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章 第八朵花 下
粗成金字塔的紫色闪电,精准定位在苏吉利头顶,凌迟一劈,像是慢动作滑落的星矢,真如苏吉利说的天上地下事头一遭。
***
远在上九重天的童初府内真武天尊若有所感,睁开了眼。
他朝下界扫视一周,发现是苏吉利所在的浮屠山有劫时惦记起观音让他放羊养徒弟的嘱托,没再关心。
可此时此刻的南海紫竹林内,正在林子里喂鸟的观音却冷不丁被吓到般讶了声。
一只都走到近前的五彩鸟被惊到,再度跑开。
观音将手里的饲料扔在地上嘀咕一句。
“吓死老身了,这天劫可真不一般!话说回来,怎么这么多五彩鸟一只机灵的都喂不出来!是不是不该赶啰嗦走啊……”
天庭兜率宫,须菩提的重心八卦炉内,熊熊烈火正在卖力的烧制一团未定型的灰雾。
那灰雾在红色火焰的烘烤下,时而团做灰球,时而散作云雾,却始终无法逃脱身下无处不在的高温。
须菩提和火童广灵一左一右,正严阵以待的看着炉内的灰雾。
“师傅,真的能炼制出第二朵黑莲吗?”
广灵提了一篮子的珍奇物什,其中一个白色晶莹剔透的瓶子底方顶圆,正是弥天瓶。
“自然不能,黑莲在这世间只有一朵。”须菩提衣冠不整,一看便知在丹炉前守了许久。
“既然注定不能成事,您为何还要做?”
广灵依着须菩提手势取出弥天瓶,将内里预备的四十九滴创生池池水一一滴入重心八卦炉,面上是无法言说的肉疼之色。
这么多创生池池水,老君的存活都快抖光了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
黑莲虽然只有一朵,可苏吉利也只有一个。
谁说本体只能是黑莲?
那帮仙佛,各个心下诡谲筹谋良多,也不知最后,会做了谁的嫁衣。
须菩提朝广灵又抬了抬下巴。
“好了,把东西都扔下去。”
“是。”广灵按照吩咐,将篮子里其他的宝贝也尽数加到炉内。
灰雾在各方熔炼里,终于慢慢稳定下来。
颜色虽然还是灰色,却是一种更为剔透的灰,外观则再次缩成了一团团子状。
须菩提瞅准时机,瞬间降火开炉,将灰团子收在了手中。
“你把这里收拾下,我去寻一趟观音。”
“是,师傅。”
***
苏吉利并不知道在她渡劫的时候,仙佛两界发生的事。
此刻慢动作的雷劫,已经从天而降,从外到内朝她劈了下来。
虽然没有了流血的既视感,可苏吉利回了本体后痛感却在成倍增长。
那雷劫,宛如刀锯和万根针刺入骨,却偏偏如落空般缓慢绵长,让人痛到极致却还不能立时毙命!
痛入五脏!
苏吉利的脸上泛出了一层层的汗水,身骨由外而内的抖成一片,雷劫却不过只消了三分之一而已!
好不容易感觉缓过来些,苏吉利忍痛内视,发现真如大势至所说,虽然疼内里却没怎么被伤到。
这本体,居然真的是个渡劫神器!
该不会佛界那些老东西觊觎她这本体,就是为了渡劫吧?
苏吉利骂了一声,“去他奶奶的!”
这么疼,还不如也整个什么裂魔丹,晕着过雷劫!
话说回来,人家的雷劫吃个桃走个过场,怎么到她这里,就成了慢动作凌迟加身了!
这不科学!
就算她不小心透露过一些剧情,那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迄今为止,她动过的说过的,甚至连主线都没影响呢啊!
一分一秒,如同开天辟地的缓慢,桑海沧田般的时间后,雷劫终于结束。
可苏吉利所受的疼痛,却并未因为劫云的散去而有所消减。
她只觉得自己的魂魄被这一道诡异至极的雷劫劈过后,宛如两半,正在你对我,我对你的喊疼。
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一波一波的自方才雷劫留下的痕迹起伏,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苏吉利深深喘了一口气往周围扫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能呼救的帮手,只能继续摊在地上挺尸。
浮屠山在雷劫过后,寂静了许久。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灵魂被劈开的痛苦绵延不停,而魂体愈合的居然也如雷劫下来时缓慢,苏吉利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在地上挺尸了数月之久……
***
第三个月的时候,出去寻找小鱼干食材的啰嗦终于在苏吉利的期盼中飞了回来。
它先是到屋内将随身的纳物袋解下,又在周围飞了一圈,没看到苏吉利这才高喊了一句。
“苏吉利,你在吗?”
已经快被埋在树叶和灰尘堆里的苏吉利咳嗽一声,声若蚊呐。
“这里!”
啰嗦没听到,往门外飞了一圈又喊一嗓子。
“苏吉利?又出去了?”
“……这里!”
苏吉利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比不过风声和林间叶片的嘈杂声。
啰嗦骚了搔鸟头,恍若未觉的转身。
“也是,劫云都散了三个月,许又去什么地方寻宝了也说不定。”
它展翅飞到一旁,气愤的跺了跺脚,“就算不给我做小鱼干,起码也帮我捏个化形咒出来,让我自己做小鱼干丰衣足食啊!不知道我还没修炼到家么!”
苏吉利一口气快要憋出血,化形咒一提醒,她这想起自己还能调用幻心魔镜里的东西。
当即用尽所有力气掐起指尖,怼准啰嗦的鸟头飞了一溜的水花过去。
刚刚好将啰嗦下半句骂声截停!
“谁!谁激本鸟!”啰嗦惊慌的往四周扫一圈,末了才反应般追着水花来处往地上看去。
适逢秋季风大,地上一团一团的落叶层层叠叠,或高或低,将苏吉利遮掩的全然不见。
这溜水花便是从前方那团落叶下射出来的!
等等……啰嗦的目光终于在层层落叶里和苏吉利对视上。
“我去!叶子成精了!还有眼睛!”
它惊呼一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叶子的眼睛,而是叶子下的眼睛!
上前扒拉开几片,总算是看清了苏吉利的脸。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浮屠山的土地仙如今不再,你就算……就算受了委屈也不该在这里露天席地的啊!”
啰嗦很想将树叶再给她刨上,苏吉利怒极,终于再次憋出一串水花。
只是这一次,啰嗦有了预警,躲开了!
“你还敢偷袭我!当本大鸟白修了这三百五十年么!说,是谁派你来的!”
啰嗦一爪子踩在了苏吉利的头顶,刚要将另一只鸟爪踩到苏吉利脸上,就听苏吉利憋气儿喊出了声。
“是我!”
……是我?
声音有些耳熟……浮屠山还能有……谁?
啰嗦大惊失色。
“你是苏吉利?”
见叶子堆里的人眨了眨眼,啰嗦不敢置信。
“你你你……你怎么换皮了?不对,你怎么躺在这儿?”
“扶我到房里去!把浮屠山的仙罩打开!”这一次,苏吉利的声音虽然小,可终于被啰嗦听到了。
啰嗦飞快找回理智,赶忙掐诀将苏吉利搬运回了屋里。
***
雷劫不可小觑,这伤让苏吉利在床上直挺挺躺了足足十年才算重新起来。
她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用起死回生之术,换回猴身。
只是,当她好不容易换回猴身,将本体还原成黑莲后,却发现在她千辛万苦,历了五百年天劫后的这一天,黑莲上又生了第八朵花。
399章 十年之约
啰嗦也是此时此刻,才知道苏吉利的本体非猴。
它蹲在苏吉利旁侧,一起盯着黑莲本体,鸟眼里全是惊叹号。
“吉利,你居然不是猴子,而是一株黑莲花?”
“如你所见。”
苏吉利现在很头疼,她想修炼增加修为,但却不太想让本体有机会继续开花。
八朵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可若是再用幻心魔镜封禁,显然会影响修炼进度,可若是单单放回幻心魔镜里又觉得不安,总觉得某一天可能突然就因为什么机缘,就给它彻底催开了花。
只消黑莲九朵现世,她再无宁日。
防患于未然才是解决之本啊!
“你陪在菩萨身边那么久,可学到了什么功法本事,能封印它的?”这话一出,苏吉利就有些后悔了。
啰嗦虽然勤勤恳恳照顾了她十年,看她的本体还是第一次,若非想到日后它就要彻底跟在身边,苏吉利也不会想让它知道这件秘密。
只可惜当初雷劫时就被它看过,想保密也晚了。
啰嗦果然很惊讶,“吉利,你本体比现在漂亮多了,干啥用这耗法耗神的阵法离魂跑回这猴子身体里,还要封印它,它害你什么事儿了?”
它睁大眼睛,“难道是因为你担心自己太美,太不平凡,太引人注目么?”
……
苏吉利摆摆手,“算了,和你说就和对牛弹琴一样,对了,本体莲花的事你就当从不知道,千万别和任何人说,知道了吗?”
啰嗦白了她一眼,“我是那么大嘴巴的鸟么?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结契约啊?菩萨把我交给你了,你又承了我这么久的情,总不会还没原谅我胳膊肘往菩萨那儿拐的旧事吧?”
……要不是看啰嗦在观音手下时一心为主,苏吉利还真不想担待这只啰嗦鸟。
她将黑莲插回定灵玉花盆,塞回幻心魔镜,嘱咐镜灵上它个几层法阵禁锢好,才起身。
“今天是个好日子,现在就结契吧。”
终于等到这一天,下半生有望,啰嗦喜气洋洋的自眉心逼出精血。
“哈哈哈,吉利,可是你要和我结平契的,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苏吉利白它一眼,“你就那么想结主仆契吗?”
主仆契约和平契都是收认宠的法子。
天庭诸仙一般用的都是主仆契,苏吉利收巴蛇时,用的也是主仆契,主仆契约除却宠物的一滴精血,还会给宠物识海留一丝神魂印记。
简单来说,就是老大要你死就非死不可的契约。
平契就温和多了,虽然也是主仆契约,但并不需要神魂印记,也就是说,就算啰嗦嘴皮子秃噜暴露了苏吉利的秘密,苏吉利也无法就地诛杀它。
顶多事后惩罚。
虽然主仆契约和平契差别这么多,可在啰嗦看来却似乎没什么区别。
它无所谓的道,“主仆契和平契对我来说无甚区别。我这只鸟,天生就喜欢跟着人跑前跑后,菩萨不要我那我就跟着你,只要你一日不弃我,那我就只认你一人为主。”
苏吉利也白它一眼,“就算菩萨要回你也不回去?”
啰求生欲极强,立场坚定的立刻回答,“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菩萨和我的缘分只有那么多。就算她再回来寻我,除非你不要我,不对,即便你要解契,我也不会回去了。”
十年,足够啰嗦冷静下想想过往了。
它已然明白菩萨和它解契的原因,大抵是嫌弃它太不长进,只是个观宠罢?
想到此,啰嗦挠了把地,“吉利,你会不会有一日也嫌弃我不爱修炼,帮不了你什么忙,要和我解契啊?”
苏吉利很认真的想了想,“应该不会。”
啰嗦鸟毛一炸,“什么叫应该不会?你应该同我一样坚定的说不会!”
苏吉利再次白它一眼,将啰嗦的精血收入识海,结契结束。
***
十年挺尸,苏吉利能动以后做的第二件事,便是到上九重天寻株地取回佛骨骷髅。
地上十年,天上十日,株地的佛骨刚刚好炼成。
株地对于苏吉利的出现丝毫没有惊讶。
二人交接完佛骨骷髅,株地突然拉住苏吉利,“苏仙友慢走,我还有件事想打听。”
“何事?”苏吉利赶着去流沙河给沙左纪送项链,有些焦躁。
就听株地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道,“约莫是十年前的事儿吧,听闻浮屠山有妖怪度了个上天入地难得一见的妖劫,你可知道?我寻思那妖劫太过逆天,八成失败了,你身为浮屠山土地,可有什么……呃,那个?”
苏吉利黑着脸,“哪个?”
“就骨灰啊,骷髅,残躯什么的?”株地只得说的明白些,面上一脸讨好。
“你也知道,我就喜欢这些奇怪的物件,受此天劫,那妖怪想必有什么不同之处,拿来炼器说不定有奇效!”
他又叹息一声,“只是当时不仅我,还有其他仙友也同去过,却发现那处已经被你提前上了仙罩,不得而入,大家伙儿给你面子都没动手,我也给你面子没有破门而入,如今直接同你要,可否……行个方便啊?”
苏吉利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狠狠白了株地一眼。
“知道我上了仙罩还问,当然不方便!”
株地还不放弃,见苏吉利转身要走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连忙取出准备好的一件法器塞过去。
“哎哎哎,别走啊!给不了多的,少给些也行啊!我用法宝和你换还不行?”
上品仙器,出手大方啊!
苏吉利停下脚步,眼珠子一转就在心内暗笑。
“当真什么东西都换?”
株地眼冒精光,“换换换!什么都行!头发丝我都不嫌弃!”
那么大的雷劫,能剩下来的绝对不止头发丝儿!
怕是什么炼器极品材料啊!
苏吉利将上品仙器收入怀中,在株地的眼皮子底下大方的剪了数十根头发,塞回到他手里。
“喏,你说的,头发丝儿都不嫌弃。财务两清,我去给上佛办事儿了。”
……
株地捏着头发还未回神,醒悟了瞬才反应过来。
苏吉利这意思,渡劫的是她自己?
那么大的雷劫,渡劫的是她自己!
不对,仙人渡劫,不是有蟠桃化劫呢么,苏吉利怎么……等等。
株地想追出去骂骗子的脚停了下来。
该不会,是因为她掺和了金蝉子转世才让雷劫蜕变至此吧?
倒也……说得过去。
他低头抽了抽手里的头发,不信邪的揪了一根,轻轻的劲儿就成了两截。
是再普通不过的头发!
“苏吉利你坑我啊!”株地还是憋不住委屈,暴喝出声!
可惜苏吉利早已经揣着宝贝飞出了南天门。
“还骨灰,残渣,骷髅,残躯,巴不得仙人我作古呢!偏不让你如意!”
苏吉利恶狠狠的骂了一顿,顺风赶到了长安城。
400章 三封信
虽然九枚骷髅准备好了,还得同唐久师商量如何处置才行。
苏吉利几个遁术到了唐府旧地,却发现记忆里的唐府已然从庄重门户变为威严森森的新庭院。
连门匾都换了。
“薛府。”
……看来在她养伤的这十年里,唐久师也没少受罪。
虽然唐府不再,苏吉利曾置办的院子还在,只不过屋中因为久无人迹,落了不少灰。
唐久师在唐府起落前后给苏吉利留得三封信就在桌角垫着。
第一封是苏吉利劫后第三年,唐府被抄的前夜留下的。
彼时唐久师已经九岁,因为双生散从早到晚都疯癫的厉害,被整个唐府戏称为疯子……
许是太疯受了不少磨难,唐府被抄后一家子都被流放,唐久师却单独被安排在了城外的寺庙里当苦力。
也算是让人慰藉的下场。
第二封,是唐久师在寺庙内劳工三年时托人带回来的。
几世积压的劫难不可小觑,唐久师刚到寺庙就染了重疾,几次起落侥幸活下来,却在最后被寺庙里的一场大火烧伤了嗓子,还彻底坏了心肺。
这封信是来和苏吉利交代,他似乎不久于人世的消息。
信中未详明的一点,自是要苏吉利在他死后及时去寻尸骨,将转世佛骨及时收走。
苏吉利取出第三封信,看到封面上还是唐久师的字迹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二封已经在说自己不久于人世了,怎么还有第三封信?
这有点……不大正常啊。
她压住心中疑惑,拆开信封。
信上一个字都没有,只画了一幅图。
一只狐狸绕着一个炉鼎,像是在炼丹,可若是细看还能看到炉里有一个……秃头男子!
不用猜了,秃头男就是唐久师,那狐狸,九成九是江素!
“这个江素!又来坏事!”怪不得她在看到信时就心头一跳,原来是因为唐久师被江素抓走了!
这个株地,方才都见面了怎么就没和她交代两句,难不成江素连天命石也骗过去了?
苏吉利没急着赶去四方无量山寻江素的衅,转而给株地飞了信诀,想到可能也在四方无量山的另一个人,又给圣仙罗也飞了封信诀。
也不知道圣仙罗寻炼器师傅寻到了没。
***
上九重天,刚送走了苏吉利的株地又收到她的信诀,正火大,待看清信内消息瞬间脸色煞白。
他急急到回仙堂,开了天命石,光芒流转过后,颜色果然又生了异变!
却……不是变黑,而是彻底变白了?
算算日子,也就是今日的事儿!
株地脸色越发难看,他今日刚看过唐久师的命簿和天命石,明明一切无误,白日里小朝会无法缺席,他回来后就遇到苏吉利来取佛骨骷颅,送走了人刚打算把运簿查一查再去看天命石,居然就出差错了!
只是……这变白和变黑却又不一样了,若今日变得更黑,他的好日子也就真到头了,可这是变白啊……
也就是说,唐久师的转世劫难就在这一年提前结束了?
株地心头的大石稍稍轻了一些,想到此前见过的翻转,赶紧将记录翻出来细细过了一遍。
待看到‘江素,以九世转劫运大阵,将唐久师的劫难渡到自身上’时,呼出了一口气。
也说不清,是真的轻松还是感慨。
就觉得,沉闷。
当年,是他和苏吉利苦口婆心相劝却收效甚微,以至于最后无奈的将江素一身修尽废,谁知道这狐妖竟会……如此执着。
株地又长叹一声,将大致缘由解释了番,载了满满当当的信诀好不容易飞到苏吉利处时,圣仙罗的回信也迟迟到了。
“十年前海市一别,想不到再看到你的信诀会这么巧。苏吉利,我又要成亲啦,新师傅就是新郎官,日子就定在一月后的四方无量山上。原本就打算请你和阿厉来的,既然你主动现身,我就不多费口舌了,若得空就早些过来!”
……师姐居然又要成亲了?
苏吉利将信诀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十分确定信中的成亲二字没写错,顿时感慨了。
想不到她一个天劫养了十年伤师姐都已经摆脱往日情伤,重新找到了幸福。
若不是有江素这码事儿,倒还真可以早些去庆贺庆贺。
赶巧株地的信诀也到了,苏吉利展信阅过眉头越发舒展。
到底是她没看错人,看来江素拜师之后学了不少东西,竟愿意以身作媒,替唐久师担下半生疾苦。
只是……唐久师到底死没死啊?
她用不用去收尸啊?
苏吉利又将株地的信诀也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还是没看到结尾。
这个株地,偏偏漏了最重要的消息没说。
虽然不用找江素算账,可若是唐久师死了不是得去寻那第十颗佛骨骷髅么?
苏吉利只得又补了一封信诀。
株地的回信很快。
“这件事说来话长,既然上佛的劫难被转,我也能离开下界几日,你等着,我这就找你,咱们面对面商量。”
株地当然不会告诉苏吉利他是因为无事一身轻,想好好研究天劫过后的苏吉利有何异于常人之处,才打着金蝉子的幌子下界来的。
没说死,那就是还活着了。
***
苏吉利将信诀劈成两半,只看了自己想看的,扭头就朝浮屠山飞去。
江素和唐久师的事儿,她已经插手的够多了,现在因因果果似乎不再是她说能撇清就能撇清的事儿了。
既然唐久师没死,总会再有消息传来。
也许去参加圣仙罗师姐的婚宴,还能碰到江素。
……到时候再做打算吧。
既然要去四方无量山做客,自然得把啰嗦这个爱吃宴的鸟带上,省的它再说自己不近人情什么好事儿都不带着它。
***
这边株地兴冲冲的下了凡落到长安城,却没看到苏吉利的影子,再一问,人家竟是根本压根儿没打算等他,还已经踏上了去四方无量山参加好友婚宴的路!
婚什么宴!
株地眼珠子一转,方向一变,也朝四方无量山赶去。
还真是巧了,唐久师和江素也在四方无量山上,不就是婚宴么,大不了再破费点,送件宝贝,总能混个门票吧?
若能好好研究下苏吉利的身体构造,可比两件法宝值当多了……
***
上九重天,自苏吉利出现后计都就得了消息。
但他没跟着苏吉利,而是跟在了株地后头,一路到了长安城,见他在原地怔愣一会儿就又朝南而去,继续跟了上去。
苏吉利有幻心魔镜,一个被发现就失了去向,还是跟这个脑子里只装了炼器的株地更靠谱些。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甚勾当,他一定要搞清楚!
401章 上今岛
上今岛海域的暴风,经年再见浓雾依旧。
苏吉利因为有了准备,一路上撑着仙罩衣袂飘飘,分外方物,啰嗦就不那么痛快了。
它为了彰显自己的本事,从骤风起后就自吹牛皮的说可以自行越海。
苏吉利最喜欢看这种打脸场景,仙罩一缩,就让它自力更生了。
此时此刻,周围云雾翻腾,骤风翻搅着周围一大片的空气在附近卷出几近真空的气流,恐怖又无情。
啰嗦硬撑着,一身的鸟羽毛都快被骤风齐齐刮折了!
它当然也能撑罩子,可修为平平罩子根本撑不了多久,眼下已经用自己的鸟躯扛了许久。
好险苏吉利还惦记二人主仆关系,没将它独自扔下,啰嗦暗戳戳的加速,妄图跟在她身后来扛过暴风。
“哈哈哈哈,你看那傻鸟,牛皮吹破还撑着自尊心不愿意服软,如今简直就是个鸟疯子,可笑死老子了!”
天劫后终于被苏吉利拎出来挂到腰间的金瓜子没有放过这个嘲笑鸟的机会。
一路上都在各种直损。
苏吉利是故意的。
啰嗦的脾性在观音那儿养的刁钻,凡事凡物都自命不凡,她苏吉利现在可还是个小虾米,没法像观音那般给它撑场子。
得让它习惯习惯打脸的日常,免得心里落差太甚,得了心病。
不用心病,啰嗦如今已经快得鸟病了!
两届主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观音将它一身羽毛当眼珠子般看护,小鱼干加日常护理日日不断。
如今换了苏吉利,小鱼干它要自己收集材料自己动手,就连羽毛也得自己梳理。
苏吉利对于撸鸟这件事根本毫无兴趣,啰嗦敢信,这身羽毛就算今日全折在海上,苏吉利也只会狂笑数声,指它狂妄自大。
好吧,它却是……是牛皮吹大了。
眼见右侧又卷来一阵骤风,直直迎向自己唯一还算好些的右翅膀,啰嗦终于大喊一喊。
“吉利吉利!我错了!我承认我修为不济,你快把我收进去,再被这风劈一次,我就彻底不能看了!”
啰嗦一边喊,一边朝苏吉利所在追了过去。
终于被放进了仙罩。
“我都和你说了,这海上骤风疾虐,不好飞这下知道我不是诳你了吧?”
啰嗦大喘气儿,根本没心思反驳,它躺在苏吉利身侧,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又没说不信你,我只是不信自己过不去罢了。如今看来,我这修为,还真是差得远,竟连这飓风浓雾都闯不过去。”
还真是在紫竹林好日子过多了,重回现实,落差竟如此之大。
苏吉利丢给它一个齿梳,“现在改也不晚。赶赶紧把毛理一理。”
金瓜子适时的补了一句,“鸟疯子。”
许是对啰嗦没有了戒心,金瓜子这一句并没有传音,而是直接外放了。
听到个糙汉子的粗嗓音喊自己鸟疯子,啰嗦炸毛般跃起,很快发现了目标。
居然是从很久以前就挂在苏吉利腰间的金色葫芦!
“好啊!一个生灵的破葫芦也敢骂本鸟是疯子,当你好很多吗?没腿的臭葫芦!”
金瓜子从啰嗦认主那一日就看它不顺眼了,自己离认主还有那么远的路,这只鸟只不过被后台推荐了番,就成了苏吉利的得力宠物,怎能不让人眼红?
金瓜子沉声,专捡痛处回击。
“说老子没腿,老子至少还能帮苏吉利办些事儿,你出能作甚?修为不行,脑子跟不上,如今就连这唯一过得去的一身羽毛都不成样子,还赖老子说你?”
“没手没脚,聪明了不起啦?本鸟兢兢业业照顾了吉利十年,要不是本鸟,吉利还不知道要在落叶堆里躺多久呢!”
……一鸟一葫芦,就这样吵开了。
苏吉利旁听的很无语。
金瓜子一向惜字如金,比当年金蝉子佛系三连时还要精简,今日不知怎的了,逮着啰嗦当炮轰,那叫一个痛快。
难不成是憋得?
有了这俩顶替肆虐风景,倒也不觉得赶路无聊。
海平面上,很快冒出了上今岛的仙罩。
“到了。”
苏吉利来之前并未给圣仙罗捎信。
因为圣仙罗信里说,海市七阶以上的令牌就可以入岛,所以她决定先隐藏马甲四处看看。
顺道打听下江素的下落。
圣仙罗二婚在即,她不大想用江素的事儿去烦她,新娘子么,就该一心一意操心嫁娶事宜。
上今岛海底的海市规模比记忆中翻了数倍,绵延更远,苏吉利溜达几圈,打听了一些上岛注意事项后就凭了七阶令牌入了岛。
上今岛的三山三洞,以四方无量山最有名,无量洞更是远近所有妖灵精怪最想拜进去的师门洞府。
其外,霹雳山上的霹雳洞,坐镇三位炼器长老,以洞主兼岛主崇周带头,包揽了三山三洞所有的法宝炼制。
所出皆是精品,所练皆为不凡,圣仙罗也正是拜在霹雳洞内后,才结识了崇周,开启了人生第二春。
最后一座神农山就有些鸡肋了,山上的神农洞以炼药为名,实则洞主风月道人水平并不高,所以在三山三洞里,名气最小,影响最低,门徒也是最少的。
但是据说,这位风月道人虽然炼药手艺平平,阵法造诣却很是不凡,上今岛的护罩就是他的手笔。
然而始终无人验证,因为风月道人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示过他的阵法造诣。
传言虽然不可信,可有江素和唐久师转劫阵一事在,苏吉利决定先去神农山碰碰运气。
岛上三山三洞,各盘踞一角,因为圣仙罗和崇周的婚宴要在无量洞举行,宴请的人又众多,往日里都不开放的神农山和霹雳山破例解封,热闹非凡。
神农山上因为炼药为主,随处可见各类药圃药田,因为往来人多,都又分人看管,亦或者直接上了护罩。
花红柳绿之间,间或有白雾阵法,使得整座山都似仙境一般,格外神圣。
苏吉利的七阶通行令一出,被安排在了半山腰上的一处木屋里,距离婚宴还有半月,来往宾客可以自行去海市等各处游览。
只是苏吉利刚打算隐魂去山上看看,就收到了株地的信诀。
“苏吉利,我知道江素和唐久师在哪儿,我现在已经到了海市,听说上岛要请帖亦或者什么通行令才能进去,我都没有,劳烦你来接一趟小仙。”
……
好么,株地这个大尾巴,居然真的跟到这里了。
402章 再遇熟人
海市虽然远离四洲,有些海底特产的炼器材料却很热销。
苏吉利到的时候,株地正大手笔的在一家店中采购。
小二一张妖脸笑的口水都险些下来,替他装好了所有物件后,又多赠给他一枚通行令。
“客官,您是本店今日消费最多的客人,这枚二阶通行令,小的做主就送给您了,有了它在海市来往会更方便些。”
正赶上苏吉利和啰嗦进了大门。
“株地?”
株地拎着令牌惊喜转身,“苏吉利你可算来了,还说请你带我进去,如今我自己就有了通行令,咱们走吧。”
他低头一扫,见苏吉利腰间也挂了个牌子,刚要继续自夸,待看清上头的‘七’阶文字时,顿时尬住。
“……七阶?”七阶令牌,得花多少钱才能得?
他还真是……班门弄斧了。
苏吉利也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七阶令牌’,心内暗笑了会儿,故作高深点头。
“是啊,七阶令牌。”
后头送株地出来的小妖态度大改,见苏吉利和株地认识,扒着门框很是不舍了一番,那双眼睛里,装满了希望苏吉利将他们店铺收购的**。
株地一言难尽的看着苏吉利,再次刷新了对她的认识。
她不止材料多,银子也多,就连身体……都抗住了那么大的天劫!
真是让人,太好奇了啊!
株地抓紧两步跟到苏吉利身边,“苏仙友,慢点慢点等等我,你来接我可准备好请帖了?听闻一个通行令只能进一个人,你既然有令牌了,那请帖就给我用吧?”
苏吉利摇头,“不用请帖,这个你拿着。”
她取出了尘封许久的又一块令牌。
鎏金打边,上头明晃晃的一个八字,瞬间将株地的眼睛晃花。
“八阶令牌?”
苏吉利往前递了递,“接着啊!虽然是八阶,但你用着,千万记得要低调些。”
到底是个假的,如果被人惦记查一查,倒霉的可不只是他,还有自己。
株地接过令牌,差点感动到哭。
“苏仙友,这,这怎么好意思?你得来令牌,想必花了许多功夫吧?”
苏吉利仔细想了想,确实没少费工夫。
她在发令牌的小妖那儿守了很久,为了寻找相似材料,还在海市上花了许多冤枉钱,反倒是最后让大势至炼制的时候,只用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便成了。
“还行吧,别耽误事儿了,赶紧带我去找江素。”
株地呆愣愣哦了声,将通行令拴在腰上,苏吉利好险还记得规矩,赶紧将他挂着的另一枚二阶腰牌扯下。
“通行令只能有一个,这一枚,你得收好了,别再露出来了!”
……株地感觉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事。
他下意识塞起了二阶令牌,这才回味过来苏吉利的话中含义。
既然一个人只能有一个腰牌,那苏吉利怎么会有……“这腰牌,是假的?”
“嘘!”苏吉利紧张的朝周围扫了一圈,见无人关注这才传音解释了番缘由。
株地反而松了一口气。
若这令牌是真的他才要惊讶呢,如今是个假的便好了,至少说明,他和苏吉利的财富身家并没有差多远……
大家都是仙人,没道理在下界还富得流油……
苏吉利自然不会和株地解释她身家远比他想象的更丰足,之所以没用来换令牌,只是因为……抠罢了。
八阶令牌比七阶令牌明显好用许多,株地和苏吉利一前一后过了上今岛门禁,两个引路的小妖便都朝株地围了过去。
想是去要引路小费的。
苏吉利暗戳戳一笑。
白日里她就被围了一遭,到底拉不下脸给出两瓶药液出去,也不知道株地会不会如此大方。
孰料株地脸皮厚,他直接挥了挥手赶走了那二妖。
“我与道友同来,不必二位引路了。”
他再次站到了苏吉利身边,仿佛根本没看到方才朝他摊手要小费的两个小妖。
……苏吉利硬生生笑了。
啰嗦憋不住,大笑了。
“哈哈哈哈,吉利,我就说你脸皮太薄,你学学株地,令牌都有了何必图那脸面给人送小费……”
苏吉利被揭短瞬间拉下脸,身侧株地恍然大悟憋了一脸的笑。
“江素呢?”
株地往前一指。
“就在神农山上啊!走走走,这就去寻她去!上佛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见着咱们估计会很高兴。”
株地下界前特意在天命簿上查看过,就在半年前,江素突然出现在长安城,将唐久师抓走,一路便跑到了上今岛上的神农山中藏了起来。
她还拜了位师傅,正是那位传言中不善炼丹却擅长阵法的风月道人。
传言估摸着是真的,否则如何解释江素用大阵将唐久师的几世疾苦转到自己身上的事儿?
只是到了神农洞外两人才愣住,整个洞府都被密密麻麻的设着禁制……
“咱们怎么进去?”株地犯了难。
当然是隐身进去了。
唐久师的运劫虽然转到了江素身上,功过相抵虽然不用再追究什么,可第九世的佛骨舍利还得有个结果。
只是既然要隐魂,当然不能带着株地去。
苏吉利摆手,“我也没法子呢。那个风月道人阵法造诣颇高,估计咱们就算隐身估计也进不去。还是先等几日,看看情况再说。”
“也好。”株地丝毫没看出苏吉利的小九九,应了声便转道回屋去了。
苏吉利则利落设下门禁飞速隐魂,再次朝山上的神农洞遁去。
江素那小妮子一旦发现她和株地的踪迹,绝对不会再留在上今岛。
今夜是探查真相的最好时机。
隐魂这事儿,苏吉利做了少有千遍,度过天劫后却还是第一次。
还别说,虽然天劫受苦受难,法术用起来却是比原来更顺手了。
如今隐魂的时限,已经到一整天了。
神农洞虽然是风月道人的府居,可这位风月道人因为炼丹手艺差,需要很多弟子从旁协助。
苏吉利只守了一会儿,就顺利跟在一个送材料的小妖进了洞内。
没了洞府外的结界遮挡,金瓜子第一时间就寻到了唐久师所在。
“就在内堂的石壁后头,两个人都在!”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正当苏吉利要跟着金瓜子指引去找唐久师时,却见一个刚才送药的那个小妖,匆匆忙忙从原路跑出来,嘴里大喊。
“快来人啊!又走水了,道人失手打翻了炉子,快来人救火啊!”
还未等苏吉利反应,就从四面八方的甬道里冲出来一片人,人手都麻溜的端着瓶瓶罐罐杯盆瓦罐,朝着那小妖叫喊的方向而去。
人潮涌动中,一个面色焦黑的人影从那小妖来的方向冲了出来。
一身紫袍明显是被炉火烧成了漆黑模样,头发短如毛寸,却一半白,一般黑,一张脸上净是惊惶失措。
“快,快去救火!奶奶的,这火种也太难伺候了,老子每日都得被烧一回,还能不能好好练丹了!”
虽然被炉火吓得不轻,嗓音却中气十足,显见是个身居高位的。
约莫便是洞主风月道人了。
苏吉利站在原地,将风月道人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十分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这个短毛男,不是旁人,正是当年风伯飞廉的灵宠蛟龙,长育!
403章 风月道人
这年头,连灵兽都可以开山立洞收徒炼丹了吗?
如果风月道人是长育,那崇周山主岂不就该是飞廉仙君了?
等等,苏吉利认真的回想了番。
她到股钟山脉少说有五十年,虽然飞廉和她前后脚下来,却并未如最初预料那般找她麻烦。
相反,在和她几次寻宝探险后就彻底没了存在感,据东方朔说,好像是被委派了什么秘密任务,常年挂职在股钟山脉。
难道那个秘密任务,就是到上今岛开山立洞?
图什么啊?
原本要去找江素的苏吉利脚步一拐停在了长育身边。
记得当年它还是一头乌丝长发,如今居然成了寸毛也是不容易,脾性看起来也跳脱不少。
长育一身焦黑凄凄惨惨的站在前厅,等着一波又一波的救火队员冲进去,很有些孤独寂寞的滋味。
苏吉利在他身边站着,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
五十年,真能把一个灵宠的脾性改变的这么透彻吗?
当年它可是和它那位主人一样的高冷难近,今日怎么看着,除了一张脸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
小妖们手脚伶俐又有经验,很快就解决了危机,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及时过来禀告,“风月道人,火已经灭了。”
长育得了准信,悄悄吁了口气,这才拍拍自己的衣衫,捏诀清理干净,“荒字号洞被烧了,天地玄黄宇宙洪,七个炼的如何了?”
来禀告的小妖继续低头回道,“其他七个洞府并未被牵连,药剂和丹丸都已经如数出炉,道人放心。”
长育看过荒字号洞内的惨况,没有进去添乱,转而走向后堂,“既然没被波及,这事儿就不用禀告崇周山主了,知道吗?”
那小妖很是习惯的应了一声,“道人放心,都已经安顿好了,并不会外传。”
……还怕烧坏丹炉的事儿被外传?这事儿早就不是秘密了好么?
苏吉利跟在长育后头一顿吐糟。
那来禀告的小妖见长育终于远离了几个炼丹洞,竟也悄悄吁了口气,停在外厅没有跟进去。
“道人,小的再去看看情况,您先休息。”
长育摆摆手没有回话,算是默认了。
他从后堂穿过一路顺着夹道往里,路过了金瓜子指的江素所在,又继续往前,停在了一处结着结界的洞前。
长叹了一声,才打开结界走了进去。
苏吉利也跟了进去。
屋中陈设简洁却不凡,所见的桌椅板凳皆是精品,有几样……还是天界制造。
苏吉利眯了眯眼睛,闻出不对劲的味道。
长育并未察觉苏吉利的所在,他站在门口望着屋子里良久,才进了内室床前。
并没有躺下,而是抬掌掀开了床板,露出了床下的一副冰棺。
……苏吉利的预感不好。
那冰棺用了上好的千年寒玉,冰意渗人,泛起的雾气起起落落只在冰棺三寸上下浮动,隐隐绰绰起落间,露出了棺内的人。
半发雪白,眉目凌厉,正是飞廉。
苏吉利惊愕的后退两步,险些惊呼出声。
“飞廉这是……死了?”
不是说他出秘密任务至今未归,竟是在上今岛长眠于市了?
就在这时,长育蹲身将白雾挥了挥,露出飞廉的五官。
“主人,你怎么睡了这么久?长育就快要装不下去了,再不醒来,哪日长育真把这神农洞烧了,可就捂不住您受伤的消息了。”
原来不是死了,而是受伤沉睡了啊……
苏吉利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看来是执勤中受伤了还是不好外传的那种,此前的风月道人估计就是飞廉,后来受伤,就由长育暂时顶替了。
估摸着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传出了风月道人炼药不精的传言。
这里似乎没她什么事儿了,虽然飞廉也算是天吴句芒长老的师弟,但大家各为其主,她也没那个义务多此一举。
最关键是的,金瓜子从头到尾安静如鸡,说明飞廉不是她的机缘,不是机缘,那就是麻烦了。
反正听长育的意思飞廉迟早会醒来,她还是去看看江素和唐久师为好。
苏吉利走到门口,转身等长育开禁制放人。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半日过去。
……长育这个啰嗦的,竟对着冰棺唠叨了足足半日!
苏吉利算是明白长育的性子是如何变得了,日日和冰棺对话,能不孤独寂寞么?
失策了。
方才进来前,应该提前想好法子的,还以为长育身为神农洞洞主,不会待太久的,没成想这帮小妖根本是希望他在屋内歇个天长地久,别再出去捣乱啊!
苏吉利正在想着是不是强行破出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长育的惊呼。
“主人?主人?”
……不会……这么巧吧?要醒了?
苏吉利脑门黑线绷起,围了过去。
冰棺里,方才还躺的直挺挺的飞廉,眼珠子正可见的在眼皮下头打转。
飞廉激动地趴在冰棺上大喊大叫,若非有冰棺隔着,激动的口水唾沫都要喷到飞廉脸上了。
……这是真要醒了?
这也太巧了吧?
苏吉利心中愈发不安,总觉得今日这一幕太过巧合,不,更像是在等她出现的一场戏!
正当她打算后退想要离潜在的危险人物远一些时,冰棺里的飞廉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般,睁开了眼。
明明苏吉利在隐魂,可飞廉的眼睛却直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仿佛……能看见她?
苏吉利脚步踉跄,心思回转直下,就想彻底破开禁制强行出去,冰棺里的飞廉却突然爆喝出声。
“出去。”
苏吉利一愣。
趴在冰棺上嚎啕的长育也是一愣。
苏吉利以为在说她,长育也以为在说他。
苏吉利看向长育,长育则看向了飞廉。
冰棺里,飞廉又哈出一口冰气,这次是对着长育说了一句。
“长育,你先出去。”
长育几乎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主人要我出去?可我出去了谁来照顾主人?”
飞廉没什么力气再说一遍,他盯着长育没再说话,长育只能不甘不愿的站起身子。
走到门口又回头,“主人,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就在外面……”
“出去!”
长育出去了。
苏吉利本也想跟着出去,可从长育起身后飞廉就盯着她所在的方向,让她的脚是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如今飞廉身受重伤,即便醒来好像也没办法离开那冰棺,她很像留下来问问,他是如何发现她的。
镜灵可是给她吹过顶天的牛皮,说她隐魂时即便站在菩萨如来面前,也不会被发现。
可就在她千辛万苦的度过五百年天劫,还提升了一大波幻心魔镜能力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长育走出了房间。
苏吉利还站在原地。
飞廉盯着她的所在,轻笑了一声。
他果然发现了自己!
苏吉利试探着挪了挪,不出所料,飞廉的眼珠子还是跟着她。
苏吉利干脆解了隐魂,现出身形。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见是个长相妖艳的男人,飞廉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苏吉利的化身。
“苏吉利?是你吧?”
苏吉利保持着警惕,没有回答。
飞廉的目光在她腰间扫了一圈,又顿了顿,才继续道,“真是想不到,不过数十年未见,你竟然集齐了四面玄旗。”
404章 飞廉的交易(明天有推荐,路过的求票求票)
……这个飞廉,每次遇到都是语出惊人。
苏吉利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发现了。
约莫是因为玄旗。
七面玄旗,机缘巧合被她得了四面,玄赤旗,玄橙旗,玄黄旗还有玄律旗都在她手里。
飞廉从当年众仙大会时就对她的玄旗很感兴趣。
玄旗七,魔重聚,他该不会是想复兴魔族吧?
可他不是主动叛出魔族的么?
不会吧?
苏吉利扯了扯嘴角,“此前我还在想是什么让你发现了我,原来是玄旗。”
看来,是时候好好和天吴几位长老谈谈心了。
这玄旗绝对不简单,既然飞廉能发现她,遇到个旁的有玄旗的人,难保不会也发现她。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太不安了。
飞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的目光在苏吉利脸上扫过,再次停到了她腰间的葫芦身上。
若他认得不错……这葫芦怕就是她运气如此好的原因。
“你的运气的确不错,我花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寻到了两面玄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集齐了四面。若是加上隋川的那面……七面玄旗就集齐了。”
……“你果然想集齐玄旗!”苏吉利皱起了眉头。
见她一身的刺儿全竖了起来,飞廉轻笑一声。
“你不用怕,我如今才是被放在案板上的那一个,这一身伤怎么也得将养个百八十年,即便没有受伤我也并不会对你出手。”
魔祖看中的人,他保护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出手?
苏吉利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若不然她也不会冒着被长育发现的危险留在这里。
“东方朔说你被委派了私务,既然受了伤又怎么躲在上今岛,回天庭的话想必早就被治好了。”
飞廉笑了声,“我这……算是私务,也算是送死路吧。没死,只能说我命大。”
苏吉利起了好奇心,“天庭有谁想要你的命?到底是什么任务,你和长育又怎么会在上今岛的?”
“说来话长。”飞廉咳嗽了声,“苏仙友,长育在上今岛并不得自由,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做几件事。”
苏吉利纯粹是好奇心起,真心可丁点都不想参与到飞廉这桩麻烦事儿里。
她利落的拒绝,“看在你我合作过的份儿上,帮你炼药治病还行,帮忙就算了。咱们其实也没多熟,再说了,长育不也在你边上,现在帮不了你忙,等你好了不就行了?”
飞廉长叹一声,“来不及了啊,若等我养伤好,那处地方的结界就要彻底封死,到时候无论是谁去,都来不及了。”
“那处?哪处?”苏吉利直觉闻到了不对劲儿的味道。
她再一看飞廉周身的伤势,顿时有了猜测。
该不会是……
“仙友可听过南北方天?”似是明白无望,飞廉此刻的表情已经有些像是交代遗言。
苏吉利则听的心头一跳。
难道他的私务果真是去南北方天?
那处地界,连大势至都无法全身而退,可不就是个死务?
见苏吉利若有所思,飞廉继续道,“四十年前我正是被派去南北方天,寻一样密宝。当时天庭答应过,若我能取了东西出来,便予我三滴创生池池水和一瓣九品混沌仙莲,我没办法拒绝,便接下了这桩私务。”
创生池池水?九品混沌仙莲?怎么这么耳熟?
难道飞廉也有什么亲近之人因为入魔散魂,需要复活?
不对啊,观音不是说这法子不外传的,飞廉怎么会知道?
难道只是巧合?
苏吉利忍了忍,没忍住,“你求创生池池水和九品混沌仙莲作甚?那桩私务又是让你去寻什么东西?”
听到苏吉利感兴趣,飞廉轻舒了口气。
当年他被贬到股钟山,十年间都是安安分分的务工办事,除了四处搜寻玄旗,再无旁的动作。
某日突然接到天庭密宝,还道是什么升迁机缘,本想拒绝,到了之后却发现现场还有十七位旧友。
都是魔族覆灭前、或覆灭后的投诚仙倌仙君。
为首之人,向他们许下了创生池池水和九品混沌仙莲的奖励,让他们到南北方天寻佛界丢失的一样宝物。
也是到那时,飞廉才知道那位发布私务的并非什么上司仙君,而是佛界之人。
只是到最后,那位也没露出真容,只是和他们签了血契,便转身离开。
一行十八人,不多不少,刚好能运转极品天罡阵。
南北方天内虽的空间,虽然被撕裂,可若是有极品天罡阵,却能得一瞬喘息时间,如此十八人竟还真的闯了进去。
只可惜他们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天罡阵所需的灵力浩大,又需要时时刻刻全神贯注,可南北方天内却根本没有一处安静地方可以供他们休息片刻的。
灵力可以用丹药仙液不停补给,可身心疲累却无法一直靠此缓解。
南北方天,根本不是一个大着胆子、懂得天罡阵就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当第一个仙君分神被空间裂隙卷走连片衣角都没留下的时候,所有人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宝贝再好,也得有命拿才行,飞廉等人当即决定原路返回。
可他们回程时才发现,来路早已被重新覆灭,竟连方向都险些无法辨别。
十八个人,一路折损,原本飞廉也是无法保全的,可长育却在最后关头舍命相救,使他得了一线生机,孰料二人刚逃出南北方天,就被认发现了踪迹。
原来那佛界中人,早在他们进去后就守在了入口处,分明是不想让任何人活着出来!
彼时,飞廉因为身受重伤被安置在长育的结界里,那佛主追了一路,不知为何突然放弃离开。
长育便一路带着飞廉,来到了上今岛。
飞廉身受重伤根本无法挪动,适逢上今岛广招能人,二人便投诚留了下来。
此后又发生了很多事,为了取信于人,飞廉大耗修为为上今岛设下护岛大阵,却也因为伤势过重陷入沉睡。
长育便顶着这张脸,担着风月道人的名号混到如今。
“苏仙友,你这隐身法子,相信就算到了那人面前也不会被发现,所以我想请你,代我去南北方天的入口,取一样东西。”
当初长育带着他尚且自顾不暇,飞廉便铤而走险,将从南北方天寻到的东西藏在了那人的眼皮子底下。
“作为让姑娘冒险的代价,我手上的两面玄旗,可以送给姑娘。”
飞廉最后一句话,让苏吉利愣住了。
405章 玄旗的秘密
飞廉手里有两面玄旗?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就有六面玄旗了?
虽然……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可苏吉利却觉得莫名不安。
飞廉口中的那个佛界中人不会是那个假大势至吧?
算起来,佛界也就他和南北方天有些关系。
自己身上还背着真大势至呢,如果被发现,那可真是捡芝麻丢大西瓜!
不太划算啊。
要不是因为玄旗不受幻心魔镜控制,她也不会想要将它们收拢起来,不行,还是得先去同天吴他们将玄旗的事儿问清楚再做决定。
“飞廉仙君,南北方天一事非同小可,就算不进去也不简单。我想考虑考虑。”
飞廉并没有逼迫,他和苏吉利约好婚宴后再见,放苏吉利离开了。
***
冒出飞廉这一桩事儿,苏吉利出了密室,先回了趟幻心魔镜。
西荒村如今已经担不起荒这个字儿,得叫西富村了。
廉辰和句芒、天吴三位长老,正围在一处,打算给村子里新生的孩童取名字。
书案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资料,苏吉利进来的时候,三个人刚选定了一个‘喜’字。
“呀!苏仙友来了!”天吴正对着苏吉利,知道苏吉利无事不会来寻他们,主动开口打断了句芒和廉辰的争执。
苏吉利还有正事,也没心思和他们闲唠嗑,挥手一个隔音结界就问出正事。
“三位长老,玄旗到底有什么秘密?”
……
天吴,句芒和廉辰的脸色齐齐滞了一瞬。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看向苏吉利。
天吴率先开口,“苏仙友,可是玄旗有什么异动?”
听这意思,果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儿?
苏吉利皱起眉头,“三位长老,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事儿?当初给我玄旗,不是说只是个念想用作你们师门七人联络传讯,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见苏吉利非要得个结果才罢休的样子,天吴长叹口气,看向廉辰。
“廉辰,你来说吧。”
廉辰倒是面色轻松的点头。
“关于玄旗的事儿,苏仙友其实并不需要太过紧张。”
虽然有玄旗七,魔重聚这句话,可早在魔祖身陨魂魄四分五裂之后,魔重聚就已经没有了可能性。
世人都道魔祖不是凡人,终有一日会重聚魂体,现世归来。
可实际上,魔祖的魂魄早就被仙佛两界分而囚禁在各个密处,甚至还有一大部分被直接扔到了南北方天那处险地里。
魔祖的魂魄至关重要,哪怕缺一星半点,都无法恢复鼎盛,这七面玄旗,据魔祖所说,也曾保有他的一丝魂魄在内。
可主魂都已经尽散,一丝魂魄也实难成大器。
七面玄旗铸成之时,魔祖留下这一丝魂魄,也并非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全是为了廉辰天吴七人遇难时,能第一时间知道,及时出手救助。
可惜师兄弟七人还未身陨,魔祖却身先士卒,没了性命。
七面玄旗虽然看起来普通,可铸造时用了许多罕见材料,甚至比幻心魔镜都相上下,这也是为何它们被幻心魔镜收进去以后,有外人传讯还不受控制的原因。
讲到这里,廉辰朝苏吉利深深鞠了一躬。
“苏仙友,我们之所以没和你详说此事,是觉得我们是兄弟七人四分五裂,死的死伤的伤,估摸着也没什么可能再互相联系,才没有说清楚。今日算是从头到尾都和你交代了,我们感念您对西荒村和妄言村的救助,从未有过加害之心,还请明鉴。”
原来如此。
苏吉利听罢心头稍松。
如果这一丝魂魄真的至关重要,没道理连金瓜子都辨识不出,想来真的只是魔祖留下传讯联系用的。
“那这玄旗还有什么催动法子?”
廉辰面现难色,“这,苏仙友,这催动的法子,我们师兄弟七个当年发过心魔誓言,一部分是绝对不可外传的。”他看向苏吉利,“难道玄旗当真有了什么异动?”
看来她也得交个底儿才行,苏吉利点点头。
“是飞廉仙君,他手里有两面玄旗,不知怎的,竟能发现我的位置。今日我……咳,隐魂,居然被他发现了,这才想同三位问个明白。”
听到是飞廉,天吴三个面色都是一轻。
“苏仙友,飞廉的确知道如何催动玄旗的法子,虽然我们不能告诉你怎么催动,但我们却能替你将他屏蔽掉,如此即便他再如何催动,也不会发现仙友的踪迹。”
这倒也行,她为的就是隐藏罢了,倒也不至于为难人家破掉心魔誓言。
“那可否将剩下三面旗子都屏蔽掉,飞廉有两面,还有一面在隋川仙君手里,我行事还是有些不便的。”隋川也是个精明的,不可小觑。
“当然可以。”天吴将话头接了过去,“若只有我一人,还不能应下此事,如今我们三人都在,这件事再轻松不过。只消苏姑娘将我们三人的玄旗取来,我们一起施个法诀,也就罢了。”
甚好甚好,如此以后再也不用怕被发现,或者玄旗自己跑出来了。
苏吉利心头一松,“断掉三面玄旗的联系,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法子会引动他们,再次不受控制?应该没有了吧?”
天吴笑着摆手,“若是魔祖再世,他自然是可以引动的,旁的便再也没发法子了。”
苏吉利的心口大大石终于落地,相对比相信心性不定的大活人,还是相信死人更安全些。
“如此甚好,这是三面玄旗,还请三位赶紧施法吧。”
阵法不能外传,苏吉利交了玄旗,退到外间等着。
镜灵终于得空黏了上来。
“主人,你终于有时间了!那只大蛇太能吃了,这几日又闹得凶,镜灵快受不了了!请主人拿个主意吧!是杀还是留?”
406章 再见唐久师(今天有推荐,路过的求票求票)
……
要不是镜灵提醒,苏吉利几乎都要把这条巨蛇忘掉了。
忘掉自己的灵宠,也是件不容易做到的事。
镜灵见苏吉利一脸恍然,继续告状。
“主人!这修蛇真难伺候!吃的得是上年份的灵芝灵草,喝的是仙灵水!我不给供,就说我故意克扣,还非要你去见它一面,镜灵真的是没办法了!主人你快拿个主意吧!”
……吃灵芝灵草?喝仙灵水?
苏吉利一脸震惊,“怎么可能,它在无妄海海底哪有那些东西吃喝,我不是让你找个地方关着别管么?”
……是这样?
镜灵歪了歪脑袋,它记得苏吉利是让他将巴蛇好好看管着,这……难道不是好生看管,而是关起来看着?
……理解错了?这可不妙。
想到这段时间喂进去的各类灵芝仙液,镜灵低下了头。
“主人,镜灵做错了,还以为主人是想让我好好照顾那蛇……”
苏吉利顿时觉得十分肉疼,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主人太抠,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宗佛这几日怎么样了,炼器练得还顺利吗?”
大势至是从无妄海带出来的,修蛇也是,若不然……将那条蛇打包送给大势至?
好歹能发挥些余热啊,吃她的喝她的,总该办点事儿吧?
苏吉利转向镜灵,“那条蛇修炼多久了?”
……主人不是您么?
镜灵扶额,“听它的意思,好像是修炼了几千年了。”
“那是不是早就能化形了?”
这镜灵就不知道了,它干脆挥舞着天赐杖,将修蛇打包运了过来。
“主人,这条蛇只认你,也并未告诉我什么,您还是亲自问它吧!”
甩走烫手山芋,镜灵一溜烟跑没影了。
修蛇阿青作妖数日终于见到了苏吉利,一双蛇眼大张,瞬间眼泪汪汪。
“主人啊……你不要阿青了吗?”
苏吉利身子有些僵硬,巨蛇的撒娇丝毫没让她觉得萌,反而只想逃跑。
蛇这种生物,她真的是……两辈子都接受无能啊!
“阿青,你能化形吗?”
阿青甩着大尾巴,似在回忆中好好翻找了一番才点头,“会的。”
苏吉利赶紧催促,“那还等什么,赶紧化形啊!明知道我怕你这副样子,不知道变通变通么?”
阿青恍然大悟,身子卖力的一转,就将自己幻化成了个扎着尖角辫的小姑娘。
眼睛还带着蛇眼的尖立造型,看着十岁上下,总归比蛇是看着顺眼多了。
苏吉利一身的鸡皮疙瘩褪去不少,将它带到了大势至的炼器房里。
大势至的炼器房里温度极高,苏吉利每次来都得给自己上个仙罩再开口。
阿青甩着羊角辫,在门口竟然欢呼了一声。
“好暖和,好舒服啊!”
大势至和苏吉利的目光都朝她看去。
“阿青,你不觉得这里热吗?”
“苏仙友,这位姑娘是?”
“不热啊,”阿青回答了苏吉利的话,蹦跳着走向大势至木头人所在,“我是主人的灵宠,我叫阿青,你叫什么啊?怎么是个木头人?”
还真是误打误撞,本想着甩锅的苏吉利就这样将阿青顺利交接给了大势至。
正好大势至也需要一个炼器帮手,二人一拍即合,最高兴的,反而是镜灵。
因为它终于不用每天听阿青在耳边唠叨着要见苏吉利了!
***
封印玄旗,耗了将近两个时辰。
苏吉利将巴蛇打包留在大势至身边,又和镜灵视察了自己的药田,才等到三位魔族长老的传讯。
成了。
被封印的三面玄旗旗面上的纹印都变作了灰色,用天吴的话来说,即便剩余三面旗帜一同召唤这几面,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自然也再不会发生此前玄旗自己跑出幻心魔镜的诡异之事了。
再不用担心隐魂的时候被发现,苏吉利总算卸下了一桩大事儿,身轻如燕的去寻江素和唐久师。
***
神农洞里还残留着被长育烧坏的丹炉焦味儿,苏吉利隐魂潜到金瓜子指点的洞府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唐久师如今如何了,江素虽然看起来想通可所做作为却都算得上顽固二字,如今折腾成这样,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也不知道唐久师和江素因为什么被飞廉收留,方才也忘了问。
洞外设着结界,等到晚间一个小妖来送饭食,苏吉利总算顺利蹭进去了。
入目便是盘坐在蒲团上念经的唐久师。
屋子里四面挂着白幡,有阵法的痕迹。
却不见江素的身影。
那小妖将饭盒放在门口的桌子上便转身离开。
苏吉利走进里间,这才看到了在床上化出原型生死不知的江素。
转运大阵非同小可,化出原型恐怕只是开始。
似是苏吉利的注视太过火热,江素动了动胳膊,睁开眼,却没看到任何人。
她撑起身子化出人形,走到外间。
唐久师还保持着方才盘座的姿势,仿佛自己只是一尊会呼吸的雕像。
江素看着他的背影站了许久才将饭盒取下,竟是要亲自喂他吃饭。
直到饭菜到了鼻尖,唐久师才睁开眼,无波无浪的看向江素。
“江姑娘,我说过了,不需要你用这法子代我受过,也不需要你帮我医治这一身伤寒,你我的因果,早在苏吉利废你修为后就已经结清。”
江素低头看着手上的碗筷,根本不愿意和唐久师对视。
如今的金蝉子虽然没有佛骨没有修为,可那双眼睛却和上佛时一般无二,说的是悲天悯人的话,看的却是水中花月无从进心。
“上佛,阵法已成,你无需再受这具躯体的外伤束缚,我只是……想让你这一世能够活的平平安安罢了。”
唐久师依旧如看风月般平淡的看着江素,“身体发肤,苦难亦或者天灾,都是我该走的路,我并不觉得苦。”
江素将筷子放到地上,叹息一声。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一日都会有一次。
是,她知道如今的唐久师看不进这些苦难,甚至还有些甘之如饴,可她看不惯,她心疼啊!
明明可以过的一世太平,作甚要受那些莫名疾苦?
天灾**,又何曾问过承受的人愿不愿意?
“上佛,再过三日,阵法就彻底结束了,到时候,无论你再受伤亦或者继续历劫,我都不会再干预。还请你……在我能看到的这几日,好好吃饭,算是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如何?”
转运之力的业障并不简单,阵法结束后,江素便打算离唐久师远远地,免得不小心再波及到他。
前几世是她奢望强求,如今能还他一世安稳,也算求仁得仁了。
407章 此生愿为唐久师 上
苏吉利围观了全程。
见江素悲戚戚的转到隔壁伤神,而唐久师还盘坐着打算就地饿成神仙,动了动。
这菜香味儿清淡,是冰水银耳、拌莴笋和莼菜羹,还有一碗粳米粥。
在无肉不欢的妖界,这一篮子素菜已经着实不易。
“你不吃吗?”苏吉利给唐久师传音了一句。
原本合眼端坐的唐久师闻言一怔,睁开了眼睛。
是个陌生男声,洞内却不见人影。
他无法传音,便提手在地上笔画了一句。
“是哪一位?”
“我是苏吉利啊!”苏吉利亮明了身份,干脆将食盒掀开。
果然看到了那几样菜。
唐久师其实也饿了,菜香一出,他的目光就转了过去,见都是素菜,竟也没再矜持,动起了筷子,一边还在和苏吉利腾手比划。
“苏姑娘可是看到了我的留信?”
“看到了,”苏吉利仔细打量了番唐久师,发现他虽然瘦出了骨头,但四肢完好,和信上所提的命不久矣差很远。
估计也是江素的功劳。
“还道江素执念成魔,看她如今的做法似乎是想通了。”苏吉利扭头朝内室扫了一眼,“你们两个是如何被飞廉收容到这里的?你身边这阵法又是何物?方才江素说的,再过三日是什么意思?”
唐久师只有两只手,也得端着碗,他扫了眼苏吉利的方向,没有回答。
好吧,苏吉利这才醒悟过来得设个隔音结界。
“现在能说了吧?”
唐久师这才放下筷子,“江素如今算是风月道人的徒弟,我是凭了她的人情才会被安置在这里。至于你说的飞廉,我并不认识。”
他指了指苏吉利身后的白幡,“这阵法便是九转劫运大阵。分转运、转劫、转身三重,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等三日后阵法自灭,我的劫运、命途还有这一身病痛,就都会被转到江素身上。”
唐久师语调平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于己的事儿,末了才看向苏吉利。
“苏仙友,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听到这里,苏吉利已经猜出了唐久师想说的话。
“你想让我帮你破阵?”
“正是。该我受的,虽然苦难,也不该将江素再牵扯进来,她与我的因果在牵扯下去,只会越来越算不清,还是能断的时候尽早断掉的好。”
这一点苏吉利还是赞同的。
唐久师是来渡劫的,该渡的总得渡,江素虽然是为他好,可到最后算起来还是在捣乱。
“破阵不难,这些白幡就是阵眼吧,只是破阵之后,劫运会不会再次错乱?江素如今连原型都要维持不住,阵法一旦反噬,岂不是……”
唐久师将碗碟重新收起,“苏仙友请放心,并不会。这阵法既不会反噬,也不会再乱了劫运,只会停到这里。”
只不过阵中二人,将会因为阵法无继,生死相连,不得解脱。
苏吉利没有听到关键的,见唐久师看着确实是想好了,便站起身示意他离远些。
“既然如此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给它破了吧。”
唐久师依言站起,走到外围,“苏仙友,这阵法破开之后,还要劳烦你将我带出去。”
“这是自然。”原也是来救他的。
转运大阵布置不易,拆起来却很简单,唐久师指点着苏吉利在六面白幡上画下破劫运咒,由他在中央舍了六滴精血,四周所有的白幡变飞速开始飘荡,随后一起脱力飘落。
内屋昏昏沉沉的江素恍然惊觉屋外的动静。
转运大阵就剩三日,她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可方才的瞬间,却有一种生机重返精力重现的感觉。
她惊慌起身,脱力的后劲儿让她踉跄不平,等到了外间,却已经不见了唐久师的踪影!
转运大阵的九十九根白幡四处飘落散乱一团,中央阵眼所在的六面更是直接成了灰色。
他,最终还是走了。
江素早就该预料到的。
这十年,不过是她给自己的解脱,有天命石在,唐久师命途改变的瞬间就会被发觉,到今日才被救走,已经比她预料的晚了。
感觉到一身法力也在逐渐恢复,江素微微松了口气。
阵法走了一半,就算再不得见,从今以后她和他生死相连,也算是一种相伴了吧?
江素咳了一声。
此前因转运大阵换来的肺病,从五脏传出痛感,如此鲜明,却又如此感激。
***
苏吉利夹着唐久师,出了阵便打算先去见一面株地。
大阵没有走完,唐久师周身还留了不少旧伤,估计还是命不久矣,得和株地商量个章程出来。
阵法突然断掉让唐久师气力不济,晕乎乎靠在苏吉利身上,连什么时候晕到了地方都不知道。
***
还在屋中打坐的株稳如钟,听到隔壁的动静,还道是苏吉利有事要做,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了被放倒在长榻上的唐久师。
!!!
他不就打坐了几个时辰,这苏吉利……手脚也太快了吧?
株地深深看了眼苏吉利,目光很快转向唐久师。
“上佛如何了?”
“失了些精血晕过去了,睡一觉应当就无碍了。”
“那就好,你从哪儿将他救出来的?江素呢?”唐久师的状况,株地了解的还算仔细,既然劫难都被转走了,现下即便受些伤也不会如何。
苏吉利摆了摆手,“江素拜了风月道人为师,才能学到九转劫运大阵转走了唐久师的命途。方才,唐久师让我将将阵法断掉了,现在江素应该也发现了,咱们别浪费时间,赶紧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株地愣住了。
“你说你破了什么阵?”
苏吉利疑惑抬头还毫无自觉,“九转劫运大阵啊。你是怕它有反噬是吗,这倒不必,我已经问过上佛,这阵法不会反噬也不会逆转命途,直接破掉便好。”
“可它一旦断掉,被阵法束缚的二人就会生死相连,不得解脱!”株地几乎是大喊出来的!
搞了一大圈,原来还是绕回去了!
如今唐久师的劫难要江素来历,可江素的生死就是唐久师的生死,若她提前死了,岂不是还是要回到原点?
苏吉利呆呆的,不敢置信的看向床上昏死过去的唐久师,后知后觉,“可我,他,是上佛自己说的啊……”
堂堂上佛,也会撒谎吗?
不对,她被绕进去了,他没有撒谎,只是没有说全罢了!
株地恨铁不成钢,上前将苏吉利狠狠推开又掏出天命石罩在唐久师身上,见他一身白光并没有变化,这才稍稍心安。
“苏吉利你可坏大事儿了!这上佛也是,欠了江素的人情,大不了寻些法子弥补一下不就行了,如今生死相连,可怎么好啊!愁死我了……”
……
408章 此生愿为唐久师 下(本周有推荐路过求票票)
苏吉利回忆起唐久师让她破阵的时候。
表情空茫,一如旧日。
万万没想到,他视如空物的决定里,居然还包括和江素同生死相连的后果。
妖族的劫难,与凡人之体的唐久师所经历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凡人无非是七情苦,可妖五情缘薄,若要渡劫,好像也只有身体上的折磨、亦或者心魔等灵魂上的考验之类的了吧?
最关键的是,江素是妖身!
她和唐久师生死相连,那岂不是百余年内,就得渡完劫?
那唐久师怎么办?
看他这身体状况也活不了多久,然后呢?
要是提前死了,那唐十世是要提前出生?
剧情大乱了好么?
要让唐久师扛到唐十世出生,好像只有一个法子了。
那就是修炼。
江素这个乱捣的,将原本百年的事儿生生磋磨成了数百年!
更何况,运簿对不上啊!
株地站在地上急的来回转,怎么也寻不到个出口,只觉得这一团乱麻缠着他们几人已然无法解脱。
苏吉利也有些无法淡定。
她不相信唐久师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既然知道又为何让她这么做?
***
就在这时,躺在长榻上的唐久师终于醒过了神。
“株地仙君,苏仙友?”
株地和苏吉利的目光齐齐盯过去,若有刀剑,此刻已经逼到了唐久师身前。
……唐久师咳嗽了声一派镇定,“二位不必如此担心,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
原来听到他们的谈论了啊……
“怎么解决?”“怎么解决?”
株地和苏吉利还保持着原定的姿势,根本不相信唐久师一个凡人身躯能想出什么法子。
唐久师喘了一口气,看向株地。
“如今的问题,不就是我和江素同生共死,如此只要我开始修炼,不就成了?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历劫,自然也不会干扰十世劫运。”
这番话里,漏洞太多,株地皱紧眉头,“修炼?上佛!你如今可是在转世啊!这句躯体,即无佛骨,又无佛根,说白了只是你佛魂的一个容器,怎么修炼?再者说了,十世转世,你如今也才第九世,第十世又当如何?”
苏吉利也醒悟过来。
对啊,必须有唐十世,不然谁来西天取经,谁来证道成佛?
她赶紧帮腔,“对啊!上佛,株地仙君说得有理,再者说了,佛骨骷髅还差一颗,你若是开始修炼,没有生老病死,又该去哪儿寻那第九颗转世佛骨骷髅?”
唐久师看向株地,“这两件事,其实株地仙君都可以帮忙做到。”
株地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般指着自己。
“我?上佛!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了,我能如何?是,我是能炼器,左右您托我保管着半幅佛骨,缺颗佛骨骷髅大不了再取根佛骨练假的,缺个唐十世,难不成也要让我用佛骨造……”
株地的话戛然而止,面上是想通一切后的震惊!
苏吉利则惊恐万分的看向株地和唐久师二人,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什么叫托管了半幅佛骨?唐久师的佛骨不是应该和他的佛魂一起转世重生了?怎么还会有半幅?
难道……苏吉利越发惊愕的看向唐久师,终于回味过来。
她想起当初金蝉子三番两次的去寻株地炼器,想起唐久师托她去炼制几颗假的佛骨骷髅时株地的诡异面色,想起唐久师在得知命途被江素扰乱无法正常转世轮回的淡定……
唐久师,该不会是想真的再造一个上佛转世出来吧?
等等,有点乱,金蝉子从来就只有一个,如今唐久师要再造个转世出来,那到最后,唐十世是金蝉子,还是唐久师是金蝉子?
怎么像是饶进了鸡生蛋的世纪难题里了?
还有,最后到底是谁去和孙悟空几个西天取经去了?
是这个妄图以半身佛骨再造个替身出来的唐久师?
还是还是等待被半身佛骨造出来的唐十世?
金蝉子即将分裂。
苏吉利觉得自己已经分裂了。
等了许久,都不见株地和苏吉利回神,唐久师终于轻轻皱起眉头。
株地是个心硬的,此事要劝服他,光凭自己还有些不够,他看向苏吉利。
“苏仙友,此前你摆脱我体质的事儿,若此事能成那我便答应了。”
……苏吉利顿时又成了苏吉利,她不合时宜激动万分的走近两步,“上佛当真?”
唐久师眼睛里露出坚定,“自然当真,只不过此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得晚些。”
自然要晚些,护生镜还没收集完成呢,苏吉利面现喜色,连连点头。
“好好好,不就是再造个假唐十世出来么?佛骨骷髅都造了,造个假人算什么?只要无人查验不就行了?再说有佛骨在,就算有人查验,也不可能一根根数过去验个真假吧?”
株地看着一脸真挚劝服他的苏吉利,嘴巴张合,没有下文。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可这样说出来,却总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九转劫运大阵已经了了,如今除了补救没有他法,可明明这一切……都不用如此麻烦的啊!
为什么前头来了个江素,后头就要再造个唐十世出来啊?
有没有考虑过他这个玉明宫仙君的感受?
若是天命石还有十世难乱被发现,他顶多降个职,可若是造出唐十世后在被人发现,他怕是就要被直接扒了老骨头再无缘炼器啊!
株地一脸的悲痛,摇了摇头。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行!炼制骷髅佛骨的事儿我认了,帮你们隐瞒江素和天命石的事儿我也认了,九转劫运大阵的事儿……我也能认了!可唐十世这件事绝对不成!此事一旦事发,不止我,包括苏仙友,上佛,都吃不了好!你们冷静些,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就知道株地这个死心眼的不会转弯,唐久师淡了眉眼,不再温和。
“株地仙君,执起剔骨刀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话一出,株地的身子就颤了颤。
是啊,是他想的简单了,从他答应替金蝉子剔除一半佛骨开始,他就已经没了退路。
等等……株地的眼睛募的射出精光,看向唐久师。
该不会,这上佛早就在谋划今日这一事吧?
应该,或许,可能,大概……没那么可怕吧?
那他当初是得有多天真,多……蠢笨啊。
株地嘴角苦涩,再没了坚持的痕迹。
“好吧,既然是上佛的一半佛骨,上佛用来做甚,小仙又能说什么?”
409章 新瓶旧酒(本周有推荐路过求票票)
被威胁的无路可逃,株地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后就躲到了隔壁画圈。
唐久师如今身子虚弱,虽然定了主意却万事开头难,要开始修炼,功法却不能再用原来的佛经功法。
他如今只是个凡人,若是修了金蝉子的功法,未免不会引人怀疑,所以最后还得麻烦苏吉利帮他。
佛骨骷髅的事儿,有株地操心倒也无碍,江素要怎么办才是个大问题。
如今他们二人生死相连,江素又需要历练属于唐久师的三世劫难,总得有个人看着。
株地还有值务,苏吉利算了算,有些难过。
因为好像,只有她是有闲暇的那个。
唐久师要修炼,株地要回上九重天,只有她在凡间,江素可不又要劳烦她相看一二?
……昨日真不该被唐久师的糖衣炮弹炸晕,应该多想想的。
唐久师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楚,圣仙罗的婚礼却已经将近了。
当年和狐阿七生死与共不过是十年前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师姐就放下了过去,另寻新欢。
苏吉利扔下一堆想不完的麻烦事儿,打算去正式拜会一下新娘。
***
崇周作为四方无量山的山主,又是上今岛三山三洞的领头人,身家权利法术样貌,应当都是不凡的,苏吉利在心内将狐阿七拉出来认真比较了下,发现狐阿七居然落了下风。
狐族的钟古丁眼看还有好几百年好活,狐漆漆的归来又让他如同枯木逢春般精力无限,想必要等狐阿七上位,还得有些日子。
崇周就不一样了,没有三亲没有胞弟,满打满算,就只有圣仙罗一个亲眷,嫁过来简直是赚翻了好么?
为了表示对新师姐夫的重视,苏吉利取出了以前参加泾河龙王海宴的最高档礼服,打扮的金光闪闪,上了四方无量山。
四方无量山上并非想象中的那么清新脱俗,相反还和海市一样接地气的很。
上山的路被各式样的店铺布满,长长的街市从山脚一路修到了半山腰,才在无量洞的禁制前停下。
无量洞占地广阔,山上一半是瓦肆店铺,另一半便是无量洞的地盘。
株地本就不是来参加喜宴的和唐久师留在了屋中,啰嗦则被苏吉利放出来同行。
得知要去见新娘子,啰嗦有样学样,将自己的五彩的羽毛梳了又梳,站在苏吉利肩头,一个金光闪闪,一个五光十色,走在四方无量山,端的是一道独特风景。
虽然是山主大婚,却因为崇周不喜红色,四方无量山上的装扮并没有多么喜庆。
进了结界后,屋瓦高楼最多挂了红色的灯笼,绸幔是低调又精致的颜色,一路上来苏吉利和啰嗦反而成了最靓的那一枝花。
因为提前来,又打算给圣仙罗一个惊喜,苏吉利还是莲公子的模样,此时走在路上,就更招眼了。
博得无数回头,苏吉利和啰嗦终于站在了无量洞外。
验过了请帖,苏吉利和啰嗦被恭恭敬敬请进了洞内。
这四方无量山,不仅名头上比肩灵台方寸山,内里的造型建筑居然也和斜月三星洞一般无二。
入了洞门,便是一方广阔平台,右侧是通往后山的夹道,左侧则是登天梯,往前还有一座苏吉利极其眼熟的大池塘,甚至连青石板都有一块。
造型熟悉的高楼立在视野正前方,名字也叫的很微妙,“菩提堂”。
和菩提楼像了个十成十。
苏吉利站在大门口,引路的小妖站在旁侧等她,许久都没等到她回神有些不耐,“莲公子?山主夫人还等着呢,您看?”
苏吉利恍然回神,“走吧,带路。”
不怪她走神,这处地方和斜月三星洞实在太像了,根本不像是纯仿造出来的。
圣仙罗虽然是她的五师姐,可当年也没来得及在山上待过一日就被赶出了山门,根本不可能知道斜月三星洞的内部构造。
可这无量洞内,菩提楼、定天塔、大乘门、问缘梯,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和记忆中一般无二,最多只是名字换了换。
苏吉利跟着那小妖拐过青石池塘,后头又是一片熟悉的瓦舍入目,六道路、破地山、勾陈馆、烂桃林、竹元宫、兰林苑……
这这这……完全就是斜月三星洞再现啊!
前头围了一堆的山门小妖,身上的青蓝道袍,更是和苏吉利记忆中的子弟服一般无二!
见着来客,外围的一圈朝苏吉利恭谨见礼,待苏吉利和小妖走远,才围在一起絮絮叨叨。
“哎呀,你看那个客人,穿的也太不走心了,一身金光光又蹲了只五彩鹦鹉,山主从来都衣着朴素,何时交了一位这样的?”
“谁说是山主的朋友?山主夫人也请了不少人来呢。”
“嘘,山主不喜欢咱们胡乱议论山主夫人,走走走,晚课要开始了,别误了时辰。”
一队人汪汪洋洋的朝菩提堂去了。
苏吉利收回探听的耳朵,转而看向前方。
无量洞地广,前头虽然和斜月三星洞的布置一模一样,后头却终于出现了不同的风景。
一条长而广的山溪自左向右,将满山的书院气息一分为二,六条跨溪而过的吊桥被前方栽种的整整齐齐的青竹拦住去路,隐隐绰绰露出了内里的私宅区。
竹林丛荫间,各类容色不凡花木点缀在几栋造型精致的木屋前。
木屋用长廊相连左右,一路蔓延出五六栋,末席的一间挂着红绸,便是苏吉利的终点,新娘圣仙罗的所在。
小妖引着苏吉利走到最后那间木屋前才停下。
“山主夫人,有您的贵客到。”
红绸木屋外的结界被撤掉,圣仙罗的声音清脆传出。
“进来吧。”
小妖给苏吉利指了指,示意他就在一旁候着,苏吉利上前推门而入。
新房装修的同样和外面所见一样,低调精致,圣仙罗一身红衣背对着苏吉利,正斜靠在梳妆台旁扒拉着桌上的一堆凤冠首饰。
“五师姐,我来看你啦!”听到苏吉利出声,圣仙罗惊讶扭头,见是苏吉利化身的莲公子,一扫忧色顿时笑开了颜。
“哎呀!吉利,你早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还道你忙的顾不上呢!”
苏吉利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贺礼,轻轻欠身,“师姐请我在忙也得抽空来庆贺啊。”
啰嗦适时跳到礼物盒子上,充当了报信的角色。
“送,流光银角一对,天地秒石一颗,番天玄元鼎一座。”
圣仙罗的目光回落到啰嗦身上,更加乐不可支,“啰嗦大人也来了,欢迎!”
许久没被恭贺一声大人,啰嗦十分自得,满足的点了点鸟头,在苏吉利的礼物盒上又摆出一大篮子装了满满当当的小鱼干。
“前头那些是苏吉利的贺礼,这一篮子是我的贺礼,虽然不值钱,但却是我自己收集的材料,自己亲手做的,希望山主夫人不要嫌弃。”
苏吉利和圣仙罗对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410章 新娘的心事(本周有推荐路过求票票)
许久再见,师姐妹二人自然是有无数话头要聊。
这一聊就到了日落时分,圣仙罗心有不舍,干脆邀请苏吉利住下来,等到婚礼结束在离开。
苏吉利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崇周山主就不会吃醋么?
她现在可是‘莲公子’!
圣仙罗听了苏吉利的担忧,原本都已经轻松地脸色重新沉了下来。
“唉,这亲事并不简单,我也是人情逼迫……等日后再和你解释吧,他不会管我的。”
……怎么回事,苏吉利敏锐的嗅出了不对劲,碍于圣仙罗的面色不佳不好再追问。
不过既然师姐说留下来无碍,那便先住下来,总有知道的时候。
苏吉利答应留下来的最大原因,是她不太想回去见唐久师那一脸有事求你、和株地那一脸是你坑我的表情。
既然圣仙罗留人,她干脆一封信诀回去就大大方方的住了下来。
山主夫人留宿了莲公子的消息插翅膀一样飞遍了山前山后,洞内洞外。
崇周果然如圣仙罗所料,根本没有关心,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
反倒是另一个风尘仆仆赶了一路刚被放进四方无量山的人,在听闻新娘子婚礼前夕留宿了位莲花精,气的爆脚!
“圣仙罗!我没守约可你也不该一声不响就另许他人啊!”如今都要二婚了,还留宿外人!还是个男莲花精!
真真是……狐阿七在屋中焦躁的走了一圈,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从丁觉厉那儿偷了请帖,一路赶风赶月的到了,再一两日丁觉厉就要醒来,到时候一封信诀过来,他怕是就要被阿罗扫地出门了。
狐阿七取出两枚发簪,隐匿了身形,一路朝山后摸去。
他过了六道吊桥迈过竹林,待看到一溜的木屋时愣了愣。
当年,圣仙罗同他成婚时曾说过,若是他能好只想要一溜这样简简单单的木屋,种一些花草,生几个娃娃每日在长廊上跑来跑去,便算的上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如今他没了天惩纹限制寿命,她却要……再许他人了么?
狐阿七踉踉跄跄走到唯一挂着红绸的那件木屋,泪盈于眶。
“阿罗?”
他现出身形,将自己带了的聘礼一箱一箱的摆到地上,堆了满满当当的一地,又唤了一声,“阿罗?你躲我十年,想不到在听到你的消息,竟是……阿罗,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如今我后悔了,什么狐族族主,我都可以不当,阿罗,你能不能不要嫁给他?”
木屋前的结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起伏。
狐阿七只觉心痛如绞,他将两枚发钗取出,分别拧开各自首尾,取出了藏在其中的同心锁合在一起。
同心锁只有两枚,是他爹娘当年的定情之物,一块在他身上,一块被他藏在发钗中送给了圣仙罗。
原本还以为此生不能久活,想将这秘密带到棺材里的,谁知道有了转机,可同心锁却被圣仙罗还了回来。
狐阿七将同心锁捧在手心,朝木屋近了两步,更大声的喊了出来。
“阿罗,同心锁我早就给你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也只会是你,你出来,不要不见我,就算……就算你变心了,我也要亲自听你拒绝。”
……
木屋的结界终于震了震,由内解开。
门内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出。
苏吉利尴尬着一张脸,在狐阿七不可置信的眼神里笑了下,“狐阿七,圣仙罗和崇周议事去了,如今不再呢。”
“你是谁?”狐阿七满腔柔情付错了人,见是个长得娘娘腔腔的男子推门而出,还以为扰了圣仙罗和崇周的好事,未料这人竟也不是崇周!
……他飞快的反应过来。
“你就是阿罗留宿的那个男莲花精?”
苏吉利彻底僵住,传言竟然如此荒谬!
“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
“真是不知廉耻!阿罗如今虽还未正式和崇周成婚,那也是定了人家的,你算什么,敢私自留宿在阿罗房中?”
狐阿七根本没心情听辩解,同心锁一收就是一杆双刃剑出鞘,直直就朝苏吉利射了过来!
竟是想将苏吉利斩杀当场!
要早知道留宿在圣仙罗这里会等到狐阿七,苏吉利宁肯选择回去面对唐久师和株地!
眼见狐阿七气势汹汹的找她撒气,苏吉利皱着眉头抽出碧霄剑,精准无误的将狐阿七挡开。
白玉长剑并不多见,更何况还是狐阿七见过的,他满腔怒气滞了一滞,再看向苏吉利时已经冷静不少。
“这剑……你是苏吉利?”
再低头一看,苏吉利腰间挂的葫芦,正是每次苏吉利来见他时挂的那个金色葫芦!
若非她穿的太过金灿灿,又幻化的太过娘娘腔,他也不会不管不顾……认错了人。
苏吉利本想顺势教训教训狐阿七,见他一脸神伤顿时没了心情,长剑收回,就朝屋内招呼一声。
“啰嗦,别躲了,走,回神农洞去!今夜仙罗有客来访,咱们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狐阿七嘴巴张合,一句抱歉怎么也无法出口。
就在这时,二人身后却传来一声怒喝。
“不准走!”
是圣仙罗。
终于和崇周议完事,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位只闻其名不闻其人的崇周。
月光昏黄,趁着周围绿意竹林,苏吉利打眼看过去,眉头一皱。
什么崇周!
这不是她的十八师弟吗?
斜月三星洞上下三十四位师兄弟,之所以苏吉利对其中一半相熟,是因为这十五位都已经入观七年,后头的十几位,因为年限未够,还不够资格在菩提楼中晨钟暮鼓。
所以平日里都是被放在外头打杂办事的,这位十八师弟,是须菩提连法号都未正式取过的小师弟之一!
再联想起白日里见过的无量洞内景,苏吉利顿悟了。
崇周这是怀旧吗?
当年她离开灵台方寸山没多久斜月三星洞就散了,说起来,后面这帮师弟,连入门的寻心剑法都没机会多练几遍,有个心伤不服气也是难免的。
想不到他们一大帮子师兄弟里,开山立观的会是这个藉藉无名的小十八,虽然……是抄袭的观,那也是观啊!
苏吉利摆正了心态,再看崇周时就顺眼无比了。
身后,圣仙罗还在和狐阿七眼对眼鼻对鼻的瞪着,崇周在一旁也和苏吉利对视了一会儿,就默默转移视线看天去了。
苏吉利一秒看穿,崇周这表情这分明就是无情无义的本态,与他无瓜的正解啊。
随即转过身看向圣仙罗狐阿七二人。
原来八卦从未变,一直都是这二人的事儿啊!
啰嗦在她肩头,察觉到这氛围,有些忐忑的动了动脚,刚想传音问苏吉利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听三人身后,崇周惊喜出声询问。
“这位……莲花道友,你这只鸟,可是旃檀五彩鹦?”
……本该是全场存在感最低的啰嗦身子一僵,和苏吉利一起回头。
那边圣仙罗也放弃了和狐阿七的对峙眼神,也朝苏吉利转过来,却是开口不善。
“崇周,这鸟是莲公子的灵宠,你别打它的主意!”
411章 鸟生艰难(本周有推荐路过求票票)
旃檀五彩鹦?
这词儿已经好些年没听到人叫出来了。
啰嗦蹲在苏吉利肩头,力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传音道。
“苏吉利,这个崇周不简单。”
旃檀五彩鹦在佛界已经绝迹了千年不止,虽然也有卷宗可以查到,却都没有实图,即便是啰嗦跟在菩萨身边的那些年,也未曾被人认出过一次。
大家对它的唯一印象,便是一只生了灵智嘴皮子贼溜的五彩鹦鹉。
这崇周看起来也不过几百年修为,是怎么认出它的?
圣仙罗站在苏吉利后头,见崇周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啰嗦不动,心知自己的话并未被他听到嘴里,刚想上前挡住他的视线继续劝说,后边的狐阿七就忍不住拉住了她的胳膊。
“阿罗!你别去!”
圣仙罗脸色一黑,顿时不悦,“狐阿七,你能不能别再来烦我?这些东西你都带走,你也走!我从前没有稀罕过,以后也不会稀罕!”
一把甩开狐阿七,圣仙罗两步挡道苏吉利身边,这次换成了和崇周面对面瞪视。
本想着要看一场男女主角的感情戏,没想到半路转成了夺灵宠大戏,苏吉利骚了搔自己的头皮,觉得不能再这样旁观下去。
“仙罗,你冷静点,崇周看出啰嗦不凡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新婚在即,何必因为一只鸟吵架?”
啰嗦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一只鸟?我可是旃檀五彩鹦!”
因为新婚在即四个字被刺的心伤的狐阿七身子颤了颤。
这剧情,已经被扭向了不知名处,苏吉利扭头看了看狐阿七,又看了看还盯着啰嗦的崇周,最后瞪了一眼肩膀上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啰嗦。
“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刷什么存在感,看看,一场好戏都被你搅和乱了!”
啰嗦气愤的回瞪她,“明明是崇周馋我,作甚一副都怪我的样子?是我让狐阿七找过来的吗?是我告诉崇周自己身份的吗?”
……
眼见几人氛围越来越奇怪,盯着啰嗦的崇周终于笑了一声。
他肤色偏白,却没有狐阿七自然,有些像鬼族的森白,这一笑,越发渗出些森意然然,“诸位,这里也不是谈论的地方。莲公子来即是客,这位……狐阿七,想来也是个有缘人,咱们不如换个地方慢慢谈?”
正中苏吉利下怀,她刚要应声,身前的圣仙罗却一口拒绝,“不行!谈什么谈!崇周,莲公子是我的客人,不用你来安排,至于那个人,我不认识,也不是请来的,随你怎么处置。”
她狠狠瞪了崇周一眼,留下个好自为之的表情,扯着苏吉利转身回屋,临过狐阿七时半分眼神都没留给他。
屋外终于只剩下狐阿七和崇周,本来是前任遇现任的火花场面,却因为方才的场面变得有些微妙。
崇周扫了圈被狐阿七摆出来的宝贝,眼珠子一转,“你就是狐阿七?”
这么多宝贝,到真算得上是狐族大王子的风范,有钱有权有势,也难怪圣仙罗会利用自己……崇周的笑容深了两分。
狐阿七今日身在其中,根本没有看出崇周和圣仙罗的奇怪之处,他上下打量着崇周,十分确定这个人,除了有座岛,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心气儿顺了几分后,语气便没那么在意。
“正是我,阿罗同你提过吗?”
崇周又笑了声,“那倒不是,仙罗从未和我提过这些,她心情不好,若是知道咱们还在这里,想必会更不高兴,走吧,换个地方聊。”
***
屋内,圣仙罗拖着苏吉利坐下,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得交代一声。
“吉利,不是我故意说崇周不好,他这个人……平时还挺正常,只是一旦……有了什么执着的东西,就会变得很可怕。啰嗦……”
“你担心啰嗦被它看中?”苏吉利轻笑了声,她的鸟,怎么可能被人随便看中就拿走?
当她还是当年那个苏吉利吗?
圣仙罗叹了一声,也想起来苏吉利的后台,心头稍轻,“是我想多了。习惯了四方无量山,眼界也只有这么大。你又不属于这里,自然不会被轻易束缚。”
这是什么意思?
苏吉利冷静下来,“仙罗,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婚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几日我也算看出来了,你和崇周……并非和狐阿七那般,那又有什么缘由需要假成婚的?”
圣仙罗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崇周他……这件事,只是人情罢了。婚宴确实是假的,但我需要在这里留足三年,陪他演一场戏,我……也需要崇周,来躲着狐阿七。”
……
当年飒爽无比的圣仙罗,这番话说的纠结无比,也让苏吉利第一次明白,所谓的十年根本就没有过去。
狐阿七没有放弃,圣仙罗也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更没办法原谅轻易就放弃她的狐阿七,所以才想寻个正当的理由躲着他。
可婚姻又非儿戏!
苏吉利微微皱眉,“仙罗,这件事你决定的会不会太轻率了,狐阿七负你,不理他也就罢了,大不了来浮屠山我护着你,如此轻易的和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成亲,到最后伤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圣仙罗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吉利,这件事我已经很认真想过了,请你来,其实也不是来参加婚宴,而是另有事相托。”
见二人的话题转向不该听的方向,啰嗦自觉地挪着爪子想要去外间。
“啰嗦大人,这件事,还得请你也帮个忙。”
崇周既然认出了旃檀五彩鹦,这件事让啰嗦去打头,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啰嗦挪动的鸟爪一僵,直觉不好。
“我?我一个鸟,虽然品种稀罕了些,能做甚?山主夫人你还是和吉利好好商量吧。”
苏吉利将它一把拖住,阻止它想逃跑的内心。
“仙罗,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儿,只要能办到,我和啰嗦都会帮你的。”
圣仙罗笑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啰嗦大人替我同崇周拖延几日,待得大婚当夜,我将那宝贝造一个出来,全了和崇周之约,便可以了。”
“什么宝贝?”苏吉利敏锐的发现了关键点。
“拖延几日?”啰嗦则注意到了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圣仙罗起身朝苏吉利拜了一拜,“还是吉利你聪明,这宝贝确实不在我手里,甚至我连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所以才想请你来予我形容个样子,待我……仿一个差不多的,此事也就能了了。”
412章 崇周的野心(本周有推荐路过求票票)
崇周作为须菩提的十八弟子,天赋天缘自然不凡,他原本想通过灵台方寸山习得一身不俗本领,却万万没料到苦心孤诣入了灵台方寸山不过三年,斜月三星洞就解散了。
还是须菩提亲自放的话。
他们一行三十四个师兄姐弟,有如牛悟天下山为王的,也有不愿离开须菩提跟着上天的,可这些特权都属于前头那十五位入了门七年多的师兄师姐们。
崇周只得了一套寻心剑法,白白浪费了一身野心。
他自然不甘心,便穷尽一切办法想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崇周其实和陆清远一样也是鬼族一员,却不是什么鬼族的直系后裔,而是一介平民,不过因为运气好,才在鬼族大难中逃得生存。
因为鬼族特殊,可以帮任何种族强魂体魄,不论在妖界还是在仙佛两界,都只有被利用的份儿,崇周离开斜月三星洞后,隐姓埋名四处搜寻功法,磕磕绊绊才创建了如今的四方无量山。
可他真正想要的,何止一个四方无量山,何止一个上今岛?
所以这些年以海市为媒,仍然在四处搜寻各类珍奇宝贝和功法。
圣仙罗为了给狐阿七治病,经年往返鬼市,知晓不少秘密,包括一些功法和宝贝的下落。
二人便是在海市上,因为一盏灯结识相认。
“那盏灯说起来和你还有些渊源,你可还记得绿林山?”
苏吉利端茶杯的动作一顿。
她怎么可能忘记绿林山,那里是麟天琪和她噩梦的开始,等等,灯?
苏吉利啪的放下茶杯,“你要仿制的灯……是翠光两仪灯?”
圣仙罗被苏吉利脸上猛然凌厉的表情吓了一跳,愣了愣点头,“是,是翠光两仪灯。”
……翠光两仪灯的事儿,圣仙罗怎么会知道?
她可是入观当日就被赶走了根本没见过麟天琪,崇周虽然在山上呆了三年,可她被除观的时候,他应该并未参与到其中……
“仙罗师姐,难道你在鬼市上听过翠光两仪灯的下落?”
不止翠光两仪灯的下落,圣仙罗还在鬼市上听到了有关于苏三和麟天琪的事儿。
长寿镇内常年盘踞着一些势力耳目,虽然有斜月三星洞的人遮掩,麟天琪因为妖灯入魔的事儿却还是被漏了出去。
在苏吉利离开斜月三星洞后,翠光两仪灯的威力原本还无人注意,可花果山一乱天下皆惊,麟天琪的异状更是有许多猴子看在眼里,前后一联系,边彻底传了开来。
那一战后,苏吉利和鹏双霜等人仓皇离开,都无心关注翠光两仪灯的下落。
天兵围剿数日,直到有一天,这灯自己突然冒了出来。
“不可能!”听到这里,苏吉利倏地站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被天兵收缴走了,东方朔这个百事通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日她去求观音出手救鹏双霜的时候,观音也亲自算过那灯的下落,说有缘再现。
见她激动,圣仙罗连连安抚,“你先别激动,这灯确实是被天兵发现了,却还没带走就被另一个现身的黑袍人抢走了。”
那黑袍人显然是来寻翠光两仪灯的,天兵追了许久都没追上,这灯便从那之后彻底消失无踪。
直到一百年后,圣仙罗到鬼市上贩卖高仿法宝,偶然再次听到这消息。
散发消息的也是个黑袍人,卖的便是翠光两仪灯的下落消息。
只是那个时候,圣仙罗一心求钱财给狐阿七买药治病,只听了一耳朵。
谁曾想数年后来到上今岛,会被崇周再次提起翠光两仪灯的消息。
圣仙罗说到这里,搔了搔自己的鼻头,“咳,崇周他对翠光两仪灯势在必得,听到我有消息,便立刻决定同我合作。正好……狐阿七在狐族广发诏令寻找我,我便提出要求和他假成亲,正好他也需要一位山主夫人转移大家的视线……”
其实这件事还有很多隐情,圣仙罗挑着能说的说了,最后才叹了一声。
“我这牛吹出去却根本没有见过翠光两仪灯,既然答应了大婚前替崇周仿制翠光两仪灯的模样,总得寻个见过的帮忙。”
若非今日从圣仙罗这里再听到翠光两仪灯的事儿,苏吉利险些要将此事彻底忘掉了。
这盏灯从出现开始就给她带来了无穷祸患,如今又和圣仙罗扯上关系……
和翠光两仪灯扯上关系的,看我都……无甚好下场。
鹏双霜散魂至今还是颗蛋;麟天琪因为自责还在空桑山脉内避世;牛悟天和鹏翼性情大变,连她也不得一日安宁。
苏吉利沉下脸色,“仙罗师姐,你既然听说过翠光两仪灯的事,就该知道它有多危险。崇周崇尚武力,不是坏事,可那灯一旦接触极易失去心智反被控制,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一旦沾染了这盏灯,必不会有好下场!”
原本以为苏吉利会轻易答应,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劝阻,圣仙罗张了张嘴,没有继续。
这件事,原本就是她先斩后奏,崇周是她能躲开狐阿七最好理由,也许,当初就不该答应替崇周炼制翠光两仪灯的仿版。
那这婚礼……
见圣仙罗面现为难,苏吉利心下叹了一口气,怼了怼啰嗦的翅膀。
“师姐,你别怪我心狠,因为天惩纹你的气运本就受了影响,若是再沾染上这盏妖灯,后果绝对不简单,若是崇周再相逼,不如将啰嗦送过去多顶几日,成不成?”
啰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还未反驳就听苏吉利继续说道。
“啰嗦虽然修为平平,一手的厨艺到还过得去,再加上它在观音菩萨那里待了千年,也知道一些法宝下落,大不了用旁的消息顶了你和崇周的约定,应当也成。”
既然圣仙罗想摆脱狐阿七,那么假成亲还是要继续的,算来算去,似乎委屈一下啰嗦是最好的结果?
“这……会不会太委屈啰嗦大人了?”圣仙罗有些惴惴不安,可苏吉利的提议确实让她很心动。
将啰嗦已然愤愤的鸟喙及时捂住,苏吉利又继续劝说道,“师姐,你在鬼市可听到了翠光两仪灯旁的消息?这件事还是不能放着不管,等婚宴过后我就去寻一寻,若寻到了,最好能将它直接毁掉,免得它再去祸害他人。”
苏吉利的面色十分严重,圣仙罗也正视起来。
“消息我还真听说过几个,因为未辩真假,本想留在婚宴后再告诉崇周,如此便先告诉你,崇州那里……便请啰嗦大人替我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