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绞肉机(一)
黄巾力士几乎全部阵亡,活下来的人,也被收拾战场的士兵二话不说的砍下脑袋。
而己方的伤亡也很惨重。
如果算上后来官军的加入,董俷一方的死亡人数在八百之上,受伤者更不计其数。
有不少人是在打扫战场时被黄巾力士垂死反击而造成的伤害。
秦颉咬牙切齿的下令,不留一个活口。就算是已经断了气,也要先砍两刀再说。
听上去也许不太人道,可董俷却清楚,秦颉这是恨极了!
不过,看着那些伤员被抬起来时痛苦的样子,董俷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让人找来了一些马鞍皮带,扎在两根木头上,于是就有了世界上最早的简易担架。
这样一来,伤员在搬动时的痛苦就减轻了很多。而打扫战场的士兵,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对此,秦颉再次表示感谢。
但董俷却感到很奇怪,因为秦颉身后的那员将领,一直再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中表露出的情感很复杂,似乎是想要对他说点什么。
可也许是因为秦颉在,那将领不好开口。而董俷呢,也不好过去和那个人寒暄。
文聘是被人抬着从董俷的面前经过,遍体鳞伤不说,脸上那道伤口更破坏了他原来给人的那种儒雅风度,看上去非常丑陋。如果不是文聘开口,董俷甚至认不出来了。
“俷公子,聘代那些活命的乡亲,谢谢你!”
文聘的声音很小很虚弱,董俷差点没听清楚。从那双眼睛里,董俷看到一层死气。
走过去,握住了文聘的手,“文公子,好好休养,咱们来日方长呢。”
说完,董俷挥手让士兵抬着文聘进了宛县。
他皱着眉,沉思片刻突然道:“大哥,麻烦你让马真来一下!”
马真是医圣的学生,医术也不会太差。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好郎中就显得很重要。
以后是不是应该成立一个医疗部队呢?
董俷挠着头,突然又笑了。这边还不知道能否活下去呢,就要去想着活命的事情。
马真跑过来,“主公,有什么吩咐?”
“中行,请你帮个忙,组织一些人设法救救那些伤员。这些人如果能活下来,必然是不可多得的力量……恩,我这就去找秦太守。你也过来,我正好向他说明情况。”
本以为马真会立刻答应,可没想到,他却犹豫了。
“主公,真所学大都是以内伤为主,可那些士兵却都是外伤,真恐怕做不来啊。”
“啊……”
董俷不禁头疼起来。光记得马真是郎中,却忘记了术有专攻的说法。
想了想,他无可奈何的说:“中行,人命大于天,能救多少就尽力而为吧。如果实在不行,那也是老天注定的事情。你好歹学过医术,总强过我这种门外汉吧。”
马真笑了,点头说:“既然主公这么吩咐,真尽力而为吧。”
原来是个内科大夫,看起来以后还要找个外科才行。董俷一边走,一边暗自思忖。
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秦颉,秦颉倒是很好奇。
“俷公子,颉有一事不明。那些士兵,真的有必要专门让郎中来看护吗?”
董俷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大人,俷生于凉州,常年与羌人打交道。羌人中有一句俗话,没有杀过人的勇士就不是真正的勇士。那些人是从死人堆里活下来的,对于战场已经渡过了恐惧阶段,如果能好起来再上战场,其战斗力会有惊人的提升。”
秦颉扭头问道:“汉升,是这样吗?”
那站在秦颉身后的将领忙躬身回答:“大人,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俷公子说的有道理。我宛县官军,长年没有经历过战阵。故而在刚才的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四五百人丧命,甚至比不上那些蛮人。我想,这里面应该就有俷公子说过的原因。”
秦颉对于这些,还真的是不太明白。
不过看得出他非常信任那将领,当下就答应了董俷的要求。
“俷公子,我这里还要清理战场,让汉升和你一起去安排吧,他可是真正的宛县人。”
董俷连忙说:“那就多谢将军了!”
“小小校尉,怎担得起将军二字?俷公子实在客气。我叫黄忠,字汉升……请随我来。”
黄忠,黄忠……
这是未来的蜀国五虎上将之一啊。
董俷暗吃一惊,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年七十尚能食斗粮的五虎上将。
黄忠的相貌,很普通。
是的,非常普通。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
眉宇间,有一股英气。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生的是孔武有力。身高八尺三寸,走起路来,始终挺着腰板,脚下生风。站如松,坐如钟,这黄忠的身上,透着一股子未来军人的气概。
这就是黄忠?
董俷带着马真,虽黄忠进了宛县城门。
迎面有庞德公和黄劭走过来,看到董俷没事,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大哥和三弟怎么样了?都安顿好了吗?”
黄劭说:“主公放心,大爷和三爷都被安排在宛城县衙内,秦太守派了专人伺候。刚才马真也给他们看过伤势了,问题不是太大。大爷腿上虽受了伤,可他身板儿结实,这会儿正和三爷在县衙喝酒呢。哦,倒是那个文聘文公子的情况有点严重。”
黄忠身子一颤,“可有郎中看过吗?”
“看过了,只是没什么起色,死气沉沉的。”
董俷马上开口:“中行,你立刻和老黄去县衙,先去查看一下那位文公子的情况。”
“喏!”
马真随着黄劭离开,董俷刚要劝慰黄忠两句,从庞德公身后窜出一个小孩,一下子就抱住了董俷。是小庞统……这孩子很粘人,特别是对董俷,更是粘的要命。
董俷想要抱起庞统,可想到身上都是血污,忙说:“小阿丑,莫抱着我。我身上都是血,脏了你的衣服。”
小庞统却不撒手,“大阿丑,你没事吧!”
“我没事……”
看盔甲上的血污已经脏了庞统的衣服,庞德公在旁边很无奈的苦笑,董俷干脆把他抱了起来。
“大阿丑,你真厉害……将来我也要学武,和你一样厉害。”
董俷吓了一跳,未来的凤雏先生,可别因为我的出现,弃文学武了。连忙笑道:“小阿丑听话,你应该好好跟着你叔叔去学习,而不是和大阿丑一样,只有一身的蛮力。你也看到了,大阿丑的武艺虽然不错,可却挡不住对方的人多。你若将来想帮大阿丑的话,就把你叔叔身上的本事都学会。那可是万人敌,比我强多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我一定好好跟叔叔学,将来帮助大阿丑!”
庞德公在一旁表情复杂,久久不说话。
黄忠倒是在旁边笑。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丑陋的男人,在战场上好似凶神恶煞一样,可这时候,真的好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庞统的哥哥。
“庞先生,您受惊了!”
庞德公苦笑一声,“俷公子哪里话,倒是你为了百姓而舍命和反贼相搏,庞某是佩服的紧啊。当初君贡和我说公子高义的时候,我还不信。可现在,庞某却服了。”
董俷哈哈大笑,“先生,俷不过是生了一身的蛮劲儿,一时蛮性发作,哪有你说的这么好?不过,对决沙场,杀人夺命的事情俷来做;运筹帷幄,保宛县平安,却要依靠庞先生出手了。俷有种预感,只怕真正的战事,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呢。”
庞德公点点头,“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看了看董俷,又看了看黄忠,庞德公道:“俷公子,你看样子还有事情要做。不如我先回县衙,找老黄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一会儿你忙完了,可以去县衙来找我。”
“恭敬不如从命!”
董俷送走了庞德公,吐了一口浊气。抱着庞统,对黄忠无奈的笑了笑。
“黄将军,我们还是去办正事吧。”
“也好!”黄忠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宛县中的各种物资和人员调备,都是有蒯先生负责。蒯先生出身荆襄大族,和秦大人是知交好友,如今担任着宛县长史之职。”
“唔,那蒯先生是什么人?”
黄忠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董俷。
“黄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黄忠说:“俷公子,忠有一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董俷奇怪的说:“将军但问无妨,只要我能回答,定会直言相告。”
黄忠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俷公子,黄忠想知道,您和伏波将军一家可有关联?”
中平元年正月二十八,俷俷手持擂鼓翁金锤,站在宛县城头,面对读者厉声喝到:“再不投票,俺就从城头上跳下去,哇呀呀也……”
第九十章 绞肉机(二)
董俷警惕的看着黄忠,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只是黄忠的双眸却显得格外深幽,无法弄清楚他的真实想法。董俷很吃惊,这也是自他游历以来,第一次有人询问他和伏波将军的关系。说实话吗?董俷还不知道黄忠的意图。可黄忠也算是他颇为崇拜的一个人,又不好意思用瞎话欺骗对方。
黄忠突然一笑:“如果俷公子不好说的话,那就算了!”
他说罢,转身向库府走去。董俷跟在黄忠身后走了几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继续隐瞒。
蒯先生名良,字子柔,是荆州南郡延中庐人,长得相貌堂堂,仪表不凡。
董俷在看到蒯良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蒯良,这个人好像在评书里出现过,是后来刘表的手下。他有个哥哥还是弟弟,都在效力于刘表,可惜做过什么事情是不记得了,只记得这兄弟二人对大耳朵很不感冒。
荆州刘表……
董俷在离开蒯良办公房间的时候,猛然拍手,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
这房间里的人不少,战事方歇,正有各方事物需要处理,宛县大小官员进进出出。
董俷这么一喊,却把蒯良等人都吓了一跳。
黄忠连忙推了董俷一把,“俷公子,请注意仪态。蒯先生办公的时候,不喜喧闹。”
董俷扭头看,见蒯良果然是面带阴沉之色。
连忙向蒯良道歉说:“先生恕罪,俷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一时有些失态,请见谅。”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蒯良也是性情高傲之人,曾就学于水镜山庄,在荆州小有名气。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董俷这种面目丑陋,举止甚至有些粗鲁的赳赳武夫。如果不是黄忠亲自陪同,蒯良是理都不会理睬董俷。哪怕董俷是大将军何进的亲戚,他也一样是看不起的。
但既然人家已经道歉,蒯良也不好再说什么。
阴沉着脸说:“事情已经办完,就速速出去,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做事。”
“蒯先生莫怪,莫怪!”
黄忠拉着董俷匆匆离开库府后,长出一口气道:“俷公子,和这些士人打交道,一定要处处小心。士人的规矩多,不似咱们这些人,彼此间无需太在意。以后要注意。”
董俷连忙点头,拱手道:“谨记黄大哥的教诲。”
在这乱世中,有时候必须要学的圆滑一些。虽然董俷并不喜欢这样做人,课业不得不入乡随俗。顺杆爬,看黄忠不见怪,干脆从黄将军变成了黄大哥,而黄忠也只是一笑,并没有拒绝董俷这个很怪异的称呼。
两人朝县衙走去,在经过一座大宅院的时候,黄忠突然挽住了缰绳。
“俷公子,宛县比不得雒阳,可是却比河东要复杂的多。你要小心,这家宅院的主人绝不可以得罪,否则就算是你的父亲,一样也保不住你。”
董俷一怔,抬头看去见朱漆大门紧闭,府门横匾上写着何府二字,立刻明白了。
“是大将军的家?”
黄忠继续催马而行,压低声音说:“大将军的家人虽然大都已经搬去了雒阳,但是还保留着在本地的祖业。而且大将军的父亲,何老太公不喜欢在雒阳居住,所以……大将军是个孝子,这在宛县众人皆知。你且要小心,何老太公的脾气很古怪。”
董俷说:“俷记下了。”
又走了一会儿,董俷突然询问:“黄大哥可曾成家?”
“哦,早已成家。”黄忠提起自己的家,似乎非常的开心,“本来过几天就是犬子周岁的日子,原本想操办一下。呵呵,不过现在看起来,却是有些不太可能了……哦,我家就在前面的街口转弯处,俷公子如果有闲情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两个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县衙门口。
黄忠拱手道:“俷公子,忠还要带人巡视,就不陪你了。今日搏杀,想必也已经疲惫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战事,恐怕会很艰苦,正需要俷公子的帮助。”
黄忠打马离去,董俷在县衙的台阶上目送黄忠走远,这才转身进了县衙。
县衙的面积很大,有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空旷后院,是一个演武场。秦颉不喜欢练武,可是却不代表他的家人不喜欢练武。据家人说这演武场本来是打算给秦颉的弟弟准备,如今天下大乱,估计秦颉的弟弟也不会再来了,故而就让五溪蛮人居住。
董俷先是去看了一下典韦和沙摩柯,结果这两个人都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倒在榻上打呼噜。又去看望了一下庞德公,把已经睡着的庞统放在榻上,盖上了毯子,这才回房间里坐下。
很累!
董俷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疲惫过。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虽然他有着成年人的体魄,可准确的说,他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体质并不适合这种大规模的拼杀,每一次强行使用马援留下来的那一套运气之术,虽然能够暂时恢复精力,可过后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疲倦。而且从去年第一场大雪开始,他带着人从豫州杀到青州,从青州杀到徐州,转战几千里,实在太累了。
原以为能在宛县稍稍的休整一下,可现在看起来,这似乎又成了一个幻想。
大战即将开始,就如同黄忠所说的那样,以后会更加艰苦,更加的凶险。
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不再是孤军作战。在不知不觉中,身边已经聚集了人手。
想当初,三国演义里刘备起家,也不过是靠着关张二人。
自己至少要比刘备强很多,除了典韦和沙摩柯之外,还有黄劭、马真两个帮手。
夜已经很深了……
董俷把盔甲卸下来,靠在榻上沉沉的睡去。
临洮,他梦到了临洮,梦到了董家牧场,梦到了奶奶、绿儿还有裴元绍等人。
巨魔士已经训练完毕,自己带着巨魔士纵横西北,抓到了韩遂,砍下了他的脑袋。
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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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宛县百里之外西鄂精山下的县城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
张曼成手挽马缰绳,看着四下逃窜的官军,冷笑不停。在他身后,站立着十几个小渠帅,为首的是一个青年,赫然是早先奉命南下的褚燕,表情平静的看着前方。
自二十五日夜,张曼成命南方大小渠帅先是在汝南集结,而后一路杀向南阳,可说得上是势如破竹。一日之间连下三城,官军是望黄巾大旗而逃,根本没有抵抗。
再向前,就是宛县了!
张曼成笑道:“飞燕,此次如果能打下宛县,就可以在豫州对雒阳、颍川地区形成包围的格局。到时候天公将军兵出翼州,我们两下合击,则大汉狗皇帝必死。”
褚燕却显得并不是很开心。
造反时间的提前,使得各地粮草、兵马尚未准备妥当。
虽然说官军目前是节节败退,可褚燕却很清楚,他们至今还没有对阵真正的大汉精锐。
各地郡兵的不堪一击,似乎让张曼成生了轻视之心。
褚燕忧心忡忡,可又无法劝阻。早先在九江苦等了数十天,都没有发现董俷的踪迹。
待接到张曼成的通知时,褚燕想要激起荆、扬两地的民变,可很快就发现,这里的百姓,或者说荆、扬两地的世族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早先曾加入太平道的世族子弟,如今连人影都看不见。江东各地,世族门阀的力量远大于北方各地的世族。
如果无法策动他们,荆、扬之地就掀不起浪花。
褚燕很敏锐的发现这两地的情况已经失去了控制,果断带领手下,从荆州撤离。
可这样一来,等于天公将军交给他的两个任务都没有完成。
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也随之减弱了许多。如果不是看他还是张牛角的义子,张曼成说不定连褚燕现在这个小渠帅头领的地位也不承认,又怎么可能听取他的意见?
宛县如果不能攻陷……
褚燕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说:“大帅,宛县自古是南阳重地,城高墙后,更有精兵驻扎。我们现在对宛县用兵,万一久攻不下,而官军从孟津出兵,直插颍川,可就很容易令我们造成两面夹击的局面啊……大帅,此事不可不防。”
张曼成闻听一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说:“飞燕说的有道理。”
旋即笑道:“不过飞燕放心,我已命令李大目等人在颍川对官军袭扰,至少能拖住官军一两个月的时间。同时,我命彭脱、韩忠等人从陈国、阳翟各地向颍川进发,五六万人马,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到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内不能破宛,那我们就等死吧。”
言下之意,半年内绝对可以攻破宛县。
作为一直跟随张曼成的赵弘、孙夏等渠帅立刻拍起了张曼成的马屁。褚燕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边上看着,心里更加的忧虑。张叔叔变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候,一探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大帅,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张曼成一皱眉,“什么事不好了?速速报来!”
“傍晚时分,宛县城外发生了一场激战,宛县官军和我部一支人马血战一个时辰,我部全军覆没……卑下暗中打探,发现那支人马,那支人马竟然是……”
探马吞吞吐吐,让张曼成顿时勃然大怒。
“是那支人马?说!”
“好像是睢阳尊使李大目手下的两千黄巾力士!”
“什么?”
张曼成闻听这个消息,不由得吓了一跳。按照计划,李大目应该带人从睢阳直扑颍川,怎么会……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忧虑。
宛县的官军,战斗力会这么强悍吗?李大目手下的黄巾力士不论装备武器,都是出类拔萃。而且是天公将军从幽州之地调拨过来的精锐,曾多次和外族人交手。
这么精锐的两千人,居然全军覆没?
张曼成身后的渠帅都闭上了嘴巴,没有了先前的乐观表情。
褚燕忍不住开口询问:“宛县方面共出动了多少人马?是步军还是骑军?一一报来。”
“启禀渠帅,宛县刚开始的时候,出动了不足千人的步军,足足鏖战了半个多时辰。卑下看那些人的模样,似乎大都是来自于南方的蛮人……后来又有一将带领一千官军出战,骑军仅有数百人,大部分还是官军,可战斗力显然比不得蛮人。”
褚燕吃惊的问道:“蛮人?你没有看错?”
“虽然他们是官军的打扮,可小人能看得出来,那绝对是蛮人,武陵山一带的蛮人。”
张曼成突然问道:“五溪蛮人吗?他们怎么会在宛县,而且和官军混在一起?”
“大帅,说起这件事,末将倒是有一件事要禀报。”
“卜己,说!”
那渠帅上前道:“今日我曾遇到几个从文家镇败下来的教众,说昨夜他们在安家镇袭击的时候,遭遇到了官军的反击。其中一个人似乎提到那些官军好像不太一样,其中一个还骑着牛,特别的显眼。另外两个军官,也都是生的面目丑陋狰狞。只是当时末将急于和大帅汇合,对此也没有太在意……如今想想,可能是一伙人。”
“为什么不早说!”
张曼成正要发怒,突然看到褚燕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心里很恼火:褚燕啊褚燕,你从荆州灰溜溜的过来,是我收留了你。这时候,你居然看我笑话?
“飞燕,你在想什么?”
“啊……大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两个面目丑陋的军官,会不会是我要找的人呢?我曾遍搜荆襄各地,都没有找到他们的线索。如今想来,如果他们是去了武陵山,那我们的耳目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那里是五溪蛮的地盘,没有我们的人。”
张曼成皱着眉说:“飞燕,如今天公将军既然已经举事,一两个小毛贼不足挂齿。只是……李大目一死,我们在颍川地区就失去了牵制官军的力量。飞燕,你素来多谋,武艺也不错。我想让你领一支人马,前往颍川,以牵制官军,你可愿意?”
褚燕一怔,发现张曼成的脸色不太好。
心里立刻醒悟过来,只怕是张叔叔对我生了误会吧。
也罢,在这里难有我施展拳脚的机会。张叔叔越来越刚愎自用,周围都是一群小人。
与其这样,我倒不如在外面逍遥自在。
一来省了张叔叔的戒心,二来也可以为他帮一些忙。反正张叔叔说的也不错,如果内拿不下宛县,大家干脆绑在一起跳淯水算了!
褚燕想到这里,立刻躬身道:“飞燕听从大帅的调遣。”
“既然这样,我命你带一万人马,你为主将……波才!”
张曼成大喝一声,一名渠帅应声站出来,“大帅,可有吩咐?”
“波才你为副将,率本部人马,协同飞燕前往颍川。带彭脱、韩忠抵达后,你四人兵合一处,阻挡官军向南阳前进。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使什么办法,宛县未攻破之前,你们绝不许放一个官军过来,听明白了没有?”
褚燕和波才同时应命。
可在心里,褚燕却暗自苦笑不停。
张叔叔看起来是恼我极了,让我当主帅,却让我指挥波才的人,又让波才当副将?
这我哪能指挥的动啊!
打赢了,那是波才的功劳;打输了,就是我的责任。
不行,要设法找机会回翼州。在义父的手下,绝不会是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褚燕心里拿定了主意,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波才是张曼成手下颇有才能的将领,用兵不俗,只是有时候个性过于憨直。
有些时候啊,人就是这样,想的太多了……
褚燕把事情想的复杂了,张曼成考虑的却过于简单。让褚燕去颍川,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让波才配合褚燕,也是因为波才的性格,绝不会对褚燕使出什么绊子。
可他少说了一句,褚燕也少问了一句。
误会一旦产生,那可就不容易再化解。张曼成目送二人离去之后,沉思片刻道:“传我命令,打扫战场。各部修整半天,明日正午时分出发,后天正午之前我要看见宛县。”
“喏!”
大小渠帅齐刷刷躬身应命,张曼成冷笑一声:“宛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难对付!”
成了房奴,今天一上午都是晕乎乎的……状态不甚好。
俺决定中午睡一觉,把状态调整一下,今天还有两章。
第九十一章 绞肉机(三)恳求月票
四更,天还没有亮,董俷就醒了。
赤着上身,披着一件袍子走到院落里,呼吸清晨第一口气新鲜的空气,开始练习五禽戏。动作非常的缓慢,却又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极端的视觉差异,很容易产生出错觉。如果有人在旁边观看,就会发现董俷的皮肤忽而凹进体内,忽而凸出体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中走动一样,带动着全身的气血加速运转。
嘎嘣,嘎嘣……
骨节极有韵律的轻响不断,汗水从毛孔下渗透出来,密密麻麻的挂了董俷一身。
而董俷似乎没有感觉,依然慢慢的循环做着五禽戏那简单的动作。
那些汗珠里面,带着淡淡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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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董俷长出一口气,收势站好。
天已经亮了,他对着朝阳深吸浅呼,把呼吸调整到了最佳的一个频率,精神顿时大好。
这五禽戏果然不愧是流传千古的养生之术。
董俷有时候就在想,这么高明的养生术,为什么却渐渐的失传了呢?
未来的国人,喜欢跆拳道那种娘们似的东西,却偏偏忘记了,武术是起源于中国。
对了,不晓得华佗有没有研究出五禽戏。
如果这一次能活着回去,倒要让人去寻找一下华佗的踪迹。当然,董俷也知道这个人比张机还难找。好歹张机以前是长沙太守,现在虽然辞官不做了,但也是有踪迹可寻。但华佗就不一样,游医四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找。
两个巨魔士出现在门口。
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陶盆,里面盛着清水,手臂上搭着一条毛巾。另一个人则拿着一件锦袍,看到董俷已经停止练功,就走了过来,“公子,先洗一把脸吧。”
这是仅存下来的两个巨魔士,当年追随董俷驰骋西北活下来的三十个人,如今只剩下这两个人了。都是羌人,曾经是北宫伯的护卫,一个叫做龙骑十二,一个叫狂狼。
董俷看见他们,心里突然感到很难受。
那些随着他从西北走出来的人啊,还没有来得及跟着他享福,就死在了战场上。
接过面巾,董俷擦去了脸上的汗水。
龙骑十二轻声说:“主公,都已经处理好了。那些马镫都收回来了,马掌受不回来,但是秦太守交给了我们,也都已经妥善的处理了。我们现在还有不到三十匹马。”
董俷没有问龙骑十二是怎么处理的,把面巾扔进陶盆里,从狂狼的手中接过了锦袍披上。
“头发都留了吧,别弄混了。”
“主公放心,也都弄好了,都在黄先生那里保留着。”
长出了一口气,董俷幽幽的说:“每死一个兄弟,我这心里……当初从东郡随我征战的人,就剩下你们两个了。十二,清点一下马匹,从蛮人里面挑出一些骑术尚可的人来,你们负责教导他们凿穿战术。不需要很精通,只要稍微明白了就行。”
“是,我们过一会儿就去安排。”
“另外,挑选出来之后,给我好好训练他们。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战。如果有人敢违抗命令,就直接告诉三爷。恩,这件事我会和他说明,不听话的人就杀了,安排听话的人进去。你们这些人,是我手里最后的一点力量,我要有大用。”
“喏!”
“秦太守都起来了吗?”
龙骑十二摇摇头,“秦大人他们一夜都没有睡,在大厅里商议事情。后来庞先生也过去了,反正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似乎争论的很厉害。刚才黄将军也过来了,本来想来看看您,可是秦大人让他过去,说是什么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商量。”
董俷一怔,连黄忠都被叫去商议事情了吗?
为什么没有人找我?
不过再一想,请庞德公,因为人家是荆襄名士,和水镜先生有深厚交情的人。秦颉也好,蒯良也罢,都是士大夫出身,对庞德公自然会非常的尊敬。至于黄忠嘛,那是秦颉的部下,召唤过去也很正常。至于董俷,也不过是一个良家子太守的儿子。
秦颉等人未必会把他放在眼里。
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了。
“没有叫老黄过去吧……”
“黄先生没有去,一个人在房间里忙碌到下半夜,这会儿还在休息呢。”
“那就好,让他接着睡吧。跟着我,他也的确是很受罪……十二,你们会不会觉得跟着我太委屈了呢?冲锋陷阵成了家常便饭,可是却不能为你们谋一个好出身。”
狂狼大惊失色,“主公,您这是甚话?我等跟着主公,可不是为了甚好出身。狂狼跟着主公很痛快,能痛快的杀人,痛快的喝酒,痛快的吃肉,比在破羌还要舒服。”
董俷哈哈的笑了,“老狼,你放心,将来我一定会给你谋一个更痛快的出身。”
“那就先谢过主公了。”
董俷换上了衣服,没有穿那套盔甲,虽然已经被人洗净了上面的血污。盔甲旁边,放着十二杆投枪,是龙骑十二从战场上收集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清理。
擂鼓瓮金锤放在屋子的角落里,也没有清洗。
董俷从榻上抓起斩马剑,身上套了一件将做营特地为他打造出来的筩袖铠。和其他筩袖铠的制作方法不一样,用两层鞣制的牛皮做衬垫,外面金属环经过细密的处理,穿在身上很方便,不会影响到董俷的行动。这件筩袖铠,出自于蒲元设计。
这也是最原始形态的锁子甲,不过并不是很沉重。
当然,防御力相对就弱了一些。
外面套上锦袍,扎上了束带,然后把头发束了一个简单的髻,大步走出了房间。
其实,听不耐烦这么长的头发。
只不过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随便割弃。董俷入乡随俗,但十几年下来还是不习惯。
走出秦颉为他安排的院落,董俷径直朝后院的厢房走去。
秦颉因为是刚上任,家眷还没有过来。所以后院就暂时让董俷等人居住,也算是一种礼貌。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庞统从演武场方向跑来,两个家人紧紧跟在后面。
“大阿丑,大阿丑!”
距离还有很远,庞统就叫喊起来。
这是个粘人的小鼻涕虫,比诸葛亮还要粘人。
董俷只好停下了脚步,看着庞统跑过来,蹲下身子把他抱在怀中。
“小阿丑,怎么起来的这么早?气喘吁吁的,跑哪儿去了?来,和大阿丑说说。”
“去演武场了,看那些人练武呢。不过好没意思,我看了一会儿就不想看了。”
“恩,舞刀弄枪不是小阿丑所擅长,等将来小阿丑学会了本事,连大阿丑都不是你的对手。”
“大阿丑,你现在要去哪儿?”
董俷说:“去看我大哥他们,顺便看看那些伤者。”
“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家人看到庞统那缠人的样子,也很无奈的苦笑。不过,挺佩服董俷,至少能让他们这位精灵古怪的少爷老老实实,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董俷笑着答应下来,一手抱着庞统,朝着马真的住处走去。
马真住的不算太远,但是位置相对而言比较偏僻冷清。主要是他这里住的都是伤者,需要安静的环境来进行休息。黄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可偏偏给马真安排的邻居不怎么样。典韦和沙摩柯两个纯粹的酒鬼,让马真也无可奈何。
这不,还没有进院子,就闻道了一股酒味。
董俷走进院子,就见两个人正在大树下面坐着,推杯换盏的不亦乐乎。
“二哥,过来喝酒啊!”
看见董俷进来,沙摩柯大呼小叫,典型是喝多了。
典韦站起来,刚要行礼,却被董俷扶住,在他耳边轻声道:“哥哥,你们喝酒没关系,可要注意身体。你们身上都有伤,这么一大早就喝酒,对身体实在没好处。”
“没关系,只是小伤……”
沙摩柯咋呼道:“二哥,看你说的,我和大哥又不是娘们儿,一点皮外伤而已。”
“老三,闭嘴!”
董俷那双细长的双眸一瞪,沙摩柯立刻闭上了嘴巴。
三人结拜,董俷虽然年纪不是最大,却是三人中的主心骨。典韦呵呵一笑,“二弟,你莫担心,哥哥心里有计较。只是你要多注意身体才是,你操心的事情多啊。”
董俷不怕典韦和他瞪眼,但是却挡不住典韦这种服软。
“好吧,那你们注意点就是。别让老三再喝了,这家伙酒量没有,酒品更是差。”
典韦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我去看看那文公子,大哥也少喝点吧!”
“你忙,你忙……”
典韦连连答应,不过能听进去多少?董俷还真的是有些怀疑。
来日方长,还是以后慢慢的劝解吧。记得典韦在三国演义里,也是因为喝酒而丧了性命。如果不让他改过来这毛病,迟早会铸成大错。董俷心里盘算着,如何劝说典韦,脚下已经走进了厢房里,马真正在给文聘查看伤势,见董俷来,忙起身。
放下庞统,董俷询问道:“文公子的情况如何?”
马真摇摇头,轻声道:“倒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只是文公子的腿,可能有麻烦。”
“啊?”
“被枪同穿了,伤了筋骨。”
董俷一皱眉,问道:“那结果会怎么样?”
“不晓得,不过很可能要瘸了。真医术不高,愧对主公厚望。这种外伤实不是真所擅长。”
“那可知道有什么擅长外伤的圣手?”
马真想了想,“家师倒是有一个好友,名叫华佗,擅长外伤。只是此人常行踪不得,故而……而且,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也来不及了。文公子伤势一旦稳定下来,就很难在治好。”
说着,马真在董俷耳边轻声道:“文公子似乎很在意他脸上的伤疤,意志有些消沉。”
居然还有这种事?
董俷点点头,走到了文聘的榻边,“文公子,可好些了?”
文聘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董俷,眼皮一耷拉,算是和董俷打了招呼。
问了好几句,却都是董俷自言自语。
心里有点不高兴。董俷昨天在库府失态,主要是因为想起了文聘的来历。此人在三国演义中有过出场,曾经是刘表的大将,后来归顺曹操,深得其中。曾经用计吓退了孙权。说起来,三国演义中第一个用空城计的,不是孔明,而是这个文聘。
黄忠……董俷不是没有想过去招揽,只是估计难度太大。
黄忠此人性情刚烈,而且也很忠心,这一点从评书演义中也能感觉出来。而且,昨天黄忠突然问了那么一句,让董俷的心里有点没底儿。所以暂时没这个打算。
招揽成功了固然是好事,可如果失败了,以后就不好再见面了。
所以,董俷想到了文聘的来历,故而把目光投注在文聘的身上,想要尝试着招揽。
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一下子变得意志消沉起来。
这让董俷很恼火。
难不成蝴蝶效应,竟然把一个未来的牛人,生生的效应没了吗?
在一旁劝慰的半晌,文聘毫无反应。
董俷示意众人出去,坐在榻旁,沉默了许久之后道:“文公子,我想请你去河东!”
文聘的眼睛突然一亮,瞪着董俷,脸上似乎多了些生气。
但随即,那变成了早先半死不活的样子。
“聘已经成了废人,俷公子要我去河东做什么?莫非是可怜聘?聘不需要可怜。”
一听这话,董俷有点不高兴了。
“文公子,你我也曾并肩作战,俷虽不才,却不是那种势利之人。俷观公子,有大才。岂可因些许小伤而意志消沉?殊不知古人很多都曾身怀残疾,那孙膑失去双腿,却能着兵法巨着,更手刃仇人;司马迁更受腐刑,何等奇耻大辱却未曾失志……文公子,你如今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却是这个样子。说实话,俷看不起你。”
文聘怒了,“你懂什么?孙膑、司马迁乃世之奇人,聘又怎能和他们相比?聘不过是一个武夫,可这腿却瘸了,脸也花了,好像妖怪一样。谁敢用我,谁敢用我?”
看着文聘张牙舞爪的咆哮,董俷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
这家伙的伤并不算重。可想到他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却感到莫名的愤怒。
只是一点小伤,至于这样吗?
一把抓住了文聘的衣服领子,把文聘从榻上拖了起来。
“文聘,我看错你了……你连女人都不如!”
“你说什么?”
文聘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连女人都不如!”
董俷指着文聘的鼻子骂道:“不就是脸上划了一道,你就要死要活的?你他妈的靠着这张脸吃饭吗?男子汉大丈夫,命可夺,志不可失。你这点伤算什么?你跟我,跟我来看看……”
董俷拉着文聘走出了厢房,就见院子里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
手指典韦,董俷怒道:“我哥哥天生相貌丑陋,被多少人耻笑,你看他,可曾意志消沉?我三弟,是个蛮人,出身虽然低贱,却也从没有丢过志气。我,你再看我……我生下来因为这狗屎的长相被人当成妖怪,差点被人溺死。长这么多,所有人见到我们,都要叫我们一声丑鬼,看我们,也都是用异样的目光来看待。可我们不怨,我们从来不怨。相貌算狗屎,长得再好看,可如果失了志气,就如狗屎一样。”
说着,一把推倒了文聘。
董俷说:“瘸子怎么了?你他妈的是马上将,骑在马上,难道还担心杀不得敌人?都是借口,你说的都是借口……文聘,我看你别当男人了,从今天开始,穿上女人的衣服去搔首弄姿算了。妈的,董俷虽不是英雄,可自认也是堂堂男子汉,却没有见过你这种男人。死了算,不死的话,就穿上女人的衣服,一辈子躲屋里。”
这话骂的有些恶毒,院子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小庞统从未见过董俷如此凶狠的模样,怔怔的看着董俷,一言不发。
文聘双眸喷火,双手不住的颤抖。猛然厉声吼道:“丑鬼,你能杀我,却休要辱我!”
“我就是辱你了,怎么样?”
董俷轻蔑一笑,把斩马剑铛的扔在了文聘的面前,“是男人,就拿起武器,来杀我啊!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如果你连拿起武器的勇气都没有,那连个女人都不如。”
一会儿出去有个应酬,可能会更的很晚。
不熬夜的朋友,最好不用等,可以明天早上起来再看。
第九十二章 绞肉机(四)恳请月票
董俷的话,如果放在他上辈子的时代里,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在这个时代中,女人的地位并不算高,骂文聘连女人都不如,别说文聘受不了,就连旁边的典韦等人都觉得董俷有点过了。当然,隐隐能猜出董俷的意图,知道这也是为了文聘好。故而典韦等人虽然觉得过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这在文聘的眼中,就变成了众人皆在嘲讽。
本就是个心气很高的人,那能受得了这种讥讽。
文聘历啸一声,一把抓住了斩马剑,锵的拔剑出鞘。也不顾腿上的伤,拄剑起身:“丑鬼,你欺人太甚……文聘虽不如你,却也容不得你这般侮辱,休走,看剑!”
举起斩马剑,向董俷扑去。
董俷冷哼一声,错步闪身让开。论武功,他和文聘在伯仲间,但胜在他力大无穷。
加之多年苦练五禽戏,身子也格外的灵活。
闪过斩马剑,勾手带住了文聘的手腕,向外面轻轻一送。这叫四两拨千斤,其原理本来就是太极拳独有,或者说后世的太极拳,也是从这拳法要理之中获益不浅。
文聘本来是马上将,对拳术也只是粗通。
身子一下子腾空,呼的就摔飞了出去,砸在地上砰砰的响。
很痛!但是文聘又岂能在意身上的这点疼痛。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令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抓起斩马剑再次扑向董俷。其人若疯虎一般,口中连连咆哮。
董俷身形轻灵的在剑光中闪动,不时的还冷嘲热讽,把个文聘气得暴跳如雷。
斩马剑划出霍霍剑光,带着破空历啸。董俷有点不耐烦,当文聘再次扑过来的时候,脚下使了个绊子,抬手一招霸王卸甲,扣住了文聘的双肩向外用力的送出去。
砰,尘烟荡起。
文聘被摔得的全身发软,一时间无法站立。
董俷冷着脸说:“文聘,你还算有救,至少敢扞卫自己的尊严。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如果想找我报仇,随时奉陪。我把话放在这里,人生的难看不可怕,腿短了一截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死了,你也就完了。要想别人尊重自己,先自己尊重自己。”
头也不回的走出院落,却意外的发现秦颉、黄忠、蒯良和庞德公都在外面站着。
这时候,庞统跑了出来,抓住董俷的手大声说:“大阿丑,我明白你的话了。”
“哦?”
“要别人尊重自己,先要自己尊重自己……你放心,小阿丑再也不会觉得自卑了。”
庞德公欣喜万分。
一直以为,为了这个侄子的心事头疼不已,却没想到此次出来,却了了最这件事。
上前一步说:“俷公子,今日庞某亦受教了!”
董俷连忙还礼说:“先生,俷胡言乱语,扰了先生的清听。”
不等庞德公再客气,黄忠也上前深施一礼说:“俷公子,忠亦要代仲业说声谢谢。他日仲业如果还能有所成就,都是俷公子今日这番点化的功德啊。”
“黄大哥,你客气了!”
董俷向秦颉看去,“大人,是要找我吗?”
“正是,有军情要与俷公子商量。”
“既然这样的话,大人先请。”
“俷公子请!”
董俷和秦颉最后携手离去,蒯良看董俷的眼光,显得也有些不一样了。庞德公抱起了庞统,和蒯良说:“子柔,我们也赶快过去吧。”
“先生,这俷公子……您是从哪儿找来的人啊!”
“这个嘛……呵呵,其实并非是我先认识他。我在江夏接君贡的时候,偶然听君贡提起此人,说汉瑜先生也对他的印象不错。所以我就赶去长沙,这才和他相识。”
“君贡、汉瑜先生?可是八俊之诸葛君贡和徐州陈汉瑜?”
“正是这二人……”庞德公笑着点头,走了几步突然又说:“子柔,一会儿态度要注意些。俷公子乃是伯喈先生所认定的学生,你可不要太过于无礼啊。”
“飞白绝伦蔡伯喈?”
蒯良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了,跟在庞德公后面自言自语道:“如此说了,良昨日岂不是太失礼了吗?”
这时候,黄忠走进了院落。
先和典韦、沙摩柯等人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走过去扶起了文聘。
“仲业,可好些了?”
“老师……那,那丑鬼如此辱我,我誓杀他!”
黄忠叹了口气,知道文聘还没有明白董俷的这番苦心。人和人的确不同,文聘从出生到现在,可说是一帆风顺,没遇过什么挫折。而董俷呢,虽然比文聘的年纪小四岁,却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也许正是因为童年的不一样,才让两人有此区别吧。
心里很感激董俷,却又不能说破。
犹豫了一下,黄忠暗自叹息道:俷公子,实在是对不起了!忠只好暂时委屈你一下。
“仲业,你想杀俷公子?凭你现在这消沉的样子,能吗?”
“我愿再随老师学习,不杀丑鬼,誓不罢休。”
典韦和沙摩柯心里勃然大怒。你黄忠怎么能这么做?连我们这种智慧的人都能明白主公的心思,你会不明白?不想办法解释也就罢了,明摆着还在雪上加霜嘛。
沙摩柯忍不住蹦出来吼道:“小白脸,就凭你,也想杀我二哥?老子一只手就能干掉你这瘸子。”
意思是好的,可这话说出来……
换任何一个人出来,哪怕是典韦站出来说话,都不会说出沙摩柯这番言语。
可偏偏典韦被马真拉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黄忠的意思。
故而站在一旁也不出声,让沙摩柯站出来说话。文聘大怒,“丑鬼,我和你拼了!”
黄忠稳稳的抓住文聘的胳膊,“仲业,你现在还是好好的养伤!”
说完对沙摩柯道:“丑小子欺人太甚,明知道仲业现在有伤……既然你站出来呈英雄,那就让某家来领教一下你的手段。让我看看,俷公子的兄弟是否也是英雄。”
“老小子,我怕你不成?”
沙摩柯这辈子就服董俷一个,典韦是大哥,也算半个。
黄忠其貌不扬,沙摩柯又不知道他的厉害,怎可能会服气。二话不说冲向了黄忠,却被黄忠滑步让过去,一只手反掌一推,直接把沙摩柯送了出去,摔在墙上。
换个人,也可能就废了。
可沙摩柯皮糙肉厚,马上就站起来,咧着嘴说:“老头,有点力气。刚才我大意了,再来!”
再来还是一样,沙摩柯被摔得昏头转向。
文聘在旁边看着都有些不忍了,“老师,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要那丑鬼的人给我治伤。”
“也好!”
黄忠从别院外面找来了两个家人,搀扶着文聘出去,“把仲业送去我的住处吧。”
目视文聘被送走之后,黄忠这才转身朝典韦、马真躬身一礼。
“刚才多有得罪了。仲业少不更事,性情孤高又有些偏激。若是现在说了,反而会辜负了俷公子的好意,刚才……三公子,刚才忠实在是无礼,还请你原谅则个。”
沙摩柯晃着脑袋说:“原来你这老头明白啊!”
“三公子天生力大,但似乎对力量的控制技巧并不纯熟。若三公子愿意,忠倒是有些门道,不知三公子愿意学吗?”
沙摩柯还没有明白黄忠的意思,典韦却已经反应过来。
在战场上,典韦见过黄忠的身手;加之刚才又领教了一番,对黄忠的本领已经了解。
这个人的本事,比我大!
典韦连忙上前,拉了一下沙摩柯,拱手道:“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大哥都拱手了,沙摩柯自然也不能闲着。
“老小子,我要学你刚才把我摔出去的本事,你可愿意教给我?”
黄忠大笑起来,“这有何难?正好大人和俷公子他们在商量事情,我们不妨去演武场切磋一下。”
“甚好,甚好!”
典韦喜出望外,拉着沙摩柯跟在黄忠的身后,向演武场走去。
马真看着转眼就空荡荡的院落,愣了一会儿突然自言自语的笑了起来:“主公,您这是何苦,何苦呢?平白多了一个仇人,这又算是什么事情啊?真是想不明白。”
******
在县衙议事厅中,秦颉请董俷和庞德公坐下。
“俷公子,刚才探马来报,西鄂精山已经被反贼攻陷,如今正在原地休整,随时都有可能出发。据报,领军的人就是反贼头领之一,汝南大方张曼成。其已经集结了十五万人马,最迟在明天正午时分,会抵达宛县。反贼声势浩大,颉想请教,俷公子可有对策?”
董俷打了一个寒蝉。
十五万人,而且要硬碰硬?
这种事情就算傻子都能知道,绝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看庞德公,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董俷的心情随之也是一沉。
“宛县究竟有多少兵马?”
秦颉苦笑:“不足两万,约一万七千人,这还是加上了俷公子你带来的五溪蛮人。”
董俷心情更加沉重,“如今之计,唯有两个办法,继续留在宛县,或者放弃宛县。”
秦颉摇摇头说:“宛县绝不可放弃!其重要性,想必俷公子也已经从庞公那里知道,颉不再赘言。宛县,关系南阳安危。若宛县在,南阳则在;宛县亡,南阳不复汉室江山。”
董俷起身,“既然如此,俷只有两个字,死战!”
庞德公说:“俷公子,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我与秦太守、子柔先生也认为只有死战。可即便是这样,如何战?如何才能守住宛县?这才是我们要讨论的关键所在。”
“俷对此也不甚明了,唯大人差遣就是。”
秦颉沉吟了一下说:“宛县如今兵力不足,朝廷的援军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但在援军抵达之前,我们必须要死守宛县。颉请公子,率本部人马守一门,颉可以再给公子一千人马,各种物资,皆可以向子柔索要,还望公子不要推脱。”
董俷心里道:这是让我送死啊!
本部只有五百五溪蛮人,就算再给我一千人,就真的有用吗?
可现在,董俷和宛县诸人已经是栓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想拒绝也不太可能了。
当下回道:“俷但有一息在,绝不放一个反贼入城。”
秦颉出了一口气,“如此一来,颉可就放心多了。”
四人在议事厅里正商量具体的守城方法,突然门外有县吏禀报:“大人,何老太爷派人,请大人过府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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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绞肉机(五)
董俷靠着城墙,用一块抹布轻轻的擦拭着投枪,很仔细的把三棱血槽中的污血清除干净。那细柔的动作,如同是在为刚出生的孩子洗身子似的,总是小心翼翼。
典韦和沙摩柯也在旁边擦拭各自的兵器,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跟董俷时间长了,不知不觉的就受了董俷的影响,每天不擦拭一下兵器就不舒服。
城头上,有一个雄伟的汉子正在来回走动,不时的大呼小叫。
此人名叫何奉,是何府的二管家。据说与何老太爷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平日里在府中也是嚣张的很。何奉生的是孔武有力,平日在宛县里也是横行霸道的主儿。
昨日何老太爷宴请秦颉,不为别的,是要把何府的家兵送给秦颉守城。
别看这是一府家兵,可也要看是什么人。何老太爷也算是外戚,女儿是皇后,儿子是大将军,府中的家兵、大小奴仆足有四五千人。这一次何真老爷子很爽快,除了几个平日里伺候他的老家人,府中不论男女老弱,都交给了秦颉,并明言不停将令者立斩。
两千何府家兵,一千老弱妇孺。
对于正为手中兵力而发愁的秦颉而言,绝对是雪中送炭。
干脆把两千何府家兵全部交由董俷管理,原先许诺的一千官军,则补充到了黄忠手里。
董俷倒是一副无所谓。
只是这领头的何奉,实在不知好歹。
一接手城门,立刻喧宾夺主,一副他就是老大的样子,指手画脚的呱噪起来没完。
不过说实在的,何府的家兵很不错。
董俷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些家兵绝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锐,甚至比秦颉的官军还要剽悍几分。也难怪,这些家兵是何进派来保护老爷子的,岂能是虾兵蟹将?
何奉又在城头上叫嚣,董俷也懒得理睬。
只要这家伙不招惹到他,随便他叫嚣就是了。
名义上何奉是副将,可董俷这种态度,让他好像主将一样。那些家兵很厌恶的看着何奉,眼中流露着不屑的神情。只是何奉副将却没有自知之明,依旧在上蹿下跳。
“二哥,这家伙真他娘的讨厌。”
沙摩柯把铁蒺藜骨朵擦拭干净,让亲兵去挂在丹犀身上。
又从身旁拿起斩马剑,慢慢的擦拭剑刃。和董俷待的时间长了,深深感觉到这斩马剑巨大的杀伤力。可惜连番血战,董俷身边的斩马剑也不多了,除了配备给龙骑十二那边的三十把斩马剑之外,他手里也只剩下四把,干脆送给了沙摩柯两把。
沙摩柯有些兴奋,“二哥,那些黄巾贼和前天的反贼一样够劲儿吗?”
“应该不可能……前天的似乎是太平道最精锐的黄巾力士,如果黄巾贼都是黄巾力士那般的勇猛,我们也别打了,直接投降算了。呵呵,三弟,你可是害怕了吗?”
“胡说,我怎会害怕?”
董俷一笑,扭头对典韦道:“大哥,昨天你们和黄大哥在演武场呆了一天,如何?”
典韦迟疑了一下,轻声道:“黄忠比我强……他告诉我了使力的诀窍。我如今可以举重若轻,但却达不到黄将军所说的举轻若重。不过我不担心,迟早我能超过他。”
“举轻若重?”
董俷愣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们,就是你们几个……站在哪儿干什么?快点过来搬东西。”
不远处,何奉指着站在董俷身后的两个五溪蛮人吼叫起来。他不敢对董俷指手画脚,因为那三个人一来是主将,二来生相丑恶,看着就让人觉得害怕,躲还来不及。
可作为何府的代表,何奉觉得应该竖立一下自己的威信。
那些五溪蛮人,不过是群没有开化的蛮子。收拾一下,也让那三个丑鬼知道我的厉害。
何奉自以为很了不起,殊不知已经恼了董俷。
细长的眼睛一眯,双眸中透出一抹森冷的杀机,嘴角一撇,露出古怪的笑意。
一把抓住要发火的沙摩柯,“听他的,也算是给何老太爷一个面子。等下有他的好看。”
沙摩柯握紧拳头,对身后护卫的蛮人说:“去,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招。”
护卫正打算迈步,忽而从城上跑下来一个士卒。
“反贼出现了!”
董俷呼的站起来,一手拎着投枪背囊,一手握住两把斩马剑,大步流星向城头走。
典韦和沙摩柯随后跟上,与何奉擦肩而过的时候,沙摩柯略一使力,险些把何奉撞飞出去。他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虎狼之将吗?不过如此,还敢出来献丑。”
虎狼之将,是何老太爷的评价。
沙摩柯从听到这个称呼之后,心里就很不舒服。
在他心目中,他大哥、二哥,还有黄忠才算得上是虎狼之将。何奉,一跳梁小丑耳。
登上城门楼,董俷举目向远处眺望。
只见烟尘滚滚,马蹄声如雷。一条黄龙自天边出现,朝着宛县的方向迅速逼近。
董俷眼睛一眯,“人不少啊!”
旁边有一个何府的家将轻声道:“俷公子,当在八千以上。”
“哦?”
董俷饶有兴趣的看了那家将一眼,“你能看出来对方的人数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徐,单名一个晃,字公明,河东扬人。曾为高平县吏……”
董俷哦了一声,正准备眺望军情,却呼的扭过头,诧异的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卑下徐晃!”
徐晃,徐公明……
董俷突然笑了起来。刚遇到了刘备的五虎上将,如今却和曹操的五子良将相逢。
这世界,这世界真的是太有趣了!
对于徐晃,其实无需再用太多语言来介绍。只用曹操说过的一句话:徐将军可谓有周亚夫之风。
以前董俷不太清楚周亚夫干过什么,可来到这个时代,他可是太了解。
能和周亚夫相提并论的人物,还用介绍吗?不过这个未来的周亚夫,如今却显得很落魄。不过从他的身姿,从他眉宇中透出的气概,能看出徐晃并没有自甘沉沦。
徐晃的年纪,看上去和典韦差不太多,但生的却颇有男子气,身材伟岸。
董俷疑惑的问道:“既然是高平县吏,为何在这里?”
徐晃看看左右无人注意,轻声道:“俷公子,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大敌当前,董俷却和徐晃侃侃而谈。那神态自若的样子,让本来有些心慌的家兵们放心了不少。董俷的勇武,这些家兵可都已经听说了。为了掩护百姓和数倍于己方的反贼撕杀,此等人物,岂是那跳梁小丑何奉能比拟。何府的家兵,大都是因为犯了事情,或在军中不得志,最后无奈的被何进派来宛县担当何府的家兵。
这些人,大都是在死人堆里睡过觉的悍勇士卒,对于强者是由衷的敬佩。
何奉不干了……
这不是抢我风头吗?
他刚才被沙摩柯撞了个趔趄,正一肚子的火气。
见此情形一个箭步冲过来,“徐晃,不好好的警戒,在这里……”
话说到一半,何奉突然僵住了。远处,黄巾贼已经显出了踪迹,正如徐晃所说,人数接近一万,而且中有三千骑兵。万人行军,三千匹战马奔腾,那情形只可怖,不身临其境很难感觉出来。
董俷曾见过万马奔腾的景象,可是比起眼前的清醒,却还差了一分。
站在城头上,感觉有一股凌厉的杀气扑来。一刹那间,日月无光,风云变色,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耳边除了战马奔腾时的声响之外,就只有反贼的呐喊声了。
何奉何曾见过这种景象,一下子吓呆了!
“反,反,反贼来了……”
那声音凄厉,好像杀猪一样的难听。
董俷蹙眉,沉声喝道:“何将军,请注意你的仪态。区区八九千人,不过是黄巾贼的先锋人马,你就成这个样子。如果黄巾贼大军抵达,你是否就要开关投降?”
“我,我,我……”
何奉‘我’了大半天,硬是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董俷很厌恶的看了一眼这货,不想再去理睬。这种欺软怕硬的东西,最让人恶心。
都说纨绔子弟如何如何,说穿了就是有这种东西存在。
董俷不觉得纨绔子弟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是什么坏事,但在大是大非前能保持男人的尊严,哪怕纨绔一下又有何妨?董俷觉得,哪怕是董绿在这里,都比这家伙强。
手搭凉棚,看黄巾贼逼近。
董俷突然开口:“公明兄,可敢与我杀敌?”
徐晃先是一愣,看着董俷那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难看两分的面孔,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俷公子所差遣,晃安敢不从?”
“大哥,三弟,你二人给我观战,待我取了狗贼的人头来下酒。徐晃,点齐一百人,随我出城杀敌!”
“喏!”
董俷转身要走,那何奉突然嘶声叫喊:“不许出战,不许出战……你们疯了,我还没疯呢。再说,秦太守说过,不许擅自出战。董俷,你想逞英雄,我还想活呢?”
“此处我为主将,秦大人命我可随机而动,尔为副将,却在这里乱我军心,该当合作?左右,给我把这贪生怕死之辈拿下!”
何府家兵一怔,都没有动。
可典韦、沙摩柯却不管那么多,特别是沙摩柯,早就看何奉不爽了。过去一脚踹在他的腿上,把何奉一下子踹翻在地。典韦过去一把拿住了何奉的双肩,犹如一对铁钳。
何奉大呼小叫,“我是何府的人,我是大将军的人,姓董的,你老子不过是个河东太守,你敢动我?我要报告何老太爷,抄了你全家。有种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和你誓不两立。”
董俷眼睛一眯,脸上露出狰狞笑容。
“抄我全家?好啊……下辈子再说。三弟,把这个乱我军心的家伙砍了,正好祭旗。”
董俷最讨厌有人对他说什么老子抄你全家之类的话语。
何奉如果聪明一点,可以二话不说,回去告状,董俷也懒得管他。可张口就触了董俷的逆鳞,那简直是在找死。何奉还要说话,就见沙摩柯已经挥剑砍下了他的脑袋。
董俷这番雷厉风行的作为,着实镇住了何府家兵,也镇住了那些五溪蛮人。
大家都明白了: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在这种时候,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命令。
徐晃表情肃穆,似乎没有看到那地上的死尸。
转身下去,点齐了人马。
董俷也跨上马,摘下双锤,城门缓缓开启。
“兄弟们,黄巾势大,却是乌合之众。待我取了他们主将的脑袋,与兄弟们下酒!”
“祝将军旗开得胜!”
城上的士兵摇旗呐喊,董俷催马冲出城门。
******
担任先锋官的,是张曼成麾下的猛将张闿,胯下马掌中枪,有万夫不挡之勇。
此人在这个时候还默默无闻。可是在初平年间却做过一件大事,就是杀了曹操的老子曹嵩。
张闿此次为先行官,可说是很得意。
本是一方小渠帅,只怕此战之后那个‘小’就可以去掉,成为堂堂正正的渠帅了。
带着本部人马日夜兼程,抵达宛县城外。
正准备摆开阵势攻打宛县,可谁知道人马还没有停下脚步,就听到城头上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紧跟着,城门大开。从宛县城中冲出一支人马,如同离线之箭,直扑过来。
黄巾军尚未摆好阵型,骑军也刚停住冲锋。
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如何,就被对方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为首的一员大将,黑盔黑甲,胯下一匹象龙宝马,手中一对大的吓人的大锤,所过之处是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而那大将身后,尚有一员骁勇将领。
一柄开山大斧上下翻飞,两人如同两头下山的猛虎,杀得黄巾军四散奔逃。随后的百余骑,恰如群狼如羊群,凶狠的撕咬。前军少说也有千人,竟然被对方打得连连后退。
一心想要建立功业的张闿岂能不生气?
摘下大枪,厉声吼道:“休要慌张,休要慌张……敌军不过百人,围上去,围上去!”
说着话,张闿催马就冲了过来。
先锋大纛紧紧跟随,在风中猎猎作响。
董俷此刻如入无人之境,一对大锤疯狂的吞噬敌军的性命。
耳听有人叫喊,抬头看去。见那中军大纛正迅速扑来,大纛下一员大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董俷马上明白,这个人应该就是黄巾军的先锋官。心里很清楚,如果被这货缠上,恐怕再想脱身就难了。当下将一把大锤挂在了马上,偷偷摘下一柄投枪。
眼见张闿已经在三十步之内,董俷双目圆睁,气沉丹田一声怒吼。
“反贼,拿命来!”
那一声怒吼,如同一个霹雳在空中炸响,张闿胯下的战马唏溜溜暴叫,人也不禁一怔。
说时迟,那时快,董俷投枪出手。
一道乌芒破空,发出刺耳的锐啸声音。张闿刚稳住了战马,乌芒已经扑到。
想要躲闪是来不及了,猛然一提缰绳。战马前蹄抬起来,突然发出一声凄厉长嘶。
按照张闿的想法,用马身阻挡投枪。
换做普通人,他这一招还用的不错。可他面对的偏偏是董俷这个怪胎,这一掷夹带着万钧之力,穿透了战马的胸躺,噗的没入张闿的胸口。那经过特殊处理的血槽,立刻起了作用。张闿瞪大了眼睛,看着没入胸口的枪头,鲜血顺着血槽流淌。
人和马轰然倒地,至死仍然连在一起。
周围的亲兵有点懵了,可董俷却趁此机会冲过去,大锤抡起来把大纛一下子砸翻。
在城头上观战的典韦欣喜若狂。
曾经和董俷并肩作战,可是却从没有这么远距离的观战。
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董俷的骁勇,令典韦大呼过瘾,一把抢过士卒手中的鼓槌。
“随我擂鼓,为我兄弟助威!”
“俷公子勇武,俷公子勇武……咚咚咚!”
战鼓隆隆,令人热血沸腾。更有人高叫道:“贼将已死,贼将已死……”
黄巾军至今没弄清楚敌人究竟有多少,却听到了贼将已死的叫喊声。齐刷刷看去,就见先锋大纛已经倒下来,顿时就有些慌乱了。这些黄巾军可不是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大都是久经沙场,即便是主将战死,也能各自为战。
可宛县城下的黄巾军,早先却大都是一伙农民,甚至有些无赖子。欺软怕硬他们倒是很擅长,可一旦情形不妙,扭头就跑。董俷仰天长啸,大锤挥舞,把身边围聚过来的张闿亲兵砸死。他喝住了徐晃,“公明兄,穷寇莫追,我们回城喝酒去。”
三年来,徐晃是第一次这么痛快。
不过曾担任过县吏,更在高平第一线和南匈奴人,鲜卑人交过手,甚至令行禁止的重要性。
沾着鲜血,肉块的大斧高高举起,“回兵!”
要说跟随徐晃的这些人,大都是当年随徐晃在高平县打过仗,有经验的老兵。一听命令,立刻停止追击。
这时候,城头也传来了铜锣声,那是收兵的信号。
百人出击,只丢了十几个人,却击溃八千黄巾军,对于宛县的士兵而言,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敌人的数量多又能如何?
我们一百个人就能击溃对方的先锋人马,想要打下宛县,先准备个百八十万人再说吧!
原本低落的士气,顿时高涨。
消息传到了其他城门的士兵耳中,整个宛县都欢呼起来。
城门关闭,董俷登上了城头。典韦拎着一袋子烈酒上来,“二弟,恨未曾和二弟并肩撕杀啊!”
董俷接过酒袋子,拔掉塞子,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随手递给徐晃,“公明兄,我说过要请你和庆功酒的,喝!”
徐晃只觉热血沸腾,“公子所赐,敢不从命!”
拎起酒袋子也灌了一大口,然后传递给身后的士卒。董俷手扶城垛,看着城外溃散的黄巾军,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心里却是沉甸甸,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一次,是运气!
可下一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董俷一点也不乐观,甚至感觉到,今日的举动,势必会彻底激怒张曼成。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苦战。扭头向两边看去,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士兵,隐隐有些忧虑。
大战之后,这些人当中,能有几个人活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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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绞肉机(终)八千字章节求月票
快到正午时分,张曼成率领黄巾军主力抵达宛县城下。
站在城楼上,一眼看过去,只见密密麻麻的营寨练成了一大片,足足有数十里。
耳边经常听人说几十万大军如何如何,可真的亲眼看见时,董俷依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庞大数量的敌人,黑黝黝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也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沙摩柯感到兴奋,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要如何如何的杀人。
典韦、董俷和徐晃都没有说话,看着城下的大军,思考着对策。
这时候,黄劭也登上了城头。看着城下的黄巾大军,他这心里就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董俷,也许他现在就是这大军中的成员之一,也许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但再一想,黄劭不禁笑了。就算他还在黄巾军中又能如何?似他这种没有根底的人,根本不会得到重视。运气好了,当个小吏;运气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杀了。
倒不如呆在董俷身边,至少心里舒坦。
“这一战不好打!”
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清楚。但看众人有些意志消沉,董俷心知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对手好像先前那样,他还能出去打个冲锋,提高一下士气。可现在,黄巾军显然已经有了防备,列着队形压到城下,想再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显然是不太可能。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公明兄,你曾在高平县打过胡人,他们战力如何?”
徐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想了想说:“鲜卑人凶悍,比之边军丝毫不差。”
“那鲜卑人和城下这些士卒比,又如何?”
徐晃这一次明白了,提高声音大笑起来:“俷公子在说玩笑吗?这些人也配叫做士卒?连盔甲武器都没有,拿着烧火棍子就跑出来的家伙,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董俷很满意徐晃的反应,暗道一声:不愧是未来的五子良将,果然很厉害。
看城头上士卒都在侧耳倾听,董俷大声说:“我听人说,宛县的兵马有勇冠荆襄的美名。一群乌合之众,哪怕人数再多也还是乌合之众。我们是堂堂大汉官军,如果连一群乌合之众都害怕,那不如现在就滚回家去,躲在女人的裙子下面更安全。”
再次提高声音,“说,你们害怕不害怕?”
“不害怕!”
都是血性的汉子,如何能在这时候露怯?
城头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号,董俷招手让沙摩柯过来:“三弟,干掉那个头目!”
城上的动静,让城下的黄巾贼很疑惑。
起事以来,那些官军看到他们就望风而逃,怎么这宛县的守军一点都害怕?
有几个军官纵马跑出来,手搭凉棚向城头上观望。沙摩柯已经弯弓搭箭,嗖嗖嗖,施展出连珠箭法,把在队伍最前面的几个头目当场射杀。不知不觉中,黄巾军向后退了一步。而只是这小小的一步,却让城头上的官军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
“三公子,好箭法!”
徐晃忍不住赞叹。他也善射,只是却比不得沙摩柯这般箭法高明。
之前曾见过徐晃在敌军中撕杀,沙摩柯对这个人还是很有好感,当下哈哈大笑。
这些人在城头上的嚣张,令城下的黄巾头目愤怒不已。
只是还没有得到进攻的命令,这些人只得暂时稳住了阵脚,耐心的等待。
另一个城门外,张曼成正在和秦颉说话。其内容无非是让秦颉投降,否则必死无疑。
谈判的结果显而易见,秦颉一口回绝。
午时刚过,就听黄巾军联营之中传来了隆隆的鼓声。开始只是一处在响,可就像传染了一样,很快各处营地中都有鼓声响起。咚咚咚咚……激昂的战鼓声令人热血沸腾,黄巾军头领举起刀枪,冲着宛县城头一声吼叫:“进攻,进攻,攻破宛县!”
一队队黄巾贼扛着云梯向城头扑过来。
如同一群蝗虫般,成群结队,嗷嗷的叫喊着血洗宛县的口号。
董俷面沉似水,举起了手。徐晃凄厉的吼叫道:“弓箭手,上前……”
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董俷猛然把手挥下。
“放箭!”
嗡-!
弓弦齐响,发出蝗虫过境时的声音。城头上的弓箭手大约有两千人,分布在整个城头上,共有三排。一排利箭破空呼啸着射出,另一排弓箭手错身站在城垛前。
“放箭!”
徐晃再次吼叫,又是一排箭矢飞出。
冲在最前面的黄巾贼,被强弓射中。由于距离太近,箭矢的力道把他们的身体撞飞出去。刚落在地上,后面的士卒来不及手脚,纷纷就踩踏了过去。惨叫声在战场上空回响,但并没有影响后面的黄巾贼冲锋,依旧悍不畏死的向城头蜂拥扑来。
弓箭手几乎不停,箭矢如雨点般飞落。
生命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脆弱,一具具尸体倒在了城头下。护城河渐渐的被填平了,云梯搭在了城墙上。董俷依旧冷静异常,轻声道:“点火!”
早在城墙脚下,堆放了无数干柴。
几乎把宛县各家各户的柴火都收集过来,上面堆放着枯草。
无数个火把从城头上扔下来,落在柴堆上。干柴呼的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已经爬上了云梯的黄巾贼这才发现,在城墙下居然还堆积着这样的东西。连同云梯,一下子被吞噬进了火海中。有机灵的人也顾不得已经爬了一半,从跳下来在地上翻滚,这才扑灭了身上的火焰。
一道火墙,奇异的在宛县城墙外形成了一道屏障。
护城河被填平了,想要灭火,变得格外困难。再者说,干柴烧起来,哪有那么容易熄灭。
在烈焰腾空的一刹那,所有的弓箭手齐刷刷后,放下强弓,挽起了大刀。
火焰噼啪作响,惨叫声不绝于耳。更有云梯倒塌,落在火海中发出轰隆的声响。
战场上突然变得很安静,也许黄巾军一开始太过于顺利了,在遭受强烈抵抗后,所有的头领都有些不知所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后战鼓声隆隆作响,可是面对着那面火墙,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
大火在一个多时辰过后,渐渐熄灭了。
城墙一片焦黑。
“冲,给我进攻!”
黄巾军再次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吼叫声,数千手里甚至拿的是砍柴刀,锄头的黄巾士卒朝着宛县发起了冲击。城头上,箭如雨下,有逼近城墙的人,刚搭起了云梯,就被一块块石头砸的血肉模糊。一次,两次,三次……当黄巾军头目想起用弓箭压制城头的弓箭手时,天已经蒙蒙黑了。半天苦战,黄巾军丧失了数千人马。
城头上,董俷的表情肃穆。
可以看得出来,指挥今天战斗的黄巾军并没有什么经验。
但这绝不代表黄巾军里没有能人,明天的战斗会是什么结果呢?
董俷很担忧,可又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担忧的情绪,这心里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一夜无事。
天亮之后,黄巾军再次向宛县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很显然,他们派来了有经验的将领,先是用弓箭手对射,压制城上的弓箭手,同时拍出悍勇的士卒,一步步逼近了城墙。一座座云梯搭起来,黄巾贼争先恐后的往上爬。从城头上脚下了滚烫的油,一块块礌石如同雨点一般的落下来。
很明显,黄巾军是下了狠心,根本不顾惜士兵的性命,疯狂的发起一波波的进攻。
一批黄巾军被打退,城头上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第二批黄巾军就冲了过来。加之黄巾军有章法的攻击,对驻守宛县的官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战况可以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正午的时候,第一批黄巾军冲上了宛县西门城头,不过很快就被杀了下去。
镇守西门的将领名叫李严,年纪不过十八九岁,但面对如此血腥的杀戮场面,却表现的极为镇静。但黄巾军虽然被赶了下来,所造成的影响却极为巨大。受到鼓舞的黄巾军感到破城就在眼前,再次疯狂的发动进攻。
下午,东、南两门也相继被黄巾军攻上了城头。
东门有黄忠镇守,南门更是由秦颉亲自坐镇。两人指挥士卒先后把冲上城头的黄巾军赶下城去。一时间三门险象环生,反倒是人数相对较弱的北门始终稳如泰山。
一整天,宛县就如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了黄巾军数千人的性命。
而宛县本方也是伤亡惨重,近千人丧生,上千人受伤。按照董俷事前的安排,秦颉把整个县衙清空,作为临时的救护地。以马真为首,整个宛县的郎中全部被征用,从早上忙到了晚上,甚至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在这个时代,任何一次战争都没有过如此庞大的救护群体。
也正是这个救护群体的出现,使得很多士卒在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重新回到战场。
天黑之后,疯狂进攻了一整天的黄巾军终于停止了攻击。
城下,遍地的死尸。
城头上,鲜血顺着石缝流淌,顺着城墙往下流,把整个宛县都覆盖在一片血色中。
秦颉面对这种情况,也十分的担心。
何老太爷把半个何府贡献出来,作为临时的县衙。
议事厅中,灯火通明。
董俷、黄忠、秦颉、李严、蒯良、庞德公聚集在大厅里,耳听手下的伤亡报告,都显得忧心忡忡。
“大人,为何今日三城皆陷入死战,屡屡被反贼攻上城头。反而北门战事平静?”
年轻气盛的李严,是文聘的朋友,都曾在黄忠门下学过武艺。
他就是看董俷不顺眼,脸上还带着血污,拍案而起,指着董俷的鼻子问道。
董俷一皱眉,“正方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依正方兄所言,是不是说俷和反贼勾结在一起?”
董俷说话没有半点含糊,语调格外阴冷,“正方兄是不是准备先除了董俷这个内奸。”
幸好没带典韦和沙摩柯,如果这两个人在,肯定当场翻脸。
李严冷哼一声:“这是你自己说的!”
“正方,闭嘴!”
黄忠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李严这不是摆明了没事找事嘛……人家的城门没被攻破,自己这边的城门被攻破了几次,说明人家的本事高明。他自然清楚李严在想什么,可大敌当前,却为了小事而自乱阵脚。李严徒有贤名,心胸未免过于狭窄。
董俷没有理睬李严的挑衅,扭头向秦颉看去,“大人,若是怀疑俷,俷愿交出兵权。”
“俷公子别生气,今日正方那边死伤有些惨重,故而口不择言,勿怪,勿怪!”
秦颉忙劝解,然后厉声道:“正方,还不快点去给俷公子道歉?”
李严气呼呼的站起来,一拱手说:“某失言了!”
董俷冷笑道:“正方兄的道歉,俷不敢受。今日正方兄所赐,他日俷定有回报。”
“严恭候!”
得,两个小心眼,还对上了!
秦颉等人不禁苦笑,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庞德公沉默不语,突然道:“不过今日俷公子那边的情况,似乎的确有点不正常。”
董俷脸色一变,心道:你这老头不是给我添乱吗?
黄忠握住了肋下宝剑,盯着董俷。而秦颉和蒯良则疑惑的看着庞德公,不明白他的意思。
庞德公笑道:“俷公子别误会,我并非是说俷公子和反贼勾结。而是说,反贼可能在用计。猛攻三城,独北城的不够猛烈。如果换一个人,肯定会对他有些怀疑。你处置他,势必引起他的不满,不处置,却也要心生疑虑。正如汉升所说,大敌当前,我们先自乱的阵脚……而且今日猛攻北城,会不会是黄巾贼故意给我们造出错觉呢?”
秦颉一怔,“还请庞公明言。”
庞德公说:“今日北城压力不够,而其他三城则很吃力。如果换个主将,说不定就会分出北门的兵力以支持其他三城。而北城也因为战事松弛,而生出懈怠。等时机成熟,突然猛攻北城,则宛县就可能被一举攻破。张曼成,倒也有一些手段。”
秦颉等人闻听,不由自主的齐刷刷点头。
“庞公如此说来,确有几分可能。”
李严也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有点过分了,但又不好正面向董俷道歉。忍不住问道:“庞公,那可有破解之策?”
庞德公问道:“俷公子,你手中还有多少人马?”
董俷说:“五溪蛮尚未出动,加上何老太爷送来的家兵,如今尚有两千二百人左右。除此之外,还有一千妇孺由黄劭指挥,如今正在城内修建一座临时的简易瓮城。”
汉时的瓮城,主要是修建于城外,而非城内,用以辅助防御。
听董俷说要在城内修建瓮城,秦颉等人都愣住了。反倒是庞德公和李严眼睛一亮。
“俷公子看起来已经有主意了?”
董俷摇摇头,“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老黄的主意。只是目前材料不足,从昨天开始,已经命人拆除北城附近的民居。恩,百姓倒是没太大反应,相反很积极的协助我们……秦大人,我建议发动宛县百姓,协助防御。反正宛县若被攻破,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如果加上宛县百姓的协助,我猜想应该能让我们多撑一些时间。”
“此计甚好……子柔,就由你来安排。”
秦颉犹豫了一下,“庞公,你还没有说出计策呢!”
庞德公笑道:“不用再说了,俷公子的人已经想出了最妥善的办法,不如由他解释?”
黄忠、秦颉和蒯良同时起身,“还请俷公子指点迷津。”
这一来,董俷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挠了挠头,他躬身说:“请稍等片刻……”
转身走出议事厅,让亲兵送来了一个模型,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昨日黄劭找城中木匠临时做出来的模型。这是内瓮城,这是城门,老黄的计策是这样……”
董俷侃侃而谈,秦颉等人仔细聆听,不时的还询问一两句。
等董俷讲完了以后,包括庞德公和李严都齐声说好。庞德公笑道:“此计若成,定能让黄巾军士气大跌,甚妙,甚妙……俷公子,没想到老黄平时不太喜欢说话,关键时刻居然还有这等本事。嘿嘿,看样子俷公子的手下,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李严凝视董俷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
张曼成继续猛攻东西南三城城门,每日投入的兵力将近万余。
小小的宛县在旬日之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每天不断的吞噬着双方将士的性命。
北城的防御,董俷交给了徐晃和沙摩柯。
经过数日的激战,徐晃的才能逐渐显露出来,已经露出了坐镇一方的名将本色。
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到后来成为议事厅的常客。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徐晃已经得到了众人的承认。也正因为这样,董俷和典韦从北门转移到了东门,协助秦颉防御。毫无疑问,秦颉是一个好官,可是在这大战之中,一个文弱书生即便是胸怀十万甲兵,却无法起到太大的作用。
董俷和典韦的勇武,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一到东门,秦颉干脆把指挥权扔给了董俷,自己却跑去协助蒯良,动员宛县局面。
艳阳高照。
这本来是一个踏青的好日子,可是眺望宛县,却看不到半点的春意。
整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座被鲜血浸泡透了的城市,粘稠的鲜血渗透入城墙,把青灰色的城墙变成了暗红色。到处都是粘在上面的血肉、脏器。鲜血仍在往下流淌,疯狂的黄巾士卒在经历了二十多天的血战之后,已经变得越发凶悍了。再也不是刚开始毫无章法的攻击,再也不是没有配合的独自作战。
董俷已经脱下了沉重的盔甲,换上了轻便的筩袖铠,连脚上的靴子都换成了草鞋。
双手挥舞斩马剑,嘶吼着把一个冲上城头的黄巾军将领砍成了两半。
然后冲上城墙,双手握住刚搭上来的云梯一端,双臂用力,发出一声咆哮,“给我下去!”
沉重的云梯轰然被推倒,连带着云梯上的五六个士兵被摔的血肉模糊。
双脚浸泡在血水中,而董俷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他麻木了,完全的麻木了。
机械的杀人,机械的吼叫……
短短二十多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典韦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腿上的伤口本来就没有好利索,如今又伤上加伤。黄巾军如同消灭不完的蚂蚁,没完没了的对宛县进攻。董俷已经快要忘记时间了,也数不过来究竟杀了多少个敌人。他终于明白,在这种千军万马的撕杀中,个人的力量竟然是如此渺小。
真不知道,那赵云当初究竟是怎么在长坂坡杀的七进七出?
铛铛铛……
远处有铜锣声响起,黄巾悍卒如同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了一地的死尸。
尚未死透的伤员,在城下哀嚎。撕杀声似乎一下子消失了,给这战场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秦颉等人组织起来的救援队匆匆登上城头,把一具具黄巾贼的死尸扔到城外,又把己方阵亡的官军收拢,把那些受伤的士兵从城头上抬下去,显得是格外匆忙。
董俷的腿一软,扑通坐在血水中,靠着墙壁喘息。
远处,典韦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董俷的身边,肩膀上还插着一支利箭。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董俷看看典韦,典韦看看董俷,突然都笑了起来。
“大哥,受伤了?”
典韦伸手拔出肩膀上的利箭,一股血箭喷出,溅在了董俷的脸上。
“小伤而已,没啥好大惊小怪……兄弟,你还好吧!”
“我?”
董俷笑道:“还活着,还有一口气。”
挣扎着坐起来,目光从垛口向外张望,黄巾军大营中升起了炊烟。
“大哥,今天已经是第几天了?”
典韦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二十八天了,已经二十八天了!”
“妈的,援军连个消息都没有?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要撑,老子还要活下去,还想看看我那个没出生的儿子。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嘿嘿,兄弟,哥哥我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你呢?怎么连个媳妇都没有?”
董俷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董绿笑盈盈的俏模样。
“等这次回去,我也要成亲了!”
“对了,上次老黄说张曼成会发动袭击,怎么到现在也没有动静?我昨天听老三嘟囔,说北城的战况也时而紧张,时而松弛,搞不清楚那些反贼究竟在搞什么鬼。”
董俷喃喃自语:“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只想回家,陪着奶奶。”
“嘿嘿,还是个小孩子啊!”
典韦笑呵呵的说着,站起来准备去巡查城头上的情况。这也是他和董俷每天都要进行的工作。不过今天看董俷这样子,典韦知道,恐怕董俷是没心情再去巡查了。
刚要离开,突然从天上传来一阵隆隆的声响。
董俷神经质的翻身爬起来,厉声吼叫道:“敌袭?是不是敌袭?”
其实,不仅仅是董俷有这样的反应,城头上所有的士卒,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反应。
那声音和战鼓的声响很相似,每次听到这种声音,就代表着反贼准备进攻。
典韦手扶城墙,抬头看了看天色。
“不是敌袭,是打雷了!”
“打雷?”
董俷抬起头,发现天色突然间变得有些昏暗,乌云翻滚,银蛇在厚厚的云层中穿梭。
这也是入春以来的第一次打雷。
在这种时节,打雷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董俷看来,却显得有些不太一样。
典韦喃喃自语道:“看起来晚上有大雨啊!”
“是啊,要下雨了!”
这时候,一匹战马从马道上冲上了城墙。
“俷公子在不在,俷公子在哪里?”
董俷高声叫道:“我在这儿,有什么事?”
一个亲兵从战马上跳下来,单膝跪在血水之中,“太守大人有令,请俷公子前去议事。”
看起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认为,庞德公他们也意识到了!
董俷点点头,“告诉秦大人,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拉住了典韦的手,轻声的说:“大哥,这里你辛苦一下,我估计快要结束了。”
“结束?什么快要结束了?”
典韦被董俷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
但董俷已经无法再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连他说什么都没有听见,匆匆的跑下城墙。
扶着城墙,看着天上翻滚的乌云。
典韦灵机一动,似乎有些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结束了,真的要结束了吗?
“医护兵在哪儿?妈的,没看见老子受伤了,快点过来给我包扎……医护兵,都死哪儿去了!”
独具特色的大嗓门在城头上回响起来。
医护兵,是董俷专门为那些负责治疗包扎的人取的名字。
城头上的士兵们,听到这个嗓门,顿时觉得格外心安。有不少人,甚至哈哈的笑了起来。
半空中,春雷炸响!
中午本想喝点酒缓解一下,可喝完了肠胃难受的要死。本章之后,今天不再更新了……
绞肉机这个章节全部结束了。其实我也不想写这种大规模的攻城场面,实在写不出什么新意来。
好在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几章里,一个完全出乎大家预料之外的情节将会出现,相信那时候大家一定会说过瘾。
最后,再恳请一下月票,手里还有月票的话,拜托了。
第九十五章 俷公子突围
瓢泼的大雨,好像天上的银河决口,把整个世界都覆盖在水幕之中。
雨水打在牛皮帐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气氛。
咔嚓,一道闪电出现。
惨白的光亮照在张曼成的脸上,让那有些单薄的身躯,蒸腾出森森的鬼气。
他站在中军大帐的门后,看着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背着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中军大帐中,插着十几个松油火把,火苗子噗噗的窜,把大帐里照的很通透。
十七八个头裹黄巾的渠帅静静的坐着,三十多道目光,都死死的锁在了张曼成身上。
“孙夏。”
等了很久,张曼成开口了。
一个渠帅站起来,拱手道:“末将在。”
“今天是我们攻打宛县的第几天了?”
孙夏想了想,“过了今晚,已经有二十九天了。”
“我们的损失如何?”
“大帅,二十九天中,我们死伤共两万三千余人。不过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教友接近四万。较之当初我们抵达宛县的时候,人数还增加了一万多。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战事磨砺,已经初步达到了大帅的要求,士卒的战斗力比当初要增加十倍。”
“两万三千人……”
张曼成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还带着一股血腥味,只是被雨水冲淡了许多。
他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两万三千多名教友就这么没了?此仇不报,我等何以为人?”
大帐中,继续的安静。
过了片刻,又有一名渠帅起身,“大帅,差不多该实施计划了吧。”
“赵弘,你先坐下。”
张曼成笑呵呵的摆手,然后回到主帅的位子上坐下,“你的才能素来被我看好,南方十二个大渠帅中,以你将来的成就最高。但一如其他寒门出身一样,你沉不住气。需知越是关键的时候,身为主将更需要沉稳。在这一点,你可是比不上飞燕。”
“大帅……”
赵弘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一副施施然的样子。
大帐中的渠帅们,都笑了起来。这赵弘不像他们,大都是泥腿子出身,是正经的破落户。早先家中有些薄田,习过武艺,读过书,是为数不多的能识字的将领。
张曼成也笑了一会儿,让赵弘坐下。
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神色肃穆的说:“连番苦战,想必宛县的官军也已经差不多了。说实话,我倒是挺佩服这宛县的守将,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击,居然还能坚持下来。不过他们的好运气也该结束了……今夜子时,我要四城齐攻,拿下宛县。”
“愿从大帅调遣。”
“赵弘……”
“末将在!”
“命你率本部人马,攻击西门。记住,不计损失,务必拿下西城,与我在城中汇合。孙夏,给你两渠兵马,攻击东门;韩忠率两渠人马,攻击南城。其余诸将,随本帅攻击北城。东西南三城务必要保持对宛县足够的压力,从子时发起攻击。”
“喏!”
众将起身,插手应命。
看着众将走出大帐,张曼成背着手再次站在了中军大帐的门口,喃喃自语道:“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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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雨越来越大,甚至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松油火把熄灭了又点上,点上了又熄灭,火光此起彼伏,看上去极为的诡异。宛县三城,喊杀声震天。黄巾军发动起了总攻击,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一波连着一波。
装着松油的罐子点上往城下砸过去,雨水混合着血水顺着城墙流淌。
宛县攻防战,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在这一瞬间,生命变得再无任何意义。
张曼成手挽马缰,顶盔贯甲。
紧紧攥着大刀冰凉的刀杆,看着远处寂静无声的北城,突然一声大吼:“攻击!”
这两个字,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生硬的血腥气。
几乎就是在他发出攻击号令的一刹那,战鼓声轰鸣,数不清的黄巾军嗷嗷的向北城冲击。
弓箭手疯狂的向城头仰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
而城头上的士兵,也疯狂的展开了反击,一瞬间,寂静的北城被撕杀声淹没。
数十个士兵,扛着粗大的撞木,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冲到了城门下。他们的头顶蒙着一块巨大的牛皮,更有盾牌手在旁边掩护,防止城头上砸下来的礌石。砰,砰,砰……撞木撞击在城门上,城墙似乎都在颤抖。
“城下有人,砸死他们!”
无数块礌石雨点般落下,装满了松油,被点燃的坛子砸下来。
盾牌阻挡住礌石的攻击,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牛皮,把松油阻隔在旁边。
数百下的撞击之后,只听一声巨响,坚固的城门顿时被撞击开。黄巾士卒精神振奋,嗷嗷的发起冲击。张曼成跨坐宝马,手中大刀一举,“黄巾力士,随我进攻!”
身后,有两千名骑军,清一色的盔明甲亮。
这也是张曼成手中最精锐的人马,比之当初李大目的黄巾力士还要精锐几分。
两千匹战马在雨夜中冲锋,马蹄溅起一蓬蓬的泥水,粘在了旁边的黄巾士卒身上。
可所有人都不在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攻破宛县。
骑军的冲击力非常可怕,没等宛县北门做出反应,张曼成已经带着人冲进了城门。
可是一进城门,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环形瓮城。
张曼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正准备撤出宛县,就听到轰隆的一声巨响,从城门楼上倾斜下来一堆土石砖瓦,瞬间就把半个城门给堵住了。躲闪不及的黄巾军,被砸死了上百人。
紧跟着,瓮城两边响起了一阵梆子声。
紧跟着城头上出现了一群弓箭手,二话不说,箭如雨下。
随张曼成冲入瓮城的大约有一千多人,拼命的叫喊,挥舞手中兵器拨打雕翎。但飞蝗如雨点一般,怎能完全挡住?再加上进城后却发现中了诡计,黄巾力士们也慌乱了起来。
瓮城并不止是飞蝗,那简陋的城墙呈现出一个梯形的坡度。
上面搭着一根根圆木,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其实大都是一些房舍中的横梁。
一两人合抱的滚木,或者说是用造房的廊柱该做成的滚木,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滚下来。滚木本身的力量,加上城墙坡度所产生的距离和冲击力,砸落下来的时候,有万钧之力。一个个黄巾力士,被滚木从马上撞飞了出去,还没等站起来,四周惊乱的马蹄已经踏踩了下来。
董俷、沙摩柯、秦颉三人站在瓮城的城墙上,目无表情的看着瓮城中挣扎的反贼。
“这叫瓮中捉鳖!”
董俷冷冷说道,然后摆手让沙摩柯上来,指着正在做垂死挣扎的张曼成道:“三弟,那家伙似乎是个头目,把他拿下,我要活的!”
“这个容易!”
沙摩柯二话不说,抄起铁蒺藜骨朵,顺着城墙往下跑。
由于城墙上搭着许多圆木,对于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沙摩柯而言,就有了借力的地方。
他三窜两窜的从城墙上溜了下去,在距离还有三四米的时候,猛然腾空。
“反贼,照打!”
铁蒺藜骨朵挂着风声呼的砸向了张曼成。
张曼成已经有点懵了,也弄不清楚对方怎么就从几丈高的瓮城上下来,本能的举刀相迎。
铛!
铁蒺藜骨朵砸在了刀杆上。沙摩柯的力气,可不见得比董俷小多少,加之又是凌空扑下,力道更猛。刀杆被砸弯,张曼成双臂发麻,虎口鲜血淋漓。巨大的冲击力,更让他胸口发闷,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胯下坐骑唏溜溜一声暴叫,四蹄扑通跪倒在地,把张曼成掀下了战马。
沙摩柯也在这时候双足落地,一手拎着铁蒺藜骨朵,一手抄起张曼成的腰带,噌噌噌往城头上飞奔而去。
这说起来,似乎很慢,可在当时却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正在做最后反击的黄巾力士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主帅就被人抓走了。
更加的慌乱,而瓮城的飞蝗更加密集。黄巾力士的哀号声,战马的惨叫声,混杂在了一起。几十个城门口小山似的土坡爬过来的黄巾士卒,正好看见一个个被飞蝗射的好像刺猬一样的黄巾力士倒在血泊中,看到他们最敬重的大帅被人掳走,一时间有些懵了。
秦颉兴奋异常,命人把沙摩柯抓来的张曼成捆绑起来,压在城头上。
“太平道反贼,尔等看看,这是谁!”
秦颉冲着宛县城下的黄巾士卒大声的吼叫。有几个渠帅抬头观看,啊的一声惊叫:“是大帅,大帅被他们抓住了!”
原本正疯狂进攻的黄巾士卒们,攻势为之一缓。
“尔等再不退下,休怪本太守心狠手辣,立刻斩了你们大帅!”
“退兵,退兵!”
几个渠帅大声吼叫,并立刻派人通知其他城门的主将。
喊杀声,渐渐的停息了。张曼成终于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口中还塞着一块破布。
城头下,赵弘等人匆匆赶来。
“放了我家大帅!”
赵弘双眸通红,厉声吼道。张曼成代他如同亲生父亲,可说的上是极为照顾。在太平道有两父子是出了名的,一个是张牛角和褚燕,一个是张曼成和赵弘。自从加入太平道,张曼成就对赵弘甚为看重,更把他从一个普通的寒门子提升到了渠帅。
秦颉弄清楚了俘虏的对象,欣喜若狂。
“立刻兵退三十里,否则我立刻杀了你们大帅。”
怎么办?众渠帅你看我,我看你,都失了计较。张曼成呜呜的叫嚷,意思是说:“你们不要管我,继续攻击……”
可嘴巴里塞着一块布,别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眼睁睁的看着赵弘带人缓缓退下,张曼成心里一急,就昏过去了。
看着黄巾军退后,秦颉等人都长出一口气。城内瓮城的设计,可说的上是一个创举。事实上也证明,这城内瓮城,较之在城外建瓮城,效果更加的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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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曼成被俘,迫使黄巾军兵退三十里。
二十多天的疯狂攻击,功亏一篑。唯一的收获,就是黄巾军已经不在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弘命人和秦颉谈判,而张曼成则被关押起来。
这时候,谈判只是拖延时间的手段。宛县不能丢,张曼成不能放,这是大家共同的看法。
可心里也清楚,双方迟早还会再来一场殊死的较量。
黄巾贼不会拖延太久,如果总是不放张曼成,他们迟早会忍不住。可如果杀了张曼成,也只是激怒黄巾军进行疯狂的攻击。现在,时间很紧迫,该如何应对呢?
天一亮,秦颉在何府中召集了所有人。
诺大的议事厅,除了董俷、秦颉、黄忠、李严、庞德公、蒯良和徐晃之外,典韦、沙摩柯、黄劭和马真,也都被邀请过来。作为此次瓮中捉鳖计策的总策划人,黄劭得到了秦颉等人的认可。而马真在这一段时间来,也着实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很多受了小伤的士兵,在经过马真等人的处理之后,很快就又返回战斗。
而在以前,这些小伤可能会产生更大的害处,造成士兵的死亡。处于尊敬,马真自然也被列入席间。
如此一来,董俷身边的人马,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如今的董俷,再也不是当初刚来宛县,被众人所轻视的一介武夫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也加入进来,那就是何府的主人,何进的父亲。
何真年过六旬,身宽体胖,精神很好。
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坐在上首位置。本来他是不想坐的,只是由于身份的关系,他不得不做在这里。在他的上首,是庞德公和秦颉。
“虽然抓住了张曼成,可我们的情况并不是太好。”
秦颉开门见山的说:“如今之计,我们一方面要加紧修护城墙,另一方面要设法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黄劭敛眉道:“可关键问题是,援军在哪里?”
一句话,让大厅众人都沉默了。
何老太公突然睁开眼睛,“南阳十数县丢失,朝廷不可能没有反应,大家还要沉住气。”
董俷开口道:“太公,非是我们不沉住气,而是援军如果再不出现,我们真的支持不了太久了……老黄,把最近的战报告诉老太公吧。说实话,我们的损失很大。”
黄劭点点头,“太公,如果加上正月二十七的一战,宛县至今天被困了足足三十天。三十天中,已经有八千多人丧命,另外还有三千多士兵重伤,性命难以保存。刚才我和蒯先生计算了一下,我们的箭支损耗甚巨,兵力也已经损失了一大半。”
蒯良说:“如果不是临时召集了宛县百姓协助守城,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何老太公的脸色有些阴沉。
董俷和黄劭的态度还算不错,可这蒯良说话……
也知道,自己这个屠家子的身份,并不被蒯良等士子接受。如果不是儿子、女儿,他恐怕连列席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宛县的损失却是出乎了预料,何真张了张嘴,没有再开口。
秦颉说:“各位说,怎么办?”
庞德公想了想,“朝廷至今援军不见,只有一个可能。不是没有援军,而是被反贼拖住了脚步。看起来,我们都小觑了反贼的势力,反贼之中,可真是藏龙卧虎。”
被反贼拖住了脚步?
其实大家也清楚,庞德公这是往好听里说。
说难听点,援军说不定已经被击退了。虽然大家都有这样的念头,可是却都不敢说。
庞德公这一说破,等同于把大家心里的那点希望也给捅破了。
怎么办?怎么办?
秦颉深吸一口气,突然起身大声说:“即便真如庞公所说的那样,援军被反贼拖住,可我们也要设法让朝廷,让天下人知道。南阳还没有丢失,南阳还在我大汉手中。宛县不失,南阳不亡。我秦颉誓与宛县共存亡。”
董俷心里在狂笑,可脸上却要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
这些士大夫啊,有时候可真的是可爱。都这时候了,还要喊口号?真的有用处吗?
不过,秦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朝廷早一天知道宛县尚未丢失,援军就会早一天到达。
可问题在于,怎么让朝廷知道这件事?还有,怎么能守住宛县,坚持到援军到达?
庞德公说:“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骁勇将军,冲出重围,前往雒阳寻求援兵。此人当要武艺绝伦,而且要很机灵。最关键的是,他在朝廷中有关系。”
若要说勇武,在座的不少。
黄忠、典韦、沙摩柯,还有徐晃,都有万夫不挡之勇。
可如果说机灵,典韦和沙摩柯就要首先被刨除。朝廷里还要有关系,黄忠、徐晃也没戏。
这四个人都没戏了,还有谁?
李严、文聘?似乎还差了一些吧。
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董俷吓了一跳,苦笑着对众人道:“你们不会是要让我去送信吧。”
庞德公、秦颉、何老太公三人相视而笑,同时起身道:“除俷公子外,再无合适之人了。”
下章预告《董卓会三英》
第九十六章 董卓会三英(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或许董俷确实是最合适的人。
但大家都知道,闯过黄巾大军几十里的联营,同样凶险万分。那不是几百人、几千人,而是十几万人组成的黄巾军大营。而他们的主帅刚被捉住,想必如今正恼怒万分。
闯营,很可能会撩拨起反贼的怒火。
该怎么闯,同样是董俷等人需要进行反复的商讨。
天亮后,黄巾军没有再攻击宛县,退后三十里,并且派人来告诉秦颉:只要放了张大帅,一切都好商量。
秦颉的回复也很简单:三日后在城外十五里处再具体商榷。
三天,已经是能够拖延出来的极限。超过三天,黄巾军是否还能忍住,大家都说不准。
董俷把这些事情都扔在了一遍,美美的睡了一整天。
近三十天来,几乎没有睡踏实过,精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再不睡一觉,真可能会疯掉。而宛县所有的人,除了还在警戒的官军之外,三十天来渡过了最宁静的一天。
时间过的很快,三天的期限转眼就到了。
清晨,董俷一如往日的起床,先练了一套五禽戏,洗漱一番之后,很精神的坐在院子里,擦拭他的兵器。
“二弟,又在养神吗?”
听声音就知道,是典韦来了。
董俷抬起头,看见典韦正迈步走进来,笑了笑说:“大哥,早!”
这种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典韦也习惯了。在董俷对面坐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董俷继续擦拭投枪,一边擦,一边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养神,只是想让自己能冷静下来。大哥,说实在话,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战死疆场。虽然说马革裹尸,是男子汉最好的归宿,可我有时候还是会感到恐惧。只有在握住这些兵器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心灵的宁静,所有的恐惧都没了。”
典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粗粗大大的家伙,实际上才十四岁而已。
十四岁,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是和兄长打猎,还是无忧无虑的在山里玩耍?
叹了口气,典韦说了一句:“这该死的世道。”
董俷笑了,把擦拭干净的投枪一一插进了背囊,整理了一下之后,拿起那件已经洗干净的筩袖铠,递给了典韦。
“大哥,你穿上试试!”
典韦一怔,“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这种铠甲在冲锋的时候,用处不大。不过咱们在城头上防御的时候,还有些作用。轻便……如果不是这玩意儿,我可能早就受伤了。我今天闯营,再留着他用处也不大。你身上有伤,穿上它,至少能抵挡几下。我不在,三弟就劳你多费心。”
典韦捧着筩袖铠,发呆的看着董俷。
突然,把铠甲扔在边上,“兄弟,咱不去了,咱不去冒险了,好不好?”
“大哥,军中的事情岂能儿戏?说不去就不去,那可是要被杀头的。再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没有援兵,你认为我们能支持多久……呵呵,你放心好了,黄巾贼那些虾兵蟹将,还伤不了我。你们在这里撑着,我会尽快带援兵回来。”
那双透着黄芒的虎目中,有一些不安。
典韦想要再说什么,董俷却已经起身,走进房间。
戴上八宝圈金狮子开口盔,穿上八宝狮子连环铠,胸口一个硕大的狮头护心甲。
这是何老太公送给董俷的礼物,是他收藏多年的珍品。
董俷披上黑色的披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走出房间。早有龙骑十二牵着象龙在门口等候。把马鞍带束了再束,紧了再紧,然后挂上双锤,背上兜囊翻身上马。
“十二,你们都准备好了没有?”
“主公放下,都准备妥当了!”
董俷满意的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
龙骑十二和狂狼在过去的三十天中并没有出战,而是一门心思的训练五溪蛮人。
虽然还比不上成家的护卫,可是论战斗力,却丝毫不逊色于巨魔士。
此时,这三十个五溪蛮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在门口静静的等候。董俷在马上朝典韦一拱手,“哥哥,你要保重啊!”
“兄弟,你保重!”
典韦不能陪董俷闯营,因为他如今已经是东城的主将,由黄劭在一旁辅佐。
北城方面,有沙摩柯和徐晃搭档,也是万无一失。南城则是文聘和李严两人搭档。
至于黄忠,则是此次陪同董俷闯营的主力军。
董俷骑马冲出大门,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门口。庞德公抱着庞统,秦颉,文聘、李严,一个个神情肃穆。看到董俷出现,众人齐刷刷的拱手侧身让出路来。
一路默默无语,送董俷来到了西城门口。
黄忠带领五百骑兵已经准备妥当,看到董俷过来,催马上前。
“丑鬼,你记住,你还欠着我的命!”
当董俷出了城门的时候,文聘突然嘶声喊叫。
董俷一怔,扭头向文聘看去。却见文聘顶盔贯甲,手持大刀端坐马上,朝他拱手一揖。
“仲业已经明白了你那天的苦心。”
黄忠轻声说了一句。董俷呵呵的笑了,朝文聘摆了摆手,却见文聘一扭头,故作不见。
“黄大哥,我们出发吧!”
黄忠点点头,“我们出发!”
两人带着五百三十二骑人马,向远处飞驰而去。
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如同一面旗帜渐行渐远。
文聘忍不住问李严说:“正方,你说那丑鬼真的能带来援军吗?”
“能不能带来援军不是俷公子说了算,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会把消息传递给朝廷。”
李严突然轻笑道:“仲业,前些日子不还信誓旦旦的要那俷公子试剑吗?”
文聘脸上的那条蚯蚓一样的伤疤,非常难看。他脸一红,尴尬的说道:“正方怎么还取笑我?若非俷公子当日的责骂,文聘今日仍在浑浑噩噩。说心里话,我真的很感激他。如果此事之后,我们都还能活下来的话,定要好生的向俷公子请罪。”
“放心,我们都能活下来!”
都能活下来……李严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不免有些惶惶。扭头向城头上看去,只见那代表着宛县的大纛扔在风中飘扬,两个丑陋的汉子,站在大纛两边向远处眺望。
仗义多是屠狗辈……
李严突然精神振奋:那两个丑鬼都不怕,难道我李严堂堂男子汉,却如此没信心?
我们都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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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空气格外的清新。
淯水河畔的垂柳,露出了生机盎然的绿色。
董俷和黄忠抵达谈判的地方,远处可以看见黄巾军连绵数十里的联营。
前来负责谈判的,是赵弘和韩忠两人。
也是为了防备万一,两人带来了一千黄巾军。双方把队形展开,赵弘看到是董俷和黄忠到来,都不禁为之一愣。
“怎么秦大人没有来?”
黄忠催马上前,一笑道:“秦大人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故而命我前来商讨。”
“你?能做的了主吗?”
赵弘眼睛一眯,警惕的看着黄忠。目光从黄忠的肩膀掠过,落在了董俷的身上。
乍一见董俷的样子,赵弘吓了一跳。
不过他也听说了,在宛县里面有三个相貌丑陋的猛将,杀死了很多黄巾军将领。
就是这个家伙吗?
不想再看董俷,赵弘把目光收了回来。
黄忠说:“我出门的时候,秦大人说让我全权处理。”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交出我家大帅,开城投降。我保证麾下不动宛县分毫。将军,如今汉室将倾,朝廷更是奸臣当道,百姓苦不堪言。天公将军乃是顺应天意,挽救苍生。将军难道没有看见,南阳十数县,一夜换了旗帜?”
赵弘看着黄忠,真诚说道:“我观将军也是有本事的人,何必螳臂挡车,自寻死路?不如加入我太平大军的对我,以将军的本领,弘敢保证他日地位定在弘之上。”
黄忠突然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南阳十数县在一夜间换了旗帜。我只知道,宛县三十天依然属于我大汉朝廷的治下。反贼,你们嚣张的一时,却得意不得一世。”
这句话,刺痛了赵弘的心。
的确,为了宛县,黄巾大军死伤无数。
苦心策划了三十日,最终却被别人计算,连自家的主帅也……
赵弘脸色阴沉,“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交谈中,董俷却在盘算。这家伙看上去似乎是个头领,而且地位相当的高。
如果能杀死这家伙,黄巾大军定然会自乱阵脚。
我闯营能容易一些,还能给宛县多争取一些时间。秦颉让我趁着谈判的时候突然袭击,如今正是最好的机会。对,只要杀了这些人,定然能安全闯过黄巾军联营。
听到赵弘询问,董俷突然开口喝道:“意思就是……你去死吧!”
两杆投枪带着万钧之力出手。
事情很突然,连黄忠都没有想到董俷会突然出手。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大多数人所认同的一个规矩。如今赵弘前来谈判,自然没有想到董俷会生出这样的想法。猝不及防下,投枪正中额头,噗的把他打下马去。
韩忠吃了一惊,出于武人的本能,举枪封挡。
但距离太近,投枪的速度又太快。韩忠刚举起手中兵器,投枪已经到了他的胸口。
一声惨叫,那投枪从前面穿透了韩忠的胸膛。
“俷公子,你……”
黄忠还打算斥责,可董俷已经一马当先的冲过去,大锤舞动,大声说:“黄将军,这些是反贼,何必和他们说道太多?我们杀过去,至少能让黄巾贼混乱一些时间。”
啊……
也是,黄巾贼算什么东西,和他们商讨个什么?
黄忠虽然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太道义,可又一想,董俷说的一点没错。
当下摘下大刀,厉喝一声:“儿郎们,随我杀过去!”
五百三十二头狼,在两头老虎的带领下,冲进了黄巾军的阵型中。赵弘没想到黄忠等人会不守规矩,虽有所防备,可带过来的大都是步军。人数虽然比黄忠的人马多,可是赵弘和韩忠两人先死,黄巾军硬是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董俷已经冲了过来,大锤挥动,噗噗数声轻响,把为首的几个小头目砸的是脑浆迸裂,血肉横飞。象龙已经跑起来了,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黄巾士卒被直接撞出去,骨断筋折,人还没有落地就断了气。一排排骑兵冲锋,把一千多个黄巾士卒打得狼狈而逃。董俷等人并不急于追杀,不急不缓的跟在黄巾士卒的后面。
眨眼间,就来到了黄巾军的大营门口。
谁都没有想到宛县的官军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击,大营门口没有任何的防御。
象龙突然提速,超过了前面的黄巾军士卒,大锤一摆,气沉丹田一声怒吼。
半虚掩的大门被砸的粉碎,木屑四溅。
董俷带着三十二个随从一路疯狂的冲锋,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黄忠一不做二不休,从找来了火把,一路看见帐篷就扔过去。下面的官军是有样学样,杀人放火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干,不一会儿的工夫,火势就开始蔓延起来。
中军大帐中,黄巾军各部渠帅还在等候,那里会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等他们听到消息,大半个联营已经烧了起来。更有人大声的叫喊:“赵弘死了,韩忠死了!”
这是黄忠的主意,抓了两个黄巾军问清楚了赵弘两人的身份,心中大喜。
两个领头的渠帅被杀了吗?
那岂不是说,黄巾军如今是群龙无首?
如果宛县的秦颉等人看到火势,聪明的话肯定会乘胜追击。虽不一定能完全击溃黄巾军,但是至少也能保证宛县在一段时间中不会有战事。如此一来,宛县安矣。
对董俷不讲规矩的行事方法,突然间也就释然。
黄忠挥舞手中大刀,上下翻飞,带起一片片刀光血影。
十数里的联营,硬生生被他们凿了一个对穿。冲出联营之后,只见黄巾大营火光冲天。
从宛县方向,传来了呜咽的号角声。
虽然声音并不是很清晰,但可以肯定,秦颉他们行动了。
登上了高岗,看着已经乱成一片的黄巾军大营。黄忠如释重负般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扭头在马上向董俷抱拳,“俷公子,黄忠多谢了!”
董俷一怔,“黄大哥谢我什么?”
“听到号角声了吗?秦大人他们肯定看到了火光,准备冲杀出来了。这一战,至少能让宛县在十五天之内不沾战事。待朝廷援军一到,则南阳反贼必将烟消云散。”
董俷倒是没考虑这么多,这样做主要还是为了闯联营。
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也许是来到这个时代太久的关系,董俷已经快要记不清楚评书中黄巾之乱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有一点可以肯定,黄巾之乱提前了……至于宛县究竟有没有被攻破,却已经是印象模糊。如果真的如黄忠所说,那可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
但,真的会这样吗?
董俷的心里不免忐忑。
黄忠拱手说:“俷公子,我要杀回去了。你此去寻找救兵,一路要多多小心。我估计这一路上,不会太安全。对了,我这里有一卷习武多年的心得,也是当年先祖从伏波将军手中学到的本领,加上忠这些年的领悟。俷公子可以拿回去,看一看。”
啊?
黄忠的本领,也是伏波将军马援传下来的?
董俷愕然,可转念一想:成方老爷子曾说过,伏波将军当年有四个家将。成庞严黄。
难道黄忠……
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董俷催马过去,叫住了黄忠。
“黄大哥,前些日子我看到小侄儿的气色似乎不是太好,你最好带着他去找马真检查一下。小孩子体弱,这些日子来宛县的气息又……小心无大错。您可要记住。”
前些日子,董俷看到了黄忠的儿子,已经满岁了,挺可爱的小家伙。
不过时常会咳嗽。
董俷隐约记得,评书中提起过黄忠的儿子是病死的,但具体是什么病,记不清楚了。
最好还是提醒一下黄忠,小孩子得病要早点看,时间一长,会发生病变。
黄忠愣了一下,感激的看了董俷一眼,拱手道:“俷公子高义,忠牢记在心中。”
说完,带着麾下骑军离去。
董俷看了看手中的牛皮卷,又看了看黄忠的背影。
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黄大哥、大哥、三弟,你们可一定要多保重。
把牛皮卷放进怀里,董俷拨转马头。
“我们出发!”
朝着颍川方向疾驰而去,龙骑十二和狂狼带着五溪蛮骑兵,紧紧的跟在董俷的身后。
愈行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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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元年二月十五,回到河东的董卓点齐一万人马,以华雄为先锋经过三天苦战,攻破了上党。
从河东至幽翼二州的大门,被打开了!
按照李儒先前制定的方案,河东大军将直取西河郡、太原郡、雁门郡进入幽州,先行剿灭幽州反贼,而后从中山国穿过,经河间抵达渤海郡,肃清幽、青之地的黄巾贼,把反贼压制在翼州一线,配合卢植大军,于巨鹿郡和反贼进行最后决战。
事实上,这个作战方案和卢植所制定的方案,相差不多。
可是没想到,在抵达雁门郡之后,没等董卓大军进入幽州,就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幽州黄巾已经被平息了!
刚开始的时候,幽州战况并不乐观。
幽州太守刘焉紧急招募乡勇,同时调集渔阳、上谷和代郡地区的边军加入平乱。
总督幽州战事的黄巾军首领是张角的弟子白雀。
一开始也是连战连胜,直逼幽州。哪知道在路过涿郡的时候,遭遇了乡勇的埋伏。
白雀被一个红脸汉子所杀,副将邓茂被一个黑脸青年活捉,在押送到幽州之后,被刘焉斩首示众。白雀和邓茂一死,使得幽州的黄巾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况里。紧跟着边军出现,在刘焉的指挥下一路追杀,黄巾贼溃不成军,从幽州退出。
董卓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哈哈大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华雄不禁疑惑的询问:“主公,何事如此高兴?”
“我的责任是总督幽州战事,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幽州战事却已经平息。虽然刘焉当居首功,可是我这个总督幽州战事的副帅……嘿嘿,也应该是平白得了功劳。”
想想也有道理,虽然董卓没有真正参与幽州的战事,可不管怎么说夺下了上党,却已经把黄巾贼的一条退路堵死。既然幽州战事结束,那么就可以直扑青州了。
大军没有做休整,连夜开拔。
自雁门郡一路杀下来,先是在中山国剿灭的黄巾军一部,紧跟着又在河间大获全胜。
但在这时候,渤海郡传来了消息。
张牛角在渤海郡被龚景打得打败,已经退回翼州去了。
“龚景有这么大的本事?”董卓闻听这个消息,不禁一撇嘴,对李儒说道。
李儒神色肃穆,沉思了片刻后,抓住那探马问道:“龚景是如何战败了张牛角?”
很显然,他也不信龚景有这个能力。
探马回报:“刚开始的时候,龚景也是节节败退。但后来刘焉派主簿邹靖领兵救援。于渤海郡外设下埋伏,三路夹击大败了张牛角。据说立下功勋的还是一个红脸汉子和黑脸青年……哦,对了,还有一个白脸汉子。但是具体的情况尚不清楚。”
董卓一皱眉,“哪儿跑出来的三个人,竟然连番坏我大事?”
李儒想了想后,沉声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干脆放弃原来的计划,不理幽州、青州的战事,追着张牛角打。我就不信了,这样子难道还能有人和我们争功不成?”
“此计甚好,就依文正所言!”
董卓下定了决心,立刻命令大军再次转向,由河间郡直扑安平国,并且在安平国追上了张牛角的大军。双方鏖战七天七夜,张牛角退守高邑。董卓不做休整,继续追击。但是在高邑城下遭遇张牛角的伏击,大败而回,更损失了足足有三千多人马。
这一下,却彻底激怒了董卓。
就在他重整人马,准备再打高邑的时候,卢植率领北军三校人马兵出河内,抵达清河郡。
在得知了情况之后,卢植立刻派人传令,命董卓星夜行军,与大军汇合。
虽然不忿,可军令不可违。
董卓无奈之下,带领大军连夜启程,在两天后抵达清河郡,与卢植大军汇合一起。
此时,巨鹿的黄巾军已经达十二万余人,加上张牛角的人马,总兵力超过十七万。而卢植的手中,加上董卓的部队,才不足八万。双方的兵力对比超过了一比二。
董卓抵达清河郡后,立刻前来拜见卢植。
对于这个和蔡邕、郑玄几乎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董卓还是非常的尊敬。
哪知道,刚到辕门外,就被人拦住。
不一刻从中军大帐传来命令:“命河东太守董卓报门而入!”
什么是报门而入?就是让你走一步,报一次名字,走两步,就要报两次命。从辕门到中军大帐,距离何止百步?你一步一报名,说穿了就是刁难,给你个下马威。
古时人,大都是败军之将才会被命报门而入。
董卓不明白:我虽然在高邑战败,可也不至于让我报门而入啊?
可军令已经出来,他也不能违抗。铁青着脸,咬着牙,迈步走进辕门,大声道:“河东太守董卓,奉命前来!”
今日两更,晚上不再更了……
俺祝所有的读者,端午节快乐啊!
第九十七章 桃园三英(恳请月票)
卢植稳坐中军大帐,已经呈现出花白色的头发令他看上去有些衰老。岁月在他脸上划下了一道道痕迹,那个少年就学与马嵩门下的绝世神通,如今已经垂垂老矣。
不过,那张刚正的脸上,依旧带有强硬的姿态。
正襟危坐,腰板挺直,虽然被贬到东观多年,可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英雄气概。
手抚桌案上的宝剑,卢植的心里却有一种苦涩。毕竟不在年轻,毕竟不能再如当年那样做强项令。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卢植也知道,东观多年的磨练,让他学会了妥协。
对于董卓,卢植的印象并不深刻。
只是听说他和大将军何进走的很近,而且善于钻营。但是在危急之时,这个六郡良家子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大汉忠臣应该具有的本色。南宫一战之后,董卓可说是名气大盛。如今雒阳酒楼之中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个被士大夫称之为鄙夫的家伙。
从雒阳出发之前,袁隗专门找卢植谈过话。
当时的景象,卢植至今历历在目。
那是在袁隗的书房中,阳光很明媚,可早春的寒意却充斥与书房里,令人感到很冷。
袁隗说:“今日请卢中郎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知。”
见惯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在东观中消磨了四年,卢植的火性比之以前已经小了很多。袁隗的话语间还是很恭敬,但也许是他四世三公的背景,神情间还是有一种不太尊敬的气息流露。如果在以前,同是士大夫出身的卢植绝对会拂袖而去。
可现在……
卢植问道:“太傅有何指教?”
袁隗敲着桌子说:“皇甫嵩在离京之前,上书皇上解开党禁,皇上也准许了。卢中郎想必也清楚,如今宦阉在朝中为非作歹,我们有时候必须要做一些妥协。能与宦阉对抗的,只有大将军一人耳。士人的未来,大汉的未来,都在大将军一人身上。”
卢植眼皮子一耷拉,心里就开始烦躁。
又是党争!当初皇上行党禁,不就是你们这些党人争的太凶?如今党禁才开,你们就立刻上蹿下跳,看起来还是没有吃够亏啊。不过表面上还是很恭敬,“植对此事,略知一二。”
袁隗点点,“大将军是士人的希望,可大将军总是和那些宦阉勾勾搭搭,着实令人有些心烦。此次卢中郎督战翼州,河东太守董卓负责协助,你可知道这个人?”
“略知一二。”
“那就好……”袁隗眼皮子也耷拉着,似乎是有气无力,“董卓是大将军的人,我们有必要让大将军知道,没有我们的支持,单凭区区武夫,休想治理好国家。”
卢植心里咯噔一下,“太傅的意思是……”
“董卓此人素来狂妄,而且为人粗鲁。给他一些教训,也算是给大将军一个警告。”
心里暗自叫苦,怎么才从东观出来,就遇到这种事情?
东观编修《汉纪》的日子虽然清苦,可至少日子过的很清闲,没太多烦恼的事情。
忍不住说:“太傅,难道您不怕大将军为此而生气。”
袁隗哈哈大笑,“子干,你在东观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事情和当年已经大不一样。如果在四年前,我们动董卓,遂高会很生气,甚至会翻脸。可是从去年开始,我加本初加入大将军府,董卓在大将军心目中已经不如从前。否则大将军怎么可能会取了他的司隶校尉而由本初担当?大将军心里清楚,一个本初,百个董卓也比不上。”
卢植一皱眉,陷入沉思。
袁隗眼睛一眯,“怎么,子干不愿帮我?”
言语轻柔,却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卢植明白,如果不答应,只怕马上就会倒霉。
也罢,在东观呆了四年,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实不愿放弃。
卢植说:“植尽力而为。”
“好……有子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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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老师……”
卢子干蓦地警醒,“什么事?”
“董河东已经报门而入,在帐外候命。”
“让他进来!”
卢植扭头,看了看在身后叫他老师的人。这个人年纪大约在二十多岁,身高七尺五寸,面如冠玉,唇若涂脂。最明显的特征,是他的耳垂很大,按照面相来说,这是有福气的象征。手臂较之常人的长,垂手站在卢植的后面,神态中极为恭敬。
此人名叫刘备,是幽州涿县人。
曾在卢植门下学习,但说实话,卢植对他并不是很喜欢。
不喜读书,读过之后,也不求理解,囫囵吞枣似的应付过去。家中也不是很富裕,可偏偏喜好华服。如果不是和卢植是同乡,而且此人对母亲孝顺,在乡里中有贤明,卢植是绝不会收他做弟子。虽然说卢植是有教无类,对门户并不看重,但这种人总是看不顺眼。没想到,大乱起时,此人竟能挺身而出,在幽、青二州立下功勋。
有些时候啊,对有些人,还真不好用等闲的眼光看待。
好像当年高祖皇帝,也是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无赖子,可后来偏偏成就大业。
当然,这也只是卢植心里想想罢了,表面上却没什么话语。
这时候,董卓已经走进了中军大帐,脸色铁青,拱手道:“河东太守董卓,奉命来到。”
卢植仔仔细细的看了董卓两眼,确实有些粗鲁。
但狂妄……
有心就此算了,可眼角余光不自觉的扫过了帐中一人,心里不由得一沉。
那是个中年人,姓宗名员,是北海人,也是袁隗给他配备的军司马。说是副将,可卢植心里清楚,这就是袁隗的耳目。宗员是北海宗氏的后裔,祖上颇有贤明,只是到了如今已经不复当年的强盛。可在北海,依然是当地豪门世族,和袁家来往密切。
卢植道:“董卓,你可知罪!”
董卓憋了一肚子火呢,青着脸硬声道:“卓不知。”
“好吧,那我就让你明白。你先是擅自改变行军路线,置我将令而不顾。而后又在高邑擅自出兵,还落得一个大败。这也就罢了,从安平国到此地,也就是一天的路程。我让你星夜出发,为何你现在才到?违抗将令,兵败高邑,再加上误了时间……数罪加一起,我命你报门而入,你可不服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董卓终于明白了这些士人们的厉害,嘴皮子一张,不管做什么都变成了罪过。
想要辩解,可也明白细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他咬着牙,憋着气,“卓服气!”
服气就好,如果董卓真的强辩,卢植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好了,下马威也给了,差不多是时候给个蜜枣了。
卢植正要开口,一旁的宗员却说话了,“将军,既然董卓服罪,正应重罚才是。如今大战将临,正应借此机会整肃军纪。以末将看来,董卓数罪并罚,应以极刑。”
好家伙,这个更毒辣。
什么叫做极刑?那就是砍了头了事。
这家伙显然是想要董卓的命。可董卓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得罪了此人?之前连见都没有见过,为何要恨之入骨?其实想想也不难明白,宗员为什么跟过来?说白了,还不是要拿些功劳,以光宗耀祖。董卓在这里,可是他立功的一大障碍。
卢植的脸色腾的阴沉下来。
这个宗员,可是比董卓还要狂妄嚣张。仗着身后有袁隗,就以为真的可以指手画脚?
嚣张狂妄?
袁隗说的一点没错。不过不是董卓,而是他袁隗太嚣张了!
卢植强压火气,眯着眼睛看了宗员一眼。那眸中的冷芒,让宗员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董卓,按理说你罪不容赦,可大战将临,正是用人之际。我命你戴罪立功,可愿意?”
董卓躬身,“卓愿意。”
“高邑为巨鹿门户,若能攻占下来,则大军长驱直入,平定反贼指日可待。我命你在三天内攻下高邑,若成了,则既往不咎,本帅定上报朝廷,为你请功。但若是拿不下高邑,就休怪本帅无情,数罪并罚,而何当被斩首。如此安排,你可愿意?”
董卓深吸一口气,“卓,愿意!”
“既然如此,就命你为主将,宗员为副将……停留一日,将所失人马补充完整。明日三更出发,以你对高邑发动攻击之时为界限,三日之后本帅要站在高邑城头。”
“喏!”
董卓看了卢植一眼,对那宗员理都不理,转身走出大帐。
宗员的脸色却变了,而且是变得非常难看。
“将军,您这是何意?”
卢植一笑,“宗将军莫紧张,命你担任董卓副将,也是为了你考虑。一来你在他身边,可以监视他。如果他有什么抱怨,可以立刻告知我,我也好治他的罪。二来,董卓打下高邑,是你监军有利,首功一件。若是打不下,他是主将,与你何干?”
宗员闻听,怦然心动。
卢植似乎说的没错,这里面的好处,可真的是不小。
“既然如此,员听从将军调遣。”
目送宗员离去,卢植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意。
党人也好,宦阉也罢。这些年在东观,很多事情也算是看透彻了。
我只忠于皇上,少说多做,其他纠纷一概与我无关。至于董卓,只好委屈他了。
刘备一直在旁观,忍不住轻声说:“老师,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
卢植的脸色一沉,“过分?非是老师过分,而是他们背后的人过分。国家危难之际,还在你计算我,我计算你。我奉命平定黄巾,这些争纷与有何干系?随他们去。”
“可是那宗员……会不会影响您的计划?”
卢植笑道:“计划?什么计划?”
“自然是董卓攻打高邑的计划啊!”
卢植森然一笑,“董卓攻打高邑,和我没有干系。他打下来,我为他请功;打不下来,我也不会怪罪。反正我本就没想过要打高邑,只是要借此机会,攻占魏郡。”
“魏郡?”
刘备眼睛一亮,“学生明白了!”
卢植叹了口气,轻声道:“玄德,朝廷中的事情就是这样,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你想置身事外都难……也罢,他们这样相互算计,还算计到了我头上。那就休怪我算计回去。平定反贼,则大功告成。至于袁隗和宦阉,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
“可是,那宗员……”
“玄德,你可留意董卓的眼睛。”
“学生未曾留意。”
“董卓非是能容人之辈,此人或许不是袁隗所说的那种狂妄之徒,可心计也不浅。他无缘无故受我如此侮辱,心里如何能不生气。但从始至终,他未曾辩解一句……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容忍宗员。若我猜的不错,只怕宗员这一次可要有难了。”
刘备心里一惊,“老师,您是说董卓会杀宗员?”
“我什么都没有说……对了,你叫上你那两个兄弟,明日五更天,随我兵发魏郡。”
“学生遵命。”
刘备拱手退出了中军大帐,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高声叫喊道:“大哥,我们在这儿。”
抬头看去,只见有两个体魄雄伟的大汉走来。
一个年纪和刘备相差不多,身高九尺二寸,颌下二尺长髯,煞是漂亮。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生的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而另一个人看上去可就有点不一样了。二十上下的年纪,身长八尺有余,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走起路来,端的是龙行虎步,说起话来,嗓门极大,犹如巨雷炸响一般,震人耳膜。
刘备一看这二人,却忍不住笑了。
这是他在涿县看榜时认识的两个好汉,红脸的汉子叫做关羽,原字寿长,河东解良人,因杀了当地的土豪,故而流落他乡。后改字为云长,在黄巾之前,贩枣为生。
善使一把青龙偃月刀,刀疾马快,杀法凶猛。那太平道的幽州首领白雀,就死在关羽手中。
黑脸的汉子叫做张飞,字翼德,是涿县一大户,家有良田,颇有资产。
其人勇武,生的是格外粗豪。可偏偏能写的一手好字,更擅长仕女图。连刘备也是赞不绝口。手中一杆丈八蛇矛,有万夫不挡之勇。邓茂,正是被张飞所擒获。
三人一见如故,结拜为兄弟。
后世名扬千古的桃园结义,主角就是这三人。
不过如今,有长沙三丑结义在先,不晓得桃园三结义,是否还会一如从前的名望?
关羽、张飞看到刘备,非常高兴。
两人大步流星的跑过来,张飞隔着很远就咋咋呼呼的说:“哥哥,你去哪儿了?”
“哦,今日老师找我有事,刚才在中军大帐。云长、翼德,你二人是第一次到军营,还习惯吗?”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血战沙场,马革裹尸!”
关羽半眯缝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听到张飞的话,昂着头,捻着美髯说:“三弟此话,亦是羽之想法。”
哪知张飞后面又蹦出来一句:“不过规矩太多,不能喝酒,这嘴里都淡出个鸟了!”
刘备和关羽立刻上前,一个抓住张飞的胳膊,一个捂着他的嘴巴。
“三弟,休要胡言乱语。”
“呜呜呜……”
张飞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候,刘备看见了一个人。忙放开张飞的胳膊,匆匆的赶上前去给那人行礼。
“河东大人!”
那人正是董卓。只见他铁青着脸,在辕门口翻身上马。也难怪他生气,莫名其妙的遭了一番侮辱不说,领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然后去军需官那里报备所需,又受了一肚子的气。军需官是宗员的人,想那宗员连卢植都不甩,他又那看得起董卓。
刘备心知,董卓心里对卢植定然怨恨。
可偏偏卢植是不想插手纠纷,只想早早打完了仗回去。刘备嘴上不说,可这心里却很清楚:老师虽说受了几年的苦楚,可有时候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既然明知董卓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何苦不私下里向他说明情况,以换取董卓的原谅呢?
有时候,再强大的人也要有个依靠。
好似卢植这样谁也不结交,就算是坐在家里,也容易遭受杀身之祸。
刘备想为卢植解释一番。
可殊不知,董卓受了一肚子的气,正没处发呢。刚才在中军大帐中也见到了刘备。
虽然不晓得这刘备是什么人,可多少也知道,他是卢植的人。
眼睛一翻,“阁下是谁,有何事?”
“在下刘备,涿县人……乃卢中郎的学生,有事情要与河东大人说明。”
不提卢植还好,提起卢植,那肚子里的火气腾的一下直窜头顶。董卓哼了一声,“你是何出身?官居何职?”
这一句话,可戳到了刘备的痛处。
黄巾之乱爆发前,刘备家境贫寒,是靠着叔叔的救济生活下去。母亲年迈之后,他不得不放弃了学业,在家里靠编织席子、草鞋为生。官职?他哪有什么官职啊!
“备,今尚是白身。”
董卓仰天哈哈大笑两声,“尔一白身,有何资格与我说话?真是不自量力,闪开!”
催马离去,把刘备扔在辕门外好生的尴尬。
这件事他的确做的有点不自量力。只是董卓的话,也太直白了。
一下子惹恼了关羽和张飞,两人跑到了刘备的身边,张飞望着董卓的背影哇呀呀的暴跳如雷。
“这胖子何人?竟敢如此辱我兄长?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备马!”
张飞说着,就要上马执矛,击杀董卓。
关于关羽的表字,有的版本三国演义是长生,有的版本三国演义是寿长。在下蔡邕乾隆年间的毛宗岗版本,关羽早年表字寿长,在解良杀人后,该表字为云长。
此非在下杜撰,而是沿用演义中的说法。
第九十八章 杀牛角(一)
刘备抓住了张飞。
“翼德,不要胡闹!”
张飞怒道:“大哥,那胖子这样辱你,你怎能忍气吞声?”
刘备摇摇头说:“非是董太守无礼,实乃我自己不自量力。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去再说吧。”
拉着张飞走进辕门,而关羽目视董卓的背影,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
董卓气冲冲的回到了河东大军的军营,走进中军大帐,忍不住拔出肋下宝剑,一剑把桌案劈成两半,愤怒的咆哮道:“卢子干欺我太甚,卢子干欺我太甚!”
李儒、华雄等人匆匆走进了中军大帐,问道:“主公何事如此生气?”
“卢子干欺我太甚!”
董卓挥剑劈砍那长案,好好的一张案子,被他砍得是伤痕累累,犹自觉得不解气。
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把在卢植那里受到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华雄和徐荣两人听罢,哇呀呀的大叫,“主公,我们回河东,不要再理这劳什子事情了。当初在雒阳,我们拼死一战,主公险些丧命却仅换来了一个关内侯的虚职。从河东转战了几千里,从幽州到青州,从青州到翼州,那姓卢的怎能如此对你?”
华雄怒吼不停,徐荣吓了一跳,忙抱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巴。
董铁、成蠡二人虽说不上是董卓的人,可脸上也显得很不高兴。胡轸更说道:“主公,文开说的有道理。我等拼死拼活,却换来如此结果,朝廷不公,朝廷不公。”
“你们都给我住嘴!”
董卓走到中军大帐门口,向外看了一眼。
门口负责警戒的却是董俷的巨魔士。吁了一口气,董卓说:“五十步内,不得有人靠近。”
说完他放下了帐帘。
巨魔士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董铁二人的关系。
虽然说董卓并非他们的主公,可好歹也是董俷的老子,自然也依令而行。
董卓狠狠的瞪了华雄和胡轸一眼,“尔等怎能胡说八道?幸好这里是自己的地方,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定然又有理由来找我董卓的麻烦。”
一屁股坐下来,松了松腰带。
“我何尝不生气?可又有什么办法。卢子干是主帅,朝廷让我在他麾下听令,难不成我还要和他翻脸不成?阿丑当年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提起董俷,董卓脸上的怒气随之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忧虑之色。
华雄等人也知道,俷公子至今音信全无,董卓为了这件事,当真是愁的茶饭不思。
沉吟了片刻,董卓突然发现李儒在一旁不说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文正,你怎么不说话?”
李儒抬起头,笑了笑说:“主公,儒正在想,卢子干为何要这么对您。”
“哦?”
“卢子干乃是宽厚长者,否则伯喈先生也不会和他交好。他门下弟子有各种各样的出身,可以看出此人并非是个对门第很看重的人。可如此对您,只怕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李儒泛黄的眼珠子一转,突然冷笑起来。
“也许有人想借卢子干的手来打压您,然后再威胁大将军吧。”
董卓先是没反应过来。可毕竟混迹官场多年,很快的就想通了这里面的关键。
李儒说:“儒派人打听过,袁家子袁本初自去年成了大将军的长吏之后,不少党人都围聚在大将军的身边。如今党锢开禁,只怕那些人又要跳出来惹是生非了……哼哼,他们是想要用您来警告大将军,没有他们党人,大将军休想在朝堂上吃的开。”
董卓连连点头,“文正此言,正合我意。”
然后歪着头对李儒说:“文正,那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为我出一口心中的闷气?”
李儒嘴巴一撇,眼珠子一转,冷笑道:“主公,这有何难?”
“计将安出?”
“主公只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李儒附在董卓耳边嘀咕了一阵,说的董卓哈哈大笑。可大帐中一干武人却觉得毛骨悚然。每次李儒如此这般的弄一下,就说明那肚子里的坏水儿开始要往外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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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一日,凌晨二更天,董卓升帐点卯。
大军整备完毕,至三更天拔营起寨,准备出发。
三更刚过,一队人马冲进了正在收拾的大营。为首的正是宗员,一进辕门就喝问道:“董卓,你这是何意?”
“何人在大营内纵马驰骋,何人在大营内喧哗?左右,给我拿下!”
董卓站在大帐门口,顶盔贯甲,杀气腾腾的一声厉喝。
两队铁骑从两边杀出来,赫然正是成蠡率领的二十名巨魔士。只听成蠡一声大喝:“只留下第一个人,其他的全部杀死!”
巨魔士两两一队,呼啸着就冲向了宗员等人。
那宗员吓得脸色发白,厉声喝道:“董仲颍,你想造反不成?”
话音未落,一支短箭诡异的出现,其准无比的射中了宗员胯下战马。那战马一声惨叫,普通摔倒在地上。一匹匹战马从宗员的身上跃过去,只吓得宗员哇哇大叫。
华雄等人在董卓身后爽快的笑了起来。
他们还好一些,像雅丹、黄道等人,肆无忌惮的狂笑,把个宗员的脸面落了个精光。
这时候,成家的巨魔士已经逼近了宗员的随从。
一人举刀,另一人顺势冲过去,大刀横推。这些人的配合,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知道同伴是什么意思。而那些随从如何能与他们相比,只一两个冲锋,宗员带来的三四十个随从全都倒在血泊中,一个都没活下来。
骁勇的杀法,奇诡的配合,让华雄等人目瞪口呆。
“这是俷公子训练出来的人马?”
董铁收起短弩,躬身道:“这些人都是主人的扈从。”
董卓眼中闪烁精光,连声叫好。突然间有神色黯然,轻声道:“若阿丑在我身边,怎容得到手的功劳被别人分去一大半?如今各地皆有反贼作乱,真不知阿丑他……”
“岳父,别为小弟担心。阿丑天生命格不俗,绝非早夭之人。您放心,阿丑机灵的很呢。说不定这时候正在那里杀敌……您也知道,他天生就是为了大场面而生。”
董卓点点头,神色一正,厉声道:“把俘虏压上来!”
华雄大步流星的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宗员的衣服领子,拖死狗一样的拽到董卓面前。
“董仲颍,你敢如此对我?我乃太傅大人的随员,更是卢中郎亲自派来的副将,你敢杀我?”
董卓冷笑道:“今日二更点卯,你三更过了才到,视军令若无物,该当何罪?在大营中纵马疾驰,更大呼小叫,已经犯了营中的军纪,又目无上官,口出不恭之言……三罪并罚,嘿嘿,军司马何在?”
华雄应声站出来,“末将在!”
“依照军纪,该如何处置?”
宗员这时候才有点明白过来了,合着人家是等着他送上门呢。
“董太守!”
称呼随之生出变化,“末将并未得到通知,说二更天点卯……”
“哈,那你是说我冤枉你了吗?这大营中的将官都得到了通知,偏偏就你不知道?宗副将,哪怕你今天生了如簧巧舌,总也难逃军纪处置。军司马华雄,如何处置?”
华雄笑了,宗员心中一亮。
忽而脸色一变,华雄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杀!”
“董大人饶命,董大人饶命!”
宗员心知,人家这是摆明了要收拾他。有心硬气一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讨饶。
两个刀斧手拖着宗员就走,在辕门外大纛之下手起刀落,斩下了宗员的脑袋。
“出发!”
胸中的一口闷气随着那一声惨叫而得到了舒缓,董卓大手一挥,翻身上马。
与此同时,卢植也得到了消息。
刘备也在中军大帐,正和卢植诉说离别后的经历,有探马来报,宗员被董卓砍了。
卢植一怔,而后哈哈哈大笑。
“玄德,我可有说错?”
“老师高明,学生实难及一二。”
卢植舒展了一下身体,站起来,“不过董卓也的确够蛮横。我原以为他会在高邑再动手,没想到……嘿嘿,玄德,你有没有看出来,董卓这举动,是在向我示威。”
刘备一皱眉,“老师,学生还是觉得,应该和董大人说明一下。否则闹将下去,可不好。”
卢植冷笑道:“玄德,我何需向他解释?卢子干什么时候怕过别人?他想要找我麻烦,可以啊……卢子干的人头就在这里,他有本事拿走。我倒想知道,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说完,卢植颓然坐下,“不过此人倒是个血性的汉子。袁隗如此逼迫一个大汉的忠臣,实乃国贼,国贼啊……董卓现在是爽快了,只怕他的麻烦,才刚开始罢了。”
这也是一个武人在这个时代无法避免的悲哀。
远的,李膺、种嵩等人且不去说。近的,那鼎鼎大名的凉州三明,皇甫规、段颍、张焕,哪一个不是威名显赫,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勋。可如果皇甫规、张焕不去依附士大夫,如果段颍不去依附宦官,又何来日后的荣耀可言。悲哀,真的悲哀啊!
卢植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番,起身看看天色,“好了,我们也差不多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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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剑下面条,一个很yd的家伙,曾经写过《奸诈人生》和《另类书童》。新书带着极端的暧昧色彩,因为某七宣言,在他眼里女人都是不穿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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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杀牛角(二)
董卓还真有点后怕。
毕竟宗员不是普通人,那北海宗家虽然已经没落,可毕竟是百年的大族,不可不防。
好吧,就算宗家没什么了不得,但在其背后,却有那个四世三公的袁家。
董卓可以不怕宗家,但如果说不怕老袁家,那绝对是自欺欺人。他一个地方豪强,在四世三公的老袁家眼里,恐怕和蝼蚁差不多。这么削了老袁家的面子,啧啧……
不过,董卓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了不起鱼死网破,老子斗不过你老袁家,你想找我麻烦,就算是死,我也要咬你一口。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董卓如今的心态就是如此。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高邑的方面。
三天想要攻下高邑,还是有些困难。之前已经尝试过了,张牛角绝非无能之辈。
怎么办?如果打不下高邑,和卢植又撕破了脸,怎么办?
董卓在马上很头疼的拍着脑袋,思忖着对付张牛角的办法。其实不仅仅是董卓在思考,李儒同样也在思考。这个张牛角啊,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不比寻常反贼。
“文正,高邑该如何打?”
李儒皱着眉沉思半晌,“这些年来对太平道的关注,小婿对张牛角此人也有些了解。这个人颇有智谋,是太平道少有的将才……不过要对付他,儒有一计可谋之。”
董卓眼睛一亮!
对这个女婿,他是越来越满意。
足智多谋不说,而且很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也幸好他出身寒门,如果世族出身,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女婿?每每董卓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李儒。
“贤婿,计将安出?”
李儒一笑,“只是岳父要小有损失了!”
泛黄的眼珠子溜溜的转动,在大军中一一扫过去,脸上露出了森冷的笑意。
******
一路急行,在距离高邑尚有百里的时候,董卓突然兵分两路。
以徐荣为主将,雅丹为副将,黄道作为先锋官,直扑高邑。
驻守高邑的张牛角一听就乐了,“董贼找死,看样子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狠!”
二话不说,带领部将冲出高邑城。双方摆开了阵势,黄道二话不说打马冲出本阵。
自从归顺董卓以来,黄道至今寸功未立。
眼看着董铁、成蠡随着董俷出去转了一圈之后,深得董卓的信任。
董卓离开临洮的时候,他觉得跟着董卓前途光明。
但没想到,裴元绍、董召,还有那个归顺最为的董弃,如今都能各领一军。虽然不算多,可却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过的滋润的要命。那裴元绍还娶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羌人老婆,董俷不在牧场,那家伙俨然成了董家人之外的第一人。
这又让黄道如何不恼。
拍马舞刀,在阵前大喝道:“河东都尉黄道在此,反贼还不下马受死?”
一句话,却惹恼了黄巾军中的一员将领,二话不说冲出本阵,“某乃管亥,狗官看招!”
此人刀疾马快,如同一阵风似的就冲杀过来。
两人在一起战了四五个回合之后,管亥在二马错身的时候突然一招犀牛望月,大刀凶狠的斩下来,把黄道砍下马来。张牛角哈哈大笑,举枪在空中一摆。大军立刻掩杀过去,河东军只仓皇抵挡了一会儿,就四散奔逃而去。
张牛角带人掩杀了一阵,敲得胜鼓回城。
第二天,强端率领人马冲杀过来,点名管亥出战,要为黄道报仇。
也难怪强端恼怒。他当初和黄道一起投奔董家,后来又和黄道一起,弃了董俷,跟随董卓。可谁知道,却落了个和黄道同病相怜的下场,可称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
两人平时关系非常好,闻听黄道被杀,强端勃然大怒。
不顾徐荣和雅丹的阻拦,带着本部人马就冲了过来。那管亥也当真是骁勇,二话不说提刀上马,带领大军冲出高邑。两人战了五六个回合之后,管亥在马上大喝一声,手起刀落把强端斩于马下。张牛角再次乘胜追击,杀死数百官军收兵回营。
连战连捷,却是让张牛角非常得意。
却没想到日落时分,又有河东将领雅丹在城下骂阵。
张牛角恼了!
这些官军怎么如此不要脸,三番两次的过来送死?
可管亥却觉得有些不正常了。
“大帅,官军这样频繁的叫阵,有点不对劲儿啊!”
张牛角顶盔贯甲,怒道:“有什么不对劲儿?官贼就是找死?今天代我亲自出马。伯安,你随我一同出战。我就不信了,那些家伙还杀不绝吗?”
管亥心中不安,轻声道:“大帅,小将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要不我留下来守城?”
“伯安,你莫非是怕了?”
管亥顿时火了,“大帅,您这是什么话?管亥自从跟随大帅,何时害怕过?”
“哼,我看你是在渤海郡,被那红脸汉子杀的没胆气了!”
“大帅,您不用说了,小将随你出战。”
“这才是好汉子。上次我们只是大意,等天公将军病好之后,我们就杀出翼州,讨回当初丢失在渤海郡的颜面。伯安,休怪我刚才那样说你。你和飞燕都是我看重的人,只是有时候你勇武有余,可胆气却稍显不足。如今飞燕不在,我就靠你了!”
一句话,说的管亥热泪盈眶。
“小将愿为大帅粉身碎骨。”
张牛角笑着说:“不是为我,是为天公将军,为了我太平道大业。”
“小将定不负大帅厚望……”
当下,张牛角点齐人马,冲出了高邑。管亥为张牛角压阵,就见雅丹在阵前走马盘旋,厉声喝道:“反贼张牛角,敢杀我兄弟,合该万死。雅丹在此,还不受死?”
张牛角大怒,催马挺枪冲向了雅丹。
雅丹也不搭话,二人打在一处,只见雅丹大枪上下翻飞,张牛角也不是弱势,大枪犹如出海的蛟龙。二人马打盘旋战了三十几个回合,雅丹突然拨转马头败退而去。
张牛角打得正在兴头上,厉声喝道:“贼将休走!”
催马就追……
管亥一皱眉,大声叫喊道:“大帅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雅丹突然回身,都是发出一枚投枪。
论技术,雅丹可是董俷的老师。在力量上虽然比不得董俷,可二马只有十步距离,这一枪掷的是神出鬼没,张牛角甚至没有看出雅丹是如何出手。幸好管亥的那一嗓子,本能的在马上一哈腰,投枪铛的打在了张牛角的兜鏊上,直接打飞出去。
张牛角吓出了一身冷汗,紧跟着却是怒气冲天。
“鼠辈竟敢用此下流手段,若不杀你,张牛角誓不为人!”
追着雅丹就冲了过去。此时,管亥发现情况不妙,连忙喝令人马跟着追击了下去。
雅丹手下的兵丁一看黄巾军人多,齐声呐喊,转身就跑。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雅丹这一败,可真够凄惨。张牛角怒火熊熊,追着雅丹就过去了。管亥在后面苦笑摇头,不停的催促人马跟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雅丹绕过了一个山口。张牛角毫不犹豫的就追了上去。管亥心中有些不安,可又不能坐视大帅不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大军刚过山口,突然听到山两边一阵梆子声。
飞蝗如雨点一般的落下,黄巾军措不及防,死伤无数。
紧跟着,两支人马从两边杀出,一边是徐荣,另一边却是董卓手下的大将华雄。
“张牛角,爷爷在此等你多时了!”
华雄胯下的战马,是正宗的西凉宝马。想当初他随董卓去临洮,董俷见他的马普通,当下给他找来了一匹纯种的青骢马。当然比不上董俷的象龙,可在中原却是罕见。
身为大将,能有一匹好马,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华雄骑上这匹青骢马之后,不晓得让多少人羡慕。徐荣甚至提出用五百个士卒和他交换,但是却被华雄一口回绝。这是董俷的情意,他当真是时刻念着董俷的好。
如今,这宝马的威力就显示出来。他一马当先就冲杀过来。
张牛角此时已经醒悟中计,正要准备回转。可就在这时候,华雄已经到了他面前。
二话不说,手起刀落。
可怜黄巾军大帅张牛角因为一时的轻敌,竟然被华雄一刀斩为两段。
那管亥的眼睛都红了,拍马舞刀冲向华雄。华雄大吼一声,摆刀迎了上去。论武力,华雄正在巅峰,刀马纯熟。而管亥虽比不上华雄,却因为张牛角的死拼了性命。二人这一交手,你来我往,一时间竟然难解难分。
可如此一来,管亥的人可就没有指挥了!
雅丹带领人马也回身掩杀过来,徐荣很憋气。好不容易可以立一大功,偏偏那华雄的马比他好,夺了他的风头。这心里有火,下手就变得格外凶狠。好像每一个黄巾贼,都变成华雄。
老子迟早也要找俷公子要一匹好马,绝不能容你华文开嚣张……
谁也没有注意,远处高邑城头上的旗帜,不知道在何时已经被换掉了。
那绣着斗大‘董’字的大纛,在风中飘扬。
马上就要出现黄巾之乱中的最大改变,下一章的章节名是《左中郎将》。
猜猜看会是什么改变?
呵呵,不过猜对了没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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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左中郎将(恳请月票)
前面的四世五公是俺的错误,俺一直把四世三公的意思理解成为四世当中有三人担任三公职位,而且一错二十多年,惭愧……
再次感谢12龙骑大大。
俺决定了,让十二再活得长久一些吧,嘿嘿。
管亥清醒过来的时候,黄巾军已经开始溃败。
这些黄巾军和黄巾力士完全不同,胜利的时候如同下山猛虎,可一旦遇到打击,特别是主将被杀之后,一下子就失去了斗志。而黄巾力士,不仅仅是在边地和鲜卑人、匈奴人拼杀过,更重要的是,黄巾力士大都是张角狂热的拥趸,悍不畏死。
大势已去,管亥心里很清楚。
在打下去连自己都要扔在这里,当下不再犹豫,虚晃一招后,拨马就走。
那华雄正杀得兴起,在管亥身后大声吼叫:“反贼休走,再与爷爷大战三百合。”
管亥哪有心情再战?
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数百骑兵脱离战场,朝着高邑跑去。
大帅虽然已经死了,可高邑却不能失。高邑一旦丢失,通往巨鹿的门户就被打开,太平大业也将受到危及。
狼狈的逃到了高邑城下,却发现城门紧闭。
管亥大声喊:“快开城门,我是管亥!”
城头上传来大笑声,“反贼,何不早降?”
一个狮鼻阔口,相貌凶恶的魁梧中年人在城楼上出现。在他身边尚有一个年轻文士和两个清瘦的武将,赫然正是董卓。
原来,依照李儒的计策,张牛角在连胜两阵之后,定然会生出骄狂之心。
趁机把他引出高邑,由华雄、徐荣等人联手围杀。而董卓则带着胡轸、董铁等人趁机夺下高邑。
此计可说万无一失,但需要损失一些人马。
不过相较之下,那点损失算不得什么。唯一没有算计到的,恐怕就是黄道、强端之死。
董卓得意洋洋的看着狼狈的管亥,抬起了手。呼啦啦,上千名弓箭手出现在高邑城墙上,一支支森寒的利箭对准了管亥。
远处,华雄带领人马也追了过来。
管亥心知,再战下去也已经是无力回天。
当下一狠心,带着麾下的人马狼狈逃离了高邑城下。他的目的地是魏郡,那里同样驻扎着黄巾军的人马,更有新近才投奔太平道的山阳士子满宠镇守。那满宠据说曾当过朝廷的官儿,后因为执法严酷,而被罢官。
本来和家人住在昌邑,可没成想当初董俷二袭昌邑的时候,不慎杀了满宠的家人。
家破人亡的满宠一怒之下投靠了张角,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张角的信任。
管亥对满宠也很佩服,心道:只要伯宁先生肯出手,高邑肯定能夺回来,为大帅报仇。
已经远远的把高邑抛在了后面,管亥长出了一口。
清点跟上来的人马,也只有几百人。要知道,高邑有上万人马,这一回算是全军覆没。
想起张牛角的死,管亥心感悲伤。
有一名亲随轻声问道:“渠帅,我们现在去哪儿?”
“走,我们去魏郡,找满伯宁求助!”
话音未落,就见从大道尽头出现了一支人马。管亥先是一阵紧张,抬头仔细看去,却发现那支人马居然打着满宠的旗号。是自己人?管亥如惊弓之鸟,紧张万分。
“前面可是管伯安?”
对面有人认出了管亥,大声的询问。
一个青年文士催马从队伍中跑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大帅何在?高邑情况如何?”
“伯宁大哥……”
看到那文士,管亥好像看见了亲人一样,顿时泪如雨下。
满宠立刻意识到了不妙,跳下马来走到了管亥身旁,“伯安,出了什么事?难道大帅……”
“大帅死了!”
满宠脑子嗡的一声响,险些坐在地上。张牛角是太平道中满宠少数能看入眼的人。
即便是张角三兄弟,在满宠看来也不过是志大才疏之辈。
“大帅死了?那高邑呢?”
“高邑也丢了……伯宁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满宠心里咯噔一下,“不是你们派人往魏郡向我求救,说是高邑被官军猛攻吗?”
管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说道:“没有啊,我们何时派人去求救了?”
“啊……不好,上当了!”
满宠大叫一声,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定是上了子干先生的当!满宠心中哀叹。
虽然因家人被杀而迁怒于朝廷,但却并不妨碍满宠对卢植的尊敬。
毕竟那是当今少有的仁厚长者,非但学问天下闻名,而且对晚辈也是非常的关爱。
满宠心知,他中计了!
只怕现在回去也已经晚了,魏郡必然已经被占领。看起来,太平道果然不是成大事的主儿。可现在退出已经晚了,满宠眼珠子一转,开始盘算起来。
张角自起事后第三天就一病不起,如今是强撑着身子在指挥。
高邑、魏郡丢失,则巨鹿再也无险可守。朝廷大军直下,太平道的灭亡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伯安,我们中计了!”
满宠沉吟了片刻说:“我立刻派人去魏郡打探,如果魏郡被占领,你我需另做打算。”
“另做打算?”
“魏郡丢失,则巨鹿必然危险……我说句心里话,只怕天公将军的大业将要结束。”
管亥心里一颤,虽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也清楚满宠说的事实。
“伯宁大哥,那我们……”
他轻声问道。管亥并不是狂热的教徒,他之所以忠心,也只是对张牛角一人罢了。
太平大业,他从来没想过。
如今张牛角被杀,管亥也要考虑以后的事情。
“巨鹿不能再回!”满宠沉吟了一下,“依我之见,我们必须要把天公将军的事业保存下来。为今之计,只有暂时退避。养精蓄锐之后,另做打算。我听说真定有一座黑山,延绵千里。山中多有走兽,你我带领人马暂且躲藏进去,以观事态如何?”
管亥想了想,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满宠说:“我们可以在黑山召集失散的人马,并且随时可以兵出黑山,进攻翼州。若翼州形态不妙,我们则可以退入山中,则百万人难以寻找我们的踪迹。另外,黑山靠近幽州,那里地广人稀,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大的空间……你看怎么样?”
管亥点头道:“就依伯宁大哥之计!”
当下二人派出斥候,在打听到魏郡被占领之后,立刻带着人马,迅速的从巨鹿地区脱离,向黑山进发。
与此同时,卢植也得到了消息,高邑被董卓攻陷。
颇有些奇怪,同时对董卓的看法又高了一筹:此人确实是一个将才,只可惜得罪了袁隗,只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袁隗啊袁隗,你这也算是把董卓推到了宦阉的一边。想当年,段颍因为不从士大夫,结果被活生生的逼到了宦阉一党。难道说,这董卓是第二个段颍?
是不是应该出手,帮董卓一把呢?
卢植思考了一个晚上,却没有得出答案。
在高邑被占领的第二天,卢植派人前往高邑,命董卓率领本部人马在魏郡汇合。
同时上报朝廷,卢植倒是很公允,把首功送给了董卓。
******
两天后,董卓率领本部人马抵达魏郡,在城外安营扎寨。
虽然占领了高邑,可董卓却也损失了三四千人。心里正有些发愁,卢植是不是又要给他难堪呢?
可已经到了魏郡,总不能不去拜见主帅。
思忖再三,董卓还是决定独自进城。管他呢,如果卢植要杀他,他也休想躲过那一刀。
不过,卢植却好像忘记了过往的不快,甚至忘记了宗员这么个人。
他见到董卓后,很热情的邀请他进入府衙,两人落座客套一番后,卢植正准备开口,突然有亲随禀报,说雒阳方面派人抵达魏郡,一方面是嘉奖军士,另一方面有圣旨宣布。
卢植很诧异,这战报才送上去两天,估计也就是刚进雒阳,怎么雒阳就有反应了?
“仲颍,随我一同拜见天使,迎接圣旨。”
带着董卓走出了府衙,却见一队羽林军,簇拥着一个人。卢植一看到此人,就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恶心感受。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卢植生平最恶心的宦阉,十常侍之一赵忠。
可赵忠如今是天使,卢植还不能太过分。
当下忍着气,上前一步说:“末将卢植,拜见天使。请天使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赵忠眨巴着三角眼,尖声笑道:“卢中郎将不用客气,咱家今日来,一方面是奉皇上的旨意来犒赏三军。皇上说北中郎将在翼州打得好,辛苦了,理应有所嘉奖。”
说着,三角眼一咂摸,看着董卓笑道:“董大人也在这里?正好,省的咱家再跑了!”
董卓有点糊涂了!
赵忠找我干什么?难不成十常侍和党人达成了妥协,要找我麻烦不成?
大将军已经不再重视我了,如果十常侍再和我翻脸,只怕我那河东太守的位置也做不长,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危呢。在电光火石间,董卓可说的上是心思起伏跌宕。
卢植却不想和赵忠说太多话,当下开门见山的问道:“天使不是要传达皇上的旨意吗?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赵忠的笑容一滞,三角眼一眯,盯着卢植。
卢植也不怕他,迎着赵忠的目光。半晌后赵忠却笑了,“既然如此,请卢中郎接旨吧!”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奉天承运之类的开头,然后称赞卢植在翼州、幽州和青州三地平叛有力之类的过场话。最后,封卢植为关内侯,让他再接再厉云云。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消息。
关内侯虽然只是个虚职,可怎么说也是个爵位,代表着身份的提高。
卢植身后的人大喜往外,刘备更上前恭贺。素来沉冷的卢植,也不禁有些欣欣然。
只有董卓心中惶恐忐忑。
卢植升官了,那他呢?又该是什么命运?
赵忠看了董卓一眼,咯咯笑道:“董大人,这里还有一份圣旨是给你的,跪下来接旨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董卓猜不透那圣旨中究竟是什么内容,一咬牙上前跪下,大声道:“董卓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河东太守,关内侯董卓为左中郎将,即可前往颍川。”
董卓懵了……
卢植傻了!
左中郎将?左中郎将不是皇甫嵩吗?怎么突然又变成董卓了?
“董大人,恭喜你啊……呵呵,还不赶快领旨谢恩?”
“臣……董卓谢皇上恩典,必粉身碎骨,以报皇上的信任。”
经历了大喜大悲,董卓还是有点晕乎乎。他接过圣旨,站起来轻声道:“谢过赵大人。”
声音很小,只有赵忠和董卓能听见。
赵忠轻笑一声,压低声音说:“董大人,为了这份圣旨,张大人我们几个可是拼了老命啊。”
“大人放心,卓日后定有心意奉上!”
宦阉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有一点却让人满意。你给了他们好处,他们就会报答你。
而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金钱财富。
赵忠满意的点头,心知以董卓的性情,这份心意定然不会薄了,也不枉一干人出力。
这时候,卢植终于清醒过来,忍不住大声的询问:“敢问天使,左中郎将不是由义真担任吗?怎么突然换人了……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难道皇上不知道吗?”
董卓一听就不高兴了。
皇上让我当左中郎将,换了皇甫嵩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卢植看我不顺眼,也不至于这么不明事理吧。好歹,我也是关内侯,现在也和你一样是中郎将,怎么如此说话?
本来对卢植就有意见,这一来,意见可就更深了。
董卓这倒是误会了卢植。
卢植并不是针对他,而是有事说事而已。临阵换将,的确是兵家大忌。而且董卓这样一来,不就和宦阉走的更近?从心里说,卢植不希望董卓投靠宦阉,实在不行,他甚至愿意豁出老脸去求情,为董卓在士大夫中寻找靠山。宦党的名声,太差了。
赵忠嘴巴一撇,“卢中郎,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皇上自然知道。只是,皇甫义真自己不争气,先是在颖水被反贼打得大败,损兵折将丢尽了朝廷的脸面不说,自己还被反贼给杀了……老奴等也没有办法,总不成让一个死人去督战颍川吧。”
卢植的头嗡的一声炸响了!
皇甫嵩,死了?
“天使,您刚才说什么?恕卢植没有听清楚。”
赵忠提高了声音,大声道:“我刚才说,皇甫义真死了,被反贼杀死了!”
府衙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卢植懵了、董卓懵了,刘备等人,也一下子都懵了。
“义真……”
卢植和皇甫嵩的关系很不错,闻听噩耗,一声悲呼,仰面跌倒就昏了过去。
刘备等人连忙把他搀扶住,又是掐人中,又是为他摩挲胸口,总算是醒了过来。
“天使大人,请恕卢植失礼。义真乃植的好友,忽闻噩耗……仲颍,请你带我款待天使大人吧。“
卢植有气无力的吩咐了一句,在刘备等人的搀扶下离去。
赵忠没有在意卢植的无礼。能把这些士人气昏过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而董卓呢,也没有在意卢植的语气。按道理说,二人现在的职位平等,卢植不应该对他吩咐。不过,谁会在乎这个?董卓如今升了官,成为一方督帅,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卢植走了几步,突然问道:“天使大人,可知义真是怎么死的?”
赵忠这会儿心情很好,是有问必答。
“皇甫大人兵败颖水之后,遭遇反贼的袭击。据说杀死皇甫大人的,是一个使双锤,面目凶恶的家伙。但具体的情况,请恕咱家也不清楚。不过咱家回去倒是可以帮着打听一下。”
“如此,多谢天使!”
这一问一答,却让董卓好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是双锤?面目凶恶?
这个人听上去,怎么那么像是再说阿丑?
第一0一章 义真之死(恳请月票)
中平元年二月,皇甫嵩奉旨征讨颍川反贼。
征调北军五校(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与三河(河南、河东、河内)骑兵,共六万多人集结于管城,并于二月十三日和右中郎将朱儁相约分兵出击。
朱儁部走陈留、谯县,直奔南阳;而皇甫嵩则出击颍川,以期吸引黄巾军的注意力。
刚过四十的皇甫嵩,祖上曾担任度辽将军,是正经的军人世家出身。
性情刚烈,更嫉恶如仇。在进入颍川之后不久,就与黄巾军波才一部人马相遇。
双方在颖水河畔,展开了激烈的撕杀。
苦战近十日的光景,皇甫嵩终于大败波才,取得了进入颍川后的第一场大胜。
颖水河畔,残阳如血。
无数具死尸叠摞在那里,战马凄厉的哀鸣,在战场上徘徊,似乎在寻找已经丧命的主人。
皇甫嵩登上了一处高岗,眺望远方。
面颊如同刀削斧劈一般,棱角格外的分明。风中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但却又让皇甫嵩感到非常的舒服。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了,好像又回到了在边关和异族作战岁月。
这一次,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机会。
皇甫嵩心里很明白,如果不是太平道造反,他说不定现在呆在何方,当个清闲的小官吧。
骨子里是看不起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尸位素餐,整天的在算计来算计去,却偏偏没有人为皇上,为大汉国考虑过。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皇甫嵩开口:“军司马何在?”
“末将在?”
“命令大军停止打扫战场,继续向宛县进发。我要在十日之内,抵达宛县。”
“喏!”
军司马立刻下去传达命令。
皇甫嵩却在依然站在高岗上,斜阳中,如同一棵笔直苍劲的古松。
宛县啊……从二十天前就失去了消息。据说整个南阳都被反贼攻破,不知道宛县如何?
皇甫嵩不能不感到忧心忡忡,虽然他从未在手下面前表现出什么情绪。
宛县有大将军的家眷,据说大将军的父亲,何老太公目前仍居住在宛县城中。如果宛县被反贼攻破的话,只怕身为皇亲国戚的何府,当然只不过是个外戚,也难以保全。
离开洛阳之前,何进曾专程上门拜托皇甫嵩。
如果是皇甫嵩对何进这个人并不是很看在眼里的话,那么太傅袁隗的话,他却不能不听。
“义真啊,遂高是我们清除宦阉的关键。如果我们能救出他的父亲,想必遂高定然会对我们感激万分。所以,老朽恳求你,不惜一切,务必要保证何太公的安全。”
可以看得出来,袁隗的确是很在意宛县。
当然他并不是在意宛县的安危,而是在意宛县城中的某一个人。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算计?皇甫嵩心里要多腻歪有多腻歪,可偏偏又无法拒绝。
******
按照皇甫嵩的计划,反贼的主力既然已经被击溃,那么十天内定然可以抵达宛县。
可谁都没有想到,波才大败之后,在短短的几天里再次集结了数万人马,挡住了皇甫嵩的前进道路。不得不说,北军五校作为中央常备军,其战斗力非常的惊人。
而波才的人马大都是临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双方才一接触,很快就落了下风。
随后,河内骑兵自两侧迂回出击,令波才再一次大败。
在颖水河畔丢了几千具尸体以后,溃散而去。波才在亲军的拼死保护下,逃出生天。
好了,两次大败,想必黄巾军也应该明白双方的差距了。
就在皇甫嵩整备人马,正要下令急行军的时候,波才又一次出现了,带着上万重新集结的乌合之众。
“蝼蚁,这些该死的蝼蚁!”
皇甫嵩终于怒了。
两次大败你们,两次懒得理睬你们,这些该死的蝗虫却不知死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来送死。好吧,既然你们想死的话,那我就成全你们。
皇甫嵩率军出击,大败波才于颖阴城外。
不过这一次,他不准备在放过对方了。命令五校人马在颖阴就地修整,而后带着八千三河骑兵乘胜追击。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蝗虫消灭,省的再出来惹麻烦。
波才带着人马,惶惶如丧家之犬。
沿着颖水仓皇逃窜。一路上几乎得不到任何的修整,刚喘口气,后面的骑兵就追上来。
咬着牙继续跑,波才在心里把褚燕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
打仗就打仗,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三战下来,上万名黄巾军横尸颖水河畔。虽然这些人大部分是波才临时从颍川地区召集起来的人马,并非是他本部嫡系。可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教友,大家都是苦哈哈。死了这么多人,褚燕就不心疼吗?
波才这个人,有点憨直,心眼儿也不算多。
奉命听从褚燕的调遣,他是有点不舒服。不过为了天公将军的大业,这不算什么。
故而,很痛快的就把手中的人马交给了褚燕。
他自己则带着临时召集起来的乌合之众,拼命的阻拦皇甫嵩。
用褚燕的话,“波才将军,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给我激怒皇甫嵩,不惜一切代价的激怒皇甫嵩。损失多少人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把他带到饮马河畔。成功了,你首功一件;但如果失败了,就休怪飞燕军法无情,你到时候别怨我。”
饮马河,饮马河……
波才跑了一天两夜。后面的皇甫嵩依然如影随形的跟着,大有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的意思。
“距离饮马河还有多远?”
“渠帅,在往前二十里,就是饮马河了!”
已经疲惫不堪的波才闻听,顿时精神振奋,“告诉兄弟们,再加把劲儿,我们快安全了!”
皇甫嵩率领八千骑兵一路追击,斩杀黄巾士卒多不胜数。
眼看着就要追上波才,可没成想在抵达饮马河的时候,发现在河对岸有一座黄巾军大营。波才带着残兵败将,躲入了营内。弄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不过看样子,人数应该不算太多。也许这里就是黄巾军的一处聚集地,正好把它消灭掉。
不过天已经很晚了,手下的骑兵一路追赶,也都显得很疲惫。
对方大营看上去,已经有了准备。皇甫嵩在思忖了一番之后,决定临时安营扎寨,在天亮之后发起攻击。把这些蝗虫消灭了,想必往宛县去,再也不会有阻碍。
于是,八千骑兵临时搭箭了营寨,在饮马河另一边修整。
对岸的营地里,时不时的会有鼓声响起。应该是反贼在召集人马,商议对策吧。
皇甫嵩并没有在大帐中休息,而是站在河畔,看着对岸灯火通明的营地。
当愤怒的情绪过去之后,他开始隐隐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反贼的主帅难道是傻子吗?
明知道打不过我,却偏偏要送死。
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会放主力过去,然后不断的袭扰他们的后防线,破快粮道。
颍川如今已经成了反贼的乐园,官军大都缩在几个坚固的城市中,不敢出来。
也就等同于,朝廷的人马在进入颍川之后,粮道就变得很危险。如果没有袁隗的命令,没有何进的请求,皇甫嵩是绝对不会理睬冒然出击。相反,他会步步为营,扫平颍川地区的反贼主力之后,再向宛县进发。可惜现在,他只能冒险进军。
不对,这里面好像有问题。
皇甫嵩蹙眉看着对岸的营地,又看了看水势很平缓的饮马河。
奇怪,饮马河的水怎么这么少呢?
“来人!”
皇甫嵩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唤来手下的将领,“你带人去对岸的营寨看一下。”
那将领打了一个哆嗦,“将军,你的意思是偷袭敌营?可他们都还没睡啊!”
“让你去你就去,不要那么多话!”
军令难违,那将领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点齐人马,偷偷的趟过了饮马河,直扑对方的营寨。河水只有马腿膝盖那么深……皇甫嵩心里一咯噔,似乎明白了。
“全军集结,全军集结!”
心中意识到上了当,皇甫嵩大声的叫喊。跑了一整天的士兵们,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边上马,一边暗自咒骂皇甫嵩。可皇甫嵩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声的催促。
几乎是在同时,那过了河的将领在逼近对岸营地之后,发现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心里奇怪,一咬牙,带人就冲了过去。
营寨大门是虚掩的,门口站着两个卫兵。骑兵冲击过去,砍下了那些卫兵的脑袋才发现,竟然是两个草人。心中意识到有些不妙,将领冲进了营地。
只看见到处都点着火把,营地中间有一圈战鼓,上面吊着羊。
鼓声,就源自于此。整个营地里,空无一人。
“不好,上当了!”
那将领立刻带着人撤出了营地,在河对岸大声的叫喊起来:“将军,是空营,这是一座空营!”
话音未落,从饮马河上游,传来一阵轰隆的咆哮声。
如同天河决口,两人高的水墙呼啸着就奔腾而来。皇甫嵩没听清楚对岸将领的叫喊,可是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已经接近汛期,饮马河的水位不可能这么低。
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饮马河上游堵住了水流,才会出现这样的一个结果。
那波才,恐怕不是黄巾军的主帅。对方有高人啊……皇甫嵩翻身上马,大喊道:“跑,快跑!”
一马当先,在亲随的护卫下疾驰而去。
可大多数士兵还没有弄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眼睁睁的看着滔滔大水扑来,这才发出惊恐的叫喊声。
饮马河是颖水的上游,由于隆冬刚过,河水中有不少大块尚未融化的坚冰。
数千名士兵,被决口的洪水卷入进去。很多人被坚冰撞飞起来,落在河水中的时候,就变成了尸体。足足存了两天的水,饮马河上游的水位之高就可以想像了。
两岸,被洪水卷过之后,变成了一片泥泞。
到处都是死尸,士兵的,还有马匹的……武器、粮草丢了一地,看上去格外的凄惨。
皇甫嵩跑的快,而且是往高地上跑。
一块坚冰冲过了,撞在马上之后,那战马一声哀鸣,把皇甫嵩甩下了马背。
身后跟随的亲兵,有的人骑着马,有的人根本就来不及。有亲兵把皇甫嵩抓在马背上,疯狂的冲上了一座高岗。洪水就从脚下汹涌而过,那冰块撞击的声响,那河水奔腾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
皇甫嵩坐在高岗上,麻木的看着滔滔洪水。
突然一声大喊:“嵩……该死!”
锵的拔出肋下佩剑,就要自刎。有亲兵眼疾手快,拦住了皇甫嵩。
“将军,你不能死啊!”
“嵩无能,上了贼人的当,累三军将士丧命,更有负皇上的厚爱,让我死,让我死!”
数百名跑上高岗的士兵齐刷刷的跪下,“将军,您若死了,我等该如何是好?咱们在颖阴尚有两万大军,我们还有机会啊……将军一死,谁带着我报仇雪恨呢?”
皇甫嵩手中的宝剑被亲兵抢走,呆如木鸡的站在原地。
没错,要报仇雪恨!
颖阴还有我两万大军,我还有机会一雪今日的耻辱!
想到这里,皇甫嵩又来了精神。天亮之后,皇甫嵩收拢幸存下来的残兵败将,只剩下四五百人。
而且大多数人的马匹都被洪水卷走,河内骑兵,如今变成了河内步军。
待洪水过后,皇甫嵩抖擞精神,带着残兵败将向颖阴方向逃去。一路上可以看到无数在洪水中丧生的士兵,皇甫嵩心如刀割一般,不断的在马上责备自己太轻敌了。
黄巾贼,不简单啊!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皇甫嵩也不得不去面对。
能不惜上万同伴的性命而设计这个计策的人,不但是足智多谋,而且心狠手辣。
波才?
只是个平庸之辈,不足挂齿。可怕的是,那个隐藏在波才身后的人。
皇甫嵩也是运气好,而褚燕也是一时大意。早在数日前,陈留地区的黄巾将领彭脱就派人向他求救。面对朱儁的凶猛攻击,彭脱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所以褚燕在设计了这个计策之后,就带领主力人马直扑陈留,准备和彭脱夹击朱儁的人马。
而波才却是一路担惊受怕,如今正躲在饮马河上游的高地上呼呼大睡。
所以,皇甫嵩这才能捡回了一条命。
只不过,来的时候是骑兵,大家意气风发。回去的时候变成了步军,灰溜溜的还要躲避流寇。当真是风光不再。
跑了一天之后,已经习惯了骑马飞奔的河内骑兵实在是顶不住了。
仅有的几匹战马,也因为太过疲惫而累死在路旁。
皇甫嵩心知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被贼兵追上,他们现在的状况可是一个都逃不了。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真的是古怪。
在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一群饥寒交迫,疲惫不堪的残兵败将在山湾脚下发现了一队人马,而且都是骑兵,看那些战马,不知道比他们原先的战马要好多少倍。
人数也不算多,三十多个人。
虽然都拿着武器,可皇甫嵩这边的四五百人,手里也都拿着家伙呢。
“将军,那些人看起来不是官军。而且这个时候敢在颍川招摇过去的人,不是反贼就是流寇。咱们这么跑下去,天晓得要跑到什么时候。要不然,咱们抢了他们的马?”
如果在平时,皇甫嵩定然会打听清楚对方的情况。
可如今这种情况,保命第一。而且亲兵说的也没有错,这个时候还能招摇过市的人,不是流寇就是反贼。管他们是不是流寇,管他们是不是反贼。这已经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尽快赶回颖阴。
当下,皇甫嵩做出了他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也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个决定。
数百名官军蜂拥而上,直扑向那些人。仓促间,对方立刻上马迎战,为首的一人头戴鎏金狮子开口盔,身穿狮子甲,胯下象龙马,掌中一对擂鼓瓮金锤,正是从宛县杀出来的董俷等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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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宛县之后,董俷等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进入颍川地区。
但此时的颍川,已经变成了太平道的天下,流寇的乐土。到处都是黄巾抹额的反贼,反而官军是一个都看不见。一路上,也和好几股黄巾军遭遇。不过幸好对方的人数都不算多,董俷等人杀出重围后,听说在颖阴城有官军驻扎,就准备过去。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董俷身边的人,也都累得筋疲力尽。
无奈之下,在山湾处停下来,准备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后再次出发。
可谁也没成想,一群手持武器的人突然冲了出来。虽然没有带着标志性的黄巾,可看那样子,就知道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说实话,这时候皇甫嵩的手下样子也是很凄惨,看上去和泥腿子差不多。如果是往常,董俷还会留个心眼。可一路上遭到的袭击次数一多,董俷不免有些惊弓之鸟。看到对方冲过来,二话不说轮锤就杀。
一边是疲惫的五溪蛮巨魔士;一边是狼狈的官军。
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巨魔士虽然仗着马匹、兵器的便利,可官军的人数却很多。
董俷大锤上下翻飞,在人群中连连喊杀。
锤过之处,无一人能够阻挡。象龙在人群中纵横驰骋,连踢带踹,又是撕咬,又是冲撞。
皇甫嵩在远处看的清楚,心里暗道一声:反贼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啊。如此猛将,竟然不能为朝廷效力……可惜,实在可惜!
不过可惜是可惜,皇甫嵩还是从亲兵手中接过了一张三石硬弓。
张弓搭箭,瞄准了董俷。手一松弦,利箭如同流星一般直扑向人群中的董俷。
狂狼大叫一声,“主公小心!”
一个虎扑,从马上窜起来,把董俷扑下了战马。利箭正中狂狼的背心,当场毙命。
董俷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大锤虽然丢在了一遍,可是象龙却机灵的跑到了他的身旁。
翻身上马,抽出了斩马剑。
“反贼,拿命来!”
声若巨雷一般,手舞斩马剑,一路冲杀过来,直扑向皇甫嵩。
这发起狠来的董俷,杀法格外凶残。刀刀见血,招招要命。凡拦在他面前的官军,无不被他砍得是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皇甫嵩心中暗自吃惊:反贼中有如此人物?
身边的亲兵一拥而上,把董俷围在了中间。
此时,巨魔士已经节节败退。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官军也是玩命了撕杀起来。
皇甫嵩面沉如水,眼中寒芒隐现。
再次弯弓搭箭,准备射杀董俷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山沟中传来了一个声音:“主公,休要惊慌,少要害怕,唐周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利箭呼啸着射向了皇甫嵩。
噗的一声,正中皇甫嵩的肩膀。而董俷也在这时候砍翻了身边的亲兵,探手抓出一支投枪,怒吼一声,抬手掷出。双方相距有几十步,可董俷这一掷,却是含怒而掷,不但力道猛,更快若流星一般。
皇甫嵩先是被箭射中肩膀,手一软,弓箭脱手。
紧跟着一道乌芒临面,眼睛一闭,暗叫一声道:我命休矣!
噗……
一蓬血雾,喷向了空中。
晚上有事情,不再更新了。
下一章《阴错阳差》,敬请期待。
第一0二章 阴错阳差
关于公众版皇甫嵩的介绍,某位先生,您看清楚了没有?俺在最前面就有一个很显着的标注【转自百度】。
俺什么都不是,没资格评论皇甫将军的一生。
你要是觉得不满意,找百度闹腾去,找我闹腾算什么本事?
董俷万万没想到,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会失手了!
投枪快,可是还有比投枪更快的利箭。就在皇甫嵩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一支利箭穿透了皇甫嵩的脖子,把他射翻在地。投枪几乎是擦着皇甫嵩的耳朵呼啸着掠过。
连珠箭法?
董俷一惊,顺势向山沟的方向看去。
从山沟里涌出来了二百多人,清一色的筩袖铠着装,可并非是官军的制式。
这些人冲出来,围着官军就是一阵追杀。天黑,加上一连串的灾难,官军早已经不像是官军。那甲胄上尽是黑泥,再加上跑了一整天,一个个盔歪甲斜,别说是匆忙间相遇,估计就算是面对面看上好半天,都未必能认出这些人是强锐的河内骑军。
骑军没了马,甚至比不上步军。
对付董俷的巨魔士,他们靠着人多还能占据上风。
可如今突然间蹦出来这么多人,而且杀法极为凶悍,本就在冰点的士气一下子荡然无存。
有人看到皇甫嵩倒在血泊中,惊呼一声:“将军死了!”
这一声好像是压垮房舍的最后一根稻草,河内骑军再也承受不住了,呼啦啦四散奔逃。
三十个五溪蛮人,死了十八个。
董俷的目光凝注在最后两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人。
一个身高七尺六寸左右,相貌俊秀,年纪在二十岁出头,仪表堂堂,气概不凡。
一手执强弓,腰间挎宝剑,身后还有一匹长了黑色半点的白马,得胜钩上挂着一杆大枪。在这青年身边,是一个文士。长得其貌不扬,眼珠子滴溜溜,透着一股机灵。
唐周?
董俷看到这个人,吃了一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怪不得那些士兵看着有点眼熟,原来是陈珪送给他的丹阳兵。
可他们不是早就应该回河东了吗?于靡呢?为什么没有看见于靡?
董俷没有放松警惕,盯着唐周两人,手握斩马剑,不由自主的握的更紧了。
唐周一脸欣喜,快步走到了董俷面前。
“主公,想死周了!”
董俷疑惑的问道:“唐周,我不是让你回河东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于靡呢?”
也难怪董俷会怀疑唐周。
这家伙变得太快,有时候让人很难琢磨透他的心思。
唐周苦笑道:“主公,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那日我与主公在庐江分手,护送君贡先生一家人到了卧龙岗。,可君贡先生又挽留了我们十数日,最后还是我非要走,他才放我们离开。可过了南阳之后,反贼却闹将起来……主公,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漫山遍野的都是反贼,我发现情况不妙,立刻就进山躲了起来。可这一躲,就躲到了现在,原以为反贼很快就会……可谁知道愈演愈烈。”
说的是丝丝入扣,倒也没什么差错。
可董俷还是觉察到了一个问题:唐周总是用‘我’来称呼他们一行队伍,而不是我们。
和于靡闹别扭?或者是……
“于靡呢?”
唐周表情一窒,似乎很难启齿。
倒是他身后的青年上前一步道:“敢问阁下就是俷公子?”
“啊,正是!”
“小人之前错以为唐先生一行人是反贼,故而暗中偷袭,错杀了于将军,特来请罪。”
“你杀了于靡?”
董俷又吃了一惊,看着青年,心道:还以为是唐周为一己私心暗中除去了于靡,没想到居然是误杀。不过既然这样,为何唐周和这人却在一起?之前的连珠箭,应该就是出自于此人之手。有如此本领,可不简单啊……这山野间,真藏龙卧虎啊。
正要开口询问,耳听龙骑十二的呼号:“老狼,醒来;老狼,醒来!”
扭头看,只见龙骑十二正抱着尸体已经渐渐冰凉的狂狼在痛哭。战事大都已经结束,丹阳兵正在打扫战场。而五溪蛮人,也在默默的收拾同伴的尸体,眼中流露悲伤。
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仗,莫名其妙的折损了一大半的人手,连狂狼也……
那是当年转战西北之时,仅存下来的两人之一。如今狂狼也死了,只剩下了龙骑一人。
道了一声歉,董俷走到了龙骑的身旁。
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身子为狂狼擦拭去脸上的血污。
那青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一怔。轻声道:“唐先生,俷公子可真是宅心仁厚啊。”
唐周笑了笑,走到皇甫嵩的身旁,捡起了地上的硬弓。
突然,他脸色大变,蹲下身,用袖子擦拭皇甫嵩盔甲上的污泥,大声吼道:“取火来!”
有丹阳兵立刻跑过来,举起了火把。
就着火光,唐周又擦去了皇甫嵩脸上的血污,然后在他身上摸索了半晌,在他腰间找到了一块环形玉佩,正面是猛虎图案,背面却有一行字。唐周看清楚了上面的字,面如死灰一般。也顾不得和那青年打招呼,急匆匆跑到了董俷的身边去。
在董俷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正在给狂狼擦拭面孔的董俷呼的站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不会吧!”
“是真的……主公请看。”
把玉佩递给了董俷,就着火光仔细看:义真安定。
唐周轻声道:“据说早年大将军窦武曾经想要征辟皇甫义真,但是却被他推辞掉。大将军非但不生气,反而命人送了一块猛虎佩,上面写着义真安定四个字。义真,是皇甫嵩的字;安定是皇甫嵩的家乡。另一个意思是,有皇甫嵩在,北地平安。”
咽了口唾沫,董俷结结巴巴的说:“如此说来,此人是皇甫嵩?”
“传闻皇甫嵩对那玉佩非常喜爱,终日带在身上,时常会拿出来把玩。如果这玉佩不假,那么……应该就是皇甫嵩。”
“那么说来,这些人不是流寇?”
唐周苦笑点头,“非但不是流寇,甚至可能是官军。”
对皇甫嵩,董俷一点好感都没有。也许是评书中的讲述让他的影响太大,总觉得能狠下心杀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的人,绝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那老妪是他这辈子的奶奶。乍听刚才死掉的人是皇甫嵩,董俷先是不相信,随后却有些欣喜。
可紧跟着,却是一阵没由来的紧张。
“唐周,我们该怎么办?”
董俷有点失去了主张,轻声的向唐周请教。
唐周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帮丹阳兵打扫战场的青年,“主公,我们立刻撤走……进山,只要进了山,谁也拿我们没办法。对了,把所有的痕迹都要抹去,尸体,兵器,还有马匹全部拉走,绝不能留在这里。”
而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决然道:“主公,我们现在就走。”
“那官军的尸体……”
“扔在这儿……对了,把他们的甲胄剥下来,兵器拿走。”
“就以你所说!”
立刻转身喝令龙骑十二协助打扫战场。把战马收拢过来,把巨魔士的尸体放在马上。
“进山,立刻进山!”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董俷连连催促,一行人扔下一具具赤裸裸的尸体,很快的进入了深山。
董俷等人离开了大约两个时辰后,接到溃兵报告的官军急匆匆的赶到了出事地点。
“将军被杀了,快向朝廷禀报!”
领队的将领自从知道皇甫嵩的死讯之后,就吓得不轻。皇甫嵩,那可是总督颍川战事的左中郎将。他这一死,颍川的战事该怎么办?数万大军,又由谁来指挥?
******
中平元年三月初,黄巾军颍川渠帅褚燕设计决口饮马河,大败皇甫嵩之后,星夜赶赴陈留。
在谯县与彭脱夹击,大败朱儁。
太平道的地公将军张宝自青州杀出一条血路,入豫州和褚燕等人汇合。
这时候,褚燕才知道衣服张牛角在高邑被董卓所杀,悲愤之下,改名为张燕,誓要为张牛角报仇。但被张宝所劝阻,准备联手击溃朱儁后,挥师攻破虎牢关,直逼雒阳。
可也正是这个时候,宛县传来张曼成被俘,黄巾军大败的消息。
张宝思忖之后,命令已经改名为张燕的褚燕立刻南下宛县,总督南阳战事。张燕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也知道南阳的重要性。在与张梁商讨了一番后,次日启程动身。
几乎是在同一天,皇甫嵩的死讯传到了雒阳。
汉帝刘宏大惊失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朝堂上更是人心惶惶,连平素里老奸巨猾的袁隗也失了分寸。当务之急,是由谁来接替皇甫嵩,督战颍川呢?
东汉初年,名将辈出。
可是至汉帝刘宏,却已经寥寥无几。
皇甫威明,已经在十年前病逝;段颍段纪明,在光和初年因宦官牵连,在狱中自杀;张奂张然明,也在三年前卒于家中。早年威震西北的凉州三明,都不在人世。
还有谁,还有谁能在这个时候顶替皇甫嵩,力挽狂澜呢?
大小官员都惶惶然。有才能的胆小,害怕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后,一旦失败身家性命难保。胆子大的不是年纪轻,就是才能不足,担当不得大任。
直到此时,有一些人才醒悟过来,是不是对武人的压迫太甚?
张让趁机推荐董卓,这让汉帝想起了月前曾在雒阳拼死护卫南宫的临洮良家子。
而这一次,谁也没有再跳出来阻拦。
这朝堂上的纷纷扰扰,无需太过于繁琐。总之,董卓出任左中郎将,总督颍川战事。
董俷呢,却心慌慌的带着众人进入了深山中。
巨魔士的尸体,埋在了深山里。身为五溪蛮人,他们的相貌特征太过于明显,董俷也只能这样做。心里很清楚,这一埋,以后休想再找到他们。只能割下了头发,保存起来。
深山老林中,有一个很隐秘的山谷。
当董俷等人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居然住了不少人。
大都是从汝南、陈留,还有颍川地区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不得已住进了山谷中。
射杀皇甫嵩的青年,名叫陈到,字叔至,是汝南人。
经过名师的指点,兵法韬略出众,更善于治兵。同时,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他是保护乡邻从汝南逃到了这里。后来与唐周相遇,双方先是因误会而产生冲突,于靡和陈到交手三个回合,就被挑于马下。经唐周说明情况,陈到这才明白杀错了人。
又听说唐周是董俷的手下,不由心向往之。
董俷并不知道自己如今有多大的名气,可转战数千里,纵横青徐二地,火烧盘龙谷的事情,已经悄然在民间流传起来。不过,大多数人不知道董俷的身份,故而把他形容成身高过丈,腰围过丈,青面獠牙的妖怪。一张口能吞十万甲兵,放个屁也能崩死几千人。
陈到出身并不算太好,听闻唐周的介绍后,就毛遂自荐,帮助唐周统领丹阳兵。
不得不说,此人统兵的确有些门道。
丹阳兵本就是天下少有的悍卒。经过陈到的调教,虽然只有月余时间,却已经脱胎换骨。
了解的这些情况后,董俷不禁对陈到生出了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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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俷等人的到来,让山谷里的百姓感到了一阵惶恐。
原因无他,董俷长得太丑。大半夜的猛然出现,吓得几个小孩子哇哇的大哭不停。
把个董俷弄的好生尴尬,干脆也不进山谷了,就在谷口住下。
龙骑把狂狼埋葬,一个人在坟茔边上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似乎在倾吐心声。
董俷、陈到和唐周三人却聚在了一起。
丹阳兵还抓了两个中央军的俘虏,押到了三人的面前。
一听说自己杀了朝廷的左中郎将,陈到的小白脸刷的一下子变得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董俷强忍着惊慌,仔细的询问了俘虏一番,这才算是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看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俘虏,董俷突然问道:“唐周,你知道太平道中,有谁能出此狠毒的计策?能不计自己人马的损失,敢用万人来全歼官军的精锐,此人不简单。”
唐周歪着脑袋,沉思不语。
而陈到则是目光发直,喃喃自语道:“我竟然杀了皇甫将军?”
此时,董俷已经由最初时的惊慌失措冷静下来。看陈到还在发呆,不由得一皱眉。
看了一眼那两个俘虏,突然召唤来两个巨魔士。
“这二人交给你们,好生的祭奠一下五溪蛮的兄弟。你们自行处置,处理的干净些。”
五溪蛮巨魔士平白无故的死了十八个人,这心里正憋着一股气。
闻听大喜,“多谢二老爷!”
陈到蓦地醒悟过来,呼的站起身,厉声道:“不行,你不能杀了他们……”
董俷眼睛一眯,“为何不能杀?”
“先前还可以说是误会,可现在……我们杀错了人,却不能一错再错啊。”
董俷却笑了,“叔至兄,我不杀他们,难道让他们还活着出去,禀报朝廷杀我吗?”
陈到连连摇头说:“这我不管,可我不能让公子在错下去。“
起身抓住了陈到的胳膊,董俷示意巨魔士把两个官军带走。陈到拼命的挣扎,想要过去阻拦。可董俷的大手,好像一把铁钳一样,死死的把他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叔至兄长,你要弄清楚,我这是在救你,救你一家人啊!”
陈到一怔,看着董俷说:“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传扬出去,我是不害怕的。谁都知道我善用投枪,不会弓箭。可皇甫嵩却是死在箭下,死在你的箭下。我家人都在临洮,了不起我带着人去西域,谁能奈我何?可叔至你呢?你怎么办?如果朝廷知道是你杀得皇甫嵩,又会如何处置……呵呵,就算是你不怕死,那你的家人呢?我记得山谷中有你的母亲,还有亲戚吧。”
一句话,捅在了陈到的软肋上。
“那,那我该怎么办?”
“叔至兄长,男儿大丈夫应该浴血沙场,求取功名。若你不嫌弃,可以带着家人去临洮。那里山高皇帝远,时常会有羌胡作乱,正是建立功名的好时候。我观兄长也是有本事的人,与其呆在这大山当中碌碌无为,倒不如去边关建立功业啊。”
“这个……”
陈到有些动心了。
董俷一耸肩膀,“当然,你也可以不随我去。可如果事情一旦败露,你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最好的结果,也是你被砍头,你的父母却要成为官奴。叔至兄,你母亲这么一把年纪了,娇妻有正是好年华,你就忍心让她们因为你而受牵连?”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陈到真的是很为难。一方面是自幼被灌输的忠于朝廷,一方面却是父母妻儿的周全。
如何取舍?
董俷之所以说这些,则是因为他手下确实没有能统兵的人物。
唐周对陈到的能力推崇备至,却让董俷动了心。三国演义中,似乎并没有陈到这个人。可董俷却明白,这天下之大,能人倍出。天晓得有什么人才就被埋没了。
而这个陈到,简直就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
见陈到犹豫,董俷也不勉强,“叔至兄,俷不勉强你。只是如何取舍,你当谨慎。”
陈到阴沉着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唐周突然啊的一声惊叫:“主公,我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太平道中,有韬略的人不算多,可说得上是屈指可数。不过我想起了一个人,击败皇甫嵩的,肯能就是这个家伙。此人是北方大帅张牛角的干儿子,地位不显,只是个小渠帅,可深得张牛角的信任。他颇有谋略,识进退,更兼心狠手辣。”
董俷忙问道:“唐周,你说的究竟是谁?”
“褚燕,只可能是褚燕……除此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又有谁能有如此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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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是通天教主的大徒弟的故事……哦,不是多宝道人。三清当中,俺觉得也就只有通天教主这个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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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0三章 单福先生
褚燕?
对董俷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就如同陈到的名字一样,没有丝毫相关的印象。
是来到这时代的时间长了?记忆模糊了?董俷也不敢肯定。
夜已经深沉,董俷从唐周口中了解了颍川,乃至陈留地区的战事,不免感到担心。
官军,看起来一时半会儿的指望不上。
再说了,皇甫嵩死了,天晓得颍川的局势会糜烂到什么地步。继续往雒阳走吗?董俷有点担心。毕竟露了脸,如果被那些逃走的官军认出来,只怕会有更大麻烦。
怎么办……董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主公,不如让大家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唐周看董俷不说话,于是轻声的劝慰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去想也没有用。如今之计,是想想以后怎么办。依周之见,最多二十天,朝廷必然会有所行动。”
“也罢,就听你的!”
董俷也知道,唐周说的实话。
皇甫嵩被杀,颍川战局陷入混乱,朝廷肯定会设法挽救。只是,天晓得朝廷如何挽救呢?
远处,巨魔士轻吟五溪蛮人的安魂曲,唱给他们死去的兄弟。
龙骑靠着狂狼的坟茔,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脸上流露着缅怀的神情。
象龙似乎不太喜欢这山里的气氛,不停的摇头摆尾,打着响鼻。董俷站起来,看了看陈到,轻声道:“叔至兄,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与其陪着皇甫将军一起死,不如留着大好性命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若皇甫将军英灵尚在,也一定会原谅我们。”
说完,嘬口打了一声响哨,带着象龙走了。
陈到的心思还是很复杂。愧疚肯定是有的,可如果这么让他陪皇甫嵩去死,他心里难免会有不甘。董俷的话,确实打动了他的心。同时他也隐约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我可不想陪着你一块死!
是啊,谁又愿意白白的死去呢?
唐周拍了拍他的肩膀,“叔至,发生这样的事情,实非你我所愿。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想办法解决,应该往前看。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总要想想你的老母,想想你新婚的娇妻吧……让一大家子陪着你一块送命,你就真的忍心吗?”
陈到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唐周接着说:“叔至,你本事比我大,可若论见识,却比我小的多了。有些时候,还是想开一些。给自己留一条路,也是给别人留一分余地,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唐兄,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
董俷巡视了巨魔士的住处,又探问了一下丹阳兵。
这些丹阳兵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且跟随他的时间晚,所以相互间并不是很熟悉。
必要的情感交流,董俷还是明白的。
虽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语,可他知道,这些丹阳兵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处理了这些杂事后,一个人带着象龙,在山谷外找到了一处泉眼。先是脱下身上的盔甲,用清凉的泉水洗去甲胄上的血污,然后给象龙做了一个简单的清洗。最后才跳入冰凉的泉水中,彻骨的寒意,让董俷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格外清醒。洗漱完毕之后,这才和衣而卧,靠在象龙的身上,认真的擦拭着锤头上的血污,思路越发的清晰。
如今之计,最好是找一人去雒阳,私下拜会蔡邕,然后请蔡邕把宛县的情况说明。
这个人,必须要符合几个条件。
首先他要和蔡邕认识,否则无法取得蔡邕的信任;其次这个人要很机灵,能察言观色;第三点,这个人要可靠。否则一旦投靠了黄巾军,那问题可就变得麻烦了。
谁?谁能符合以上三点?
董俷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能担当。
可这个人并不可靠。董俷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该信任这个人,是不是可以托付重任?
对于这一点,董俷很犹豫。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的却睡着了。
睡梦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与火交织在一起的宛县。典韦、沙摩柯、黄劭、马真……一一在梦中出现。
早春的山间,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萦绕。
董俷醒来的时候,天边刚刚出现鱼肚白的亮光。抖擞精神,牵着象龙马在山谷正前方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呼吸着清晨中最新鲜的空气,董俷缓缓的练起五禽戏。
一套五禽戏练完,身上汗水淋漓。
董俷干脆把上衣脱下来,光着膀子抄起双锤,正要翻身上马演练一番的时候,马蹄声响。
顺着声音看去,就见陈到骑着他那匹黑点白马从雾中出现。
手里拖着亮银枪,看到董俷的时候,陈到很明显的有一些吃惊。
“俷公子,起的这么早?”
董俷呵呵的笑道:“叔至兄起来的也很早啊。咱们习武之人,正应勤练武艺。有道是一日不练手生,这练武就如同逆水行舟一样,不进则退。想要偷懒可不行啊。”
陈到颇有感慨的点头,“看起来俷公子也是个勤奋的人。”
“我资质不好,只是生有一身蛮力而已。若不苦练,恐怕早就死了多少回了……叔至兄,我听唐周说你的武艺不错,若有兴趣,我们可以对练一番,你看如何?”
陈到心里一咯噔:他想杀我灭口?
可是看董俷的样子,又不像是他想像的那般。
有心不过招,可人家都开了口,如果推辞未免有些显得胆怯。可如果过招的话……
罢了,信他一回又有何妨?
陈到当下双手平端大枪,“既然如此,在下就向俷公子讨教一二。”
“讨教不敢当,咱们只是过过招而已。”
董俷话音未落,催马就冲了过去。双锤并举,一招野马分鬃,就向陈到抹了过去。
陈到当下也不客气,胯下马向后退了一步。看得出,董俷的双锤势大力沉,要硬接肯定是不好受。可陈到毕竟是经过名师的指点,枪头扑棱一颤,大枪枪头点在了锤头上,顺势一领。同时握住枪杆中间,划了一个非常古怪的弧线,枪錾挡的一声顺着弧形转动,点在了董俷另一只大锤上。
力有万钧的大锤,居然被带偏了。
如果不是象龙配有双镫,如果不是董俷马术精湛,只这一下,就差点栽下了战马。
倒吸一口凉气,董俷吃惊不小。
怪不得唐周对此人大加赞赏,果然不一样啊。他的枪法施展起来,似乎有一种气息流转,连消带打的,险些让董俷吃了一个大亏。这种情况,可从未曾遇到过。
“好枪法!”
董俷忍不住大叫一声,开始变得兴奋了。
难得遇到这样好本事的人物,自应当好好的领教。
开始还留着几分力气,怕陈到受不起。可这兴致起来了,董俷也不在留手。大锤上下翻飞,挥出时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历啸声。陈到也抖擞精神,大枪抖出一道道弧光,缠、拦、拿、点、圈……两人战在一起,锤若流星,枪似蛟龙,数十个回合不分上下。
董俷很难受,这陈到的枪法实在是太古怪。
看似是架住了大锤,可总是有一种很怪异的力道牵引着他。打了半天,两人的兵器居然没有过一次实质性的接触。那种感觉,就好像空有一身力气,却和空气对打一样。
陈到的枪法很妙,施展开来弧光闪动,大枪回绕周身,密不透风。
偶尔出击,恰如灵蛇出动,唰的一下刺来,必然是董俷空挡所在,端的是防不胜防。
这很像是后世武术中的太极原理,却又不尽相同。
董俷越大越难受,越打越心急,突然怒吼一声,也不管那憧憧枪影,一锤护胸,一锤而击。陈到一下子变了脸色,胯下马和他心意相通,连退了数步后,大枪一领。
铛的一声,总算是砸中了。
可陈到在接锤的一刹那,很明显有一个卸力的动作。董俷啊的一声,收势不住,一头从马上就摔了下来。而陈到也拿不住大枪了,胯下马一声长嘶,前腿一软,把他掀下了战马。
陈到看上去是打的很轻松,可实际上却是有苦说不出。
大枪被砸的都有些变形,在他落地的一刹那,顺势一滚之后却站不起来,双手一个劲儿的颤。
每一次卸力,可都是运足了全身的力气。
董俷的力量太猛了,虽然卸掉了大部分力道,依旧让陈到受不了。当然,胯下的战马也早已经支持不住。
“俷公子,你没事吧!”
董俷落马之后,半天没有爬起来。
他面朝下,四肢张开。刚才摔了一下他已经有了保护,故而并没有受太大的伤。
可也就是这么一摔,让他脑中灵光一闪。
以气运锤……这个气,可不是后世所说的什么内力,而是指气息。合理的分配每一分力量,合理的使用每一份力量,这也就是马援留下来的那份心法中,以气运锤的关键所在。在此之前,他只能说是以力用锤。按照马援的说法,以气运锤,岂不是和黄忠所说的举重若轻相似?
对手如果是典韦、沙摩柯这样的凶悍之人,可以力胜之。
陈到的力量很明显是比不过典韦两人,却能和他缠斗这么长时间,气关键就在于,他掌握了力的运用。
董俷没有理睬陈到,而是翻身起来,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牛皮卷。
这是宛县突围之后,黄忠送给他的礼物。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董俷展开牛皮卷,认真的体味着里面的每一个字。手舞足蹈,好像疯了一样。好半天猛然大吼一声:“我明白了!”
把牛皮卷收起来,双手抄起大锤。
一呼一吸之间,似有气感流转。董俷仔细挥锤狂舞,感受着力量和呼吸的奇妙结合。
渐渐的,手中大锤越来越轻,似浑然无物一般。
陈到此刻也恢复过来,惊讶的看着董俷,抄起大枪说:“俷公子,你我再来!”
二十多年苦练,又有名师指点方才明悟这卸力之术。陈到不相信董俷这么快就能领悟。
两人徒步,又站在一起。
可这一次两人的交手却是格外的怪异。
陈到枪法招式圆转,可董俷的锤法也似乎失去了刚猛的力道。
看似轻柔时,却犹如雷霆万钧;明明是风雷巨响,可是碰上了却又空空荡荡,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一次,陈到可难受坏了。
招式越来越滞涩,打了二十多个回合后突然大叫一声,“俷公子,我认输了!”
董俷呼的收锤,似乎好不吃力。反倒是陈到再也拿不住大枪,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再看那把亮银枪,弯曲的好像弓形一般。
“多谢叔至兄指点!”
陈到苦笑道:“当日我出师的时候,师父曾说,我这枪法天下大可去得。可没想到……”
“叔至兄,你枪法确实巧妙,我生平从未见过。俷胜在兵器,更生在这天生的一股子蛮力。如果不是这蛮力作祟,俷绝不是叔至兄你的对手。”
董俷说的是情真意切,让陈到很感动,心里的芥蒂也随之释然。
没错,天下能有董俷这般力气的人,又有几个呢?
两人相视片刻后,都哈哈的笑了起来。
董俷正要把大锤放下,突然心里一动,腾空而起,大锤朝着一块巨石砸了过去。
轰……
巨石粉碎,露出一个身形单薄,相貌清秀,但颇有英气的少年。
董俷这一锤,可称得上是声势惊人。少年的心里怕极了,可偏偏又要做出威武的样子。
十四五岁的年纪,硬撑着挺着胸膛,梗着脖子看着董俷。
“徐庶……你怎么在这里?”
陈到认识这少年,忍不住惊奇的叫出声,跑过去拉着少年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叔至兄,你认识他?”
陈到点头说:“这是在谷中避难的百姓,叫做徐庶,是颖阴人。”
“我不是避难,我是在保护我娘……”少年眨巴着大眼睛,平息了惊恐之情之后,对董俷说:“大叔,我能不能和你学武艺?”
大叔?
少年这一句话,真的是伤了董俷的心。
我,我,我看上去有这么老吗?不过却突然反应过来,把锤放下来上上下下打量少年一番。
少年把胸脯挺得更高了,一副‘你看我多结实’的模样。
“你叫徐庶?”
“对啊!”
“你可有字?”
“大叔,我今年才十四岁,怎么可能会有字呢?”
董俷被那‘大叔’两个字说的是羞愧难当,苦笑着说:“哥哥,我也才十四,能不能别叫我大叔?”
徐庶皱着眉,一副‘你骗谁’的表情。
“你才十四?可是我看你比叔至大哥还要老……”
妈的,那不叫老,那叫老成!董俷很难把这个少年和那个在三国演义中出场的单福先生联系到一块去。人家单福先生多会说话,可这小子,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刺耳?
“你真的叫徐庶?”
陈到也看不下去了,“俷公子,他真的叫徐庶。还有一个母亲,非常的贤良。这里的人都很尊敬她……徐庶,你一大早的跑过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偷看别人练武,很没有礼貌吗?”
“我,我想学武!”
“学武?”
董俷惊奇的看着徐庶道:“你为什么要学武?”
“我,我想做一个大侠……”
董俷很无语,也很怀疑。这个徐庶,和三国演义中的单福先生,真的是一个人吗?
这几天家里因为有一点事情,所以只好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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