酌。

    过了两个多时辰,唐周回来了。

    文丑得了助军左校尉,张绣得了典军校尉。此外有赵融得了左校尉,大将军掾王匡得了右校尉。在加上先前的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鲍信、下军校尉典韦和助军右校尉冯芳,合称西园八校尉。

    当董俷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记得历史上的西园八校尉中,袁绍和曹操都是榜上有名。可没想到……乱套了!

    董俷不由得大笑三声,然后把这事情就抛在了脑后。

    管他是什么人当新军校尉呢?我手中自有南北宫卫,加上典韦手里的一校,足足有七八千人的兵马。若是再算上家中的巨魔士和北邙山庄的博浪士,近万人,足以保我无忧。

    ******

    轰轰烈烈演武,正式落下了帷幕。

    西园新军也都各有了主人。按照汉帝的规划。西园新军中上军校尉总督七校人马,自领精兵三千。中军校尉、下军校尉和典军校尉,麾下各有人马两千,共九千人。其余四校,各掌一千人马,新军总数为一万三千人,加上南北宫卫的人马,汉帝手里一下子拥有了两万人。这里面不包括鸾卫营的一千五百人,可说皇权大盛。

    相比之下,何进的声势就弱了些。

    原有的京畿人马,只剩下屯骑一军留守。此外还有一些杂兵卫士,加起来共一万人。

    虽说新军中还有一校是他的人,可比起汉帝,却差了很多。

    好在,董俷和辨王子的关系很好,何进倒不是非常的惊慌。在他看来,董俷无疑是倾向于他,而凉州董卓,早年和他有过命的交情,想必也不会背弃他离去吧。

    反正,是个皆大欢喜,唯一失落的,只有雒阳党人。

    但哪有能如何?

    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只要不让士人掌兵,党人就只能做汉帝、大将军的马前卒。

    由新军建立,帝党取代了士人,正式浮上了水面。

    中平四年九月初,有新任长沙太守孙坚,于长沙郊外痛击反贼区星,斩首千余,并当场击杀区星,平定了长沙之乱。自他接到命令,至击杀区星,耗时整整五十天。

    甚至连孙坚都感到奇怪,会如此轻松的完成任务。

    长沙贼的战斗力并不是非常强大,说穿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而传说中的途径徐州,前来长沙汇合的反贼,似乎并没有出现。或者,同样是乌合之众?

    同月,朱儁于青州击溃黄巾余孽何曼,兵锋指向臧霸。

    臧霸很聪明的选择的退避,弃华县而走,行踪飘忽,成了一股很难捕捉的流寇。

    朱儁也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

    若分兵追讨,则难敌臧霸。索性坐镇青州和徐州交界,只要臧霸不闹腾的厉害,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大家都是心里清楚,一时间这青、兖、徐三州匪乱,顿时平息下来,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状态。久经战乱的老百姓,也长出了口气。

    十月,有鲜卑人侵入司隶袭扰。

    张温挥军阻击,痛歼于梁山口外,斩和连大将去卑。此战之中,功劳最大的却是当初由朱儁麾下借来的一员将领。

    此人姓徐名晃,表字公明……

    董俷在听到功劳薄上徐晃的名字时,忍不住鼓掌大笑:“公明帅才,不愧五子良将。”

    却不想,同桌的人还有曹操、荀攸等人。

    “西平,你认得这徐晃吗?那五子良将,又是什么来头?”

    董俷闻听,却是一阵发呆。

    我真他妈的是嘴欠啊,好端端的,提什么五子良将?

    当下一笑:“徐晃与我曾在宛城见过,还行……不过却是大将军府的下人。至于这五子良将,恩,恩……公明有五子,故而当时俷戏称他做五子良将,哈哈,哈哈哈!”

    大将军的人吗?

    曹操闻听好一阵子的失落。其实他倒也没有拉拢徐晃的心思,毕竟徐晃经此一战,声名大振,汉帝已经下旨封赏徐晃为安门校尉。这安门,是长安十二门之一。安门校尉虽然比不得董俷的北宫校尉和典韦的下军校尉,可也是将军下的最高封号。

    而曹操现如今,只是大将军掾,有什么资格去拉拢人家?

    荀攸笑道:“如此说来,这徐公明倒也是个好色之徒……呵呵,年纪轻轻,居然有五子?”

    “是啊,是啊……”

    董俷咧着嘴笑道,可心里却在祈祷:公明兄,非是我污蔑你,实不能让老曹挂念你啊。

    曹操道:“如今各地皆有捷报传来,与我大汉社稷而言,却是再好不过。前些日子,渔阳太守公孙瓒先是剿灭了张纯,平地了蓟中之乱,而后又在空亭痛击鲜卑突骑,实乃一大快事。西平、公达,我等当为这白马将军浮一大白才是,干了!”

    董俷连连点头,“正应如此。”

    评书之中,公孙瓒只是作为一个龙套角色出场,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勇武来。

    但董俷在来到这个时代后,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公孙瓒,绝非演义中那么不堪。

    卢师说:伯圭刚愎,然有大才。

    当时董俷还不是很相信,可后来当空亭捷报传来的时候,却是深深的佩服此人。

    因剿灭张纯,公孙瓒如今以被封赏为奋武将军,蓟侯。

    这也是汉帝向天下武人发出一个信号,汉军武威,朕当重现当年汉军的声威。

    以一个纯粹的武人身份,被封赏为乡侯。自黄巾之乱后,除了董卓之外,公孙瓒是第二个。故而,董俷也很想见一见这为白马将军,曹操提议,他自然不会拒绝。

    “如今天下,唯武威一地尚有动荡。不过令尊董凉州在,那韩马定难有太大作为。”

    董俷点点头,“韩遂狡诈,当提防之。我父数次围剿,却被他躲过,如今想来,实在是……不过韩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想必再难有机会。估计,这一两年间,则西北会出现大定。”

    曹操连连点头,“如此甚好……这大汉江山,也动荡的有些久了。”

    三人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是啊,大汉动荡的是够久了。可不知道这一次的太平,又能持续多久呢?

    也无心再喝下去,当下告辞分别。曹操和荀攸走在了一起,而董俷则是独自回家。

    鲜卑、鲜卑……

    董俷在马上昏沉沉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突然,他惊呼一声。跟随在他身后的王双吓了一跳,忙问道:“主公,为何惊呼?”

    想起来了,三国之后,尚有一段历史,名为五胡乱华。

    其罪魁祸首,就是那异域之外胡人。中原尚不平静,那异域的群狼,却已经蠢蠢欲动。

    董俷自来到这个时代后,并没有什么特别远大的理想。

    他只想保护着家人,再无其他愿望。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线在牵引,让他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局面。隐隐约约,董俷的心里生出了一个理想,只是尚不清晰。

    勒住了马,董俷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询问王双:“这天下,真的会太平吗?”

    王双又怎能回答这个问题,陪着董俷在街口上,静静的站立。

    夜色漆黑,却看不见星辰……

    也许,暴风雨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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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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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49/ 第一时间欣赏恶汉最新章节! 作者:庚新所写的《恶汉》为转载作品,恶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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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汉介绍:
穿越了,重生了……
却成了董卓的儿子。不过记得三国中董卓没有儿子,这算是哪门子事?
对董卓的印象,是和猛将兄争女人。
虽然上了小貂,却丢了脑袋。
然后一家老小被猛将兄砍了头,连白发苍苍的奶奶都被那个皇甫嵩砍了头。
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造纸,不懂火药,更不要说高深的蘸火技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林员,穿越的时候忘记带着百度大神一起来,而且还生在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家伙身上。
老爹视我为妖怪,大家把我当成洪水猛兽,除了奶奶和姐姐……
我要活下去,为了奶奶不被砍头,我要先杀了皇甫嵩;改变了历史又能如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让爱我的人活下去。恶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恶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恶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