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章 新款蛇皮袋
贞观十四年早春，是苏吉利难忘的一次早春。
这一年，她在历佛骨劫难；这一年，距离她收集齐护生镜碎片很近。
这一年，是她再次继任纠察灵官的第二十一年。
这一年，她……嘴瓢了。
都怪金瓜子，出个馊主意！
明明有不可预计的后遗症却不说，搞到现在自己成了个锯嘴葫芦！
锯嘴葫芦苏吉利闷着声看完了孙悟空在西游路上吃的第一次战败，又闷着声看着孙悟空变身老主持赴会被识破无奈请来了观音，到最后佛光普照之际，熊罴怪被观音如愿收入后山紫竹林，闷着没出声。
身侧的摩诃和陆清远、周真严早已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不过他们却没想太多，只当是苏吉利旁观太过认真，不小心魔怔了。
毕竟是个没几百年的小妖，修行路上难免出岔子，不然怎么解释那只苍狼妖也是个怪口音？
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饶是知道苏吉利非故意，摩诃和周真严三个还是耐不住寂寞时不时来讨教一二。
“来福仙倌，你看看我这处的册子记得如何？”
苏吉利紧紧抿着嘴巴看了摩诃一眼，点头。
意思是还不错。
摩诃没能得苏吉利回应，默默转身，又换了周真严上来逗人。
“来福仙倌，今日观音收妖十分不凡，你可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能得这样的机缘，到紫竹林内修习佛法？”
苏吉利还是紧抿嘴巴，不过这次却是摇头了。
紫竹林她可不想去，佛法么……不用去紫竹林也修得。
周真严失败退下。
陆清远姿态飘飘，朝摩诃和周真严递了个看我的眼神，自腰包内掏出了一个白花皮的手包袋子递向苏吉利。
“来福仙倌，我一个仙友炼制了件宝贝，有些眼拙看不出来，可否劳烦来福仙倌帮我看看这材质是用什么造的，又有什么特殊的功用之处？”
那白花皮纹路清奇，花色圈染极为规律，一圈圈套入顶部折扣处，居然和苏吉利前世见过的一些皮包十分相似。
她卸了心防，下意识便道，“这个家伙什，不会用了早几日那个蛇赖子皮造的吧？”
遭了！
苏吉利重新将嘴巴封紧，对面的陆清远却已经功成名就的退下，还顺手将破关成功的‘新款蛇皮袋’塞到了苏吉利怀中。
“来福仙倌真是好眼力，这蛇皮袋确实用了那条白花蛇的皮，我还和摩诃周仙友打了赌，赌你一定能认得这宝贝的来历，我赢了。”
下一秒，陆清远就得意洋洋的转头看向摩诃和周真严，抬了抬手，“你们输了，说好的东西呢，别想挨过去。”
苏吉利眉头一皱，十分怀疑陆清远说的打赌内容根本不是什么认识宝贝来历，而是赌她会被谁攻破开口。
苏吉利在心嗷嗷的气啊，又把金瓜子拎出来骂了一通。
“都怪你！”
金瓜子默默承受了。
直等苏吉利冷静些才幽幽的道，“吉利啊，这事儿真不怪老子，老子也算看明白了，西游路上这些个妖精或多或少都不简单，日后有功德的估摸也不少。你做了一次，肯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苏吉利一摔，“还怎么办？凉拌！要不是听了你的鬼话，我怎么会变这样，这下可好了，什么时候我才能变回去？难不成以后都要……”
“欸？”苏吉利猛然顿住。
金瓜子则是大喜出声，“哎呀苏吉利，你正常了！”
苏吉利脑门一梗，下一秒失控嘴皮又秃噜了，“咱个一直都正常的好不噻！”
……金瓜子张了张嘴巴，有些无言。
“这怎么回事？还时灵时不灵了么？”
苏吉利也在想这件事，她可太希望自己重归正常了，想起方才的心境，她试着稳住燥乱内心，重新慢慢的道。
“现在呢？”
金瓜子眼睛一亮，“好了！好了好了，又好了！”
苏吉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后遗症是会慢慢消除的，前些日子就算我冷静的时候也没法控制，如今却能正常了，估计再过几日就可以彻底恢复正常了。”
金瓜子也松了一口气，它也害怕苏吉利一直用奇怪的腔调和它说话。
壶生数年，这样腔调奇怪的主子它还没遇到过呢，好吧，现在可以算遇到过一个了。
***
春融时节，唐僧和孙悟空两人一马行到了乌斯藏国境内。
戍国边境最近的山庄，名叫高老庄。
而苏吉利也终于不负众望的摒除‘心魔’，恢复正常。
当然对于这件事，只有她和金瓜子比较高兴。
摩诃周真严陆清远三个是一脸失去乐趣的遗憾。
四个人的关系比当初初见时少了很多生分，好像因为苏吉利的四川口音一事儿突然就拉近了关系。
从某一日，摩诃突然主动告诉她其实他也是天庭前位揭谛就可以看出，苏吉利在发现自己被十四师弟划归为自家人，也很高兴，然而高兴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她就默然了。
因为金瓜子突然告诉她，高老庄庄主高太公的大女儿高香兰，是个功德魂灵。
而且近期有命劫。
呔！
苏吉利几乎是青着脸控制着分魂混进了高老庄。
要不是知道这一次收服猪八戒，高老庄没有死一个人，她就要拒绝这一次拯救行动了。
后遗症的事儿让她十分后怕，很担心自己再一不小心染上什么嘴瓢外国语的习惯。
在装成个丫鬟四处探查，发现听到的都是人话，苏吉利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
“金瓜子，你确定高香兰只是有一次命劫，不是要应劫丢命了吧？”
金瓜子切了一声，“你若真不想救走人便是，何必如此窝窝囊囊？不就是被迫说了半个月的口音，至于这么不信任我么？”
至于，非常至于。
苏吉利十分重视自己的人设，可现在发现，她的人设已经在一条无归路上一去不复返。
还好她那一嘴瓢四川话的样子只有周真严和金瓜子几个知道，若是被天庭诸人都看到，那她的脸还往哪儿搁？
好吧，一个小虾米说四川话，估计也没那么大影响力。
反正她现在是‘来福仙倌’，不是‘苏吉利’字来福。
519章 高香兰的秘密
乌斯藏国边境比起中土大唐的长安城乱的很。
唐久师和孙悟空进了高老庄范围内不过半日，就遇到了好几场骚乱。
什么打家劫舍的江湖大盗是个黄鼠狼妖、采花圣手狐貔貅被现场抓获实则只是个和女郎比美的田螺妖。
整个高老庄内对于妖精的接受度都极高，虽然动乱频生，苏吉利却发现这里的人和妖之间有种奇怪的和平生活模式。
倒是有些意思。
唐久师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状况，他直觉在此地会出事儿，便故意指着孙悟空往庄子里造型最阔绰的房舍走去。
“悟空，咱们今日就去那家瓦院求宿吧。”
孙悟空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上前叫门。
他并不打算揭穿唐久师看起来虚荣十足的选择。
哪里是随缘一指，分明就是想睡张好床，出家人真真假假也不好辩驳，反正就算说也说不过。
许是被唐久师闷的，孙悟空进了大宅就开始和小厮唠嗑。
“客家，你们屋子里这妖气比外界也不少，甚至还浓郁些，难道也和那戴大园子一样在豢妖么？”
豢妖是高老庄常见的一种人与妖齐修炼的法子。
主人和妖精签订平契，之后妖精给主人分享部分法术能力，主人则定期给妖精施与一些精血做养。
算是双方各取所需。
谁料那小厮却像被揭短般十分慌张，支支吾吾的说这是主人家的私事儿，将唐久师和孙悟空安排在最外围的客房就飞快不见了。
此时高府正房内，附身在高太公长女也就是高香兰身上的苏吉利，正在和她豢养的镜妖吵着解契。
苏吉利到高府已经一个月有余，进到这高香兰身子却只是三天前的事儿。
原本以为高香兰一介凡人，附身会比那个凌虚子更容易些，可苏吉利万万没想到，这位高府长女光豢妖就有足足三十只！
难怪一身皮肉脆弱不堪，换谁隔段时间放血养一波妖精也受不住啊，而那所谓的大劫，估计也不简单。
旁人来说可能就是一场风波，换到这位高香兰身上，光一场高热就能让她三个月下不了床。
体弱至此，随便附身反而会适得其反，苏吉利好不容易等到高香兰放血结束又将养了小半个月才顺利附身进去。
附身成高香兰的第一件事，便是寻妖解契。
这位高香兰性子柔顺来妖不拒，整个高老庄，结契最多的也不过就十五只，她可好，居然豢了三十只妖精！
苏吉利便开始一只一只的处理，一个月前十五天，每晚都有两只妖精前来找高香兰要精血。
在苏吉利的努力下，已经赶跑了六只，今晚来的是一只猫妖和一只镜妖。
猫妖已经被解决了，可镜妖却屡劝不听，甚至还哭嚎着若是高香兰解契它就去死。
苏吉利为了保持高香兰的人设，忍着没发火，没想到这镜妖还蹬鼻子上脸，言道既然猫妖和前面的妖精都走了，那它们的那份儿精血就该她喝。
“喝你妹啊！”苏吉利的人设马甲被这没皮脸的镜妖激怒，再次被主动扔掉。
她趁着镜妖愣神的空当，抄手就将那妖精附体的镜子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啪啦”声让镜妖得寸进尺的嘴脸裂开，挨过最初的震惊后便开始破罐子破摔，大声嚎啕起来。
“高香兰！你不是好人！当初我要寻死，是你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要养我，如今却说话不算话不管我了么？我这就告到猪庄主那儿去，说你豢妖不管妖，要看着我死！”
镜妖拖着残破了一角的身子，威胁话放完就要走人，谁料方才还站在一旁抱肘的‘高香兰’竟然一个跨步就越过来，将它狠狠踩在了脚下，捻了一圈。
碎裂声自镜口的缺出蔓延开来，镜妖原本就是附魂，本体若是不在可就彻底玩完了，当即慌了神。
“你你你，高香兰你要做什么？”
苏吉利的脚搭在剩下那一圈还算完整的镜面上，呼了一口郁气。
“你说我要干什么？叫你来是为解契，你倒好，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想告到猪刚鬣那儿去？你当真以为我怕他？”
镜镜妖被苏吉利脸上陌生的狠厉吓住，哆哆嗦嗦抖了抖，骨头终于软掉了。
“解契，我解还不行吗？大小姐您脚轻些，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到的一面宝镜，若是真的毁掉我可就真要散魂了！”
嗤，苏吉利才不会信这种鬼话。
镜妖的魂魄已然凝实，就算她真的踩碎了这面镜子，它转头就能附身到旁的镜子里去。
顺利解决了第八只妖怪。
苏吉利觉得自己的身子距离健康又近了一步，颇有些成就感。
“等到十日后所有的妖精都解契玩，再养上一两个月，这身子也就能抗住那一次大劫了吧？”
金瓜子不置可否，“老子怎么知道？要救人的可是你，该怎么做你自己看办就成。”
苏吉利无趣的切一声，转头捞过披风出了门。
这个高香兰，明明豢了三十只妖精，得了它们的一部分本事，却一个都不会用，白瞎了那么多年的精血。
她既然来了，当然要替这位大小姐出出气，‘捞回本钱’，将余下的那十二只妖精的馈赠用个彻底。
来寻高香兰结契的三十只妖精里，交换的小法术有些杂乱，一开始还估量着高老庄内姑娘的喜好出份子，后来便随意起来。
苏吉利解掉的那几个，刚好是一些美容加成。
譬如偶尔一次的‘秋水**’媚眼；又或者偶尔一次暴饮暴食的消化胃口；当然还有比较诱人的诸如每月一次从头到脚的花香浸浴。
苏吉利啧了一声突然后悔，应该先挑着将妖怪解了，而不是三下五除二的一船打翻。
有几个其实她也很感兴趣来着。
她走到大院中央坐在一个青石台上，开始晒月亮。
这是一只玉兔妖和高香兰交换的小法术，每月一次的月光浴，可保三日体质清凉。
明日后日还得对付几只难缠的妖怪，她的保证自己身心清静，可别太暴躁了。
苏吉利当莲花的时候没少蹭月华之精，在高香兰身子里感觉又变了些，正当她想好好品味二者区别时，身后冒出来个略带惊讶的声音。
“大姐？你大半夜不睡在这干甚？”
苏吉利扭头，愣住了。
是高翠兰。
她目光下移，略过那几簇露出来的猴毛时，顿时警铃大作。
不好，是孙悟空变的高翠兰！
520章 集美不要走
假香兰苏吉利，遇到了假翠兰孙悟空，一时间还真是有点怵。
也不知道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看不看得出她的魂体，苏吉利生怕被当白骨精一棒槌送走，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啊，不是……是，三妹，今夜月色不错，我出来赏月。”
找回了些许理智，见孙悟空面上也没什么不对，苏吉利心头微松连忙告辞。
“嗨，你看我这身子骨到底弱了些，才刚坐一会儿就觉得体凉，这就要回了。”
她撑着青石桌子起身，目光又和孙悟空对视一眼，见他虽然瞪着自己却没有行动，连忙转身。
刚走了两步。
“大姐，等等，你别走。”
……要屎啦！
苏吉利心头哀嚎，提着小心扭头，见不是金箍棒砸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这分魂确如师傅说的是个宝贝，连火眼金睛孙悟空都没看出问题。
她找回自信拉了拉大氅，再和孙悟空对视上已经没了怯意。
“三妹，叫我有何事？”
孙悟空根本没看出眼前‘大姐’的瓤是个熟人。
他现在一心想着要去见猪刚鬣，一个人太容易被识破，遇到高香兰，真的是再好不过，当即上前将苏吉利挽在了身侧。
“大姐，你也知道我那家子这几日脾气不好，我正好有事想问他，你方不方便和我一起去啊？”
当然不方便。
你们夫妻两个过夜生活，带上我作甚？
更别说孙悟空是个假货，她也是个假货，两个假货碰到一处，要是都被猪刚鬣识破，该谁先跑？
苏吉利扯了扯孙悟空“带毛”的胳膊，没扯动，只能佯装害羞道，“三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夫虽然偶尔心情不好，但对你却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再说了你们夫妻见面，拉上我算什么事儿。”
她又扯了扯胳膊，还是没成功，脸色开始变了。
看来孙悟空今日是铁了心要带个敲边鼓的，她可真是晒月亮晒出个大麻烦。
孙悟空果然没放弃，又劝了几句，终于将苏吉利“说动”，二人这才你挽着我我拖着你，到了高府西园。
猪刚鬣的院门内。
刚走到门前，内里就传出一阵女子的哀戚声。
“猪大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苏吉利面目惊讶的看向孙悟空，心内则暗骂了一声。
居然是方才那只镜妖，解了契还真来告状了！
高老庄内人妖能和平共处，多靠着猪刚鬣武力镇压，镜妖这是想鼓动猪刚鬣替她讨公平呢！
真是岂有此理。
孙悟空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发现手内一松，前一秒还老大不情愿跟过来的大姐，后一秒就啪啪的主动敲响了院门。
“镜妖？我知道你在里面，真是好大的脸！白吃我那些年的精血被解了契，居然还好意思告到我妹夫这里来！”
苏吉利回头，瞬间就将愣神的孙悟空扯了过来，正对上开了半扇门的猪刚鬣。
“现在翠兰也在，你们夫妻二人给我评评理，到底我是该解契还是活该让这心眼没足的小妖吃尽精血体弱而亡？”
镜妖趴在地上，愣了。
孙悟空也愣住了。
苏吉利还气汹汹的，惶不知自己的马甲丢了个完。
猪刚鬣却是一个恍然回神，赶紧上前扶过了媳妇高翠兰，“怎么这大晚上的过来？院子里林阴露水多，可别染了风寒。”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苏吉利留下就扯着不愿离开的孙悟空强行退场。
孙悟空哪儿愿意走人啊，他来还有正事呢！
只是这老猪妖的胳膊劲儿也忒大，他若强行拍开必然露馅儿，只能期期艾艾的回头望了一眼苏吉利。
“这，夫君，大姐还在外间呢，留她一个不好吧……”
猪刚鬣头也未回扯着她继续走，只扬声道，“大姐，这镜妖烦了我半夜，你既然看不惯就亲自处置了吧，若处置不了再来同我说一声，我亲自替你处置，翠兰身子骨弱，就在这里多留了，您请便。”
便便便！
苏吉利巴不得他们俩赶紧走。
她此刻还在怒气头上，也没管这作态可能会露馅，抄手就将镜妖附身的镜子捞回来，再次摔到了地上，这一次，连个好镜面儿都没给它留下！
“个吃里扒外的，让你告状！”
眼见的一团白雾仓惶蹿出跑远，苏吉利这才舒了一口气儿。
正要离开，屋内却一阵狂风大作，一声惊呼自内堂惊骇传出。
“你不是翠兰！”
伴随着这声高呼，孙悟空的本音嘎嘎笑开，金箍棒一甩便将满屋子的墙壁连带桌椅板凳尽数掀翻。
苏吉利惊愕至极，翻腾出的乱象里，就只看到自己的身子如那浮萍般，随着一块砸过来的木板直接飞远，撞在了后头的高墙上。
内外夹击，一口鲜血直接就喷涌而出！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高香兰的……大劫啊！
昏死前，苏吉利就只想骂一句，“猪刚鬣，我去你仙人板板！”
早知道今日是来自找倒霉，她何必要出门晒月亮？
不对，要要怪也怪那个猢狲，非拉着她来这旮沓地儿见夫君！
“孙悟空，你也给我等着！”
苏吉利终于晕了过去。
早知道有今日，她干吗费心费力的解契？
直接气血不足的在屋子里养着不就好了？
三日后终于被救醒的苏吉利，悠悠刚转醒，就被个面容熟悉的女郎扑在伤口处嗷了一声。
扑上来的人，正是面容和鸾月九分相似的高翠兰本翠兰，这一次是真的翠兰。
“翠兰，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苏吉利憋着一口气儿，总算是说出了话。
高翠兰慌张离开，身后高太公和一堆莺莺燕燕的小娘又接着她冲上来嘘寒问暖。
苏吉利强撑着一口气儿和她们道了几句，赶紧借困清理了房间。
转头就去找金瓜子。
“金瓜子，怎么回事，我怎么还没离魂？昨日那么大的木板撞过来，还不算救人？我这到底是算救了还是没救？”
金瓜子一脸沉重却十分坚定的摇头，“苏吉利，这并不是高翠兰的大劫，而是你的。”
我的？
苏吉利恍然，“你说佛骨劫难？”
金瓜子点头，“昨日你时间赶得太好，虽然受了伤可身上的佛骨气息却浓了几分，当然该算是渡了一次佛骨劫难。”
等等，苏吉利一咕噜坐起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一遍。
头好身子也好好的。
又试着张嘴说了说话，也没什么口音。
她咽了一口口水。
“这一次，好像没什么后遗症。”
金瓜子默然，没有出声。
后遗症是必然的，大概、应该、也许、可能是还没被发现罢了。
***
一场伤养的解契都没能继续，这一晚上，苏吉利迎来了扎堆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只妖精，要她兑现豢妖的精血。
……苏吉利瞬间怒火高昂。
这帮妖精是真不在乎她死活啊，前头内伤外伤连站都不能站，这就要吸她血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屋子里的七只妖精，嘴皮子一上一下，就说了声。
“好！”
……好？
苏吉利再次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明明要说不行，都给我滚啊！
怎么就成了好？
金瓜子则恍然大悟的扶额大叹一声，“就知道没好事！”
苏吉利，竟然把高香兰那幅软绵绵说不出拒绝的性子当毛病学了，这下好了，说不出句话该怎么办？
521章 约香兰
摩诃、周真严和陆清远三个，发现今日的苏吉利很奇怪。
大清早就捂着嘴，问什么都点头，顶多来一个好，听着嗓音也十分正经，怎么就怕说话了？
他们三个平素少言，倒也没发现什么怪处。
可此时高老庄内的苏吉利分魂，就没那么自在了。
她现在正背着高香兰的躯壳，胡天胡地的应承人事儿呢！
大早上的，几只妖精冲进门来要豢妖的精血，原本打算解契的苏吉利，明明解契两个字儿就在嘴边，到头来就成了好。
然后几只妖精就眼睁睁的坐等她放血。
苏吉利憋屈半晌，终究是放血送走了妖怪。
临出门还听到那几只妖怪围在一处嘀嘀咕咕，“那镜妖不是被解了契，今日她怎么还给咱们精血？”
“那谁知道，有的吃就吃。”同来的妖怪没啥心肺，东西到手就不管旁的了。
苏吉利在门内听的五脏六腑都在憋屈，却没办法。
就算是当年在南北方天里挺尸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这样烧火挠心啊。
苏吉利在原地急的蹦了蹦，一个劲儿的问金瓜子。
“到底什么时候大劫？还有多久能离开？再待在高香兰身体里我就要原地爆炸了！”
金瓜子被苏吉利原地爆炸的形容逗得乐不停，关键问题却不回答。
天意这种事儿，谁先说出口谁就输了。
于是好不容易熬过了每月的豢妖鲜血日，苏吉利又迎来了以高太公为首的流水相亲宴。
整个高府，高太公最愁嫁的便是这个大女儿。
甚至小女儿嫁给了个跋扈的猪刚鬣他都没有过多担心，更何况前几日那妖怪已经被降妖的**师赶跑了。
打铁要趁热，高太公趁着门户清静，赶紧叫来了高老庄远近的良家子弟，开始给高香兰相看。
三女儿嫁了个妖怪，大女儿说什么也得嫁个正常人，门当户对他都不指望了，只要女儿看得上，入赘他也养得起！
高香兰并不丑。
相反，三个女儿里，她算是最美的那个。
可再美也熬不住一个月放十五天的血，再加上女人每个月都有的亲戚什拜访，高香兰整个人，一年到头都因为缺血而脸色蜡白，行路无力。
看着就像个不久于人世的。
在一打听她还豢了三十只妖怪，再心大的都不敢上门提亲了。
虽然陪嫁多，但高老庄有庄规，夫妻过世，另一方必须要守足三年孝、豢三年妖，才可以自行婚嫁解契。
要知道高香兰可是豢养了足足三十只妖！
她一死，下一个下地府的人估计就是她相公了。
如今可好，猪刚鬣跑了。
高香兰又在前几日突然解契了十来只妖精。
消息一传开，大家立刻就都心动了。
高太公两手一拍，当即欢天地喜的去安排了，好险办事儿前还记得这是女儿的终生大事，特意来问了一嘴。
“香兰，爹想给你办个秋花宴。”
“……秋花宴？”苏吉利刚听到的时候还没明白，小厮在一旁解释了一句她才摇头。
结果到嘴边的不行，就成了“好。”
……
见女儿一脸血色突然泛红，高太公还当是女儿害羞了，当即笑起来，叮嘱丫鬟这几日要给小姐多吃些调补的就匆匆去收拾了。
苏吉利气闷于胸却不得解，也终于隐约明白要帮高香兰渡的劫是什么劫了。
桃花劫。
果不其然，秋花宴上来参宴的，足有一半多都是伪装的男妖！
偏偏高太公是个睁眼瞎，只觉得都是因为大女儿人好颜高，所以来的都是容貌上佳的准女婿，一张脸险些笑开了花。
扯着高香兰，一路上遇到个拜会的就将她祭出来介绍一遍。
“小女高香兰，年方二十，还未许了人家呢，不知这位公子从何处来啊？”
……
苏吉利憋了瘪，也曾试过反抗或者拆穿，“爹，方才那位是狼妖……”
高太公听的皱眉，“香兰，你何时能分是人还是妖了？”
“……爹，我那是……”
高太公一脸安抚的拍了拍高香兰的胳膊，“别怕啊，爹保证给你相看好，绝不让人将你也骗了去。”
“我……爹……”不是，不是啊！
他们真的是妖怪！
狼妖狐妖狸妖花妖狐妖蛇妖！
爹啊，你看上的那些全是妖啊！
反而那些长得中规中矩甚至有些丑的，才是真的人啊！
可正如高太公说的，她现在是高香兰，高香兰又怎么能辨得出是人是妖呢？
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高太公一圈人介绍完，心道女儿也许早就有看上的却不好意思说出来，便十分体贴的将高香兰安置在外间的席面上，自己悄悄地躲到帘子后听墙角去了。
前头那一棒子妖怪，一个个的便围了上来。
“高小姐，这秋花宴的兰菊真是美，是吗？”
“是。”苏吉利看着眼前故作姿态的黄鼠狼妖，感觉自己的鼻子都要被那股隐隐的味道熏到了。
“那香兰小姐，可愿后日再同我约看菊花？”
看你妹的花，先洗个澡再来约人啊！
苏吉利涨红了脸，骂人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句“好的。”
……
帘子后头的高太公见到此景，推了下身旁的小厮，“记，李家二公子舒朗，得香兰两日后一约。”
小厮低头奋笔疾书。
……
“南村乡户胡公子，得香兰三日后一约。”
“万扈从长公子，得香兰明日一约。”
“罗家子生，得香兰两日后一约。”
……小厮疯狂的奋笔疾书。
书册子出乎意料的载了四张，听到老爷再没出声，他抬头试探一眼，这才发现老爷突然沉下了眉头，也在看着他。
“方才我说啥来着？”
小厮一愣，低头念了最后一句。
“胡家二公子金胜，得大小姐明日一约。”
“明日？”高太公还是沉着眉头。
小厮点头。
“有几个明日？”
……小厮眨了眨眼睛，这才恍然大悟的低头数了数，有些尴尬的小声道。
“老爷，有十八个明日，十三个后日，九个大后日……”
末了又跟了一句，“还有十五个今晚。”
……高太公听不下去了。
他一把扯过册子便从夹室冲了出去，正对上一个头戴虎皮帽的汉子也在约高香兰。
“香兰妹子，你可愿今晚子时与我在此约见？”
“愿意。”
苏吉利早已经麻木。
嘴不对心她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瞥见高太公抖了抖身子直冲过来，苏吉利恍然一惊坐起身子。
“爹？”
高太公将册子攥的死紧，瞅了瞅苏吉利，又瞅了瞅那长得贼丑的虎皮帽男，不悦的说了一句。
“香兰，不能答应了！”
再答应下去高府就要连摆七日的秋花宴了！
苏吉利眼眶泛红，心中却在高呼，丫的听这么久墙角早干什么去了，她酸了酸嘴角，应了一声，“好的爹爹。”
这次可算是嘴对着心了。
一场秋花宴，在高太公惶急的催促下突然告终。
522章 应从何人意
秋花宴结束的当晚，高太公将应约前来的数十个“准女婿”安排在一溜排的小隔间内，面沉如水。
苏吉利心知这是最后躲过桃花劫的机会了，委屈巴巴的盯着亲爹。
“爹，女儿的性子你也看到了，是万万不敢独自再见他们了，爹爹可愿和我同去？”
三人行，总得有一个人喊不行啊。
她现在的嘴巴，除了闭嘴就是“好、可以、行”，根本说不出拒绝二字。
那些白日里来的妖怪，想也知道准备了无数坑给她跳，不带着高太公，这一趟夜宴八成有去无回。
高太公也很为难、很想拒绝啊。
女儿相看女婿带个老丈人算什么事儿？
可想到女儿白日里连不行都说不出来的怂样，就在心内叹了一声。
自家的娃，到底还得自家来操心。
他将手里攥成皱巴巴的册子重新抚平，老眼瞪大，翻到了第一个晚间人选。
“今晚第一个，是王家公子吧？”
苏吉利心头微松，顺心顺意的应了一声，“是，爹爹。”
“一会儿进去，你先别说话，听我问。”
苏吉利眼睛已经笑得眯起来，她挎上高太公的胳膊，美滋滋的又应了一声。
“好啊，爹爹。”
有高太公坐镇，那帮妖精就算想浑水摸鱼，也得掂量掂量这位吃过不少盐的老太公。
***
隔室内，等了许久的“王公子”终于看到了正主高香兰……和她爹。
高太公怎么也一起进来了？
王公子黑了脸，却不好作什么样，惊慌万分的起来和高太公见过礼才尴尬的看向苏吉利。
苏吉利正摆了个清淡的笑容，柔柔的对他笑呢。
“香兰小姐好……”王公子是只猫妖，约到晚上就是为了和这位远近闻名的高小姐同居一室，做些好事。
白日里他搔首弄姿的暗示许久，听到高香兰连犹豫都没有的应承下来，直以为自己今夜要享受一次高级的鱼水之欢。
谁知道美人儿言笑晏晏，后头却还跟了亲爹。
知道打算泡汤的王公子朝高香兰靠近两步。
做不了别的，摸摸总行吧？
苏吉利白日里遇到的妖怪也分了好几种。
图钱的，图人的，图精血的。
像眼前这猫妖的，便是其中图她人的一种，还是只想睡不想负责任的那种。
呵，上下天庭仙佛人妖界，往前数几百年的灵台方寸山上，也有不少对苏吉利献殷勤的人。
若是进退有据懂得尺寸，苏吉利待他们也都是礼貌拒绝。
可像猫妖这种公然无状的，已经都被教训的留下了一生阴影。
亲爹在，这猫妖还被**支配的无限靠近，苏吉利的后槽牙不自觉磨了磨。
真当她这大小姐手无寸铁可以随便拿捏吗？
她指尖捏了捏，一团灰光一闪而过，还没扔过去，身侧却突然闪出个身影，将靠近的王公子又逼了回去。
高太公一脸的眉头皱紧，“你是隔壁村王家的那位二公子吗？怎么连避讳都不知道？我家香兰可还没许人家呢！离远些！”
他干脆上手将王公子搡了一把，直接推到了桌子后头，“对，你就坐在这！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王公子愣了。
……苏吉利也愣了。
高太公却回头一脸痛心的看着苏吉利，开始指责，“香兰啊，这人啊，皮囊好看又有什么用？有些人呐，光剩一张脸，品性礼节却早就被狼狗吃了，连渣都不剩，这个王公子，见面连半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就想贴着你，我觉得今日还是去隔壁在重新相看吧，爹替你做主了，他不行。”
王公子在高太公身后，被这一连串的指桑骂槐实际上就是在骂他的话刺的五脏焚烧，人形都快稳不住了。
苏吉利对着他，自然看得分明，眼见高太公上前来拉她，那猫妖又亮出了爪子打算给高太公来个黑虎掏心，苏吉利轻轻弹了下指缝儿，终于将指尖那一团灰色的东西弹到了猫妖下摆。
同时还送了它一记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猫妖亮出的爪子被苏吉利瞪得蓦然一冷，再回神时，高太公和高香兰两个已经拐出了隔间。
妖精行事，向来都是随心而论，这委屈它怎么会就这样忍下了？
于是猫妖彻底化出妖性形，打算先将高太公教训了再抓走高香兰好好处置。
刚跃了一步，就又觉得周身一凉。
这一次是下身。
它低头看过去，就见自大腿根处有一片猫毛在不受控制的自己脱落。
速度实在太快了，转眼就露出了一片白红的皮肉。
不对啊？
它一个月前才褪了新毛，怎么可能再蜕皮？
猫妖注意力转移下手挠了一把。
这一爪子下去，猫妖直接痛嗷了一声。
竟不止将那一片脱皮的毛挠了下去，甚至连那块所在的皮肉竟然也一起如棉花般被它轻轻刮了下去。
瞬间见骨！
***
听到隔壁结界内猫妖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喊声，苏吉利的笑容渐深。
她发现就算说不出不，想让自己痛快也还有很多法子。
比如一粒腐蚀丹，比如一壶真心告白酒。
第二个隔室，高太公目瞪口呆的搀着苏吉利，看着前头的一条青花蛇跳蛇舞。
方才这条蛇还自称青云公子，来自盛京，要举万贯家财迎娶高香兰到青府当主母。
谁知道一杯酒下肚，就开始言行无状的大骂“高府垃圾。”
“我就是没钱才来的高府！”
“为的就是高香兰的陪嫁！”
“听说高太公一辈子的家产，一半都留给了三个女儿当陪嫁！”
“老子虽然只是一条蛇，也是一条要钱要人的蛇！”
“只要得了高家青眼，吃香喝辣照样不愁吃穿！”
“修为低怎么了？不会法术怎么了？老子就会个化形术，照样骗得你们团团转！”
“等等……老子还会一样！老子会跳舞！”
青云刷的扯掉了衣裳化出蛇形，就开始在原地上下飞舞。
还别说，蛇舞跳的确实有几分味道。
但却吓坏了高太公。
他目瞪口呆过后如梦方醒，拉起苏吉利就冲出了隔间。
没再抱着侥幸去隔壁见什么新的“准女婿”，而是直接就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
“丫鬟呢么？随从小厮呢？给我把家伙什都拿出来！还有那面照妖镜！老爷我今天不招女婿了，抓妖！”
523章 五荤三厌为八戒
早秋刚过，高香兰自一场大梦中醒来。
梦里，她做了许多自己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
遣散了不想豢却硬上门的妖，还和爹爹想看了几位家室极好的男儿郎。
其中一位姓罗的书生，约了她半月后花灯节见。
当然也有一些真真假假，比如那些披着人皮却长了妖心的妖怪们。
还有秋花宴上言行无状内里黑水的来客。
还见到往日里最为正经的爹爹，冲到面前说抓妖。
高香兰笑了一声。
“小姐醒了！”
“小姐醒了！”
几个丫鬟高兴的将高香兰围住，一个扶人一个穿衣，很快收拾齐整。
高香兰总觉得这屋子里有哪儿不一样了，一时间却没发现。
“今日该喝的药呢？”
因为违心豢妖，高香兰每日都需要喝一大碗特制的高级汤药。
丫鬟却惊讶的咦了一声。
“小姐，不是您昨日让我们将药方停了，说从今日起就开始食补吗？”
“是啊小姐，”另一个丫鬟围上来，“小姐还说，就剩下几只豢妖了，等解了契约，从下月起连食补都不用了。”
高香兰一怔，“停药？食补？”那不是在梦里……
难道不是梦吗？
恍恍惚惚直到夜间，在见到一只本该月尾出现的豢妖出现时，高香兰有了几分明悟。
好像那一场梦，真的不是梦。
那豢妖上前朝她恭恭敬敬的作了揖，“高小姐，您约我今日解约，我已经带了当日应承的宝贝，还请你归还从我这里拿走的三枚鳞片。”
高香兰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便答了一声，“好。”
答完自己就愣住了。
她刚刚……是亲口答应了解约吗？
有一有二，在发现自己就算只说“是”好像也能解决诸多问题后的高香兰，有了些喜人的变化。
第二晚，她又顺利和一只豢妖解了约定，第三晚，第四晚。
梦里唯剩下的八只妖怪，她竟然都靠自己说出了解约的决定。
最后一只妖怪走的那一天，高香兰觉得，心头一块石头好像也随着那几只妖精一起飞不见，整个人突然就轻快了。
丫鬟捧着一大团红色的水仙问他，“小姐，今日也摆红色的水仙吗？”
高香兰不知怎么的，就随心来了一句，“换紫色的来吧，我其实并不喜欢红色。”
那丫鬟愣了愣，随即就高兴的应了一声，转头去换花儿了。
想起今日便是和罗公子约好的花灯节，高香兰本想穿一身白去见高太公的心思一转，回屋去挑衣服去了。
***
苏吉利是在高香兰一梦初醒的时候离开的。
渡劫结束，高香兰不仅渡了她，还渡了自己。
只不过，高香兰如今是学会说不了，她却……
云头端的苏吉利捂住嘴巴，正和摩诃陆清远周真严四个排排站立等波罗训诫。
前日猪刚鬣受戒被收入唐久师队伍的时候，他们四个少写了些关键事儿，本该立刻找补上去，摩诃竟突然有了预兆要渡天劫，四个人便仓皇散开各管各的。
将此事耽误了。
波罗一脸的痛心疾首。
仙佛两界的目光如今都盯在唐久师这一行人身上，他们这帮纠察官可是最给人送嚼头，做好了是应该做不好是不行。
可他们四个，偏偏还就给人送了！
于是波罗在发现错误的第一时间就冲下来训诫了。
“知不知道唐玄奘给八戒上诫疤的时候提了哪八戒？”
“知道，”摩诃双手在下拜对叠，姿态恭敬，“一戒杀生，二戒偷盗……四戒妄语……饮酒……着香华……”
见着摩诃看似老实实则蠢笨的样，波罗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别说了！又不是让你真的说出来，佛界的教条何至于让你们跟着，我提八戒只是为了让你们明白，连佛界都家都能条例归于言行举止，身为纠察官，自该束己归身，怎么就因为躲个天劫就误了本职！啊？”
他看向躲在最后面的苏吉利。
“来福仙倌！你出来！别躲了！就是你跑的最快！”
苏吉利紧紧闷着嘴巴，心道她也不想跑。
，可实在是太害怕再次被“代”天劫了，所以下意识就飞走了。
还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波罗揭谛，小仙，小仙还没修够五百年，头一次见这么怕人的天劫，实在是胆怯了……”
“胆怯了也不该没做好事儿就跑！你们跑了，也该及时将册子补完，就算来不及，也该和我说一声啊！”
“是！”苏吉利应了一声，完全是嘴服心不服。
脸上自然也和摩诃一样，没什么后悔的表情。
波罗有些炸了，“看来你们四个都觉得自己做的情有可原了啊！好，明日起每个人除了记册子，还得给我写一封万字的检讨书！手写的！知道了吗？”
万字？
摩诃和周真严对视两眼，心道不好，刚要拒绝，就听旁侧的苏吉利出溜来一句。
“好的波罗揭谛。”
“你怎么就答应了啊！”陆清远用眼光将苏吉利逼了一番。
可得了应承的波罗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三个人将苏吉利团团围在中间，都有些恨铁不成钢。
“万字的检讨啊！当仙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被罚写万字的检讨！”周真严一脸的正经，对于自己的仙途居然有了这样的败笔十分无法接受。
“来福仙倌！你到底为什么要答应！我明明听着波罗揭谛已经消了气儿，打走人了，万字的检讨下来，咱们别说一个白日了，得两个白日无休才能补回来啊！”
苏吉利眨了眨眼睛，也不好说自己内心是拒绝的，可嘴皮子却不受控制啊。
这能怪谁，都怪摩诃！
她瞪了摩诃一眼。
“若不是摩诃仙倌的天劫，小仙也不至于怕的跑走，忘了看下界耽误记录。这……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看场子的一共四个人，一个渡天劫，一个吓跑了，另两个居然也没看着！
怪谁？
合该四个人一起受罚才对。
周真严心痛的叹息了一声，只能将这笔糊涂账认下。
于是，在唐久师伙同新徒弟翻山越岭辛苦赶路的时候。
苏吉利四个则在云头陪着他们一起吃苦。
吃墨水的苦。
524章 客串乌巢
浮屠山是苏吉利当土地仙时蹲守了几百年的地界。
唐久师认了新徒弟，一路往西，很快就到了浮屠山最外围的一座小山坡附近。
孙悟空和猪八戒吵闹一路，到这里却都有些沉默下来。
唐久师一嘀咕，便有些明白。
这是睹物思人了。
孙悟空应当也知道了苏吉利“身死魂消”的事儿，浮屠山如今被土地仙重新划归管制，再看到这片旧地他估计不会太好受。
至于猪八戒的沉默么……
唐久师没什么心思了解。
这一世的猪刚鬣转世，心性很需要磨炼，他没给他找茬都算佛光普照了，自然没什么心思再去当个知心好师傅。
于是唐久师的目标重新聚集在了身下的白龙马上。
他温柔的看向猪八戒，“八戒，为师饿了，要不然今日你去化些缘回来吧？”
猪猪八戒下意识就拒绝了。
“师傅，大师兄脚快手快，你怎么又让我去化缘？”
他刚离开鸾月的转世高翠兰，正伤情伤心呢，秃驴师傅还见天儿的给他找事儿，别提多败人心情了。
本以为唐久师又要开启唠叨**劝他老实办事儿，岂料这一次唐久师居然直接就扭头看向了孙悟空。
“既然八戒不愿意去，那悟空……”
“我去吧。”孙悟空目光沉沉，其实也很想借机离开去看看苏吉利活着的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他接了孟盂一个翻身，不大的浮屠山便映入了眼帘。
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苏吉利也真是个傻的，死哪儿不好，偏死在南北方天附近，听闻那出骇浪滔天白雾弥漫，连个太阳都难得一见。
如果魂魄有觉，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自己循着回到浮屠山来安息……
孙悟空的眼睛一眯。
这山上，怎么还有树屋？
难道……
孙悟空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落到了树屋下。
却在进去和不进去之间犹豫了起来。
到最后孙悟空也没进去，而是转身飞回了唐久师身边，同他说了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的消息。
唐久师提了提眉毛，边道要去上门化缘食。
猪八戒就在这时哎了一声。
“师傅，我想起来了，曾经这里有个女道士，说和我有缘，还让我和她去修行来着。”
孙悟空猛然顿住，再跟上去时就有些急躁了。
“是吗？那快去看看！”
“来了来了！”
远远看见唐久师三个靠近，一旁盯梢的啰嗦赶紧给苏吉利报了个信儿。
真苏吉利“假乌巢禅师”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
，“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啰嗦翻了个白眼，“你哪次幻化我看出来了？放心吧，就算孙悟空自己个儿来也看不穿。菩萨交代的事儿准备好了吗？”
“不就是心经么，好说好说。”
苏吉利在心内念了一遍，确定无误才叹了一声。
今天早上，她分魂正在休息，就听菩萨千里传音过来，要她临时出差，客串个乌巢禅师。
原本该是佛界药琉璃的大徒弟来，可人家突然出了事儿，不得已才求到菩萨门前再换个人。
苏吉利听的时候很是嗤了一声。
旁人不知道内情她刚巧知道，不就是那位大徒弟下界历劫的时候红鸾星动，要修欢喜佛了，一帮佛主怕掉脸这才想要换个人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替人办事儿还有好处拿，不拿白不拿，她便乐呵呵的应了来帮忙了。
只是她自己也万万没想到，期待了一路的乌巢禅师居然是自己的分魂友情出演，真真是……
滑稽至极。
苏吉利的内心是龟裂的，脸上却是激动地。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板板正正的出现在唐久师四个面前。
一会儿她是传音吓唐久师一次呢，还是就这样旁观围火当个局外人？
苏吉利在树屋内荡了荡腿，蹦到了地上。
“人来了，啰嗦你躲起来吧。”
啰嗦很想凑热闹来着，“你真不带我啊？”
“怕你露馅儿，不带。”
“哼！”啰嗦气冲冲的回了灵兽玉。
苏吉利这才悠哉哉的撤了护罩，现出身形。
***
偌大个窜天树上，树屋不小。
可从树屋里头跳出来的人儿却只有半臂高，一身道袍穿的拖拖拉拉，细看是个中年模样。
唐久师脸滞了滞，瞥到那矮道人腰间的乌巢身份牌，作揖行礼。
“这位便是乌巢禅师了吧。贫僧乃是东土大唐而来的……”
苏吉利挥手打断，“知道知道，您就是唐玄奘，要往西天取经的和尚把？西天还很远了，一路上妖精虎豹豺狼多有，可需千万小心。”
唐久师敏锐的问出了内味儿。
认识他？作态还这么热情？八成也是上头安排好的吧。
四个人友好的互相介绍完毕，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苏吉利提到正事。
“玄奘法师既然要西天而去，我这里刚巧有一则心经相赠，或可在你前路上有些帮助。”
唐久师一脸的感激，内心却在猜这是哪一位佛界旧人。
很眼熟，可从音容样貌习惯动作上推断了半天，都没对上。
“那就多谢法师了。”
一卷心经，五十四句，共二百七十个字儿。
苏吉利念一句，等唐久师重复一句。
左右都是念过数千百遍的经文，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走了个过场，互相作别。
临别孙悟空到底耐不住，上前补了一句，“乌巢禅师，在下还有一事相问。”
“请说。”
“此间前人你可见过？”
苏吉利没有停顿也没有犹豫，直接回道，“来时此间为空，走后此间也为空，这位师傅执念不轻啊。”
虽然我就是你提到的前任老相识，但抱歉了，今日拿的不是见旧人的剧本。
苏吉利踏了一脚云光迅疾退场。
人走树屋空。
***
八戒和唐久师并小白龙目送了高人离开，独独孙悟空心里还回味着那句“来时此间空，走后也空”的话。
不知怎的心里就生出一股埋怨。
怨那人明明自由自在，却总是不来看他。
怨那人走之前都不曾再来见他。
他提着金箍棒突然就跃到了空中，一出一顿一收，便将那屹立在大树上近逾三百年的树屋毁于一旦。
树下的唐久师三个人还愣着神。
前一脚惊叹于高人退场时的流光，后一秒则是对着发疯的孙悟空惊叹。
“今日遇到的，怕都不是正常人。”
只有立在猪八戒身后的小白龙微皱着眉头，好像还在想什么想不通的事儿。
“那乌巢禅师的脚，怎的那么大？”
525章 又见护生镜
灵台山学艺时，苏吉利有过三件最讨厌的事。
其一是每月轮到她早起做早食的时候。
做早食其实并不难，难得是收拾。
虽然每次都有丁觉厉和小十四帮忙，可这帮师兄弟就跟约好了一样，只挑这一天大闹膳堂。
一顿饭愣生生吃成了大乱斗，以至于每个月的这一天为了收拾残局，她都会迟到。
幸好每次有东方朔帮她们占座打掩护，倒也还算太平。
其二，便是入观前三年时被当做新人小辈，在方寸山小比上各种丢脸的时候。
如今想来，被玉玲珑夺去记忆初醒来时的那一身还算不错的身手，也都是小比时练出来的随机应变。
其三，是某一日她突然发现，灵台方寸山讲经道会居然对观内诚心来学艺的妖精作三六九等划分，只让一部分人去听经的时候。
须菩提虽然不算个顶顶的好师傅，可他对收入门内的各个徒弟却都还算一视同仁。
即便有所差别对待，那也是因为这个人脾性品性还未磨练出来，叫人生气。
可讲经道会对妖怪看不起，就让苏吉利十分反感了。
且不说她自己就是个莲花妖，这帮仙佛成道之前又有几个人身的？
渡了一身仙骨佛根，就算和妖精没关系了？
真是笑话。
所以她曾为了出气伙同丁觉厉东方朔一帮子师兄弟给讲经道会捣过乱。
就是在那一次捣乱的时候，结识了黄貂刁。
黄貂刁是因为有了佛缘才被带在佛堆里参加讲经，油头油脑的样貌很是突兀，本该是前途无量的人才，谁曾想也是去给讲经道会捣乱的。
一帮人从问缘梯东边上去，黄貂刁独自个从讲经云台西边绕过去。
等苏吉利一行人到的时候，恰晚了一步。
讲经道会上要供一干灯座油碗里的油，全被他一个人下肚。
……
苏吉利虽然也是去捣乱的，却没想做得这么过分，眼见黄貂刁吃饱喝足窝在地上，连忙就反身后退，生怕被诬陷成同罪。
后来才听说，那次的讲经道会因为灯油不足，佛光无法普照，只讲了半日便匆匆散场。
而那黄貂刁也从此不知去向。
没想到会在黄风岭再见到他。
还成了个山主，被尊称为黄风大王。
既定的西游配角之一。
联系到前因后果，苏吉利啧啧两声，连叹世事无常。
“若早知道偷灯油有这造化，就带着丁觉厉去多偷几次，何至于为了一次佛祖讲经惹了麻烦，遭人记恨？”
啰嗦和金瓜子都是切了一声。
“你当佛祖的灯油那么好吃吗？沤了几年前的玩意儿，就算再香，吃到嘴里也怪怪的。”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啰嗦说的。
还能听出来它自己吃过……
“灯油这种东西，也不是各个都能吃出一肚子功德造化的。这只黄毛貂鼠虽然看着佛光冉冉造化不小，可身上的功德实际上都被业果化的差不多了。若是在此处再盘踞个数百年，也许就是一方大患了。”
这是金瓜子的断言。
苏吉利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都对，只不过他们却没明白她的感叹何在。
她感叹的哪里是什么灯油，是同人不同命啊。
黄貂刁偷了灯油被罚在黄风山上落草为妖，她的小十二丁觉厉也因为皮厚刺儿硬伤了佛祖，被流放到毒敌山当山主。
都是一样的冒犯佛界，甚至主观上来说丁觉厉只是无心之失，而黄貂刁却是真偷油，到最后黄貂刁被灵吉菩萨带走，丁觉厉却在西游路上落得个尸骨无收。
怎能不让人感叹？
收回不忿，苏吉利将自己幻化成个小妖站在了山头。
唐久师三人一马离黄风岭只差两日的路程了。
金瓜子今早突然说，黄貂刁身上有一块味道很像护生镜碎片但样子却很奇怪的宝贝，她就赶紧过来看看。
得趁这段时间将宝贝拿到手分辨一下。
若是护生镜碎片，就想法子和这黄貂刁做个交易换过来。
若不是倒也利落，直接走人便是。
***
黄风岭和记忆中的流沙河畔风景极为相似，都是黄土漫天风沙漫地的景儿，不同的是一处是河、一处是绵延不绝的山脉。
黄风洞就立在这黄土漫天的山脊中央，好在还知道选个背风的地儿，不然整个洞里都得飘着永远扫不干净的黄沙粒。
苏吉利掐了个隐身诀，先在洞里四处溜达了几圈熟悉环境，等差不多才锁定了黄风怪最信赖的虎先锋，附身上去拜见大王。
虎先锋身披黄皮洞专属的黄袍大衫，长得虎头虎脑，走路外八内八很需要特意模仿。
苏吉利差点同手同脚，好不容易才到了黄貂刁洞外。
“大王，虎先锋有事禀告！”
“进来。”
结界被黄貂刁由内打开。
洞内摆设的极为简单，把头一圈的长椅，对门一个蒲团长案石桌。
黄风怪正盘坐在蒲团上修炼。
“东西就在他胸口。”金瓜子扫了一眼便直接断言。
黄风怪恰好转身。
看起来还没修行到家，都几百年没见了还没化好人形，一张脸上除去眼珠子是黑的，全是黄毛。
甚至还有老鼠须三五根的贴在嘴角处，咋一看，十分……猥琐。
苏吉利瞥了一眼就赶紧低头，生怕自己笑出来。
他胸前却并没露出什么东西，想来是被藏起来了。
“什么事儿，说吧。”黄貂刁摆着大王架子，丝毫不知自己在下属心内的初次印象分很低。
“大王，路前的探子说，山外八十里有个僧人靠近，还带了一只猴妖和猪妖，约莫着后日就要过山。”
黄貂刁一愣，随即有些失态的靠近苏吉利又问一遍，他恰好低头，终于露出了脖间的东西。
“确定是一个和尚带着一只猴子还有一只猪过来了？”
这形容，还真是……简洁的可以。
苏吉利低头应是，仔细扫了一眼。
绳子是再普通不过的银项链拴制，下头坠了个小巧莹润的白石头。
金瓜子说的像护生镜碎片的东西，就是白石头。
黄貂刁还沉浸在苏吉利的消息里十分激动，在原地顿了顿就想飞出去抓人，却不知为何忍住了。
最后只是让苏吉利先去盯着，人与妖他自有处置。
苏吉利自然不会真的去办事，又应了一声是出门后身子一转立时隐魂，重新跟了进去。
果然，她一走，黄貂刁就急吼吼的走到蒲团前，捏了捏桌子一角。
桌子下应声出现个半腿高的洞口。
黄貂刁化出原形钻了进去。
藏在衣领里的项链与白石在空中一闪而过，随着它一起消失不见。
“不追吗？”金瓜子跃跃欲试，可苏吉利却还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追。”苏吉利只想确定那项链是不是护生镜碎片，从刚才的观察来看，这黄貂刁好像并不知道此物的珍贵之处。
也许不用她想的那么麻烦，就可以轻易将东西拿过来。
既然如此轻松何必在跟进去？
那洞里狭窄的很，若是被发现打斗起来十分容易吸引人注意。
要知道现在天上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在洞内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黄貂刁终于重新出现。
金瓜子却咦了一声。
“东西不见了！”
苏吉利眼睛一眯，黄貂刁脖子里确实没了方才的项链痕迹。
这洞里……
“看来还是得进去看看。”
526章 黄貂刁的刁难
时间不等人，苏吉利当即顺着那狭道进了一处密室。
怪道金瓜子离得那么近都没发现护生镜的去向，不大的密室里竟然密密麻麻贴了整整四面墙的隔灵符。
还都是高阶的隔灵符。
隔灵符互相叠印，组成了个简陋却十分奏效的隔灵阵。
房间正中央，立着个内凹的台子，内里被灌了满当当的翠柏汁，而那串项链则被摆在了翠柏汁里。
“奇怪……”苏吉利没有心急动手。
方才见那黄风怪并不紧张这串项链，为何扭头又会宝贝一样将它浸在翠柏汁里。
前后的态度也太大了吧？
她拍了拍金瓜子，“说说啊，咋回事？该不会这珠子里也装了什么魂魄，黄貂刁才一会儿宝贝一会儿不宝贝吧？”
金瓜子心内嗤了一声暗道还不算傻，嘴上却一声不吭。
这是又到了不该他开口的时候了。
苏吉利自力更生的取出寻宝指南石，转了转。
指南石里，宝字阵的和灵字阵的两个阵法都动了动，说明此处不止有宝贝，还有灵。
这下可不好玩了。
装了魂魄的护生镜碎片，对黄风怪又如此重要，想换估计是不成了，偷……好像也不合适。
苏吉利什么都没做，摸回去重新附身在了虎先锋的身上，打算再多探探消息。
黄风洞里老人不少，大抵都是和黄貂刁一起扎根住下的。
苏吉利花了一下午，竟然都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可不好办了。
一日混到大天亮，黄貂刁终于再次将苏吉利召了过去。
这一次给她派了“重任”，带着黄风葫芦去抓唐久师回来。
……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西游剧情，苏吉利心有不悦也只能先办事儿。
熟门熟路的寻到唐久师三个所在，黄风一出便掀起了滔天的黄沙浪，苏吉利瞅了个空当便轻易将唐久师掳到了黄风洞。
说也奇怪，黄貂刁得了唐久师却没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转头将一干来看热闹的小妖都赶了出来，关上了洞门。
苏吉利敏锐的嗅出不对，刚隐魂进去，就见黄貂刁布着阵法，在里头跪在地上，正求唐久师办事儿。
“上佛，小妖想请您用九窍清灵之体孕一灵胎，只需三月便可！”
……苏吉利登时愣在了当场。
什么鬼！
这个黄貂刁，竟也知道九窍清灵之体能蕴养魂魄？
甚至还知道唐久师就有一副九窍清灵的身子？
她心内惊讶万分，对面的唐久师却皱了皱眉头。
“这位……大妖山主，请恕贫僧眼拙耳拙，并没听说过什么九窍清灵之体，也听不太懂你的意思。小僧只是一介凡人，从东土大唐而来，要往西天去取经……”
唐久师还在照剧本念着什么，黄貂刁却突然一愣，随即扑虎般跳到唐久师身侧，探了探脉。
下一秒就面色大惊的甩开。
“不可能！你怎么，怎么会是凡人之体？我明明，明明看过的！是九窍清灵之体，怎么会突然……”
苏吉利没给他太多机会说话。
听到这里已经足够让她大吃一惊的了。
没想到居然有妖精亲自查看过唐久师这一世的身子，连她都是看出了唐久师性格不对劲才逼问出来换体真相。
这个黄风怪，竟然如此轻易就发现了真相！
这还了得！
再说下去，有些事儿可就真兜不住了！
她冒死冲进了黄貂刁的身体里，闭上嘴的同时挥手下了一个护罩。
不仅将外头那几双纠察官的眼睛彻底挡在了外头，也将唐久师罩了起来。
手法娴熟，一看就是处理后续的步骤。
唐久师怔愣了片刻，微微一笑。
“苏仙友，是你吗？”
苏吉利摸了摸黄貂刁的猥琐胡须，应了一声。
“上佛好眼光，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如此了，让他再说下去引起几位纠察灵官疑惑，怕是不好。”
“做得好！方才若不是苏小友手，此刻咱们怕是都已经惹上了大麻烦。”
“现在依旧是个大麻烦。”
苏吉利用黄貂刁的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有些头大。
“上佛，现在可不是互夸的时候，黄貂刁到底什么时候发现了你的九窍清灵之体，我离开金水寺的时候一切明明都很正常。魂魄融合的也很好，怎么……”
苏吉利声音一顿，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又冒了一句出来。
“你是谁？快滚出我的身体！”
……遭了！
这黄貂刁竟然练过修魂的法术，不过片刻就自醒了过来！
对面的唐久师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愣了愣才朝苏吉利示意。
“苏小友先出来吧，我来周旋。”
苏吉利赶紧离开了黄貂刁的身体。
控制权回到了主人手里，黄貂刁回神之际就朝唐久师投过去凌厉的一眼。
“是你附了我身子？”
知道靠唐久师自己瞒不过去，苏吉利只能也现出身来，幻化出用过好几次的男莲花精模样。
“不是唐玄奘，是我。”
黄貂刁一手在前做防备状，十分戒备。
男莲花精和上佛的搭配，让他此刻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扫了苏吉利好几眼才看向唐久师。
“你们认识？看样子你还留了记忆？来黄风洞到底为什么，又为什么附我身子？老实交代，不然我一状告到佛界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黄貂刁不傻，瞬间便捏住了苏吉利和唐久师的软肋。
苏吉利和唐久师遥遥对视一眼，唐久师接过了话茬。
“黄山主，有话好说，你不是想托我帮你蕴养魂魄吗？此事也不是不可以，咱们既然都有所求，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
见黄貂刁眉心意动，苏吉利舒了一口气。
今日她出门的时候曾不小心踩过一截子树杈，还倒是自己心大没留神，却没想到今日运道如那树杈子一样，不大好。
不仅掉了马甲，还被威胁了。
她顺着唐久师示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黄貂刁瞪着二人许久，到底也坐下了。
“上佛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可你这体质不是……若真愿意帮我蕴养魂魄，那今日之事我自不会去找人乱说。”
黄貂刁有事求人，但因为抓住了对方的软肋也没有了方才求人的调儿，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
他很快又接着道，“不过在此事前，你们最好还是和我好好解释一下。”
苏吉利和唐久师对视一眼，先笑了一声。
“黄山主，咱们现在是在商量，可不是在下命令。怎么，若是上佛今日不答应，你就要枉顾旁人前程去告密不成？”
见苏吉利突然插话，黄貂刁白了苏吉利一眼。
“你又是什么身份？我在和上佛做交易，关你什么事儿？再者说了，上佛这身子……本就有违天理，我去告才是应该，不告反而是包庇了。”
被人站在道德高处一阵打击，苏吉利噎住了。
眼见的交易要出岔子，她眼一眯，将啰嗦偷偷放了出去。
“方才密室里的项链和翠柏汁看到了吗？”
“看到了，”已经猜到自己活计的啰嗦一脸激动，得了应声便箭一样遁到地下。
片刻就将项链成功叼在了鸟嘴里翻身回来。
527章 魂遇
东西被动，黄貂刁立时就有所察觉，自然也想去拦的，可苏吉利却挡在半道上拦住了他，一脸的今天大家谁也别想好过，甚至还取出了一柄白玉长剑。
等到啰嗦叼着东西回来时，黄貂刁一张黄脸青黄紫绿变了好几个色。
他心知今日讨不了好，收起跋扈冷静下来。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既然大家都有把柄在，那就重新好好商量商量吧。”
话虽然说得很随意，可当啰嗦叼着项链靠近的时候，眼珠子还是不受控制的追了过去。
苏吉利暗暗笑了笑，将项链在身前晃了一圈才收入纳物袋。
叫你横，眼珠子到我手里，还横不横啊？如今各方把柄都归位了，应该能好好说话了。
她舒心的和唐久师对视一眼，摆正主场心态重新开口。
“黄山主，如今咱们各有所求，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上佛体质的事儿我们虽然也很无奈，但这件事缘由甚多，并不好教仙佛知道。”
黄貂刁盯着苏吉利的袖口，哼了一声。
“别以为拿着我的东西就能要挟帮你做这做那了，要我保守秘密，除非再寻到一具九窍通灵之体帮我养魂，否则没得商量！”
苏吉利微微皱眉，同唐久师传音。
“上佛，这件事儿还得你说话。你偷偷换了身子，那原来那具身体又放在何处了？黄貂刁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咱们总归得定个主意才好下心魔誓啊。”
唐久师眨了眨眼睛，“苏仙友，我就算还是九窍通灵之体，蕴养的魂魄也只能是一个。既然已经答应帮你蕴养鹏双霜，那这黄貂刁的自然不能应了。”
苏吉利一滞。
事关鹏双霜，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让的，百步路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眼看就要到头了，怎么能被个黄貂刁轻易将机会要走？
那该怎么办……
她重新看向黄貂刁。
“黄山主，你这项链内里的魂魄到底受了什么伤，竟需要劳动上佛的九窍通灵之体蕴养，不知道有没有旁的法子？”
黄貂刁皱了皱眉，看出了苏吉利和唐久师在传音，却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
“那魂魄是我的恩人，因为残缺了关键的两魄常年虚弱，即便浸泡在上年份的翠柏汁中蕴养，也还是在渐渐消融。我求九窍通灵之体，是因为这躯体能够帮助他重新稳固残余的魂体，如此待我寻回他旁的余魂，再送他转生，也就算报恩了。”
……
这年头，怎么谁谁手里都有残缺的魂魄需要寻补全的？
还都找到她门前来。
苏吉利皱了皱眉，虽然心内烦躁却还是耐心道。
“黄山主所求其实不难，我知道仙界有一宝物名为纳魂玉，也能封固魂魄，而且那宝玉带在身边更为自由。若是山主愿意帮我们保守秘密，那我就替你走一趟天界，去求它回来。”
什么天界的锁魂玉，锁魂玉现在就在苏吉利手里呢。
绕个大弯子不过就是为了让黄貂刁相信此事不易，才好要额外的报酬。
黄貂刁果然中招，“你所言当真？若真有锁魂玉可以稳固魂魄带在身边，那上佛的体质的事儿与我又有何干？我自不会和旁人乱说。”
如此轻易的就达成了一致，苏吉利松了口气。
三人约定好第二日一手交玉一手立誓，顺带将那项链作为报酬，苏吉利满意离开。
唐久师自然还要留在洞里做戏的。
锁魂玉也在她手中，更不用上什么天庭，苏吉利依旧重新附到了虎先锋身子上，只指挥着幻心魔镜里的一帮子办事儿。
锁魂玉肯定是要拿出去给人看看的，可现在里头已经有有了个散魂，总得先将它腾个地方。
好在如今的大势至有了新身子，淘汰下来的木头人没了用处，那木头被大势至重新祭炼过，也是个纳魂的宝贝，用来盛放纳魂玉里的残魂再合适不过。
经过这么些年的蕴养，纳魂玉里的残魂活泛许多。
虽然还是分别附着在一坨黄色头发和半截石柱上，取出来的时候却都有了些许反应。
苏吉利将木头人摆了摆，犹豫了半天才将头发和石柱分别按到了木头人的脑袋和躯干里。
虽然也没指望它真如大势至一样走动，但真的看到它还直挺挺躺着的时候，苏吉利是很失望的。
大势至在一旁围观，见她失望，安慰道，“小友，这魂魄已经养的很不错了。我能动是因为自己修习了归元真经，它这样子总好过魂魄散尽，小友无需太过担心，各有各的缘法。”
苏吉利却叹了一声，“宗佛，我不是在意这，我是觉得这魂魄太过没用，浪费了宗佛的好手艺。您用木头人的时候好歹还能炼器，他如今却只能像个死人一样挺着，早知道就放在旁的东西里关着了。”
……没想到是在心疼法宝派不上用处，大势至笑着摇头。
“这魂魄残缺太过，再养个百八十年也就能动了，许哪一日突然得了机缘也说不定呢。小友还是抓紧办自己的事儿去吧，我来替你安置他。”
苏吉利点点头，告辞离开。
***
第二日，她依约带着纳魂玉寻到了黄貂刁。
在唐久师的见证下，将那缕所谓的残魂挪到了纳魂玉里。
项链到手，黄貂刁也按照约定发了心魔誓，一桩麻烦事儿总算是顺利解决。
项链并那颗白玉石头，也顺利落入了苏吉利手中。
金瓜子着急看项链的白玉石头，苏吉利脱了神便直接隐魂进了幻心魔镜。
据黄貂刁朔说，这项链是他早些年四处游玩时捡来的，发现能固魂并未如何上心，后来恩人遭难，他赶去救援时才将它派上用场。
没想到效果还十分卓越。
苏吉利将项链拆开，独留下那颗白玉石头，依着金瓜子的指挥用返源之力在玉珠子上一切，莹白的玉石里，果然藏了一片反光的碎镜片。
“确实是一片护生镜碎片！”
看到熟悉的纹路和镜面，苏吉利大喜出声。
刚要伸手去拿，却不料下一秒那碎片就突然飞了起来，直直朝前方冲了出去！
“不好！”金瓜子惊呼了一声，“这碎片里还有残魂！”
苏吉利大惊失色。
“残魂？残魂不是挪到纳魂玉里头了吗？”
“还有还有！老子也失了眼，竟被他骗了过去！快追！能自己动，必然是发现了让它动容的东西，若是跑到旁的护生镜碎片里，麻烦可就大了！”
苏吉利被这一提醒瞬间紧张起来，下一秒才想起自己是这镜子的主人，念头一动便将那碎片定在了空中。
碎片的方向却不是去藏有其余护生镜碎片所在的藏宝殿方向。
“好像不是发现了护生镜碎片才飞过去的。”
苏吉利带着金瓜子匆匆赶到，正看到大势至和阿青一脸惊讶的走过来。
阿青手里还提了个熟悉的木头人，那木头人的脑袋，此刻正滴溜溜的三百六十度扭着四处转。
转到刚被苏吉利捏在手中的护生镜碎片时不动了……
“不会这么巧吧？”
528章 魂劫失败？
就是这么巧。
黄貂刁手里的护生镜碎片里，藏的散魂正是木头人的部分魂魄。
前几日大势至还说，许有一日得了机缘，木头人就能动了，没想到苏吉利一进一出幻心魔镜，它还就真的能动了！
最高兴的，却是金瓜子，因为算上苏吉利今日这一手“误操作”，她救下的功德魂灵又多了一个！
既然魂魄彼此呼应，自然是尽早开始融合的好。
苏吉利和大势至当即开始动手，经过一番引导，深藏在护生镜碎片里的残魂顺利被送进了木头人的身子里。
原本还被苏吉利嫌弃不能动的木头人，在重新融魂后终于……动了动自己的脑袋。
还是三百六十度的转圈。
再无多余的动作。
苏吉利期待满满却失望至极，她掰了一下木头人的脚脖子，有些恨铁不成钢。
“大兄弟，魂魄都集了这么多，你倒是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啊！浪费我这么多宝贝，总得有点成效啊！”
木头的脑袋顺着苏吉利说话的方向定住，因为没有眼睛，也没法看到什么东西。
不过倒是顺着苏吉利的意思努力将脚抬了抬。
大势至欣慰的道了声阿弥陀佛，“小友，既然能动了说明魂魄已经有知，接下来就得靠它自己修炼蕴养了。”
苏吉利只能点头。
想不到这一趟黄风洞收获这么多，寻到了一块护生镜碎片，还救活了个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植物人。
她拍了拍金瓜子，“这功劳你得算头一份！”
金瓜子得意洋洋，“老子出马，那还用说！”
***
解决了黄貂刁，还得监视唐久师几个呢。
躲在云头的苏吉利本体，一如旧日的分心办差。
猪八戒几个已经攻到了黄风外，她刚从云头打眼望下去，就看到猪八戒一耙筑死了个极为眼熟的妖怪。
是虎先锋！
……太惊险了！她前脚才从虎先锋身上离魂出来！
一阵凉风自苏吉利后脑勺吹起，她扭头一摸，对上了陆清远正盯过来的诡异目光。
“你看我作甚？”苏吉利心虚的怼了他一声。
陆清远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不善，生硬的扯了个笑才道。
“来福仙倌莫怪，我这人天生对魂魄敏感，总觉得你近日也有些魂魄不稳，这才观察的仔细了些。”
苏吉利心头一跳，暗道自己四处操劳的明明是分魂，主魂能有什么动乱？
大不了多发一会儿呆罢了。
她很快找回安定哦了一声，“我自己的魂魄能不知道？前些日子那样作态，不过是因为修为未到，如今有了新的体悟哪儿还会犯之前的毛病？”
陆清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样最好。”
苏吉利不悦的挪了个地儿。
分魂却在这时突然一个动荡，视线大乱。
这是……又被摄魂了？
苏吉利急忙一心二用，周遭已然变做一团墨黑的长夜，不见日光。
“这是被摄魂到什么人身体里了？怎么还昏着？”
有了经验，苏吉利很快就辩清了自己的处境。
看不到周围，那摄魂的身体自然是晕着的。
正当她想借住自己的本体探探分魂所在，耳旁却突然炸响起个熟悉的吼声。
“格老子的老黄风怪！还不赶紧将我师父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苏吉利眉头一皱。
难道附身到黄风怪身上了？
不应该啊，那她应该能看得到东西才对。
而且金瓜子不是说了，黄貂刁虽然有功德，却还没到可以被老天爷看在眼里的程度。
被摄魂渡劫的可能性也极低。
那孙悟空的声音怎么这么近……等等。
苏吉利心头一跳。
她想起了刚送给黄貂刁的纳魂玉。
好像就是墨黑色的吧？
此刻的感知里，四周也是一片墨黑色。
……她定了定神，接通大势至。
“宗佛，我有一事请教。”
“小友请说。”
“渡佛骨劫难的时候，有没有可能，被摄魂到魂魄里？”
大势至可见的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道。
“小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友被魂魄摄魂了？这怎么可能？魂魄之体不走轮回，若是魂消有难自然是直接消散于天地，又怎么可能帮助小友渡劫？只不过……”
“不过什么？”苏吉利的心骤紧。
“只不过也有一种情况会被魂魄摄魂。那就是佛骨劫难注定要失败的时候。”
佛骨劫难注定失败？
怎么会失败？
苏吉利狠狠皱起了眉头。
她明明本本分分的修炼，本本分分的渡劫，甚至还为了顺应天意自己提前蹲进坑里等刀，怎么就注定要失败了？
大势至也开始沉重起来，“小友的分魂和本体一起渡佛骨劫难，本就是佛界无二的例子，这其中偶尔有什么预料不到的情形在所难免，可被魂魄摄走这件事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试问有什么魂魄在帮小友渡了生死劫后还能安然无恙的转世的？”
“有啊！”苏吉利突然一顿，福至心灵。
大势至一愣，“什么魂魄？”
“我的魂魄，不是，是像我和宗佛一样，修了归元真经的魂魄！宗佛不是说，归元真经修炼到极致，就算魂魄受了致命伤，也会顺应天时自行投胎转世？”
如此算的话，这样的魂魄就可以算得上是个活人。
就算她被摄魂，那也是顺应生死轮回的一种新鲜渡劫法子罢了。
大势至被苏吉利的诡辩堵得直笑，“苏小友，你的说法不错，可这世间能将归元真经修炼到极致的，我却还没见过。”
这次换苏吉利沉默了。
是啊，大势至如此天赋斗不过第五层，而她也才堪堪开始渡佛骨劫难，又有什么人能将归元真经修炼到极致？
想逃避的事实再次被摆到面前，让她有些无力呼吸。
“宗佛，佛骨劫难如果失败了，我会怎么样？”
大势至还真的很认真考虑了下。
“小友的主魂和分魂都在渡佛骨劫难，若是分魂失败，那自然无关紧要，不过少个分魂。若是主魂失败，那小友可能要受一次不轻的魂伤，但若是……主魂和分魂都渡劫失败，那小友的第一次佛骨劫难就算是彻底失败了。不仅分魂将会消无，这一阶的归元真经也要归零，得重新开始修炼。”
……还真是残忍的事实。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判断摄我分魂的魂魄的状态？”
见苏吉利还未死心，大势至心内叹息一声指了指金瓜子。
“让它帮你掌掌眼不就行了？”
突然被关注的金瓜子梗了梗葫芦脖子，“怎么啥啥都要老子出马？又不是要死人，自己看着办啊。”
一听就知道这件事它不愿意插手，不然早就该提醒苏吉利了。
苏吉利叹了一声，“宗佛，还有没有旁的法子？”
大势至缓缓摇头，“若我还在自己的身子里，倒是能帮你掐算一番，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既然是分魂被摄魂，小友倒是无需太过担心，大不了分魂消散，至少本体还在。”
……
苏吉利扯了扯嘴角，难过的没说什么，断开了幻心魔镜了联系。
大势至这话，是让她等死了。
如果死了，自然能判断出功法如何，可这……
529章 死亡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说实话，苏吉利从修炼归元真经的开始，就不是为了修出佛骨。
可此刻有人告诉她，此前修炼佛骨所遭的那些生死劫难可能都不算数了，一股子崩溃至极的难受顿时就袭上了心头。
更何况分魂还有可能消亡，怎能不让人伤心？
金瓜子又不愿意告诉她真相，苏吉利憋着一口郁闷，意念回转到分魂身上开始观察周围。
如果……真如大势至所说，这次的佛骨劫难注定要失败，总得在分魂之前找到为什么啊。
归元真经一经开始修炼就不得停止，分魂消失事小，可她本体也还在修炼呢。
若是寻不到突破口，找不到缘由，谁知道本体会不会也失败？
至于方才提到的那一丝奇迹般的可能，苏吉利根本没有再想。
不是说了，这天地下，将归元真经修炼到极致的人他还没见过。
而且那日挪这魂魄进锁魂玉的时候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同。
若真修炼了归元真经，没道理金瓜子一直看着不说话，最起码也会惊讶一声。
虽然也不排除金瓜子是不愿与掺和这桩因果，可种种可能排除留下来最可能的，也就只有那一种了。
分魂的佛骨劫难，真的要失败了。
苏吉利深深叹息了一声，正要想办法将魂识探出这魂魄外头再勘探一番，却猛然发现自己并这个魂体突然被一阵飓风刮出了锁魂玉结界，转眼跑到空中，开始胡乱纷飞起来！
“什么鬼！”
苏吉利惊呼一声，发现离开了锁魂玉的结界后整个世界都清明起来。
这魂魄，居然并不是晕着的，或许说，它在离开锁魂玉后就突然醒了过来！
而周遭正自头顶飞旋着数不清的黄沙，明明是一堆沙子，却粒粒尖锐锋光，将所触所及尽数磨损了个破破烂烂。
苏吉利只觉附身的魂魄也被这尖锐的黄沙摸得浑身犯疼，偏偏这魂魄离了锁魂玉还无所依从，上天入地的被黄沙搅得四处飘摇，一时间疼感和眩晕四处而来，好不酸爽。
“啊！我的眼睛！黄貂刁！格老子的，算你狠！”风沙席卷之中，孙悟空的痛呼声透空传来渐渐飘远。
随后周遭的黄沙终于安静下来。
苏吉利和那魂魄却早已经被吹到了无名处，生死不知！
黄貂刁还没有察觉这一异状，用自己的成名技三昧神风打走了孙悟空后洋洋得意的摸了一把袖口，正想和恩人讨夸一句自己本事不凡，却不料摸了个空。
锁魂玉不见了！
“遭了！”黄貂刁瞬间神色大变，仓惶寻找了小半日才在一个石头缝儿里发现的锁魂玉！
只见据说能固魂的上好宝贝，居然被三昧神风刮出了一条缝儿来！
黄貂刁也不是第一次带着恩人魂魄出去打架，三昧神风也放过许多次，可明明在那白玉石头里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换做更好的锁魂玉，反而不堪一击！
没了纳魂的宝玉，恩人的魂魄又被吹到了不知名的地儿，也许用不了几日就会散尽！
哪还有什么转世的机缘在？
黄貂刁当即怒火滔天，翻回去寻唐久师的不痛快。
要不是苏吉利伙同唐久师为了骗他的宝贝，用锁魂玉合演了这一出戏，他也不至于轻易就将恩人的魂魄转到锁魂玉里。
现在恩人的魂魄受损，转世无望，他必然要唐久师和苏吉利好看！
唐久师原本被安置在洞府等劫难过去，谁知道一去一回黄貂刁就派人将他五花大绑，吊了起来。
一问才知道，装了恩人魂魄的纳魂玉碎了，而里头的魂魄也生死不知，去向不明。
唐久师知道这其中不对劲，纳魂玉是宝物，也不该被如此轻易的就被损坏，或许……它并非是被从外打破的，而是从内裂开的。
只是现下的黄貂刁气炸一般，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辩解，唐久师也懒得多话，只等真相自己寻回来。
***
纳魂玉正如唐久师猜测的那般，是从内里裂开的。
而苏吉利，也并非附身到了什么将死的魂魄，渡劫失败。
只不过个中缘由此时分说还不合时宜，眼下苏吉利正和那一团魂魄生死相争。
挣得不是旁的，正是她分魂栖身的灰色石头！
苏吉利料到了千万种可能，独独没料到，自己最希望发生的事儿发生了。
那就是摄她分魂的魂魄，当真是个修炼归元真经到极致、已经可以自行转生的魂魄。
被黄沙卷到无名地儿醒来后，发现这一真相的苏吉利本是又惊又喜，却不料下一秒就发现那魂魄黏连着分魂所在，开始抢夺随身的灰色石头！
这可是她师傅托了须菩提亲自给她炼制的新身体，怎么能被个莫名其妙的魂魄夺走？
虽然已经认主，但这委屈决不能忍！
苏吉利当即翻身开始和那魂魄撕扯。
可那魂魄已经醒来，又能自行将纳魂玉从内打破，怎会是个简单的？
不仅对苏吉利的术法毫无反应，还十分霸道，几番争斗下来，居然还隐隐占了上风！
苏吉利于魂体上没了优势，只能是挤扛拼咬，眼瞅着要被那魂魄挤出灰色石头，悲从中来，突然就哭嚎了一声。
“师傅啊……是我对不住你。”
未料想这一声哭，居然将那魂魄吓到了一般，原本差一脚就能将苏吉利的魂体挤出去，却突然耗子见到猫一般缩成一团躲到了角落里。
它想出是出不去了，因为现在苏吉利就站在灰色石头的出口上。
……这……怎么回事？
苏吉利的哭嚎声停顿，指了指自己，“你怕我？”
那魂魄一经苏吉利说话就越发缩成个团，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掉般，哆嗦个不停。
一桩闹剧突然如此终结，苏吉利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既然怕我，那就乖乖到玄阴宝册里去！”
大家都是魂魄，作何抢来抢去，又不是没地方给他待。
那魂魄见苏吉利取出了玄阴宝册，竟麻溜的不能再麻溜直接便跑了进去。
苏吉利不敢置信，赶紧将玄阴宝册牢牢封了个诀印，这才长呼一声。
“可吓死奶奶了！”
还以为今日要被迫换身体，没成想居然是个本事大胆子小的声控魂魄。
她劫后余生的化出身形，刚要将金瓜子牵出来挂到腰间，却在喊了声金瓜子后，被金瓜子尖刺般吼了一声。
“苏吉利你别碰我！你身上现在不太对劲！”
530章 有借有还
在金瓜子的尖叫声中，苏吉利后知后觉。
好像是……佛骨劫难的后遗症又发作了？
居然能声控震慑旁的魂魄了？
方才那魂魄这么怕她，估计就是被她声音里带着的威压吓到了吧。
可方才摄魂的对象就是那个散魂啊，它怎么还怕自己？
不太对劲。
稀罕过了新技能，苏吉利赶紧寻原因。
只是金瓜子根本不愿意听她说话，甚至直接留话，后遗症未过之前自封五感，绝对不听苏吉利再啰嗦一句。
幻心魔镜里的其他人也没好多少，苏吉利只不过打了声招呼，一帮人就突然腿软脚软身子软，等回过神就开始四散奔逃。
生怕被她再抓到声震。
苏吉利被迫以手代嘴，写了满满一张纸，去寻大势至。
一开始就该寻大势至问的，可大势至魂魄有伤，苏吉利怕不小心冲动伤了人，这才拖到最后去问，没想到还真问对了人。
“苏小友，若真如你说附的魂魄修炼归元真经到了极致，那有此威力并不意外。”
归元真经本就是魂魄修行的功法，那魂魄生前必然修为不俗，甚至还有狮吼功之类的特殊功法，以至于苏吉利在附身渡劫离开后，才不小心“感染”了。
至于功法的名字，大势至就不好说了。
天大地大，功法何止万千，他也不是全都知晓。
但有一个人应当会知道。
黄貂刁。
魂魄既是他的恩人，那这功法他八成也见过。
苏吉利当即冲到黄风洞外，打算问真相，却不料正赶上孙悟空搬了大佛灵吉菩萨来收妖的现场。
***
黄貂刁一胸口的怒火还没发泄完，就来个带着定风珠的大佬，出手就将自己狠狠压制住了。
他没等到苏吉利，又见到个佛界之人，当即就有些口无遮拦了。
黄貂刁站在洞外，一手攥着黄风葫芦一手指着灵吉菩萨和孙悟空的方向，破口大骂。
“什么仙佛，都没一个好东西！前头骗了我的法宝和人，后头又来欺负我！真当我好欺负吗？”
眼瞅着就要说出什么控制不了的话，苏吉利赶紧隐魂冲过去在他耳朵边上耳语了一句。
“黄貂刁，你冷静点，你恩人魂魄现在在我手里呢！”
黄貂刁措不及防，一个脚软就直接被苏吉利吼到了地上。
后劲儿还不轻，整只鼠一个劲儿的发颤，差点化出原型。
云头，盯着黄貂刁正要下手的灵吉菩萨眉头微皱，心内生出疑惑。
这黄皮貂鼠怎么回事，前脚还对佛不敬，后脚就突然跪下了？
黄貂刁总算找回些神志，震撼过后便是大惊失色。
“苏吉利？你，你怎么会音惑功？难道你把恩人的魂魄搜了？你……”
……
“你什么你！当什么人都是邪魔外道吗！”
苏吉利又吼了一句，本来都已经扶着要站起来的黄貂刁再次腿软趴在了地上，这一下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见他颓然在地，那边的灵吉菩萨又有了动作，苏吉利见机不对，赶紧长话短说交代了事情经过。
“你那恩人如今好得很，而且还自己破开了锁魂玉的结界想来就要大好了。灵吉菩萨不简单，今日你讨不了好最好乖乖认栽，若可以，回头求他个恩情，到密室来同我见一面，到时候详谈。”
黄貂刁挣了挣还想说什么，灵吉菩萨却已经已经下了仙罩将他罩在其中。
苏吉利见状叹了一声，只能抽身离开。
黄貂刁当年在灵台方寸山捣乱时，就曾和灵吉菩萨有过一面之缘。
灵吉菩萨喜欢炼器，平素在仙佛两界走动还算频繁，这定风丹还是当年受了黄貂刁的启发才去寻了天庭的仙君炼制而成。
没想到缘来缘去，又回到了最初。
灵吉菩萨叹息一声，决定将黄貂刁带在身边。
他这一身的佛缘，虚度日久已经耗费的差不多，若是再行打压或者放走，不日便会为祸山林。
因他而终，便由他而始吧。
灵吉菩萨道，“黄貂刁，你可愿从此往后跟在我身边？”
直到这时，黄貂刁才知道苏吉利那句灵吉菩萨不简单是什么意思。
他很想拒绝，甚至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当年偷灯油的时候。
当时在斜月三星洞里，他为了泄愤，一股脑的将所有的灯油尽数偷光，期间还和几帮同样来捣乱的人打了个照面。
那帮人只扫了一眼便惊慌离开，可灵吉菩萨却在知道他犯错后主动替他求了请，这才免了他废除修为，只被罚将到凡间当了个山主。
黄貂刁明白，如果今日他拒绝了灵吉菩萨，那么当年的事就永远只是当年。
再也回不去了。
黄貂刁回味了这几百年落草为寇的生涯，觉得这样也好。
“我愿意。”
***
唐久师终于被顺利救出。
一行人离开黄风洞后的第七日，苏吉利的分魂在密室里等来了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的黄貂刁。
八字猥琐胡没了。
黄袍大衣换上了半红的袈裟，脑袋也剃了个光。
若不是一身妖气未尽，苏吉利怕是要错以为来的是个佛修了。
“你这是……要修佛了？”
苏吉利一脸的惊讶，看的黄貂刁些许尴尬，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拜了一拜。
“也算是吧，莲公子，我那位恩人现在在哪儿，可否交于我带走？”
苏吉利将封着那魂魄的玄阴宝册取出来，递了过去。
又将之前发生的事儿除去摄魂，解释了一遍，有些不好意思。
“白玉石头已经被我破开，在没办法装你这恩人的魂魄，玄阴宝册只能顶一时只用。不过我看他的魂魄已经有了意识，就算不蕴养也不会消散的。”
毕竟是修过了归元真经的魂魄，哪里会消散？
之前是黄貂刁不识，才误了他苏醒的最佳时机。
苏吉利顿了顿，决定再多说几句。
“黄山主，你这恩人的魂魄，若是可以，还是尽早送他轮回为好。”
修习归元真经到极致的魂魄，上天入地也少见，这魂魄如今有些痴傻，若是被旁人得去，说不定要做些什么坏事。
早日轮回，也好早日养回神识，辨明是非。
黄貂刁闻言一愣，接过玄阴宝册后细细查看了番，才有几分恍然。
“原来恩人的魂魄已经能轮回转世了……”
苏吉利点头，“正是，还有一件我想请教。”
“你是说音惑功的事儿吧？”
苏吉利点头，“正是，我之前同他偶然处在一处，居然也有了音惑之力，虽然只持续了三两天，但却让我处事极为不便……”
其实那三日苏吉利非常爽，这还是这些年来，她头一次这么有**说话。
黄貂刁显然也看出了苏吉利的小心思，居然十分直白的拒绝了。
“莲公子想学音惑功？这怕是不行。”
“音惑功是我那恩人的种族传承，不知莲公子可听过南北方天未绝之时的一种神兽，空空兽？”
……空空兽？
531章 再闻空空兽
“空空兽？”苏吉利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空空兽、再联系到音惑功，她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缘由。
空空兽也有音波的异能，黄貂刁的恩人，怕不是旁人，而是一只上古的空空兽。
果然，下一句就听黄貂刁说起了自己恩人的身份。
“不瞒莲公子，我那位恩人，其实并非仙佛之人，而是南北方天在时的空空兽大能之一，空自如。”
空自如？还是空空兽的大能？
苏吉利蓦然一愣。
南北方天时认识的空空兽里，空玄都已经活了几千年，也不过是个修为残半的。
能配得上大能二字，这位空自如，怕不是一位只活在传说中的存在。
难不成比空玄的辈分还老了几千年？
等等……空自如这个名字，她好像……在什么胡说八道的册子上看过。
苏吉利使劲儿回想了一番，才想起来，早先年在灵台方寸山藏书阁四处翻阅史书典籍的时候，曾有一些话本子载了些奇奇怪怪的故事。
空游方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偶然看过的。
因为册子里的传言实在不像话，诸如创世神兽，南北方天的奠基兽，还有什么五洲四海的灵脉兽主，总之寻不到落实处的主，都扣在这位空自如头上了。
苏吉利很留了些印象。
她扫了一眼玄阴宝册，只觉荒唐。
“黄山主，你说他是空自如？就《南北荒史书》里面那个空自如？”
黄貂刁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没摸到熟悉的胡子手感，尴尬的放下。
“莲公子不信我也没办法，换我当初也不敢相信。”
苏吉利不置可否，修习了归元真经这件事若安在空自如的身上，倒也还说得过去。
毕竟曾有传闻说，佛界的一派功法，就是从空空兽的老窝里流出去的。
她心道不可能，却还是暗中招呼了一声金瓜子。
“金瓜子，玄阴宝册里的魂魄，当真是空空兽族的？”
“不是。”
金瓜子这次倒是回答的利索。
不是空空兽，是谁却不能直说。
苏吉利心头微松，打了个笑，“既然物归原主，误会解除，那我就告辞了。黄山主，还请不要忘了帮我和唐玄奘保守秘密。”
黄貂刁回了礼，珍重应诺，二人就此告辞离开。
***
回去的路上，苏吉利总觉得有件事儿忽略了。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音惑功。
既然那魂魄不是空空兽，那音惑功又该如何说？
她今日去，一是送魂魄，二是为了求音惑功。
如今看来，这位黄貂刁其实也并不知道内情。
罢了，也不是自己的缘法，魂魄再强大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还回护不及呢，那样的大佬还是放在佛界由黄貂刁自己看管吧。
想到空空兽的传言老祖，苏吉利在心内叹一声，有些想小六了。
南北方天里暗黑长夜，那一段旅途里，和小六的回忆还历历在目，可却再也没了机会相见。
等西游平定，诸事搞完，得想法子和小六联系联系，再送些星玄木进去帮他们稳固那片破烂地儿……
***
八百里黄风岭一过，路途就平坦起来。
多了个猪八戒，唐久师发现取经之路，多了些微妙的欢乐。
他自己是个新壳装旧酒，为了不露馅儿有时候未免太过少言少语了些。
孙悟空则是有些奇怪的癫狂，有时候活泼如本体猴子，有时候却又突然沉默的和他一般老僧入定。
小白龙么……一匹马的设定，除了不高兴的时候喷两下鼻子也没法儿多干些什么。
猪八戒就好玩多了。
许是在高老庄过惯了接地气儿的生活，混不吝的段子层出不穷。
前日才说要在黄风岭收集一麻袋的黄沙捏个美人儿雕像送人，近了流沙河，还开始埋汰师兄弟了。
“啧，走了这么久可算见着条混河，能和大师兄相称了。”这是在挤兑孙悟空脸黑毛黄。
唐久师在心内轻笑一声。
白龙马听罢不悦的喷了一鼻子气儿。
孙悟空好心情的时候会和猪八戒直怼，今日却似乎没什么好心情，被猪八戒刺了一句也无甚反应，只闲闲的回瞪了他一眼就继续开路。
猪八戒挑着行李，本是想寻人撒气儿，谁知道一拳头砸在棉花上顿时十分憋闷，当初答应菩萨陪唐久师西行的时候，并未料到旅途会这么枯燥。
唐久师凡人之身，赶路永远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脚程慢就不说了，还不爱说话。
这一路上可把他憋坏了，好不容易大师兄还愿意搭理他，今日却也不知道怎么的又被人点了穴，不吭声了。
猪八戒竟然希望此处冒出来个什么妖精热闹热闹，也好过陪着日头干熬。
反正有大师兄降妖的本领，照样平安的走。
说也奇怪，明明靠河近了，却觉得天日更晒，猪八戒指了指头顶的大太阳，“师傅，秋天的太阳都将人晒黑了，要不然在河边寻个凉快地儿歇歇，等过了晌午在上路？”
唐久师骑着白马，没说话。
猪八戒只得又道，“师傅你看，白龙马都流汗了。”
……白龙马咴了一声，想说这不是他的汗，是马背上唐久师赖坐沁出来的。
唐久师抬头和刺目的秋日对了对视线，这才点头，“也好，河看着还算凉快，那咱们先在此处洗漱歇歇。晚间多赶些路便可。”
劝服了人，猪八戒心头松了一口气儿。
他们一行四个带一匹白马，只唐久师一个是凡人。
偏这个凡人还没什么凡人的自觉，渴了饿了都得等人催，自己总像是游玩物外般后知后觉。
他其实也看出了唐久师被晒的捂汗，故意说罢了。
云头，盯着师徒四个卸包袱的卸包袱、下马的下马，苏吉利挑了挑眉。
师徒几个的对话，她自然是都听到了的。
唐久师哪里是在顺猪八戒的意休息，分明是看出了流沙河水势不对才故意停下来的。
说起来，这一路的波折多亏了他这双‘自寻烦恼’的眼睛，才这么‘顺利’。
九九八十一难，不过几年功夫就过了十四难。
今日这三千弱水流沙河上，也不缺热闹看。
她展卷开笔，将沙左纪的名号写下。
‘沙僧。’
“咦？来福仙倌这么快就动笔了？”后头一直在盯着苏吉利的陆清远突然插声，让苏吉利将要收回来的笔头差点点歪。
她赶紧将册子合住，笑了声。
“哪儿啊，是想起前些日子漏了几笔，填上来着。”
陆清远笑了笑没有反驳。
心内却在想这个来福仙倌，越来越奇怪了。
他分明看到她掀了新页，写了个名儿。
可他们几个，只知道今日有事儿要发生，却不知道所涉何人，打头的都会先提名，她又是如何知道名字的？
难不成这个来福，其实也是某位仙人假借了身份混进来的？
想起前些日子苏吉利“口出四川言”的过往，陆清远又将这可能排除了。
若真是仙君假借身份，修为又怎么会这么不稳？
532章 美妙的误会
流沙河近些年河水十分肆虐。
不仅浑沉，凡所过的鸟兽林叶，尽数都被沉了河底。
唐久师悠哉哉寻了个离河最近的青石板，刚坐下，就被河岸边突然卷起的束大浪扑到身上，转眼不见。
猪八戒眨了眨眼睛，反应慢了一拍。
如果不是他非要唐玄奘休息，师傅也不会被浪打到河里，愧疚心作祟的猪八戒当即提着上宝沁金钯追了进去。
只是刚冲到河上就觉身子一沉，险些被突现的重力沉了老大的肚子，他腾出手扶住肚腩，在孙悟空欣慰至极的眼神中，又厚着脸皮跳回了岸上。
“大师兄，这河水不对！”
……
孙悟空气骂，“师傅都被抓了，河水不对也得追啊！还愣着作甚，再去！要不是我不善水，早就将人救回来了！”
猪八戒被挤兑的跺了跺脚，扭头朝河面骂了一句，“恁的老妖怪，就知道装神弄鬼！抢人你倒是明着抢啊！有本事站出来和我打一架，赢了再动手啊！”
本就是耍个嘴皮子，没想到河底还真应声卷浮上来个妖精。
半身衣衫褴褛，胸口处吊了串骷髅项链，人高马大的，一站定就将对面的两个矮子比了下去。
……
猪八戒挺了挺自己的肚腩，仗着身后有孙悟空，骂声依旧，“还是个脸皮薄的妖怪呢！还我师傅！”
沙左纪目光沉沉，只冷声道，“你不是说赢了就能抢人？那就来打一架吧。”
猪八戒被赶鸭子上架，怒气当即冲到脑门，上宝沁金钯在地上甩出一道风便迅疾的和主人一起扑了过去！
“看钯！”
地上的人打得欢快，云头苏吉利几个笔头也在连连攒动。
沙左纪的出现，让纠察白簿上多了一面功过。
苏吉利奋笔疾书的空当，没有注意自身后陆清远投来的一瞥，他动作极为隐蔽，扫到了沙僧二字就及时退了回去。
待自己的册子定完，才悄悄给摩诃和周真严传言。
“来福仙倌，真的不太对劲。”
摩诃抬头，对这听过无数遍的抱怨十分不悦，“周师兄，来福仙倌虽是个下界小妖，但你也不必如此怀疑她、排挤吧。她修为平平，偶尔心性不定做些奇怪的事儿再正常不过，你怎么三天两头的就和我们议论她？”
显然，苏吉利在摩诃心内的印象分很不错。
陆清远憋了一口气儿，赶紧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今日午时，就是卷帘仙将还没出来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来福仙倌在她的册子上题了‘沙僧’二字！就连咱们几个都是方才才知道要记得是卷帘仙将，来福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们难道就不奇怪吗？”
还有上上个月，她和他说了一句“告辞”，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句话，陆清远却觉得自魂魄深处都被瞬间压抑住无法动弹，虽然只有瞬息感觉就消失不见，可他魂魄天生敏感，根本不会将这感觉当成错觉。
结合前些日子她突然爆出四川腔的事儿，真的是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周真严还真皱了皱眉，“你这样说，我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陆清远眼神一亮，和摩诃一起看过去。
“什么可能？”
“来福仙倌，她很可能是……”周真严用下巴指了指苏吉利的后背才继续传音，“在修炼一种上古功法！”
“不是……”陆清远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周真严却打断他继续道，“你们想想，这段时间来福仙倌是不是时不时就很奇怪？”
“是啊是啊，她隔几个月就会奇怪几日。最开始是时不时的捂着自己的身子，一会儿脖子一会儿后背，后来就是捂着自己的嘴巴。”
捂嘴巴的次数最多。
摩诃其实也一直在关注着苏吉利，但却不是像陆清远抱着什么怀疑，纯粹是同事间的关心。
眼见的摩诃和周真严两个一拍即合，将一些匪夷所思的现象安到了无名功法上，陆清远老血憋在胸口，没法继续说了。
说有什么用？
这个十四师弟心底过于善良，对谁都不忍恶想。
周真严更是个笔直愣，四值功曹的时候就知道记记记，如今还是只知道记记记，还无名功法！
见鬼的功法！
等等，陆清远犹如突然被开了窍，抬起了头。
“功法……是了，功法！”
这么奇怪，如果不是修为出岔，那就极有可能是什么功法，却不是修炼，而是后遗症！
见陆清远突然如此，苏吉利奇怪的回头移了一眼，扫到摩诃和周真严也是如此看他，便当陆清远是突然魔怔了，没有再关心。
那一边摩诃和周真严却在和陆清远继续传音入密。
“陆师兄，你也觉得苏吉利在练什么功法吧？我就说么，她不是什么奇怪的，只不过功法有些奇怪罢了。人还是很好的。”
摩诃还在不遗余力的替苏吉利洗白。
陆清远可没工夫陪他闲话，眼见地上斗法结束，孙悟空要去搬救兵，连忙和摩诃告了声假，说自己临时有点事儿要回一趟小望山。
传音匆匆结束，看着陆清远一闪就消失不见的背影，摩诃皱皱眉头。
“周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陆清远这些日子对来福仙倌十分关注？”
“何止是关注啊，”周真严啧啧的摇头，“要不是来福仙倌样貌普通，早些年又听陆师兄说过自己择伴要求必须是同族人，我都要以为陆清远这是对来福仙倌动了心思呢！”
摩诃抽了抽嘴角，顿觉自己和周真严似乎不在一个频道上。
陆清远哪里是那个关注啊，分明是抓小辫子的关注。
啧啧啧，他这一帮师兄弟，可真就没几个正经的，扫到前头低头奋笔疾书的苏吉利，摩诃心下平顺了些。
“还好来福仙倌是个正经的。”
“谁？你说谁正经？”苏吉利耳朵尖尖听到了摩诃的絮叨，扭头一手将笔扎在发髻里，腾出的另一只手顺势就挠了挠头发。
女仙里，如此不顾及形象叉笔挠头的，好像也……没几个人。
摩诃咽了一口口水，摇头。
“来福仙倌，你听岔了，我不是在说你。”
“哦……”苏吉利对摩诃并无甚关注，见陆清远不见知道他是告假，整个人越发放松。
插在头发里的笔也不拿了，抄手又取出一只来，接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