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陈年旧事2
黑衣人看着冷不语,又是呵呵一笑。他眼前这娃娃眉头更紧,已经皱得同刀刻一般。
黑衣人手一挥,冷不语刹那眉头舒展,甚至先前那被痛殴之后的身体疼痛感也是顷刻消散。他再次皱眉,不知为何,怎感觉好似炁源也是充盈了不少,隐隐更是有一种修为要突破的感觉。
黑衣人,也就是花猫儿怎会看不出冷不语此刻疑惑。他又是几声哈哈大笑,抿了口杯中茶水,随后道:“老夫再给你讲个故事,虽说故事不会讲全,但内中所讲,也希望你能知晓一星半点。”
冷不语明明对这花猫儿还心怀敌意,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恨意在一点一点消散。可这黑衣人所讲,也如厉害的说书人讲故事一般,令他开始一点一点沉迷。
花猫儿点了点头,随后道:“这个故事,就不是我花猫儿的故事了。”
故事要在大邺开始之前,外有夷人“噌噌”,古飞雪的锦瑟无端断弦,纤细的手指被割破,花邺忙上前将古飞雪的手指含-入口中,继而寻布为其包扎。
古飞雪淡淡地笑了:“邺郎,没事的。”
花邺包扎好了古飞雪的割伤,撕去绷带:“这样就好了,雪儿,来看下我削的琴……”
“嗖”,一锋利刃物划过,花邺燕翻身闪过,飞刃射在了木柱上,木柱上渐有腐烂,好毒。花邺左手一挥,金剑出鞘握于手,脚下运气腾出屋去。追出屋外却无一人,花邺暗暗提升功力,心中暗叹道:“好家伙!”
古飞雪捧琴由屋中出,锦瑟俨然已化为二十五弦,那断弦匆匆接上,但也足以发挥锦瑟七成不止功力。花邺闭上了眼,好似还在昆仑山那会儿,茫茫飞雪无际,广阔雁过留音,似蝠神功,凭音辨位。
“嗖”,又为一声,花邺身至古飞雪前侧剑而挡,飞刃射在了金剑上,撞响后落地。花邺手中金剑不由发出颤音,来着非但不善,其功力之深也可见非同一般。
花邺侧剑于后,古飞雪不由震惊,花邺人奉为圣,箭中之魂,更是全艺皆备,当今天下能敌其者也不过十人,来人却单以刃破身,以音破体。按剑的手已经开始流血,比这更重要的是自己额上也已有细珠渗出。
“来人朋友何不现身?花某人哪里得罪了阁下?”
花邺耳听八方,突有笑声,是女子音,“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好一个花某人,你弃国社稷是为不忠;你弃祖之命、背祖之誓是为不孝;你伤己旧属,惨无人道是为不仁;背弃正室另寻佳密亦视为不义。如此小人怎敢侃侃自称君子,花姓堕落于此,百年之后何来颜面对见灵君?”
花邺突而大笑出声:“好笑啊好笑,若为不仁花某是也,常言道智者不惑,勇者不惧,仁者无敌,龙至忠如此贤明,教我何来借口取而代之?是为可笑。”
“花邺,惜你自视鸾凤骄子,为何连自己的东西也得不到?……”一只紫色凤凰划过,一紫衣女子现于二人前,女子装扮似中原之外波斯人,手捧琵琶,面遮紫纱。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一汉子在江头唱着,歌声嘹亮,不乏回音。千年前易水寒的天下第一剑客,他那时是为了什么?这个青铜般辉煌过的名字。
壮汉拔出地上的刀,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样的顾虑?白帆烈烈朝万里,如同千年之前壮士一去不复返。
壮汉的身影划过,那晚霞也更为入人脑海。生命不过数十年,最有意义的就是在今天,或许是明天,那是什么在犹豫?是那青春?远方沉睡中的恋人?或是自己以为已经逝去了的情意?杀手终难无情,而死的不是对手,那便是自己。
后人有诗“易水河畔英雄去,天下豪杰尽相惜。破土沉刀潇落木,独剪尘丝坛佛语。”
大齐都街,有一紫衣少年同二风尘美人骑马而过。仰首,空上大雕嘶鸣。
“好马啊!看来这次我发大了。”
“四儿,小心点吧,今个儿大都可不太平,听说那紫云王又欲出手,我看这少年的装扮还真同传说中的颇有几分相似,若真是他那看国主不把你剐了喂狗。”
那衣衫褴褛颇具穷酸相的的少年“呸呸呸”了几声,道:“这一带我沈四想偷谁的偷不到?我四儿没啥本事也就手脚利索,等着吧!”“咳……”
花邺同古飞雪千明月二人坐下,随点了几样菜,千明月低声言:“邺哥哥,你没有发现那俩小孩贼头贼脑?似乎对我们的马很有兴趣啊。”
花邺突而轻笑道:“没事,白风只认我同六哥,倒只担心那小兄弟自个小心些才好。”
未久众人闻一马鸣,继而有一声惊喊,哨声起,白风的马蹄踩在了沈四旁,沈四在那抖得厉害。
千明月出去同那小马贼笑了笑,道:“小兄弟,我家官人邀小兄弟进来聊聊啊!”
沈四擦去额上的汗,天啊!完了。
沈四颤颤走入,他的腿因恐惧也抖得厉害。花邺放下筷子冲他笑了笑,花邺甚是英俊漂亮,虽无贵家败家少爷之风但这一笑却使得沈四直接跪下磕头。
“起来吧!我不追究便是。”
沈四耳朵一动,这感情好,沈四站起。
“但还有个条件。”
沈四一听,刹那苦瓜脸,还“啊”了一声。
“你在这一带混多久了?”
“两,两年。”
“那好,你把‘紫云携日公子游’给我散遍大齐都城,两天。”
不出两日,街头也好,客栈也好,都开始议论。
“听说了吗?紫云携日公子游,看来大都又要不太平了。”
“说啥啊!吃完赶紧走呗。谁知道这江湖到底有多少个类似白衣勾魂使的……”
白衣少年倚于栏边,手中一酒壶,缓缓喝着,突而一笑,对着手中的剑道:“嘿,这可是越来越有趣了。”
内府大殿,龙袍加身的男子擦拭着金色的宝刀,此刀随其已过二十五年有余,那曾削铁如泥的刀刃今日竟现出了条条细纹,龙至忠的手指抚过刀刃:“叔,呵呵……”
怪异的笑,武后边小雨抱着怀中的小太子,才两年,他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忠哥?
宝宝的欢笑,令龙至忠回神,转身,那脸上带着微笑。龙至忠抱过小太子,抖着轻拍着:“看行儿多棒,以后一定能征战天下……”
龙至忠在笑着,龙行小太子也在笑着,唯独那武后笑不起来,龙战天下,行于乱世……
这孩子的将来是怎样的?
内城城门,花邺驱使白风停下了马蹄,望向那城头,自己多久前
在这里领着大齐的守士作战?大齐还保得住吗?花邺从木榻上卧起,血还没止住还在流着,拿过紫云弓,步出屋外:“只要我在,宋人蛮夷决不可能破我大都!”门口的守卫几乎哭了出来,城头上的将士们呼着紫云龙战……
“邺哥哥……”能力越强也便越不能过凡人的生活,花邺微微的笑,怀中掏出一面金牌:“大齐紫云王,上将军花邺入宫见圣!”
守城的将士一年一换,他们不曾跟随花邺而战过,而听其名先为一愣后而竟皆单膝跪下,齐呼:“箭圣,箭圣,箭圣……”
花邺同二夫人骑马入宫,或是笑看昆仑的山雪,或是指点昆仑的玉虚玉珠峰,品饮瑶池不冻泉水;在无边的草原,着以牧人的衣袍,蓝天绿地赶着羊马……
最后才感觉那一切离自己依旧那般遥远……
花邺同二夫人下马行于皇道,路经之处,宫中侍者宦臣纷纷下跪恭迎,莫说普天之下,大齐之中能受得起如此大礼的也就只有当今大齐国君龙至忠同另一护国功臣紫云王花邺。
“紫云王入见!”
“紫云王入见!”
“紫云王入见!”
每过一宦者,宦人皆长声而报,步伐也亦随通报之声渐近而愈发清晰。至殿前,花邺单膝下跪手撩挥裙巾双手前伸何十:“紫云王兼上将军花邺求见!”
由殿而出的琴音忽地一震,颤音回响久久未平。
“入内!”
花邺起身,想不到今时今日自己同师兄竟会相隔于此番俗尘礼节,可笑啊!入内殿,方才弹琴的竟是神龙帝自己。
大殿内侍者宦臣躬身退出,大殿门闭,龙至忠深深呼了口气:“朕已经四天没批公文了。”
“哦,神龙帝欲昏?”
若是平人应该不会说这种话也不敢说这种话,而说这样的话而不会激怒龙至忠的也应该就只有寥寥几人,寥寥几人中会说这样话的也应该就只有紫云箭圣花邺了。
神龙帝龙至忠看着花邺突而一笑,一拳打在了花邺的肩头:“你这小子。”
大殿阶台,龙至忠同花邺二人坐于其处。
“一个人,一个女人。”
“……”
“有人骂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愧对大都之民愧对天下,亡去也无颜见花灵君。”
“古威?”花邺默一点头,“不是中土人,好似波斯。”
龙至忠托着下巴,此时全无君王之样,“波斯?中土权贵在波斯躲过一劫,又于千里外闻声古威太子竟心不在社稷而欲下杀手?”
花邺心里感觉很怪,此时的龙至忠就好似一个孩童,而自己仿佛才是长者。
“是就是吧!那至多他们也只会冲我一个人来,我怕就只是他们会先派人行刺继而乱齐民心,若如此又必会有血雨杀戮武林。”
“我答应你。”
兴许长期位至群臣万民之上公务甚繁而至人略有变化,总之花邺有觉龙至忠较之以前有颇为大的变化。
花邺擦拭着金剑同宝弓,剑纹龙,为君之征,血引又为武帝之血,执此剑也亦可下斩污吏上刺昏君,是否真有那么一天?
花邺站起立于窗延,举头望月:“千古兄弟同联,万世君臣共月。只教明月不缺,无知兄长志变。”
第二十五章:几朝明月
“千古兄弟同联,万世君臣共月。只教明月不缺,无知兄长志变。”
冷不语不由缓缓重复了花猫儿这故事里头的几句话,他眉头渐渐皱在了一起,越来越深。其后,眼神疑惑,思索。再之后,眉头逐渐舒展,眉眼带笑。可惜啊,到了最后,冷不语的脸上,唯有一片哀伤。
看着这当代剑圣面部表情这一系列的变化,花猫儿却是哈哈笑着,他觉得有趣,颇为有趣。
冷不语叹了口气,最后问了一句:“前辈,大齐为何?”
花猫儿看着他,又是哈哈一笑,道:“大齐,就是大齐。大齐就是齐国,齐国就是大齐。”
冷不语纳闷,又问:“那么,北齐呢?”
花猫儿依旧是笑着,随后道:“北齐,就是北齐。北齐可以是大齐,大齐可以是北齐。可是啊,北齐,不是大邺,大邺,也不是北齐。”
一连串的话,如同绕口令一般,冷不语越听越觉得脑子迷糊。
大齐、北齐、大邺?
到了最后,冷不语不愿再去思虑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关系。冷不语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前辈,为何是我?”
花猫儿看着冷不语,最终,这孩子还是问到了最关键的一句。他又仔仔细细看着冷不语,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冷不语,可,冷不语的眉宇之间,那几分浅浅风雅,他却是那般熟悉。
花猫儿又站起了身,走到冷不语身侧,手探出,再次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周遭画面变幻,一眨眼的功夫,二人所在,是一宫阙之巅。花猫儿坐在了一避雷兽旁,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壶酒,手抬起,将一壶递给了冷不语。
冷不语看向周遭,一座又一座宫殿,美轮美奂。抬头望,皓月当空,漫天星辰。
冷不语挪动几步,坐到了花猫儿身侧,结果酒壶,掀开封泥,直接对嘴喝了一大口。美酒入口,不由欣喜。人说酒剑不相离,冷不语好剑,但不爱喝酒。可这酒的味道,当真一绝。
看着冷不语这般样子,花猫儿又是哈哈大笑,随后道:“一杯酒,问何似,身后名?人间万事,毫发常重泰山轻。”
花猫儿抬头望了望星空,随后身子躺了下来,酒壶高举,美酒若瀑淌落。嘴大开,美酒入喉,人间,正当如此。
“一朝天子一朝臣,明月朝朝思故人。几朝风华几朝人,明月朝朝照世人。”
花猫儿的手指向了远处宫殿,宫殿不远处,几队戎装甲士成列而行,宫殿外,一根龙柱下站了一名英姿飒爽的悬刀握戟的战士
。宫殿里头灯光微亮,若再凑近些,还能透过窗子,看到一个影子在书案前动作不停做着什么。
“小娃娃,可知这儿是何处?”
冷不语顺着花猫儿的手指看着,他的目力虽不及夭妄,但也不算差。他看到那群甲士个个刚毅,怕都是骁勇善战之辈。
冷不语有些怀疑,可他想不到天下可还有第二个地方有这般建筑,有这等能人作巡逻护卫。沉默有顷,冷不语不确定道:“京州,紫禁城!”
花猫儿侧过了头,看着冷不语,随后哈哈大笑。花猫儿笑声很大,毫不避讳可会被人发现。笑声才起,就有数十飞箭破风而来。冷不语心头一惊,正要拔剑,可更加惊奇景象出现。
只见这花猫儿手指微微一点,那些飞箭离二人不过七八尺的距离,停滞在了空中。花猫儿站起了身,又喝了口酒,随后站起了身。冷不语也同他一般,站起了身。花猫儿再次探出手,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虽说依旧不适应,可周遭画面再次变幻。二人转眼之间到了那灯火依旧的宫殿前,冷不语朝身后看,龙柱下的战士依旧如雄伟雕像,一动不动。而那些本在巡逻的戎装甲士,刹那增多了不少,约摸有四五十人围聚在了宫殿前,又有百余人利刃出鞘抬头看着原本二人所立之处。
花猫儿轻轻咳嗽了一声,当冷不语看向了他,花猫儿却是食指竖唇间,一个禁声动作。随后花猫儿当真如猫夜行,走到了宫殿前,双手前探,快要触碰到宫殿大门,刹那风起。花猫儿的动作停止,转过了身。
花猫儿有些无奈,清了清咳嗽,随后双手作喇叭放在了嘴巴,大声道:“大师兄,人间秩序,不破!”
话落,风息,夜静。
冷不语眉头更紧,他看着花猫儿,这人身上太多秘密,可,他不会问出口,更是因为,不敢问。
花猫儿推开了宫殿的大门,大步迈了进去,冷不语犹豫几隙,也随着花猫儿走了进去。这是一间书房,空间不大,被一排排,一列列的书架给填满。书架上有一策策竹简,也有一本本蓝皮书。冷不语眼睛掠过,发现这书架按地名排列。
冷不语眉头一紧,双眼之中流露了杀气。他迈进大殿时候没有抬头看悬挂的牌匾,可现在,再清楚不过,这儿,是京州紫禁城的御书房。向大殿正中央看去,又有一块牌匾高悬,上头四个大字“天地大同”!
牌匾制作的确精良,可上头的四个大字着实,着实是难看,也不知这四个字是何人挥墨而成。
那牌匾之下,有人身着白色睡服坐
提笔书案前,眉头紧锁,眼中怒意与哀伤并存。
这人约摸二十四五的年纪,面容修饰得相当不错,可面色不佳,有些病态。冷不语仔细打量,觉得这人有些许熟悉,可终究,不是他认识的人。
花猫儿看着冷不语,嬉笑道:“你现在大可拔剑,杀了这人,神不知,鬼不觉。”
话才落,只见光影闪动,有十余位身着奇装异服,年纪不一的人将二人包围。这些人皆是神情孤傲,似自命不凡之辈。
不等这些人开口,花猫儿嘴角微微勾起,邪魅一笑,随后眼神一变,凶戾万分,怒喝一声:“滚!”
不过简单粗鄙一字,这十几原本神情孤傲,自命不凡之辈,刹那颜色大变,惊慌、恐惧,他们要走,花猫儿再次手指在空中轻点,这十几人也如外头那些护卫一般,作雕像伫立在了宫殿之中。
花猫儿再次看向了冷不语,脸上改换了那温和笑容道:“我说了,你现在大可拔剑,杀了这人,神不知,鬼不觉。”
看着花猫儿的笑脸,又看向那提笔书案前的白色睡服之人,花猫儿不由咽了口口水,鬓角隐隐有细汗渗出。他的手摸向了后腰,握住了那黑白双剑,可不知为何,冷不语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再次看向了花猫儿,冷不语的眼中出现了恐惧。哪怕自己面对这位前辈,生命存危时候也不曾这般恐惧。可此刻,这前辈言明自己可杀了这书案前的人,冷不语的眼中出现了恐惧。他再次咽了口口水,可喉咙已干,喉结只是象征性动了一下。
就这般,二人相视有小半刻的功夫,冷不语松开了握住黑白双剑的手,不由一脸苦涩,摇了摇头。
看到如此,花猫儿哈哈大笑,随后拨开围住那冒出来的人,朝宫殿外走去。才出宫殿大门,那些宫殿里头的人有了动作,他们护到了书案前,亮出了各自的兵器,目露凶光看着花猫儿同冷不语。
花猫儿转过了眼,依旧面带笑容,眼神温柔,言语也是和善,道:“今日让尔等见到了我这位兄弟,怕是日后我这位小兄弟会遭到你们报复,这可就令我为难了。”
语气虽说平静,可这话语内容,却是让宫殿里头的人不由心头一颤。冷不语如何也想不到,这花猫儿只是这般简单一句话,这些人的后背,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
花猫儿见此,又是哈哈一笑,随后声音狠厉道:“我呢,的确不好对俗世之人动手,可是啊,你们这帮小崽子,我即便如同蚂蚁一般将你们一个个掐死,也是不会触动天地法则。你们说,可是如此?”
第二十六章:白翎所求
花猫儿领着冷不语离开了这京州紫禁城,周遭画面再次变幻,二人再次回到了原先打斗的地方。冷不语环顾四周,路边绿树依旧,那宅子的墙体完好,一切,好似是黄粱梦境,一场虚幻。
花猫儿的手中再次化出了那面甲,面甲上头那头细纹实实在在,这细纹证明着方才经历的一切,并非梦幻。
花猫儿戴上鬼面,也不说话,正要转身离去,冷不语喊住了他。随后,却再次陷入沉默,他张了张口,依旧没有问出口。花猫儿哈哈笑了笑,随后道:“你我缘深,不日,会再相见。”
语落,黑风起,人影已散。
“你究竟是何人?”
花猫儿走后,冷不语才将这几个字缓缓吐了出来。这黑衣鬼面是龙历一百六十年至一百九十四年的人么?原来在数百年前,大邺还有一族,唤作游龙。冷不语的手再次摁上了自己后腰的黑白双剑,他在思考,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将剑拔出,将那白衣睡服之人一剑封喉,那事情,可会简单?
可随后,冷不语哈哈大笑,他自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冷不语,也是这般天真了。
还未思索到何处去,有人喊住了他,回头,是那桦莺夫人,她的身侧,是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还背着把剑。这背剑的丫头看到冷不语,不由眼中流露欣喜,看向了桦莺夫人。桦莺夫人并未与她对视,只是摇了摇头。
知道了桦莺夫人的意思,这背剑丫头不由皱眉噘嘴,一脸不悦。
冷不语的神情恢复了一往冰冷,问:“夫人这般,何意?”
言语冰冷,却未散出杀气,这倒令桦莺夫人有些讶异。可不等这桦莺夫人开口,冷不语已转过了身去,他再次开口,道:“夭子算过命,命似千年王八,等他伤好归来,夫人可要洗干净了脖子,等着我二人。”
这等大不敬的话语,惹得桦莺夫人身侧那两个丫头均是皱眉,一脸怒意。那个背剑的丫头也是不顾阻拦,利剑出鞘,人若离弦之箭射向了冷不语。
一剑挥斩,冷不语轻松避过。这丫头身子回旋又递出一剑,冷不语胸前一把短剑飞出,一记格挡。才听得兵刃交接的声音,却是破风声起,这丫头从与他相斗的这把剑上,分离出了另一把剑。
本事奇袭,可冷不语却只是步子微微一动,令这丫头的偷袭落了空。
小丫头终究年少气盛,突袭未见效,手握双剑接连挥斩而来。
冷不语避让十几剑,也是赞叹这小丫头剑道一途天资卓绝,可惜啊可惜,没有名师指导,这天赋,怕要被浪费了。
爱才惜才,也只是因为他冷不语,好剑。可纵然他再好剑,这丫头,也是桦莺夫人的人。冷不语再不留情,趁丫头空档,一脚抬出。纵然这小丫头反应迅速,双剑格挡,冷不语这一脚踹在了剑上,可力道过猛,这小丫头还是被一脚踢飞了出去。
桦莺夫人身侧另一丫头出手化去持剑丫头倒飞而来的力道,将她稳稳接住。随后,只听金属碎裂声,持剑丫头手中双剑的剑刃,龟裂碎了了一地。
这小丫头先是惊讶,随后一脸怒意看着冷不语,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
而冷不语,依旧那如同冰雕,冷冷伫立,不出一语。
桦莺夫人有些埋怨看了这两个丫头一眼,随后又看向了冷不语,正要开口,却见冷不语一个凶戾眼神,牙齿缝吐出一字:“滚!”
语落,冷不语迈步离去,而桦莺夫人唯有叹息,却不敢上前将之拦截。
等回了城主府,白翎正在书房里头批复公文,虽是一目十行,可手中的笔,从未停下动作。他的眉眼随着文书上的内容而变化,有时欢愉兴奋,有时愁云密布,也有些睚眦欲裂想杀人。
没有人通禀,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伴随着“吱嘎”的声音,桦莺夫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走了进来。看到是自己心爱之人进来,白翎放下了笔,将先前万般情绪抹去,只留下一张笑脸,向桦莺夫人走来。
二人坐到了茶桌旁,白翎端起甜汤,轻轻吹了几口,随后“咕咚咕咚”,将甜汤喝了个底朝天。
“夫人做的银耳汤,可真好喝。”
桦莺夫人掩嘴轻轻一笑,幽怨道:“明明不好喝,也就只有你会这般说。”
白翎一改往日严肃,嬉笑道:“那是因为为夫与别人对甜汤的要求不同,夫人专门做给为夫喝的,对为夫胃口,不对别人胃口。别人不喜欢喝,那大可以去厨房或者外头,寻自己喜欢的喝去。”
桦莺夫人伸出手指在白翎眉心轻轻戳了戳,道:“又是哄骗人的甜言蜜语,一把年纪了,也不知羞。”
白翎依旧嬉笑,可随后,神情有变,愁云密布。
桦莺夫人看到了,也是秀眉微皱,问:“可是那些东西,出了事?”
白翎不愿相瞒,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哀声道:“也不
知能瞒住那些人多久,若是催命寒风愿意继续追查下去,倒也是好事。”
听到白翎这般说,桦莺夫人有些讶异,看着白翎,瞳孔微微放大,声音颤抖,道:“你,你是说,吴子谦······”
白翎并未打算瞒着,点了点头,随后道:“猎蜥吴子谦,的确是将内府的人引向岔路的所在。可,吴子谦的家底太过干净,不久,催命寒风也好,别的内府闲人也好,都会发现是被我白翎蒙骗。可当他们查到了真相,再折回来,晚矣。”
桦莺夫人没有埋怨白翎,她知晓白翎为人,可吴子谦,终究是为他白翎而死。桦莺夫人伸手手,摁在了白翎手背上,声音温柔道:“夫君,你想万人之上,妾身陪着你。若你想篱笆小院,奴家依旧与你一道。”
白翎凝望着自己夫人,眼神之中满是爱意,微微一笑,道:“天下再大,荣华富贵,名声权位,都不及我妻万分之一。可,恩人之情,不可不报。”
桦莺夫人点了点头,什么权势地位,金银珠宝,她并不在乎,只要眼前人在,就足矣。可随后桦莺夫人秀美微皱,咬了咬唇,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到自己夫人这般模样,白翎却是笑了笑,随后长长吁了口气,道:“可是,花家的人离开了古崴城?”
桦莺夫人眼中惊恐看向了白翎,明明那密信是送到了自己地方,可,他还是知道了。可随后桦莺夫人想到了,因为从始至终,这寒城的最高掌权者,是他白翎,而非自己。
白翎还是笑脸,声音依旧温柔,道:“花家的人,要来,那就来吧。夫人,你可知道,我多想让你见见红红,可惜啊,终究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负了他。”
想到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想到了这受族人排挤的小跛子,想到了花少红练箭练到手指皮破,鲜血不止,白翎的心头就是颤动,万分疼痛。
桦莺夫人看到自己夫君这般愁容,也知道,他一直觉得亏欠他那个天生残疾的弟弟。虽听闻这花少红盗取了花家传世宝弓离开了花家,可无奈,不论花费了多少人力财力,还是没有寻到她这个小叔子。
不等二人再伤春悲秋,有人轻扣门扉,是个少年郎,听这少年郎恭敬轻声道:“城主,府上来了一位着紫衣的小少爷,见他面容,与城主几分相似······”
不等这少年郎将话说完,白翎几个箭步,推开了门,言语难掩兴奋,道:“他在哪里?”
第二十七章:名花无意
这来通禀的少年看到白翎这般欣喜模样,突然有些为难神色,白翎看在眼中,也是不由纳闷。
“春生,有何难言?”
唤作春生的少年犹豫几隙,最终还是开了口,神色尴尬,语气愧疚道:“城主,其实,那个人不是我说的这般。来的的确是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可他······”
一听春生方才是蒙骗自己,白翎的脸色也是冰寒不少,让春生刹那鬓角渗出细汗。好在桦莺夫人在一旁,解围道:“春生,那少年如何?”
一听桦莺夫人开口了,春生心中畏惧与愧疚也暂放一边,回话道:“来的那个少年干瘦干瘦,看样子,像是常年生活在西地或是洛城一带。武道修为如何倒是不知,身法当真了得,我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听到春生自认不如对方,不说桦莺夫人,就连白翎也不由好奇,问:“你同他比试了?”
春生面色更为难看,回道:“是,这,这,哎,这小子知道我不会替他通禀,就提出和我比试身法,然后,然后我就输的一败涂地。然后,他就要我这么来禀报,说城主你一定会见他。”
这倒是令白翎起了兴趣,也不去怪罪春生谎报,直接开口:“带孤前去看看。”
春生一听这语气,立马点了点头,随后就领着二人去了这城主府的待客大厅。等到了地方,不见有什么仪表堂堂、英气不凡的俊秀后生,只有一个一身朴素麻衣,人有些干瘦,皮肤偏黑的少年。
少年虽是一身朴素麻衣,可脚上却踩了一双看去就颇显名贵的锦丝登云靴。这靴子干净,好似才穿了小半日一般,没有被尘土泥泞给沾染弄脏。
少年原本正在用自己的皮壶喝水,看到春生带着一对相貌绝佳的男女过来,放下皮壶,塞上塞子,放到了腰间。少年盯着白翎仔细打量,却是将白翎身侧这拥有倾城之姿的桦莺夫人给无视。
少年看着白翎,随后他的眉头一点一点皱在了一起,眼神也一点一点变得深邃。那等深邃,不似一个十六七,十七八的少年该有。
同样,少年在打量白翎,白翎同桦莺夫人也在仔细打量这少年。
白翎出身花家,曾是花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其弓术同身法自然是一等一。论功术,天下少有人能与花家的人相媲美,而身法,虽说天下佼佼者不多,却也不会同弓术一般凤毛麟角。
白翎看得出,这少年虽说身子干瘦单薄,没多少肌肉,可他的双腿,结实程度应当是手臂的数倍,甚至数十倍。坐在那,双脚虽是踩在地上,但靴子的鞋子也仅仅是与地面接触,没有受到下压力量,而使得鞋底微微产生变化。
妙啊,妙啊!
少年站起了身,在站起的刹那,春生同桦莺夫人虽无感觉,可白翎的神情,再次有了变化。虽未开口,但白翎认输了,在身法法,他自认为自己输给了这少年。
少年站起后,那锦丝登云靴的鞋底除了前端大脚趾部门微微下陷外,其它位置依如先前,全无变化趋势。
少年礼貌却是动作生疏,见他抱拳,声音恭敬道:“晚辈西地不夜城惠冬,见过白城主。”
听到少年自报名号,白翎眉头微微一皱,动作也只是刹那,随后眉舒颜展,满脸笑意道:“原来小兄弟是西地远道而来的客人,可是仲大侠有事情相拖?”
这干瘦又肤色偏黑的少年,的确就是惠冬,是与花少红虽非兄弟却胜似兄弟的惠冬。惠冬摇了摇头,也不等白翎等人开口问,惠冬开口道:“晚辈只是到处游走,与西地并无多大干系。只是,在街上见过白城主,觉得白城主与我兄弟有几分相似,就跟随了几日。”
惠冬的语气平淡,好似一切都极其自然并非什么大事,可听进了白翎、桦莺夫人同春生都是不由一脸惊愕。
这唤作惠冬的干瘦少年,竟是在暗中跟随了白翎几日,而白翎也好,与他同行的那些护卫也好,却是从未发觉过。可想而知,这唤作惠冬的干瘦少年的身法,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惠冬看着三人这有趣的表情,微微低下了头,声音也略带愧疚道:“也不是故意为之,晚辈想问个问题。”
听到惠冬再次开口,白翎等人也就回过了神,白翎撩起裙摆坐到了一边,桦莺夫人同春生也都坐了下来。白翎示意惠冬坐下,随后笑声道:“小兄弟既然来了寒酥城,自就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但说无妨。”
惠冬又仔仔细细打量了白翎一番,这白翎的脸同花少红的确有几分相似之处,除了年纪有差之外,这白翎多了几分成熟与王者霸气,少了几分顽劣同痞子气。
沉默几隙,惠冬开了口,问:“白城主,可还有一个名字,叫作,花······”
惠冬话未说完,白翎打住了他。无须白翎言语疑惑眼神示意,春生站起了身,朝大厅内一些个护卫侍俾们咳嗽了几声,这些护卫侍俾也是识趣,都退了出去,关紧了大门。
白翎又看向了惠冬,点了点头,示意惠冬继续说下去。
惠冬也不理会白翎的这一系列动作,继续道:“白城主,可还有一个名字,叫作,花无意?”
这次换作春生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了白翎同桦莺夫人,而桦莺夫人只是看了看春生,眼神温柔微微摇了摇头。春生虽是疑惑,却也识趣,微微点头,更是嘴唇内翻用牙齿咬住,作哑巴状。
白翎哈哈一笑,笑声爽朗
,笑声过后,白翎的手摁在了座椅扶手上,捏得扶手咯咯作响。过了许久,白翎声音风轻云淡,道:“小兄弟可能同孤说说,你那位兄弟,现在在何处?”
惠冬微微皱眉,看着白翎,与之四目相对。白翎的眼神之中散去浑浊,一片清澈。惠冬犹豫几隙,还是开口道:“少红同侯爷去了临城,应当在金陵城。”
“同仲西侯么?”
想到花少红是跟在仲西侯身边,白翎眼中情绪万千,颇为复杂,他身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好似陷入沉思。在长长吁了口气后,呵呵笑了笑,继续道:“他在西地,过的可好?”
惠冬摇了摇头,道:“少红四年前被人从大漠上捡回西地,后外出险些丢了性命,为暮寒楼的萦如歌所救,现在才回到侯爷身边。”
又听“咯咯”声响,春生也好,桦莺夫人也好,都是眉头紧锁看着白翎。白翎的手指已经将扶手化出了五道细痕,可想而知,起内心,有多纠结。
桦莺夫人正要开口,却是白翎抢先了话,白翎叹了口气,语气略微苦涩道:“看来离开花家的这几年,红红受了不少苦。小兄弟,嗯,惠冬啊,仲西侯待他,好吗?”
惠冬未有半点犹豫,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侯爷会给我买靴子,也会给他买靴子。”
这样的话语听进春生耳朵里头,有些云里雾里,买靴子?买靴子花不了多少银子,又怎算好或不好。可当白翎听到了惠冬的这句话,面容虽依旧苦涩,可终究是多了几分释怀。
想来,这西地的仲西侯是知道了红红的秘密,而这仲西侯知道了红红的秘密,并未以红红作筹码,向花家索取什么。如此,红红这些年,也算不得特别苦。还有那个唤作萦如歌的人?这人作驭鬼尊者,在江湖上的名声,可不就那么好了。
不等白翎再问,惠冬先开了口,道:“那个暮寒楼的萦如歌送了少红一篓子箭,少红很喜欢。”
“箭?”白翎再次微微皱眉,沉思许久,随后问,“那些箭,可是颜色各异,造型不一?”
惠冬想了想,点了点头。
得到了答案,白翎再次放声而笑。他如何也想不到,红红离开花家会有这等机遇。有西地之主给他买合脚的靴子,这暮寒楼的驭鬼尊者更是不知何等手段夺得了山禽令送给红红。
可,这些陌生的人对红红无所图,却又这般相待,那么他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又做了什么?
不等白翎继续沉思,惠冬再次开口,问:“白城主,可还有一个名字,叫作,花无意?”
白翎看向了惠冬,满脸笑意,甚至万分慈爱,他点了点头,声音平静道:“不错,孤是白翎,也是花无意。”
第二十八章:可作兄弟
白翎说出了答案,桦莺夫人的脸上有了笑容,一脸释然。而那双手戴着黑铁全套的少年春生则一脸疑惑,不大明白,这究竟什么个意思。
花无意,花无意?
这个名字,可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这回是桦莺夫人开口,语气温柔,询问:“惠冬弟弟,你可能把红红邀到寒酥城来。他们兄弟二人,也有些年没见到了。”
桦莺夫人也好,白翎也好,如何也想不到,惠冬竟会直接摇头,拒绝。
看到二人错愕表情,惠冬皱了皱眉,解释道:“嗯,白城主,你不用想着能把我扣下,我虽然打不过你府上任何一人,但是,你们谁也抓不到我,这个我可以确定。”
听到惠冬这般言语,不知该说这小娃娃是自负,还是自卑。打不过任何一人,却又不担心会被任何一人捉到。
“嗯,侯爷说,和人谈买卖要给对方透些底,但自己也要有些本钱去谈。”
一听惠冬这么一句话,白翎当真是哭笑不得。这仲西侯到底是怎么在教导这孩子,给对方透些底,这孩子透的底,是不是过了些。若当真如他所说,他打不过府上任何一人,那么这个底,当真是断了自己生路。
春生也是年少,听到惠冬的话,有些不服气,身子自座位上跃起,挥舞着黑色铁拳袭向了惠冬。桦莺夫人见了,正要起身,却见白翎抬起了手,她也只得坐下,静观其变。
春生动作迅速,拳带破风之势袭向了惠冬,惠冬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当春生的铁拳里惠冬不过一尺距离,春生傻愣在了那,他的拳头落空了,原本就在眼前的惠冬,不见了。随后只觉有人一脚踹在了自己屁股上,春生一个身子不稳撞向了原本惠冬所坐的椅子。
好在春生身手不差,左手拍在座椅上,一个翻身翻过了椅子,站立在了后边。等他回头,却是依旧不见惠冬身影。春生耳朵微微一动,随后身子回旋,拳头也顺势挥出,可这一拳再次落空。
接下来,就听一声“啪”的重响,一把椅子砸在了春生身上。春生察觉到的时候,太晚了,他勉强抬起右臂格挡,随后就是那一声“啪”的重响,椅子砸在手臂上,碎裂毁坏。
等春生看去,惠冬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看到惠冬云淡风轻,不见表情,春生心头怒火,炁流动全身,那双黑铁拳头也是散出微亮光芒。春生再次挥拳袭向了惠冬,却见一道白影闪过,白翎挡在了惠冬身前。春生这一拳太
过凶猛,还要收力,已经太迟。
春生有些惶恐,白翎却只是左手负后腰,右手抬起以掌对拳。
当拳掌相击,一声震天响动,散出的气息化作涟漪,波及茶几木椅,都是碎裂毁坏。
春生收了拳,单膝跪地,声音惶恐道:“城主,我······”
白翎收回了掌,却是哈哈大笑,随后道:“春生,跪下作甚,起来。你的拳头相较几个月前,倒是硬气了不少,好事,好事。”
抬头,看到白翎双手负后腰,毫发无伤的样子,春生也是松了口气。可随后,他想到自己这用了七八成力的一拳,城主竟是接得如此云淡风轻,虽说心中佩服城主修为过人,却也是感觉自己火候欠佳,得继续修行才是。
白翎才转过身,惠冬便没了影子。白翎嘴角勾起邪魅一笑,觉得有趣,下一瞬,他也作白影消散。
这一回这大厅里头就有了热闹可看,任是惠冬身作鬼影逃窜,白翎都可作白影跟随在他身后,不近,也不远,就是那么恰到其处的落后三两步。
惠冬再次出现,站在原地不动,白翎跟在他身后,面带笑容,也不动了。二人相视,惠冬也是咧嘴而笑,可这小娃娃的笑容,却是有几分阴森,与那先前的木讷有些大相径庭。
不等白翎继续疑惑,只觉一阵风起,回过身时,已经太晚。白翎摸着自己的脸,上头有些水渍,那是原本侍俾给惠冬端上来的茶,他没喝过,如今却用来冲白翎证明自己。
白翎无须朝后或其他方位去寻找惠冬身影,因为这小娃娃就站在他身前,站在原先的位置。若非惠冬脚下还有气息流转,当真是以为这小娃娃不曾挪动过半步。
桦莺夫人也好,春生也好,他们看到白翎的脸上又茶水还有一片泡烂的茶叶,都是不由一惊。春生更是怒气上涌,再次挥动拳头想胖揍这惠冬一顿,可白翎却笑了,笑得畅快,笑得放肆。
惠冬也是纳闷,一脸疑惑,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白翎。
白翎收了笑声,满脸笑意看向惠冬,他点了点头,以示肯定。白翎步子均匀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桦莺夫人递给手绢让他擦了擦脸,白翎擦干净了脸,长吁一口气,道:“痛快,果然啊,术业有专攻,论身法,小兄弟或能和天下四位盗王有的一拼了。”
这并非恭维抬举的话,可面对白翎这一句肯定言语,惠冬却是摇了摇头,这不免令白翎好奇了。
惠冬两颊鼓了鼓,语气之中
竟有了几分不服气,道:“我跑不过他。”
“哦,谁?”
“那个黑鸭子。”
“黑鸭子?”白翎有些疑惑,可随后想到黑鸭子,黑鸭子,这小娃娃说的应当是黑颈鹤。堂堂俊子被一小辈称作黑鸭子,若黑羽本人知道了,不知该如何表情。白翎无奈一笑,哈哈几声后,继续道,“这白影夭妄在我寒酥城,若有机会,倒可以让你二人见见,或对小兄弟你的修行之道,会有所帮助。”
听到白翎谈及夭妄,桦莺夫人脸色一变,满脸愁云。
而惠冬,却再次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能让白影知道。”
白翎微微一愣,明白了过来,或许这小娃娃身上还有些秘密,而这些秘密,是白影侠盗不能知道的。
或许觉得站着太累,惠冬走到了最初春生坐的那把椅子,坐下。这可惹得春生不乐意了,正要上前说理,可听到桦莺夫人轻轻一声咳嗽,也就作罢,坐到了惠冬身侧的那把椅子上。
“你与红红是兄弟,那么孤就托个大,我二人,可作兄弟?那么孤,就自称为兄。为兄有愧红红,可身兼一城百姓安康之责,没法随意离开寒城。所以,惠冬,你可能帮为兄将红红邀来寒酥城,让我兄弟二人重聚?”
惠冬未作犹豫,直接点了点头,道:“可以,但是······”
肯定之后又是犹豫,这令白翎有些纳闷,一脸疑惑。
惠冬看着白翎,皱着眉,又是两颊鼓了鼓,好似最终做了决定,开口道:“如果告诉了少红,那么侯爷会知道。你们都是城主,不该让对方知道对方的秘密。”
一听惠冬竟是担心这,白翎更是不由哈哈大笑,随后道:“小惠冬啊小惠冬啊,你可莫要忘了,算起来,你是仲西侯仲城主的人,这天下间,不论损害谁的利益,只要是与仲西侯与西地不夜城有好处的,你就应当去做。”
听着白翎这般说,惠冬眨了眨眼,开口问:“那我该告诉侯爷吗?”
白翎不禁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言语。一旁的桦莺夫人这时开了口,道:“寒城之主为人光明磊落,红红与他血脉想通,自也是同样品性。想来红红不愿亏欠与人,你将事情告诉了红红,那红红,就应当会告诉仲城主。”
惠冬点了点头,他看着桦莺夫人的脸,这女人,可真好看。惠冬又想起了那个一身银甲背着无鞘虎头刀的女人,那个女人,也很美。
或该说,那个女人,最美。
第二十九章:惠冬遇劫
惠冬才出城主府就碰到了一个人,这人本不该出现在这,可却又折回。
冷不语靠在城主府转角的墙上,惠冬才路过他身侧,眉头不由一皱,本能性脚下催力,腾跃拉开了距离。冷不语看到这小娃娃,不由眼中流露讶异。冷不语看向了惠冬,眼中满是好奇。
惠冬俯下了身子,将裤腿撩起,那脚踝处绑了一圈铁片,也不知重量多少。
冷不语本意是犹豫是否要杀进这城主府,他犹豫了几次,也将机会白白浪费。可夭妄的仇,如何能不报?
冷不语仔细打量了这少年,这少年干干瘦瘦,一身朴素麻衣,可靴子当真是好东西,当不少银子。少年皮肤偏黑,小脸不说不如江南一带的同龄人皮肤细腻,连寒城大多数少年,也比这少年的皮肤要好得多。
冷不语声音冰冷,开口问:“小子,你可是西地来的?”
惠冬眉头更紧,他没怎么出过不夜城,当真不知自己身上西地的特征这般明显。见惠冬不说话,冷不语也确定自己是猜对了。冷不语又好奇一件事,问:“小子,你可见过仲西侯的剑?”
听到了仲西侯的名字,惠冬的眼神变了,变得凶狠。这凶狠眼神倒是令冷不语微微一愣,也是觉得有趣。
惠冬的声音平静,吐字依旧缓慢:“你是侯爷的仇人?”
“侯爷?”
听到这等称谓,冷不语有些纳闷。仲西侯是一城之主不错,可大邺王朝,城主没有爵位,算作封疆驻关大臣。可又想到了仲西侯这三个字,也就明白了过来。
同时,冷不语更好奇这从城主府出来的少年,究竟什么身份。
冷不语离开了墙,动了动肩膀,眼中带有笑意,这笑意之中带有威胁。惠冬二话不说,解下了脚踝处的那一圈铁片,铁片做暗器射向冷不语,其势凶猛,隐隐已有破风之声。而冷不语依旧在那,一动不动。铁片近了,只听“叮”的响声,那近二十片铁片都掉落在冷不语身前。
见到如此场景,又看了看依旧在那如雕像屹立不动的冷不语,惠冬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足下催力,反向方夺掠而去。
看到少年跑路,冷不语的眼中竟是露出了少有的欢愉神情,只见他身影一动,化作一道蓝光,向惠冬追了过去。
二人穿街过巷,寒酥城的街道上令人觉得隐隐有风起,似有人影穿街而过,可努力想去看清,却又空无一物。这,莫不是白日见鬼了?
惠冬不断提力夺路而逃,冷不
语在后头追赶,也逐渐有些吃力,快要跟丢。无可奈何之下,冷不语自胸前抽出一把短剑,作飞刃射了出去。而这短剑射出的时机当真绝妙,惠冬正要踩上路旁一颗大树的树枝,破风声过,只见一道寒芒,那树枝被砍作两段。
惠冬没了着力借力的地方,脚下一空,落了下来。这少年身手当真不错,落地时候脚趾着地,随后身子前倾,一个翻滚又朝前扑腾过去。
冷不语看到这少年娴熟动作,自觉是追不上这少年了,只得作罢,眼睁睁看着惠冬消失在了自己视线之中。
甩掉了冷不语,惠冬躲到了一暗巷处歇息,不等他几口喘息,再次眉头一皱,寒毛竖起。
好巧不巧,这暗巷里可不止他一人。惠冬朝暗巷里头看去,不由双目圆睁,更是胃中翻涌,有些反胃。
空气中有浓烈的血腥味,而暗巷身处,站了四个人。在四人脚边,有十几个衣着一般,都是轻甲的精瘦汉子倒在血泊中,怕已经没了气息。
看到有人到了暗巷这儿,四个人不由朝巷子口看了过来,当看到只是一个少年,这四个人的眼神之中流露了不屑。有一人的眼中,更是夹杂了残忍。也是这个人一步一步朝惠冬走了过来。
惠冬看清了这人,他脸上黑巾遮住了口鼻,身上也是黑色为主的轻甲,脚上的靴子有细绳收紧,更利于奔腾飞跃。朝惠冬走过来这人双手向两侧一展,不知是来自那紧窄的袖子口还是别的地方,这蒙面人的手上已经握上了两把一尺出头的匕首。
惠冬本打算离开,可在那血泊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那不是人的呼救声,竟是一只白色小奶猫的呜咽声。他能听到,那些个蒙面人自然也能听到,有个蒙面人握着一把棱刺就朝那在角落杂物间瑟瑟发抖的白色小奶猫走了过去。
惠冬不由皱眉,心中惊呼不妙。他的动作也僵持在了那,也是这时,那握着匕首的蒙面人已经箭步到了他身前。匕首朝前突刺,只听“簌”的一声,惠冬眼睑不由一动,身影一闪从这握着匕首的蒙面人身侧掠过。
这握匕首的蒙面人不由一惊,如何也想不到就这么个干瘦不起眼的少年竟有这般身法。握匕首的蒙面人身子一转,手中匕首作飞刃射了出去。而惠冬,也不见回头,只是身子一侧躲过一把,又左手那么一抓,握住一把匕首。随后左手匕首一抛,换到右手,用力抛掷,声若惊鸿,惊雷之势射出。
那个握着棱刺的蒙面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同伴竟会没收拾掉
这么个干瘦少年,猝不及防,发现时候已经晚矣。同伴的匕首射中了他的右手手背,若非有护甲遮掩,怕当真要被穿透手掌。
纵然没有穿透手掌,那匕首依旧是穿透护甲,钉入了握棱刺蒙面人的手背。
这握棱刺蒙面人只是一声闷哼,随后侧过头,眼中凶戾,死死盯着惠冬。这眼神,恍若鬼神,惠冬在前行过程中也是不由打了个寒颤。
可性命攸关,不可分心。
惠冬加快了速度,踩到一旁墙壁上,一个回旋踢踢在了那手握棱刺的蒙面人耳朵太阳穴位置。这手握棱刺的蒙面人还来及格挡躲避,惠冬的脚背已经踢中了他。只是一脚,这手握棱刺的蒙面人只觉耳膜破碎,眼前一晕,正面倒地昏死过去。
虽说几个变化,可一切都是瞬间发生。另外两个蒙面人还来不及出手,同伴已经倒地。看到这干瘦少年这般动作,怕是武道修为可怕,纷纷亮出了兵器。可惠冬本意不是与这四个蒙面人颤斗,只见他身影一动,掐住白色小奶猫的后颈就打算离开。
微微用力,不由眉头一皱,这白色小奶猫之所以没有溜走,正是因为它没法溜走,他的后半身,被杂物压住,只剩两只小小前爪在那胡乱扒拉。
不等惠冬将杂物拨开,一道寒芒突刺而来,那是一杆雪亮的银枪。惠冬身影一闪,躲了过去。眼前的两个蒙面人一个手握两杆短枪,另一个手中是一条银亮游蛇九节鞭。
而那个射出匕首的蒙面人也走了过来,他的手中,再次握上了两把匕首。
三人围攻,自己又身处角落位置,当真是不可破解之局。
惠冬脚一踩地面,一块木片飞起,被他握在了手中。惠冬双指一夹,手中木片被折为两半,成了一简易木刺。惠冬将这木刺对向地上昏死的蒙面人,眼中凶戾看向另三人。与惠冬所想不同,这三个蒙面人好似全然不顾伙伴死活,依旧是步步紧逼,朝惠冬围了过来。
惠冬手指夹得更紧,可最终还是没对这昏死的蒙面人下手,“簌”的一声,手中木刺朝最远的那个手握匕首的蒙面人射了出去。紧接着,惠冬再次踏墙而行,到了那个九节鞭蒙面人身后,正要出腿去踹这蒙面人,只觉寒芒再次袭来,惠冬只得施展绝妙身法,再次躲开。
万幸及时收手,只见那手握双枪的蒙面人手中银枪已经射了过来,直直钉入了惠冬原本站立位置后方的墙体之中。
“小子,下了东阴界,见到了鬼差,全怪你自个儿运气背!”
第三十章:惠冬濒死
惠冬有些懊悔,懊悔自己不该在对付那个蓝衣斗篷人的时候将脚踝处的铁片一次性给用光了。他可以离去,可角落里那白色小奶猫依旧在那呜咽呜咽“喵喵”叫着。
惠冬也几次想心一狠,不再理会这白色小奶猫,直接夺路离去。可他毕竟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年,那点小心思早被蒙面人猜中,那个手握匕首的蒙面人直接射出一把匕首。这匕首虽说是朝着惠冬而去,可最终目标,却是那只白色小奶猫的头颅。
惠冬可以轻易躲开,却又不好躲开。无奈,只得操起一旁的一根烂桌脚挥向那飞来的匕首。匕首速度太快,惠冬动作已经够快,可终究慢了一步。匕首划过桌脚,落到了地上。随后,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小奶猫惨叫声。
这小奶猫的左前爪,被这落下的匕首直接分离。
白色小奶猫不断嘶叫着,声音逐渐嘶哑,又渐渐小了下去。听到这白色小奶猫的惨叫声,惠冬心头不由一抽,怒气上涌,眼中首次充斥了杀意。
惠冬身影化若鬼魅,奔向了那握着匕首的蒙面人。这蒙面人前一刻还洋洋得意,当看到惠冬向他扑过来,不由一惊,可随后又是心中一喜。手中匕首一转,反握,朝惠冬挥斩而去。可怎料,惠冬一脚踩到另一只脚上借力,身子在空中变换了位置。
避开这匕首攻击后,惠冬一脚踩去,直接踩在了对方面门之上。这手握匕首的蒙面人只觉眼前尽是带有虚影的点点星星,鼻腔里头流出了热滚滚的鲜血。口腔里头,牙齿碎裂了七八颗,更有几颗被这冲击力直接撞进了喉咙里头。
手握匕首的蒙面人倒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也是丧失了战斗力。惠冬才落地,又听那白色小奶猫的惨叫声,回头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手握双枪的蒙面人,用一杆断枪将白色小奶猫自杂物堆中挑了出来,另一杆短枪的枪头已经架在了白色小奶猫的腹部,只要微微一用力,便可贯穿这小家伙的身躯,夺了这小生灵的性命。
惠冬伫立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见惠冬没了反抗的意思,那个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手中银两九节鞭游蛇一般射向了惠冬。惠冬怎会束手就擒,身影一动避开了这九节鞭的攻击,足下催力,朝手握双枪的蒙面人奔袭而去。
那手握双枪的蒙面人看到过这干瘦少年一脚一个,废了两个伙伴,手微微一个颤抖,只听那白色小奶猫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
叫,它的腹部被划开了道不浅的口子,流出的鲜血将原本纯白若雪的毛染成了红色。
白色小奶猫那圆溜溜的眼睛里头再难有眼泪流出,舌头开始朝外吐出,怕是进气少出气多,命不久矣。
惠冬心头一凉,愣在了那,虽说发愣,也只是一瞬,双眼怒意更甚,杀气好似凝成实体散出,令这两个还站立的蒙面人刹那觉得一股冷气袭来。
惠冬这次速度快到惊人,这二人只觉惠冬还在眼前,可下一瞬,惠冬的拳头已经打在了那手握双枪的蒙面人脸颊上。当拳头将要靠近的时候,这手握双枪的蒙面人已经心中绝望,可奇怪,当拳头真真切切打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疼,不说致命,连打出淤青也不可能。
那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见同伴无碍,再次挥舞这手中银亮九节鞭朝惠冬杀了过来。九节鞭再次化若银蛇射了过来,惠冬身影一闪,躲了过去。可那手握双枪的蒙面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同伴的九节鞭是铆足了劲射出来,这手握双枪的蒙面人来不及躲闪,同伴的九节鞭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
这手握双枪的蒙面客还来不及再有所反应,身子直愣愣倒向了一旁,不断有血从口中吐出,那遮面的黑巾也一点一点被浸透。
惠冬从这手握双枪的蒙面人手中夺过了那奄奄一息的白色小奶猫,放在怀中不断抚摸,可这可怜的小生灵没了左爪,腹部又多了道口子,生命若油灯将尽,已经没了动作。
看到怀中的白色小奶猫如此悲惨模样,惠冬的眼眶湿润,有眼泪不由落下,打在了白色小奶猫的脑袋上。
这画面,不说温馨不说凄惨,那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不会给惠冬有喘息机会。只见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将九节鞭一抽,又一甩,银两九节鞭脱离了将死未死的同伴,又甩向了惠冬。
惠冬身影再动,再次朝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踢了过去。只听“簌”的一声,一把匕首飞来。惠冬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白色小奶猫,无法用双臂调整身子动作,那匕首直接贯穿了惠冬那踢出去的右腿小腿。
而那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也是借这机会一个肘击打中惠冬面门,惠冬身子若落叶一般飘了出去,鼻血喷出溅落一滴。
身子重重撞在墙上,又滑落,好似全身骨头碎裂一般,疼痛难忍。
惠冬喉中一甜,呕出一口鲜血,眼前所见,也开始模糊了几分。他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正要足下
催力,先逃离再说,那个将死未死的蒙面人伸出手,死死掐住了惠冬的左脚脚踝。惠冬低头看去,他的黑色面巾已经湿透,他的眼神有些癫狂,又有些兴奋与得意。
不论惠冬如何摆动,他的手掌固若铁钳,如何也摆脱不了。
这蒙面人的眼神留在了那疯魔的样子,瞳孔逐渐涣散,生气已散。可他的同伴又怎会放过他,那个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朝他步步紧逼而近,而那个先前昏死,手握匕首的蒙面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惠冬低头看了看怀中呼吸逐渐微弱的白色小奶猫,也是不由苦笑,当真,是要命丧于此了。惠冬又是用手温柔轻轻抚摸这怀中的白色小奶猫,他的左脚还在努力,可任是努力,都无法摆脱那贴钳般的手。
那原本手握匕首的蒙面人已经赤手,他握紧了拳头一拳袭来,破风之势,重重打在了惠冬脸颊上。惠冬受此重创,一只脚又被人死死掐住,身子不稳,倒向了一旁,摔倒在地。
而那个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也走到了惠冬身前,这人扯下了黑色面巾,朝着惠冬唾了一口,接着又是狠狠一脚踹在了惠冬腹部。惠冬只觉喉中再是一甜,又是呕出一口鲜血,意识更是散去了三四分。
好似这一拳一脚不过瘾,直接杀了更是无法解气,这两个蒙面人的拳脚若雨点一般落下。惠冬的身子从一开始的疼痛难忍,到最后逐渐麻木,拳脚落下,不过是次数问题。
纵然如此,惠冬已经是身子蜷缩,将已经奄奄一息的白色小奶猫死死护在怀中。他的眼神也逐渐涣散,不断有血自嘴角流淌而出。
好似最终是解了气,一个蒙面人,惠冬也不知是哪个蒙面人,又是唾了一口浓痰在惠冬脸上。浓痰顺着脸颊逐渐滑落,更有部分流进了他的嘴里。恶心与否,对他这将死之人早已不再重要。
“小子,你杀了我们一个兄弟,又废了一人。只是让你受点皮肉之苦,算便宜你了。小子,去死吧······”
这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话未说完,却是顿住,随后,这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的身躯缓缓倒了下去,同惠冬面对面。惠冬那已经狭窄的视线看到这手握九节鞭的蒙面人的眼神空洞,也开始涣散。惠冬的眼皮越来越重,缓缓闭上。
当惠冬眼皮快闭上时候,他瞥到了这蒙面人的胸口,这胸口插了一把牛皮色的剑柄。
这把剑的颜色,好眼熟······
第三十一章:为何救我
等惠冬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舒服的大床上,他想起身,只觉全身疼痛,无奈只得继续躺着。下一瞬,惠冬眼睛一睁,朝四周打量。自己濒死,有人救了自己,这人是谁?
惠冬努力回想,终于,他记起了那把牛皮色的短剑,那把短剑,是那个在城主府门口就开始追逐他的蓝衣斗篷人所有。惠冬还想去摸索,可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脱了,双脚一动,左脚疼的厉害。
“别瞎折腾,伤口才缝合,安份点。”
冰冷的声音传来,惠冬循声看去,果不其然,是那个蓝衣斗篷人。
“为何救我?”
冷不语在那擦拭着自己的剑,听到惠冬询问,也就停下了动作。将手中的白剑萤烛轻放在了桌上,转过了身子,同惠冬对视,觉得有趣,问:“莫不是,看着你死,才是最好?”
“你是谁?”
冷不语嘴角微微勾起,些许邪魅,笑问:“小子,你认为我会是谁?”
惠冬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冷不语一番,这个男人面容若刻刀雕刻,皮肉好似贴在骨头上,棱角分明。他的手手掌不算大,甚至按个头算,还稍稍偏小了那么点。十指微粗,满是细茧,若让他看到手心,或许还能看到厚厚一片的茧子。
惠冬再看向他没好好端倪的眼睛,冷不语这双眸子的确是黑棕色,可奇怪,若一直对视,怎的总觉得能看到那么一星半点的淡蓝色。
单从长相去观察,惠冬自然不知道这救了自己的蓝衣斗篷男是谁,可这人有个无人可模仿的特征,他有五把剑,两把长剑,三把短剑。或许这天下也有人会随身携带两长三短五把剑,可每把剑都锋芒绝世的,怕也就只有一人。
惠冬确定了答案,开口道:“暮寒楼的冷不语。”
对方才对了自己的身份,冷不语也不觉得意外,哈哈笑笑,起了身。他走到了床边,直接掀开了惠冬的被子,惠冬想阻拦,可无碍自个儿现在与废人无异。冷不语替惠冬检查了伤势,确定无关痛痒之后也就稍稍安心。
“小子,你一个西地的人,还给仲西侯效力,从西边到这东北边的寒城,来作甚?”
惠冬微微皱眉,眼中不见怯懦,反问道:“暮寒楼离这寒酥城,也不近吧?那七星剑主来寒酥城,又是作甚?”
冷不语一听,更是觉得这小娃娃有趣,若性子再活泼些,倒当真和夭妄差不多。想到了夭妄,冷不语心中不由有些悲哀,也不知这小子是死是活,伤可好了些。
自己这般反呛也
不见这当代剑圣怒眉生气,惠冬心里头反倒有些慌乱,不知这人究竟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来不及去想这些,惠冬眼睛放光,突然想到了重要的事情,神情紧张,问:“我的猫呢?”
听到这干瘦少年突然询问那白色小奶猫,冷不语不由微微叹了口气。看到冷不语这般神情,惠冬眉头不由紧皱成川,心中咯噔,心情更是不由沉重了几分。
“尸体在哪儿?”
冷不语有些纳闷,疑惑道:“尸体?”
“不说是猫,人受了同等的伤,也定命丧······”
惠冬还在那说着,冷不语却走开,不一会儿捧着一个大木盘子走了过来。这大木盘子上铺了一层枕套,在枕套上头,一只白色小奶猫沉沉睡着。本该纯白毫无杂色的小奶猫有些脏兮兮,身上的毛发有不少地方被染成了红色,左爪被白色绷带包裹,小小的身子上也紧紧缠着基层白色绷带。
或许是疼痛依旧,即便熟睡,这白色小奶猫还是会时不时身子抽动,那小小眉头也不由一皱一皱。
冷不语动作轻缓掐住白色小奶猫后颈,把它放在了惠冬枕头边,惠冬看着这白色小奶猫,眼睛终于清澈,流露出了孩子该有的神情。
“我是弄不明白,人都不一定能活着,你这小子为何还要拼死拼活去救一只小野猫?这,意义何在?”
惠冬眼神温柔盯着白色小奶猫,看着已经处理过的伤口,心中哀叹,应当很疼吧?
惠冬又看向了冷不语,嘴巴张合,没有出声。犹豫许久,最终吐出几个字:“谢谢你。”
冷不语听了,哈哈大笑,随后道:“看你这小子吧,脏兮兮,穿的也是破破烂烂。可再仔细看看,这么好的靴子,一般的富贵人家也不舍得买给子弟,想来,仲西侯待你不错。”
听到了侯爷的名字,惠冬心中一暖,可随后眼中满是戒备。冷不语看到惠冬的眼神,哈哈一笑,继续道:“本来就询问你一两句,怎知你这小子警惕性倒不差。既然,是我救了你,那么,这份恩情用几个答案来交换,可好?”
惠冬嘴巴紧闭,没有说话。
冷不语手往前探,再次掐住了白色小奶猫的后脖颈,将白色小奶猫抱在了自己怀里。或许是一会儿被拎起来,一会儿悲拎起来,这白色小奶猫被折腾醒。那自出生就遭受命运不公对待,为了活下去而锻炼出来的本能驱使着这白色小奶猫开始不断扑腾。
不说它还只是一只不过两个月大小的小奶猫,即便是只
一两岁的成猫,现在这般样子,也没法折腾出什么花样,更不提还是在冷不语怀中。冷不语的手轻轻抚摸着这白色小奶猫的毛发,这白色小奶猫也似感受到了怀抱着他的这个人类没有恶意,也就稍稍宽了心。
看到白色小奶猫在冷不语怀中,惠冬的呼吸开始停滞,死死盯着冷不语。
冷不语却是哈哈一笑,随后道:“若是想要从你嘴巴里撬出什么不夜城的秘密,我善行堂有不少手段,恐怕,你这小子也熬不过第三轮。”
惠冬依旧满怀敌意与警惕盯着冷不语,或该说,盯着冷不语怀中的白色小奶猫。他的上牙死死咬着下唇,牙印清晰,再稍稍用力,怕还会咬破了皮肉,咬出血来。
最终,惠冬还是没能守住本心,深深吸了口气,吐出两字:“你问。”
换作别人,怕会以为此刻的惠冬已经投降,可鱼肉一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要问出什么同西地不夜城相关的,也是轻而易举。可冷不语毕竟司职善行堂,撬开过太过铁嘴,融化过太多钢筋铁骨。
如惠冬这般情况,最难问出东西。
冷不语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咪咪笑脸,问:“你来这寒酥城,可是仲西侯要你来的?”
惠冬摇了摇头,不说话。
冷不语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满怀敌意与警惕,其中并未参杂半丝谎意。冷不语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么,你来这寒酥城,又是为何?”
惠冬眨了眨眼,不知怎的,他的脸颊突然开始发红,甚至发烫。看到惠冬这般模样,冷不语微微一愣,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惠冬张了张嘴,含糊不清道:“因为,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冷不语误以为自己听错,可当他看到惠冬愈发羞涩的眼睛,还有那透着红的黑脸,冷不语哈哈笑出了声,随后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你这小子才多大,十四?或十五?”
惠冬不断深呼吸,想将这羞涩情绪平静下去,可无论他如何控制,都是无法将这情绪平复。
“哦,那,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惠冬想到了那个在不夜城见到的女人,她一身银甲,破碎的红巾,背着一把没有刀鞘的虎头银刀。她的脸本该精致美若天仙,可这女人当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舍了女子秀美,多了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惠冬实在找不出可以形容这女人的词汇,那眼神变得无比清澈的眼睛眨了眨, 最后满脸笑意,缓缓道:“她是个很美的女人。”
第三十二章:御剑之道
听到惠冬这般描述,冷不语哈哈一笑,他没有怀疑惠冬说的会是假话。他虽说惠冬十四五的年纪,但仔细打量,这小子应当已经十六七,甚至可能十七八了。这个年纪,不说对女人会有幻想,也的确到了该拥有女人的年纪。
“那么,你找到他了么?”
听到冷不语这么问,惠冬神情刹那悲哀,摇了摇头。
冷不语点了点头,不准备继续这个问题,继续问:“那第二个问题,仲西侯的剑,有几层楼高?”
惠冬微微一愣,可想到侯爷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他身前这暮寒楼的家伙又被称作当代剑圣,也就明白了过来。可惠冬并不清楚侯爷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他只知道,侯爷的剑,很厉害。
“你杀不了侯爷。”
惠冬不知如何去形容,便将内心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听到惠冬这么说,冷不语又是哈哈一笑,不知为何,同这小子聊天,他总觉得颇有意思,全无半点负担与忌讳。
冷不语摩搓着自己的下巴,故意将眉头皱了起来,“嘶”的吸了口气,道:“我虽然不怎么游荡在江湖,可这些年来,只是斗剑,还不曾败与他人。”
“但是,你肯定杀不了侯爷。”
惠冬再次强调了一次,可在冷不语听来,又是另一种意思。他杀不了仲西侯,但,他能赢了仲西侯。冷不语手朝空一探,原先他在擦拭的那把白剑萤烛如受磁力吸引,飞到了他的手中。
惠冬看到冷不语这御剑飞来的本事,不由眼睛放光,冷不语自然也注意到,笑问:“一点小把戏,想学么?”
惠冬微微一愣,竟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冷不语也不避讳,随后将白剑萤烛抛了出去,剑在这屋子里开始飞转,如同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冷不语再次随手挥动,被他放在桌上的那剩余一长三短四把剑也自行离鞘,同白剑萤烛一道在这屋子里开始徘徊飞转。
“小子,你可听闻过,这俗世里头,不可能存在御剑之术?”
惠冬不是剑客,他不练剑,可多少也知道,小人书里的千里御剑,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
冷不语也不管惠冬听不听的明白,继续道:“俗世里头实实在在存在御物之术,但这御物之术修炼起来没有几年苦工,也是难以小成。御物之术,是这般。”
语落,冷不语开始给惠冬示范,他的示范颇为简单粗暴。冷不语直接将白色
小奶猫给丢了出去,这才有了安全感的白色小奶猫被扔出去的时候毛发竖起,开始嘶吼。白色小奶猫失去了一只爪子,没法再如以前调整身子平稳落地,可就在这小家伙已经做好摔落地上准备的时候,一股吸力传来,它这小小身子不由被吸了过去。
而冷不语手又微微一探,将白色小奶猫再次捧入怀中,开始不断抚摸这惊魂未定的白色小奶猫。
冷不语呵呵一笑,道:“御物之术,只能将东西握在手中,没法令它按你的思维飞来飞去。自然,若你火候恰当,宝剑收回掷出的准头绝佳,也可以假乱真,令人误认为御剑。”
冷不语才与惠冬对视,不由微微一愣,惠冬竟恶狠狠盯着自己。又想到自己方才拿这白色小奶猫做示范,的确不妥,不由只得尴尬笑笑。他咳嗽了声,继续道:“而御剑,就如这屋子里的飞剑一般,按你所思所想行动。我的这些剑,只是寻常宝剑。你,可听过一个名字,令狐长空?”
惠冬点了点头,道:“摧剑主。”
冷不语听了,点了点头,他虽说是点了点头,可心里头倒有些不乐意。萦大哥啊萦大哥,你明明不是个剑客,却偏偏随便整个化名,就能在江湖上掀起风浪,混出名堂来。
冷不语心中哀叹过后,继续为惠冬解释:“令狐长空的剑,是有灵之剑。有灵之剑,如同这只小猫,你给它起了名字,它与你相处久了,你唤它名字,它会回应,你给它指示,它会执行。剑要有灵,剑主知灵,这便是有灵之剑的御剑之道。”
惠冬听着有些糊涂,两颊鼓了鼓,还是点了点头,他又问:“那,寻常宝剑呢?”
“寻常宝剑,才是最为彻底单纯的御剑之道。”
语落,不见冷不语有何动作,原本在空中自由回转这两长三短的五把飞剑如士兵得了军令,列了阵。五把剑均是剑刃朝下,三把短剑在中间,两把长剑护在两边,在空中不断上下起伏。
“以炁御剑!”
“炁?”
惠冬疑惑,若当真按冷不语所说,那这世间剑客千万,怎会没有人能练出冷不语这般的本事?
冷不语呵呵一笑,知晓惠冬心中疑惑,随后惠冬明白了冷不语的意思。他清晰看到有五条淡蓝色的透明锁链连接着这五把飞剑同冷不语,细细感受,这五条淡蓝色的透明锁链,的确散着炁才有的气息。
“既然,炁能包裹拳头,令拳头威力倍增
。能顺着剑刃挥出,作万千形状攻击敌人。那为何,炁就不能作锁链,将剑同剑主相连?”
惠冬疑惑,问:“可是炁是虚无的······”
话未说尽,冷不语却是哈哈大笑,随后道:“哦,既然炁是虚无的,那为何炁能打到人,能打死人?世人皆以为炁外放,只是单纯毁坏的力量。殊不知,炁,能做的事情很多。若修炼有成,可化马形作坐骑,可化翅膀任你翱翔。”
惠冬细细思考冷不语的话,他突然好奇一件事情,疑惑道:“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冷不语这次没有笑,他依旧面带笑容,却是一本正经道:“因为这只小猫。”
听到冷不语的回答,惠冬皱眉疑惑,看向了冷不语怀中再次安份下来的白色小奶猫。
冷不语点了点头,再次掐住白色小奶猫后脖颈,动作轻缓将它放到了惠冬枕头边。白色小奶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个救了它的善心人,白色小奶猫用自己头开始蹭惠冬的脸,惹得惠冬发痒不断咯咯笑。
冷不语看着这场景,也是不由微笑,可随后,那两长三短五把剑飞回剑鞘,而冷不语也将那绑了五把剑的牛皮带套在了自己身上。他拿起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蓝衣斗篷,披上之后除了门去。
冷不语朝楼下走去,一楼有十几张桌子,有三四桌客人在吃饭。冷不语挑了一张坐下,伙计过来后点了些吃食,又令小厮去准备一碗瘦肉粥同清蒸的河鱼。瘦肉粥要米少汤多肉块碎,鱼要剔骨去皮捣成碎末。伙计不大明白这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客观的意思,可他们是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招办,退了下去。
冷不语给自己斟满了一碗酒,喝了一口,随后哈哈大笑。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惹得掌柜也好,伙计也好,还有那些吃饭的客官都是不由一愣,这蓝衣斗篷客,怎的个情况?
突然,一个酒碗旋转着破风飞来,冷不语脑袋微微一侧,躲了过去。随后,右手朝前一探,那旋转的酒碗刹那停止旋转,被他接在了手中。
将酒碗放在桌上,给这空酒碗斟满了酒,随后冷不语呵呵一笑,也不回头,道:“既然想要喝酒,也给你倒好了酒,莫不是,还要我给你端过来才可么?”
众人依旧纳闷,可也无人敢嚼舌头非议。听到板凳挪动的声音,脚步声轻缓,起落间隔也相差无几,有个人坐在了冷不语的对面,端起那斟满酒的酒碗,一饮而尽。
第三十三章:金骰至娇
喝干了酒,这人毫不客气,直接将酒碗丢在了桌上。随后,这人抬起腿踩在长木凳上,冷不语余光瞥见,不由眉头一皱。
喝酒的是个女人,一个身着花衣的女人。这女人踩了双黑牛皮做的靴子,鞋底厚重,想来加装了铁板。女人的裙子右侧分叉,再有个半尺,快到大腿根的位置。不知这女人是没穿裤子亦或裤子偏短,裙子分叉露出白花花的大腿,白嫩细腻,让人看了,也是不由热血上涌,遐想万千。
冷不语侧过了头,看向了这女人,女人的衣服一字齐肩,露出了白嫩肩膀同漂亮的锁骨,开领位置若隐若现的春光更是令人不由咽着口水。
看去这女人的脸,头发往后梳,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这女人露出的大腿同肩膀已经白嫩得令人恨不得掐一下,看能不能掐出水来,相较大腿同肩膀,女人脸上的皮肤更是白皙细腻,怕是才剥壳的水煮蛋也没法比拟。
女人的嘴巴不小,唇略红,微微露出的一口贝齿倒是整齐。鼻梁微挺,鼻根两侧的双皮大眼黑亮黑亮,十分有神。可奇怪的是,这本该是个风情不差的狐媚儿,却没描蛾眉,反倒是最适合男子,那英气非凡的剑眉。
冷不语朝着女人伸出了手,女人有些纳闷,问:“作甚?”
冷不语开口,声音清冷,道:“酒钱。”
听到这寒冰般的蓝衣斗篷人竟是问自己讨要酒钱,这花衣女人不由一愣,随后直接坐在了桌子上。她伸出手,去抚摸冷不语刚毅脸颊。冷不语也不拦着,只觉当花衣女人的手指触碰到自己脸的时候,他发现这花衣女人的手指并非寻常富贵人家的姑娘一般,肤若凝脂,柔若无骨。
这花衣女人的手虽说白皙漂亮,可手指皮肤粗糙,若决明子的多宝阁里头用来打磨木头的砂纸,那手指硬度,竟与夭妄那等暗器大家的差不多。
花衣女人的手又游到冷不语下巴,微微用力,将冷不语的头抬起,与自己对视。花衣女人眼中魅惑神情,慢慢凑近了冷不语,那吐出的热气扑到了冷不语脸上。
掌柜的,跑堂的,还有用食的客人都被这花衣女人这魅惑动作吸引,纷纷停了动作,更有抵抗力差些的已经咽起了口水。
花衣女人微微一笑,虽非倾城倾国,却是万分媚态,更易惹人无限遐想。女人再次开口,这次听得真切,这么媚的一个女人,声音倒不似花楼的姑娘一般也带有狐媚儿劲,反倒如同春水里的鸭子,有些哑。
“当代剑圣,暮寒楼的七星剑主,冷不语,今日见到,当真年少有为。令奴家,好生喜欢啊。”
花衣女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好似是故意说与众人听,果然,人群里头总会有那么些个仗着自个儿有些钱财,就控制不住自个儿下半身的。有个略显富态,一身华丽衣裳,员外模样的人起身,拎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这富家翁嘿嘿笑了笑,随后冲花衣女人道:“小娘子,不如陪爷喝个小酒,酒喝好了
,赏银少不了。”
冷不语未作态,这花衣女人倒是媚态尽显,含情脉脉看向了富家翁。富家翁看到这花衣女人这般诱人眼神,更是觉得下体热血膨胀,咽了口口水。
花衣少女故作柔声道:“不如,奴家同员外打个赌,员外若是赌赢了,那么今晚,奴家就是员外的人,分文不取。”
这富家翁一听,眼睛射出金光,又是咽了口口水,急忙点头,道:“好好好,小娘子说,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花衣少女伸出了手,要去触碰这富家翁。这时候,冷不语却是轻声咳嗽了声,把这富家翁从春梦幻境中拉了回来,冷不语也不去看着富家翁愤恨模样,自顾自道:“若想活命,就回去吃自个儿的饭,喝自个儿的酒。”
这富家翁不是没见过江湖豪侠,甚而他的保镖还是传闻中的大宗师元祖境界。他看着冷不语这蓝衣斗篷,故作高深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你这臭狗货色,爷同小娘子谈话,与你何干。”
冷不语哀叹一声,右手一伸,一拨,将花衣女人从自己面前拨开。他的力道不大,可这花衣女人却如受重力推搡,一下子被推到了富家翁身前。这花衣女人更是故作柔弱,扑到了富家翁怀里。她那纤长白皙的手更是在富家翁胸口不断画着圈圈,惹得富家翁更是邪火上涌,好是难受。
“员外你看,这人好不解风情。”
“对对对,对对对,别和这等阿扎货色浪费时间。走,走,让爷陪小娘子喝几杯酒。”
花衣女人伸出手指竖在了富家翁唇间,眼神魅惑道:“嘘,员外,你忘了先前同奴家说的,打赌呢?”
富家翁更是咽了口口水,忙忙点了点头。
花衣女人将嘴凑到了富家翁耳朵边,她的胸口快要贴到富家翁的胸口,可就是差那么些距离,停了。富家翁伸出手想去搂着花衣女人纤细腰肢,却是被花衣女人的手给握住。
“员外可真讨厌,还没和奴家打赌,就动手动脚。”
听到花衣女人故作娇羞的言语,富家翁早难忍耐,却还是一脸猥琐,连忙应着“对对对”。
花衣女人双手搂住了富家翁的脖子,声音依旧娇媚道:“那奴家就同员外赌,员外的雄风,如何?”
最后一字拖着尾音,更是令人热血翻涌。这等魅惑挑逗言语,富家翁哪还能忍耐,正要撕去这故作斯文的伪装,却是发现了异样。他的裤裆湿了,随后一股恶臭自裤裆处传了过来,令人不由用手掩住鼻子。
富家翁这会儿才察觉不对,推开了花衣女人,看向自己下边。不说裤子如何,他的脚边也已经湿了一片,那种黄色液体,还散着恶臭。
“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富家翁手指颤抖指着花衣女人,又时不时看向自己下边。在他原先那桌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也察觉了不对,抽出随身佩刀冲了过来。可还未靠近,只觉一股冰寒气息传来,
随后,这所谓元祖境界的大宗师看到了蓝衣斗篷人的眼神,眼神凶狠,如无间地狱,令人恐惧。
这元祖境界的武夫双腿一软,颠倒在地。其修为境界真实与否,已经明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衣女人传出了尖锐笑声,她用可怜的眼神看着这可怜的富家翁,用可怜的语气道:“这么看来,怕是员外雄风不行啊,那奴家夜晚寂寞,员外如何陪着奴家饮酒看月呢?”
此刻富家翁看去花衣女人的眼神,如同遇着鬼神一般,他自怀中掏出了一打银票,用颤颤巍巍的双手递给花衣女人,哭声哀求道:“女侠,女侠, 不,祖奶奶,祖奶奶,是小的该死,不该起这该死的色心,女侠,姑奶奶,你饶了我,饶······”
话未说尽,一根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抬头,还是花衣女人那双可魅惑众生的眼睛。
“那么好,既然员外打赌输了,那么,赌资一千两,员外认么?”
富家翁一听一千两,难免肉疼,还是再次往怀里掏着银票,凑足一千两后再次递给花衣女人。钱财固然重要,可与自个儿男儿雄风相比,这些黄白东西又有何用。
“女侠,姑奶奶,这,这是一千二百两,拿,您拿着。”
花衣女人却是摇了摇头,这摇头,令富家翁更是不由心中咯噔。又听花衣女人语气不变道:“员外听错了,是一千两,黄金。那么白银就是一万两。”
“什么!”
一听一下子由一千两变成了一万两,这富家翁立马如被人耍弄的猴子一般,就差跳了起来。
花衣女人呵呵一笑,又补了句:“一万五千两。”
“你······”
“两万两。”
“你这蛇蝎恶毒······”
“两万五千两。”
“哼······”
“三万两。”
一千两成了三万两,只因自己一个邪恶念头,这富家翁不敢多出一声,甚而连呼吸都开始控制。最后,这富家翁命人回到自个儿府上又取了整整三万两银票,合计三万一千二百两,恭恭敬敬递给了花衣女人。
花衣女人只是在富家翁双肩微微一点,手掌触碰到自个儿肩膀时候,富家翁如遭雷击一般。随后只听这花衣女人不耐烦道:“滚吧。”
富家翁正要再说什么,只觉下体热血涌起,当真恢复如前,甚而还觉得胜过从前。这富家翁再不敢出声,急忙领着随从跑了出去。
店里头的掌柜也好,伙计也好,还有那些个食客,都是不由化若冰雕,一动不动。花衣女人觉得无趣,轻轻咳嗽了声,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了桌上,高声道:“今天,全场消费由我金大小姐买单!”
店里头的人子啊欢呼,冷不语又喝了口酒,冷哼一声,不屑道:“天下十三猛,金家骰至娇,原来靠这等手段行骗钱财。”
第三十四章:贾大官人
花衣女人如同对待那富家翁一般,手指竖在了冷不语的唇间,眼睛魅惑道:“不要喊奴家骰至娇,喊奴家,贾大官人。”
冷不语用手拨开了花衣女人的手,不由冷哼一声,道:“说罢,天下十三猛,怎的会这般凑巧出现在这寒酥城里头?”
花衣女人,其真名为何,无人知,江湖诨号,骰至娇。听闻是个很美又魅的女子,贪财好赌,贪恋风尘。
这骰至娇哈哈一笑,声音依旧娇媚,这会儿笑声倒是少了先前说话声中的那些哑态,她翻下了桌,与冷不语同坐一条长木凳。手搭上了冷不语的肩膀,嘴巴再次凑近冷不语。
不等骰至娇开口,冷不语却是告诫道:“用自己的炁去搅浑别人的炁,对付寻常人或是可行,对付本尊,只是寻死。”
骰至娇摇了摇头,道:“剑圣大人怎会这般想奴家呢?奴家只是觉得,剑圣大人特别像一个人。”
冷不语斜瞥了她一眼,也不开口,甚而开始握筷夹菜吃饭。
骰至娇也不恼怒,继续道:“剑圣大人,特别像奴家的,心上人。”
听到这么一句勾搭话语,冷不语不由呛了声,饭粒险些掉落气管,咳嗽数声,才吐了出来。冷不语皱眉看向骰至娇,骰至娇的眼神含情脉脉,反倒令冷不语这座冰山微微羞红了脸。
冷不语放下了筷子,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起身离去,冷不语冲伙计留了一句:“那些粥同鱼肉,送到卯字房去。”
没了支撑点,骰至娇险些摔在长木凳上。冷不语出了店,骰至娇也起身,还顺手将那一块碎银子收入了袖子里头,追了出去。
冷不语在前边走,这骰至娇就跟在后头,始终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冷不语停下,这骰至娇也停下,回过身,二人对视,还是那含情脉脉,眼神不变。冷不语加快了步子,这骰至娇也加快步子,可二人,始终是保持这么四五步的距离,不多不少。
就这么走了得有两条街,冷不语烦了,回过身,盯着骰至娇。而这骰至娇,一下子由狐媚儿的魅惑样变换成了羞涩邻家小女子的样子。这倒令冷不语微微一愣,上前两步,却是险些中计。
骰至娇眼神邪魅,自袖子里头射出十几金钱镖,好在冷不语是一等一的剑客,右手反抽出黑剑破军,一个横斩,将金钱镖通通砍作两半,掉落地上。
“不愧是剑圣,果真时刻不会松懈。”
冷不语不屑冷哼,道:“错就错在,你不该用你的手,碰我
。”
骰至娇微微一愣,随后明白了过来。的确啊,似她这般,善用暗器的手,怎会同寻常姑娘家的手没有区别。可纵然如此,若只是这么点东西就能奈何冷不语,那这当代剑圣,就空有其名了。
话不多说,骰至娇自腰间取下腰带,腰带若软鞭抽向冷不语。冷不语侧身躲过,看清了这软鞭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这软鞭系在腰间作腰带时候是同她衣服一般的花色,可另一面却是可这牌九的点数,骰至娇骰至娇,还当真是个赌徒。
冷不语不好赌,自然不知道一副牌九有几块骨牌。骰至娇这条软鞭一共三十二块牌九骨牌相连,一块一块骨牌都可灵活扭动,这条软鞭当真是可柔可刚,令冷不语有些厌烦。他的黑剑破军同这牌九软鞭相触碰,竟如同同铁鞭相触,还溅出了火星。
鞭子收回再次甩出,冷不语找准时机,黑剑破军朝前一撩又一搅,那牌九软鞭缠住了冷不语的黑剑破军。不等骰至娇得意,却觉鞭子那头一股力道拉扯,把她给扯向了冷不语。冷不语手中黑剑本可以一刺或一点,可他却将缠着牌九软鞭的破军黑剑剑刃朝下,直直插入了路面石板中。
紧随其后,左手一巴掌朝骰至娇扇了过去。骰至娇猝不及防,侧手去挡,这一巴掌扇在了骰至娇的小臂上,一个血红手掌印登时出现,而骰至娇的身子也朝一旁飞去。她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牌九软鞭,身子朝一侧飞了些许距离,这被固定住的软鞭替她稳住了身子。
冷不语拔出了破军黑剑,面无表情,声音冰冷道:“你可以,舍了手中鞭子。”
骰至娇将牌九软鞭收回,再次系回腰间,呵呵一笑,随后道:“剑客靠剑吃饭,赌徒自然靠赌具吃饭,丢了吃饭的家伙,岂不是连衣服都得拿去典当,那我这冰清玉洁的身子岂不是要被人看光了?”
面对骰至娇一而再的言语调侃,冷不语实在没有半点兴趣,反倒还有些许厌恶,一个女孩子家家,卖相不差,怎就是满嘴污言秽语?
“你为何一而再纠缠于我?”
冷不语虽依旧握着剑,可骰至娇能清楚感觉到他没有半点杀气,竟是上前两步同冷不语拉近了距离,道:“因为,我想要你做我的男人啊。”
又是这等调侃话语,冷不语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可面色未变。那样子,倒当真是有趣,惹得骰至娇也是不由笑出了声。冷不语将剑收回剑鞘,再次转身离去。来了寒酥城这么久,正事还未着落,当真是耽误了。
可骰至娇
却依旧如狗皮膏药一般,跟在他后头,倒也乖巧,不出声,就这么跟着。
街上的人本以为有热闹可看,哪里知道小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二人就收了兵器,就此罢了,也都觉得无趣,各自散去。更有些人还在背后议论,这蓝衣斗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也下得了手,姑娘家这般无视俗世旁人目光,大胆表白,竟是无动于心,或是个天阉之人也无不可能。
冷不语也不理会骰至娇,自顾自走,他到了一个赌坊,这赌坊不小,有四层楼高。那高悬的牌匾上刻着“必胜客”,两旁的红漆柱子上也都挂着一块牌子,一块上写着“一个铜子骡换马”,另一块上头写着“一生富贵一把抓”。
冷不语看着这牌子上的话语不由皱眉,赌坊大门紧闭,里头好似颇为热闹,嘈杂声已经传到了街上。当真不知,这赌的乐趣,何在?
骰至娇见冷不语朝赌坊里头看得出神,开口问:“怎的,想进去赌两把?”
冷不语摇了摇头,这骰至娇觉得无趣,索性一把抓住了冷不语的手连拉带扯把冷不语给拉进了这赌坊。这二人走的不是紧闭的正门,是在一侧的一个小门。
骰至娇才迈进赌坊门槛,双开双臂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尽是欢喜表情,道:“嗯,终于到家了。”
冷不语看着一桌又一桌,每张桌子边都挤满了人,赌坊里头四周窗户都被封死,没有阳光照射进来,赌坊里头点了不少油灯,灯光有些昏暗,空气自然也是浑浊不堪。在这么个地方呆久了,莫说头脑清醒,怕是视力也会模糊不清,哪里还能看得清桌上的东西?
有个眼尖的看到了二人自侧门进入这赌坊,一个小厮立马笑脸逢迎上来,等看清楚了花衣女人是骰至娇,立马如见财神一般,笑得更为灿烂,热情道:“哟,贾大官人,是您来啦。”
就连这么个小厮也认得出骰至娇,冷不语不由眉头再次成川,可想而知,这花衣女人是多喜欢这等地方。
骰至娇随手掏了块碎银子丢给小厮,冷不语眼尖,这碎银子的形状,好似是自己放在酒楼木桌子上的那一块。正要开口,或许这骰至娇也觉察到自己给错了银子,又是牵着冷不语朝靠近楼梯的一桌走了过去。
这桌玩的是色子,那庄家看到了花衣女人,也是眼中射出惊喜光芒,热情道:“贾大官人,您来啦?”
骰至娇直接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压在了桌上,豪气道:“老子赌大!”
第三十五章:十赌九输
骰至娇那一百两银票才压下,冷不语不由皱眉,这赌坊里头的赌客,莫非都如骰至娇这般?怪不得赌坊是比妓馆还要赚钱的地方。
“好了您呐,押定离手,要开了!”那庄家一套又一套在那叨叨着,拿起色盅,色子三个一点,这一桌没有赌客买豹子,庄家乐呵呵道,“各位爷,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三个一,豹子,通杀!”
骰至娇也是用力拍了下桌子,一声“诶呀”,颇为气愤。看着骰至娇这反应,冷不语不由觉得有趣,更是直接轻笑出声。骰至娇听到了冷不语的笑声,觉得这笑声之中似有嘲讽意味,愤然回头皱眉死死盯着冷不语。
这眼神凶恶,当真是暮寒楼所处的深山里头,母老虎的眼神才能比拟。
可随后这骰至娇突然问了个问题:“我说阿剑,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阿剑?”这没法扎边的一句称呼,令冷不语更为纳闷。骰至娇也是干脆, 直接朝冷不语身上摸了过去,冷不语手微微一动,扣住了骰至娇的手腕。
骰至娇也不恼怒,嬉笑道:“阿剑,你也来几把吧,很有意思的。”
冷不语摇了摇头,不语。骰至娇觉得没劲,恰巧这时候那庄家开始催促,骰至娇再次自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还是压在了大上头。
“好了您呐,押定离手,要开了!”那庄家的手摁住了色盅,确定没人再下注了,手猛一提,随后朝众人乐呵呵道,“一点三点一点,小。这把赚了的客观好运继续,买大的客观下把赚更多。”
这一把没有通杀,自有压中的,也有同骰至娇一般没有压中再次银子被吞了的。骰至娇那个气愤啊,又是重重拍了拍桌子,好在这桌子质量不差,否则,还真可能被骰至娇这一掌给拍坏了。
赌客们也似习惯了骰至娇这般的赌客,也没人碎语。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骰至娇就输了整整二百两,二百两,莫说寻常人家,怕是大户人家也不会同她这般就浪费在赌桌上。冷不语笑得骰至娇身上还有不少银票,再者,这女人同自己毫无干系,也就不劝阻,不理会。
接下来,骰至娇又输了四五把,随后她加大了赌注,直接从一百两加注到了五百两。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压在桌子上,那气势当真是唬住了一整桌的赌客。按理说,骰至娇这般的豪客,不说三楼,上二楼是绰绰有余,可她却偏偏喜欢这鱼龙下走之辈混杂的一楼。
好似只有人多,拥挤不堪,才会给赌钱添点乐趣。
随着庄家再次掀开色盅,五点五点留点,果然是大。骰至娇兴奋得直接跳了起来,
转过身,甚至要去拥抱冷不语。冷不语身子朝后微微挪动,使得骰至娇扑了个空。骰至娇还沉浸在赢钱的欢快中,也不恼怒。
收了庄家给的现银,骰至娇也不嫌这千万人摸过的银子脏还是不脏,直接上牙咬了咬,果然,还是大银锭子握在手中舒服。下一把,骰至娇依旧压大,不单那五百两现银,还有之前五百两银票。
这时候,冷不语瞧见庄家的眼睛里头有过刹那狡黠,十赌九输,有没有什么猫腻,人心自知,与他无干,自也不会阻拦。
可结果同冷不语所想不同,四点五点六点,大。这么一小会儿,骰至娇的身前已经堆了整整一千五百两,三十个大银锭子。那一堆银锭子下头,还是压着她先前的那五百两银票。
同桌的赌客们都是羡慕,嘴中夸赞,眼神里头却尽是贪婪。
又是四五把,骰至娇每次都将赢来的银两加上本钱全拿来压大。那庄家还是笑脸,好似骰至娇赢越多,他越欢心似的。
这一把,果然还是大。或是店里头没那么多现银,一跑腿小厮直接拿来一个装满银票的箱子递给了庄家。庄家打开箱子,那里头是满满登登的百两面额的银票,庄家左手一探,抓出一把银票,右手五指那么一动,抽出了几张,把左手剩余的放回箱子里头,随后直接将整个箱子挪到了骰至娇身前。
庄家的表情,依旧是如同雕刻的逢迎笑脸,声音恭敬道:“贾大官人今个儿财神站你身,注定要发大财了。小的们等着贾大官人的花钱。”
骰至娇也不去清点,直接将装满银票的箱子给合上,随后自桌上拿起一个沉甸甸的五十两银锭子丢向了庄家。这庄家也不客气,直接接住,还是那亘古不变的笑脸,抱拳一句:“那小的笑纳,多谢贾大官人了。”
“差不多了。”
虽说冷不语在暮寒楼地位不差,又是当代剑圣,可讲真的,他是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细细数去,扣除给了庄家的花钱,有六万三千九百五十两。
六万多两,这,多少人莫说一辈子,怕是几辈子都赚不到这般多的钱。
冷不语内心正犯嘀咕,可随后眉头不由一皱。他晓得赌坊有钱,可随随便便一小会儿的功夫就令一女流赢走这般多的钱,到底有何猫腻,当真不知了。
听到有人赢了几万辆,其他桌的赌客也都围了过来,誓要把这一桌的庄家给赢的裤衩都没了。骰至娇回过身,伸手捏了捏冷不语的脸,碍于人挤人,早已水泄不通,冷不语若要挪动身子也会伤及无辜之人,就这般被这赌鬼女占了便宜。
“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等
我赢到十万两了,我们去喝酒。”
冷不语不由尴尬,十万两?十万两?那可当真是个天文数字,可这女人说的,却是这般云淡风轻。
虽说冷不语无法挪动步子,可愣是旁人怎么挤,也没法令他若落叶随波,被挤出人群。
或许是物极必反,骰至娇的好运用光了,一千两,两千两,四千两,八千两······
五把过后,骰至娇直接输回去了三万一千两。骰至娇那剑锋双眉怒皱,两家微微鼓起,可她依旧不服气,继续加注。这一把干脆,直接将剩余的三万两千九百五十两都给压上。冷不语这回想出声阻止,可不知何时,有人摁住了他的手。
冷不语斜瞥去,是两个面目凶神恶煞的壮汉。这两个壮汉用那种可以杀人的眼神盯着冷不语,随后不屑冷哼一声,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要冷不语少管闲事。冷不语想了想,也对,不义之财终会害人,让骰至娇把赢来的同坑来的,输完了就输完了。
预料之中,这一把,还是小。原本面前数不尽的银票同三十来个大银锭子的,如今,空空荡荡,而那个用来装银票的破木匣子,这赌坊好似送给了骰至娇一般,也不收回。
冲着骰至娇赢了那么多银子而凑过来的赌客也都把银子输的七七八八,开始将仇恨苗头挪到了骰至娇身上。脏言秽语不断,更有甚者打起了骰至娇身子的主意。骰至娇深吸了口气,双手种种拍在了桌子上,声响雷动,再加上她那凶戾眼神,赌坊这一角落,刹那如失声世界一般,都是愣在了那。
而那个庄家,依旧是一脸逢迎笑脸,雷打不动。
骰至娇自怀中掏出了剩下的数千两银票,一把全部压上了小,还嘟囔了句:“丫的就不信了,一直屠龙一直输,就不信大爷追龙,还能给断了!”
可惜啊可惜,终究是十赌九输,剩下赢者,不过时机未到罢了。富者贫困,穷者生恶。
“好了您呐,押定离手,要开了!”庄家的手摁在了色盅上,冷不语的耳朵微微一动,不由嘴角勾起,露出不屑冷笑。庄家提起了色盅,五点六点六点,大。
押大者,屠龙。买小者,追龙完犊子。
骰至娇正气愤,冷不语探出手摁住了她的肩膀,骰至娇急促呼吸,胸口一起一伏,回过头也是一脸不服气。冷不语冲她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赌博皆是局,赌客难破局。
可骰至娇的反应却如他意思相背,朝冷不语伸手,手心朝上。冷不语纳闷,眉头微皱,不解其意。
骰至娇依旧是气呼呼,不服气道:“借我点银子,让我翻本!”
第三十六章:十赌九骗
冷不语摇了摇头,自袖子里掏出一块二两的碎银子。可这会儿的骰至娇早早习惯了大手大脚赌钱,哪看得上这么一块二两小钱。不过有钱总好过没了本,正要去拿,冷不语却是收回了手,骰至娇一脸纳闷。
“容我试试。”
语落,自冷不语朝身后散出一股好似来自无间的寒气,足可侵蚀魂骨。那两个凶狠壮汉,也是身子如同冰棍一般伫立原地,没法动弹,眼睛之中都是恐惧,后怕。如何也不知,竟是遇上了一尊大佛。
“那你也借我点银子呗。”
一次又一次,骰至娇依旧纠缠,冷不语实在无奈,倒也大方,有些依依不舍得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给了骰至娇。骰至娇拿过银票也不问冷不语准备压什么,直接压到了小上。
庄家见骰至娇身侧这蓝衣斗篷人扣扣索索,可看他身上的蓝衣斗篷,也是用料考究,当值不少银子。只是简单观察,确定这蓝衣斗篷人当是个有钱的富家子弟,眼神之中再次有了一刹的贪婪。
冷不语不同骰至娇,他等色盅不再摇动,才下注。很是干脆,直接将那二两银子丢到了三个五点的位置。有过骰至娇先前那般豪赌,没人去理会冷不语这小小的二两碎银。而骰至娇则一脸疑惑看着冷不语,冷不语只是冲他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又是同样术语过后,竟如同天神预知一般,当真是三个五点,三十六倍。冷不语这一块二两的碎银,一下子变成了七十二两。再次输钱的骰至娇则是满眼小星星,看着冷不语,尽是崇拜。
冷不语不作理会,不用骰至娇开口,他将一般银子拨给了骰至娇,随后继续下注。骰至娇依旧是直接下注,而冷不语则是等色盅禁止后才下注。一连十几把,把把命中,这张桌子上的人不由惊为天人,纷纷跟着下注。
骰至娇赢了还好,输了,冷不语依旧会把一半银子拨给她。
这会儿,庄家也好,那几个暗中观察的人也好,都是眉头不由皱起。这,是来了个冰碴子了。
这次莫说别人,甚而连骰至娇也没有直接下注,等冷不语下注之后才跟着下注。而冷不语这次押的,是三个一点,豹子。尽管看上去荒唐,可赌桌上的人已经对冷不语迷信盲目崇拜,都跟着压了三个一点。
庄家的依旧是那逢迎笑脸,可他的手微微颤抖,虽说动作细微,可冷不语也好,骰至娇也好,都看得真切。
好了您呐,押定离手,要开了!”
再庄家提起色盅的刹那,冷不语右手食指轻点在赌桌边缘。色盅打开,里头的三个色子,当真是三个一点,豹子,全中。
这赌桌上到底押了多少,没人去细细数过,庄家一赔三十六。虽说赌桌上的人都是万分兴奋,可对庄家而言,这可是一次重大事故。
骰至娇见自己一下子赢回了上千两银子,兴奋得直接跳起,搂住冷不语的脖子,直接吻在了冷不语侧脸。无人注意,更无人去闲言碎语骰至娇这姑娘家家的做法是否过于奔放。唯独冷不语的脸颊,微微发红。
男女授受不亲,这女人,当真是全无礼数。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她这行径,与花楼女子,何异?
庄家在一一赔付之后清了清喉咙,道:“各位客官,一个铜子骡换马,一生富贵一把抓。各位,这把结束,咱必胜客的烧饼也该好了,咱先继续。”
这必胜客虽说是个地方,可他们后厨的烧饼在这寒酥城也是一绝。这烧饼吧,也不售卖,只会在这赌坊里头,时间不定发放,人人有份,无须争夺。也如此,当真有人为了吃口必胜客的烧饼而来赌坊里头耗费家财。
烧饼不过随口一句,庄家随后又是摇动色盅,摁在了桌子上。
众人都盯着冷不语,冷不语没有动,众人也不敢动。或是知晓这一桌赌客的想法意思,庄家问冷不语:“这位爷,大伙儿都等着您来带头,您,押哪儿呢?”
冷不语眉头微皱,问骰至娇:“如果,色子叠在了一起,算什么?”
众人听闻,不由一愣,不等骰至娇开口,一个赌徒作答:“那就押这个叉叉,一两银子换九十九两。”
冷不语冲这赌客抱拳作谢,随后将所有银子都押在了那个叉叉符号上。可这一回,并非所有人都跟着押注,就连骰至娇也有些怀疑。虽说色子重叠常有的事,可那概率,比豹子还低。
不知为何,庄家不由咽了口口水,缓缓掀开色盅。也是这时,冷不语的身上散出一股寒气,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就连骰至娇也是纳闷。
庄家还是有些不情不愿打开了色盅,所有人都是刹那禁声,随后一阵狂呼。那些跟着押注的人更是疯狂叫吼,而那些没跟着押注,如骰至娇这般的,都是不由拍手可惜,懊悔。
庄家的手开始颤抖,如见鬼神一般盯着冷不语,迟迟未作赔付计算
。有个粗犷汉子不耐烦了,道:“收钱这么迅速,给钱时候咋了?要赖账啊?”
这时一个白发老翁走了过来,朝众人抱拳道:“诸位莫急,莫急,我必胜客诚信为本,这桌面上银子不够,命人去取了。”
不一会儿,几个小厮捧着装满现银、银票的箱子过来,一一赔付。冷不语将现银都换成了银票,也不如骰至娇那般豪爽,还给庄家或伙计花钱,收了银票直接拉着骰至娇的手朝外走去。
骰至娇正在兴头,冷不语这说不赌就不赌了,也是有些不情愿。二人才到小门处,早早有几个壮汉在那等候。骰至娇不乐意了,怒眉叉腰,不等她开口,一个有些消瘦的汉子坐在一把小板凳上玩着一把小刀,看到二人,不由一声冷哼。
者消瘦汉子声音冰冷道:“赌坊里头玩的,图的,是一个乐。贾大官人,您这朋友,不厚道啊。”
骰至娇有些纳闷,看了看这一众拦路人,又看了看冷不语。冷不语面无表情,淡淡二字:“滚开!”
这消瘦汉子一听冷不语这么一句,不由眉头皱起。他是个武道修为不差,甚至已经突破元祖的高手,在这必胜客看场子也不是一天两天,遇到过狂的,可那些狂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等这消瘦汉子再开口,冷不语直接走了过去,抬腿一脚,踹在这消瘦汉子面门上。只是一脚,鼻骨断裂,牙齿脱落不知多少颗,满脸是血,昏厥在了地上。
骰至娇一脸错愕看着冷不语,另外的汉子看到为首之人已经歇菜了,也个个脑子发闷。冷不语回头看了看赌坊,不由冷笑,随后道:“你的修为不差,如何不知,赌坊里头,十赌九骗。”
骰至娇有些纳闷,疑惑道:“不都是赌运气么,唉,我今天赌运不佳罢了······”
言语未尽,冷不语左手抽出白剑萤烛,自萤烛之上散出无数冰蓝剑气飞向赌坊里头的每张赌桌。随后一声声“砰”,所有赌桌刹那被劈为两半,榻倒在地。赌坊里头的赌客先是纳闷,随后愤怒,可有几个眼尖的人看到这桌子下头好似有什么东西。拨开了碎木,竟在碎木堆里看到了一个瘦小身躯。
“这桌子下咋有孩子?”
“这儿也有!”
“这儿也是!”
骰至娇听了,更是纳闷,而冷不语又是一声冷哼,随后道:“十赌九骗,什么孩子,几个侏儒罢了。”
第三十七章:不语遇刺
听到冷不语这般说了,赌客们把那所谓的孩子给拎了出来,果不其然,哪是什么孩童,皆是个头小小的侏儒。赌坊里头的赌客也刹那明白了过来,有些个输钱过多的赌客气愤之下抡起拳头拿这些个侏儒出气。
听到那些个侏儒的惨叫声,冷不语眉头微皱。想不到,他这个掌管暮寒楼刑法的善行堂之主也动了恻隐之心,自身上再次散出冰寒剑气,使得那些个暴怒的赌徒动作也迟缓了些。
赌坊里头的伙计见事情不好,开始抡起棍子赶人,原本热闹的赌坊刹那更加喧嚣,赌客同赌坊的人也登时混杂一块儿,打了起来。
骰至娇在那看得津津有味,眼珠子一转,朝先前他们赌过色子的那张桌子走去。冷不语伸手抓住了她手腕,骰至娇一脸气愤,双颊鼓起,皱眉道:“你拦着我作甚,我还有那么些个银子被他们骗取,连本带利,一共十万两,不,一百万两,我得去拿回来。”
冷不语微微摇头叹气,随后道:“那本就不是你的银子,没了,也就没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何必久留。”
“想走!”
话落,十几个着武服的汉子自各个角落现身,将冷不语同骰至娇二人围住。先前那个白发老翁一脸气愤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打,打死了自有白老爷撑着!”
“白老爷?”
冷不语第一反应,是将这白老爷同白翎给联系在了一块儿。
这些个围住冷不语同骰至娇的汉子手上握的,就不是什么棍棒了,清一色明晃晃的虎头刀。不等冷不语继续纳闷,泠泠寒芒劈落,而冷不语却未动。骰至娇在他身后已经着急,要上前,冷不语牵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示意无须动作。
刀将落,一声龙吟,这十几个汉子竟被冷不语一剑打散,各有负伤。看去,冷不语右手反手握着黑剑破军,而人,依旧面无表情。
骰至娇悄悄将嘴凑到了冷不语耳朵边,吐着热气缓缓开口道:“我说,剑圣大人,你一直防着前边的人,那后边的人,你能······”
骰至娇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而冷不语则冷哼一声,不屑道:“大可试试看,赌徒少了只手,倒也不是不可为。”
冷不语后边没长眼睛,自看不到骰至娇做了什么。那隐约的杀气瞒不住,再者,这七星剑客,从始至终,不曾信任过这女赌鬼。
骰至娇哈哈一笑,走到了冷不语面前,噘着嘴,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冷不语眉头不由一皱,那东西,竟是一张卷起来的烧饼。
骰至娇撕下一块,放进了嘴里咀嚼,随后眯上眼,一脸享受的样子。
又是撕咬了几口,颇为满足的样子,含糊不清道:“不愧是必胜客的烧饼,可真好吃。”
冷不语有些纳闷,这女赌鬼,究竟要做什么?拿烧饼谎称暗器诈自己么?
冷不语左手惠冬,骰至娇手中那卷起来的烧饼被横劈成两半,切口平整。冷不语拿过了一半饼,咬了一口,随后不由皱眉,直接将嘴里头的烧饼给吐了出来。这动作,不由惹得骰至娇皱眉。
“咋了,这么好吃的饼,你还嫌弃么?”
冷不语不由一声嗤笑,道:“这饼若是用活面做的,或会好吃些。”
“啥意思?”
明明身处狼窝,可这两个人竟是开始聊天侃地,好是欢乐的样子。那些个负伤的汉子,还有那白头老翁都相当气愤,可气愤毫无作用,眼睛也无法杀人。
冷不语直接转过身朝门外走去,这一回,他没有去签骰至娇的手。也是转身的刹那,一把利锥刺穿了冷不语的右手,冷不语一个吃疼,本能性回身,抬起左手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用了十成力,其势凶猛,恍若惊雷。骰至娇猝不及防,左脸被冷不语手背狠狠扇上,刹那身子朝右侧飞出。起身,左脸红肿,鼻血也流了出来。而冷不语,虽依旧面无表情,可那双眸子,尽是失望之色。
冷不语抬起了右手,将棱刺缓缓拔出,血溅在了蓝衣斗篷上。“叮当”,棱刺落地,冷不语未有一语,再次转身朝小门走去。
“这棱刺上有剧毒,你······”
骰至娇的话依旧未说尽,冷不语回应她的还是一声冷哼,听他道:“若只是如此想杀我冷不语,痴心妄想。”
当冷不语走出了赌坊,这赌坊里头的喧嚣停止了,打人的,被打的都停了手。这些人整整齐齐站在赌坊里头,好似操练得当的军队。
那白发老翁也换了表情仪态,走到骰至娇身侧,恭恭敬敬询问:“贾大官人,这剑圣,当真会暴毙大街么?”
骰至娇的脸虽说依旧红肿火辣辣,脸上却是邪魅表情,也如冷不语一般冷哼一声,随后道:“桃花庵的毒,怎会是这般容易解的。”
再说冷不语,出了赌坊,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不由皱眉。这棱刺上头莫不是除了毒药,还抹了铅么?这棱刺扎出来的伤口就同一个孔洞一般,若抬起手来,怕还能令阳光穿透。血还在流,冷不语直接把自己的蓝衣斗篷撕下了长长一布条,单手包扎,用牙齿绑了
一个结。
如此,倒能做应急止血。还是得先寻个郎中,把伤口好好处理,免得到时候化脓,手就用不了了。
可才走几步路,视线逐渐模糊,眼皮逐渐沉重,脑子,也一点一点昏沉,好似马上就要倒在一边,昏死过去。
在冷不语的身后,自是跟了几个与寻常行人无异的家伙,冷不语在前头走,这些人在后头不紧不慢跟着。
等到了一小巷子,冷不语的身子好似重如千斤,得扶着墙前行。冷不语朝巷子里头走,恰巧这条巷子,是昨日冷不语救惠冬的那条。里头的尸体被处理,血迹被打扫,这寒酥城的官差也是有意思,甚至把杂物也都清理干净,变得整洁了不少。
那两个在后头跟踪冷不语的互相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才转过弯,进这巷子,一道寒芒袭来。那个走在后头的当真悲催,被冷不语一剑贯穿胸口,随后冷不语左手朝前一拉,把这死透的家伙给拖进了巷子。那个离冷不语近些的家伙刹那慌了神,本能性想朝巷子外头跑。
只听风声,他的右脚脚筋断了,随后听到冷不语冰寒彻骨的声音,道:“同本尊说说,那贾大官人,什么人物?”
可性命攸关,这人哪里听得进去,拖着腿想继续跑,可又是风声过耳,他的左脚脚筋,也断了。身子不稳,直接正面朝下摔倒在了地上。
又听冷不语冰寒彻骨的声音,道:“自个儿爬回来,半个身子露在外头,不雅观。”
这人还想继续朝前怕,可又是风声,这一回,他的双手手筋断了。终于,这本以为只是跟随一个将废之人的悲催家伙再没法动弹。
而冷不语依旧是冰寒彻骨的声音,道:“自个儿爬回来,说了,保你不死,替你寻最好的大夫,把手筋脚筋接回去。”
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死,另一条路,是晚死。常言道,好似不如烂活。这悲催家伙自也如此,他就如同一条蠕虫,就这么一点一点蠕动了过来。爬过自个儿伙伴身侧,看到伙伴那死不瞑目的样子,更是心里头不由发颤。
当他到了冷不语脚边,努力抬头看去冷不语,只见这七星剑主正在那一点一点将用来绑手的蓝布条一点一点解下,那样子,全无先前要昏厥过去的迹象。
冷不语把蓝布条全解开了,随手丢弃了蓝布条,那蓝布条上的确有他的血迹,可他的手······
他的手竟不再流水,那伤口处有一点亮晶晶,仔细打量,那伤口竟已结冰。
第三十八章:人干不出
冷不语双眼不见情感,看着那四肢尽废的可怜家伙,冷哼一声,问:“是谁告诉你们,用毒,能杀了我冷不语的?”
这可怜的家伙听到冷不语的话,在看他如今没事人一般,心头当真如同被那把上了毒又抹了铅的棱刺一般,一下一下捅着刺着。万念俱灰,可,依旧渴望着生,不愿去死。
冷不语俯下了身子,蹲在这可怜家伙身前,问:“骰至娇,也就是你们的贾大官人,什么来头?”
这可怜家伙看着冷不语,想避开对视,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头总觉得,他如果敢这么去做,或许,会死得更惨。冷不语冷哼了一声,手指微微一动,一把牛皮色的短剑落地,割破了这可怜家伙的脸颊。滚烫的血液自伤口流落,弄湿了半张脸。
恐惧,无限的恐惧。
“骰至娇,也就是你们的贾大官人,什么来头?”
同样的问题,一模一样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悉数钻进了这可怜家伙的耳朵中。
这可怜家伙张合着嘴,却似没有发出声音。
冷不语微微皱眉,道:“哑巴?那也就没必要······”
“不,不,不,我说,说,我说!”
终究啊,唯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在什么财权女人面前,只有活着,才好去享用这些。这可怜家伙咽了咽口水,只得开了口,道:“贾大官人,贾大官人,她,她是我们必胜客的大东家。”
听到这答案,冷不语眉头不由皱起,有些发愣。这赌鬼女,竟还是赌坊的大东家。本以为那些个赌坊的家伙只是因为骰至娇是个熟客,且出手阔绰,是只难得的肥羊,才会这般恭敬熟络。
怎会想到,这女赌鬼,竟是寒酥城这么一间四楼高的赌坊的大东家。
当真有趣。
“我,我说完了,大侠,大侠,您放了我吧,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啊······”
冷不语点了点头,认同了这可怜家伙的说法。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正稍稍宽心,可冷不语再次开口,道:“且问你,若是在你们赌坊输光了银子,当如何?”
“不打紧,咱们这可以当场借款。”
“哦,可要物品典当?”
这可怜家伙摇了摇头,道:“不用,不用,要多少,会有掌眼的来断,现银,当场给,签个字画个押就可。”
冷不语又点了点头,又问:“可借多少?”
“依人而定,有的人十两,有的人一百两,也有······”
话未说完,冷不语打断了他,道:“那,赌坊里头利息,怎么个算法?”
“当日出当日进,分文不取。”
冷不语听了,也觉得有趣,玩笑道:“那你们还做个公道事,利息不取。若是晚了些日子呢?”
听到冷不语这般问,这可怜的家伙沉默,闭上了嘴。看到他这般模样,冷不语再次皱眉,也不等待或再给机会,直接给了这家伙一巴掌,道:“说。”
“也,也,也就一分利。”
冷不语点了点头,道:“一年才一分利,倒也不差。”
听到冷不语的话,这可怜的家伙又是一脸便秘模样,冷不语觉得奇怪,又问:“一月一分?这当真是笔不错的买卖。”
可话落,这可怜的家伙依旧那般表情,令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动手想抽他。
“别打了,别打了。”虽说没有用到利刃,可冷不语的巴掌,虽未全力,可也未收力。每次一巴掌下来,都令他脑子发闷,着实不好受,急忙解释道,“是,是,是一天,一天一分。”
听到这可怕的利息,冷不语不由怒眉,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随后冷不语怒睁双眼,自牙齿间蹦出一个又一个字,问:“那么,还不上呢?”
这可怜的家伙再不敢隐瞒疑惑迟缓回答,急忙道:“那,那就良田宅子,牛羊鸡鸭,凡能抵债的,都不是不可。这,这,小的不是放账的,这和小的没的关系啊。”
冷不语微微一笑,可他的笑,令这可怜的家伙更是心发慌。
冷不语清了清喉咙,道:“那,幼子,女人,可能抵债?”
冷不语问了,可这可怜得家伙刹那满头大汗,再不敢继续往下讲。冷不语又是呵呵一笑,道:“那,那些个女人你们享用之后,可是还能再卖个价钱?那些孩子······”
想到了孩子,想到了去年曾处罚过的一位犯事楼人,冷不语眼睛不由睁大。他的脑子里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年纪不大的娃娃,身子奇形怪状。冷不语倒吸了口凉气,声音缓慢道:“你们这赌坊,可做采生折割的买卖?”
听到这四个字,这可怜的家伙险些昏厥过去。冷不语站起了身,声音再次冰寒,令人听了心里头不由发慌。冷不语呵呵几声,微微摇了摇头,道:“问完了,滚!”
听到这可怕的家伙答应放了自己,这可怜的家伙如蒙大赦,不断扭动着身子调转了方向,一脸兴奋朝巷子口蠕动,想着尽快离开这恶魔身边,才能早早脱离魔窟。可这冷不语当真不算个东西,当他的
脑袋快要露出这巷子,一阵风声,这可怜的家伙,心里头发凉了。
还是那把牛皮色的短剑破风来来,短剑落下,只觉疼痛,他的左侧耳朵,没了。随后撕心裂肺的痛呼声,眼泪也是止不住流了出来。又是脚步声,那恶魔渐渐靠近了自己。那牛皮色的短剑自行脱离石板,飞起。随后又闻破风声,短剑再次落下,又是一阵钻心疼痛,这可怜家伙的另一只耳朵,也没了。
“你,你,你······”
冷不语的声音依旧冰冷,全无感情,道:“本尊答应放了你,是因为你们伤不到本尊。可是啊,那些个被你们害了的人,若有本事,若有机会,会如何对待你们?”
语落,一阵冷笑。
不断有呼呼风声,从最初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声音一点一点小了下去,直到最后,只听利刃刺入身躯的声音。一下,两下······
冷不语看着这可怜的家伙,他的耳朵、鼻子、眼睛,皆自脸部被分离开来。他的双手,是跟手指皆断,双腿,小腿自膝盖被短剑一点一点割开,分离。这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头,可这人没死,还喘着气。
或是折磨够了,冷不语也收了手,叹了口气道:“本尊司职善刑堂,这般刑法,也是用一次反胃一次。可惜啊,这次来寒酥城,本不该多管闲事,可,当真不管,心里难安,夜里,睡不着觉。还有啊,莫说本尊干的事情,是人干不出来的,你们干的,又可是人能干出来的?”
语落,冷不语双指打出数道冰寒剑气。剑气打在这可怜的家伙身上,但凡有伤口地方,均被冰封。
做完了这些,冷不语握着牛皮色短剑再次俯下身子,蹲在了这可怜家伙的身侧。随后,他把牛皮色短剑在这可怜家伙身上擦了擦,确定剑刃擦干净了,也就收回了胸前剑鞘中。
随后,迈着步子,离开了这小巷。而那可怜的家伙,还在那如将死野狗一般,嘴巴微微张合,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这可怜的家伙就这么在这巷子里呆了得有两三个时辰,那赌坊必胜客的人才寻到他。那些人看到他的时候,都是不由倒吸了口凉气,有些接受能力差点的,当场呕吐出来。
人被带回了必胜客,当众人,包括骰至娇在内的人看到这可怜家伙这模样,都如那些寻到他的人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有人当场呕吐出来。
白发老翁内心气愤,握着拳,跺了跺脚,冲骰至娇恭敬道:“贾大官人,这,这暮寒楼的小子实属过分,这,这哪里是人干得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