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巴掌
青衿的话,让苏奕眉头微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知离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笑道:“苏公子,你这是打算带茶锦姑娘一起离开?”
“不错。”
苏奕点头。
周知离本来是随口一问,却没曾想,却竟得到了苏奕肯定的答案,不禁也怔住。
这是食髓知味,打算把茶锦收了?
“不舍得?”
苏奕饶有兴趣道。
周知离脸色微僵,勉强笑道:“苏公子喜欢就好,茶锦姑娘能跟在公子身边服侍,也是莫大的福分。”
他目光看向茶锦,似想从她神色间看到些许抗拒和犹豫,谁曾想,茶锦眉目间却尽是恭顺……
青衿冷哼,“一个艺修罢了,终究摆脱不了被男人玩弄的命运。”
茶锦黛眉微蹙,旋即抿嘴轻笑道:“青衿姑娘,我怎么听你的话有点酸涩的味道,莫不是妒忌?”
青衿有些不悦,冷然道:“谁妒忌?我会妒忌你一个命运不由己的艺修?”
“她可不是艺修,论出身并不比你差。”
苏奕淡然道。
青衿一怔,明显不相信,道:“你拿她和我比?这未免也太可笑。”
苏奕对茶锦道:“你来告诉他们。”
茶锦略一迟疑,旋即深呼吸一口气,眼神傲然道:“我真实的身份是大魏‘八大郡王’之一沈长空嫡女,大魏第一圣地月轮宗内门弟子,青衿姑娘觉得,我够不够资格和你比一比?”
此话一出,全场一寂。
“你是大魏的人?”
周知离吃惊,难以置信。
大魏和大周常年征战,互为仇敌,关系及差。
谁能想到,茶锦竟来自大魏,并且身份还极为特殊?
“月轮宗内门弟子……”
青衿玉容变幻,也都有些错愕,一个月轮宗内门弟子,怎会伪装成艺伎,出现在这里?
“你以前接近我,竟然是别有企图!”
周知离脸色难看,以前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凭风采获得了茶锦青睐。
谁曾想,事实竟如此残酷。
“六殿下,这件事你该怪你那位二哥,若不是他下令,真以为我愿意跟你接触?”
茶锦眼神冷淡,眉目间隐隐竟带着一丝不屑。
周知离备受打击,脸色都阴沉下来。
“你堂堂月轮宗内门传人,却效命于二皇子,怕也是别有用心吧?”
青衿冷冷道。
茶锦坦然道:“不错。”
这一刻,她不再伪装和掩饰,也不必再辛苦扮演一个艺伎,一切言辞发乎于心,竟感觉无比的痛快和轻松。
张舵他们都警惕起来,神色不善。
对他们而言,来自大魏的茶锦,此刻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敌人!
“苏公子,能否将此女交由我来处置?”
青衿如刀锋般的美眸泛起冷冽光泽。
苏奕不禁笑起来,道:“你不觉得你这请求很过分?”
青衿睁大眼睛,不解道:“过分?她可是大魏的奸细,且潜藏于二皇子身边,还试图接近六皇子,明显是包藏祸心啊。”
苏奕笑容变得冷淡,眉头微皱,道:“你不是自诩修行之辈,不理世俗之事,却为何现在变了态度?”
青衿神色一滞,一时语塞。
茶锦轻声道:“公子,原因很简单,大周潜龙剑宗一直视我月轮宗为仇敌,青衿作为其门下传人,自然也就看我不顺眼。”
青衿恼道:“这里哪有你一个奸细说话的份,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她气势凌厉,浑身杀机涌动。
“够了。”
苏奕眼神变得冷冽下来。
青衿怒道:“苏奕,你这是要包庇她?亦或者是色令智昏,被这贱人蒙蔽了心神?”
啪!
一记耳光抽在她那惊艳绝俗的脸庞上,留下一个殷红的五指痕迹。
全场一寂。
连青衿都愣住,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奕,她完全没想到,苏奕竟会抽自己!
“记清楚了,她现在是我身边的一名侍女,我才懒得管她是什么身份。”
苏奕眼神淡漠,“念在我们还算有点交情的份上,这次我不与你计较那么多,可若再得寸进尺,别怪我苏某人翻脸不认人。”
青衿娇躯颤抖,俏脸青白交加,内心有羞愤,有憋闷,有不解,也有说不出的失落。
她完全没想到,为了茶锦,苏奕竟会打她耳光!
这滋味,是她从前根本不曾体会过的,一时间脑袋都有些空白。
周知离和张舵等人早已被这一幕惊到,面面相觑。
就是茶锦自己,都很意外。
这……算不算苏奕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他就不怕因此彻底得罪潜龙剑宗,得罪六皇子?
茶锦内心也是潮起潮落,难以平静,她忽地发现,自己竟隐隐有些窃喜和开心……
这感觉让她自己都有些怔然。
怎么会这样?
苏奕可没想那么多,大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茶锦如今对他还有用,岂可能拱手相让?
当然,真正让他不爽的是青衿的态度,刚才见面时就冷不丁嘲讽自己一句,现在竟还敢得寸进尺,真当自己脾气很好?
他目光看向周知离:“你呢,是否要因为茶锦,视我为敌?”
周知离吓了一跳,斟酌道:“苏公子将茶锦留在身边,必然是大有深意,对我而言,也等于身边少了一个隐患,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公子才对。”
面对苏奕那淡漠的目光,也让这位六殿下感到了极大压力。
“回答的还算不错。”
苏奕点了点头,懒得再待下去,径直朝远处行去。
茶锦连忙紧随其后。
“也对,他连我月轮宗都不放眼里,又哪会在乎潜龙剑宗和这位六皇子了……”
看着身前那一道颀长峻拔的身影,茶锦一时也感慨万千。
被那般屈辱地镇压和慑服,她本该无比痛恨苏奕的。
可不知怎地,经历了刚才那一场风波,却竟让她内心的怨恨消散了少许,甚至还隐隐产生了一丝窃喜。
这让她陷入无比的苦恼和挣扎中。
而目送苏奕和茶锦离去,周知离长松一口气,浑身都一阵轻松。
不过,当看到一语不发的青衿时,他心中一揪,连忙道:“师叔,您没事吧?”
青衿眼神冰冷,木然道:“他打了我一巴掌,你说我有事没事?”
周知离苦涩道:“师叔,我也没想到,苏奕他会这般无情,为了一个
茶锦,都不惜和你撕破脸。”
旋即,他深呼吸一口气,道:“不过你放心,等以后我登临皇位,定会给师叔讨一个公道!”
青衿冷笑道:“他今年才十七岁,才仅仅聚气境修为,却杀宗师如杀鸡取卵,当你真有机会登临皇位时,他怕是早已在修行路上冠绝天下,你还如何讨要公道?”
“这……”
周知离语塞。
看着他那局促的模样,青衿一阵摇头,意兴阑珊道:“走吧,我不想再留在这云河郡城了,以后更不想再见到他苏奕一面!”
说到最后,不免带上一抹抑制不住的愤恨。
“行,我们明日就启程前往衮州城!”
周知离连忙拍胸脯答应。
……
走出浪淘沙大门,苏奕才忽地想起,黄乾峻还没有出来。
“罢了,不等他了,或许他正在兴头上,现在叫他走,未免败兴。”
苏奕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自然清楚,在这种时候,不宜去大煞风景。
“你会驾驭马车吗?”
苏奕问。
“呃……”茶锦一呆,连忙道,“会。”
苏奕径直走上马车,懒洋洋依靠在那,吩咐道:“回葫芦巷子。”
茶锦:“……”
下一刻,她就轻咬樱唇,充当起马夫的角色,素手牵着缰绳,驾驭马车而去。
一路上,不知引起多少错愕惊艳的目光,更不知有多少男人心碎的声音响起。
大概是想不明白,哪个混账东西竟让如此娇媚的绝代佳人干起马夫的事情,简直就该千刀万剐!
对茶锦而言,这也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体验。
毕竟,作为月轮宗内门弟子,且还是大魏一位郡王的嫡女,她也是金枝玉叶,锦衣玉食,自幼接触的事情,哪可能会和驾驭马车扯上关系?
可偏偏地,在苏奕眼中,让她驾驭马车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看来,他是真把我当侍女使唤了……”
茶锦内心幽幽一叹,莫名地复杂,若让自己父亲、师尊、亲友、同门们看到,他们该作何感想?
苏奕却浑然没有什么反应,直至抵达拙安小居,他又懒散地躺在了凉亭内的藤椅中。
没办法,不修炼的时候,他一向很懒。
“你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吗?”苏奕问。
茶锦内心苦笑,果然,自己在他眼中,已沦落到丫鬟小厮的地步了。
想了想,茶锦低声道:“我以前虽没做过,但可以学。”
苏奕不禁暗暗点头,这态度倒也值得称许。
他吩咐道:“明天开始,你负责为我洗衣叠被、端茶倒水,闲暇时候,就清扫庭院、修剪花草,至于其他时间,你可以自己支配。”
茶锦头皮都一阵发麻,这是打算让自己一个人负责全部的琐屑杂事?
她小心翼翼问道:“公子,为何不请一些婢女小厮呢?”
苏奕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觉得委屈?”
茶锦连忙摇头,她就是委屈,又哪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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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男儿表率 群雄楷模
苏奕轻声道:“我这里很危险,不适合普通人在此。”
夜色已深沉,往日里,风晓峰会在此和他对饮,风晓然会在一旁乖巧地斟茶倒水,黄乾峻会当个捧哏烘托气氛。
可惜,明天之后,连黄乾峻也将和自己分开了。
原因何在?
所处境况不同,让各自的追求也变得不一样。
人生聚散,大抵如此。
茶锦则怔住了,万没想到,苏奕这等淡漠冷酷之人,之所以不请婢女小厮侍奉,竟是因为在乎那些普通人的安危!
这个答案,甚至带给她内心极大的冲击。
她隐约感觉似看懂了苏奕一些,却又愈发感觉看不懂了,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苏奕想了想,拿出两株灵药,道:“去把这两株玉籽雪参煲汤,等黄乾峻回来,就给他喝了。”
说着,他已起身返回房间。
茶锦张嘴刚要询问自己今晚住哪里,可最终还是忍住。
“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个侍女,哪可能在乎自己在哪里过夜?更何况,他没有兽性大发,让自己去侍寝就已值得万分庆幸了……”
茶锦想到这,俏脸微微发烫,转身去找厨房了。
“唔,该如何煲汤呢……”
茶锦有点犯愁,她从小被人服侍,即便是潜入大周境内扮成艺伎,衣食住行也都有人侍奉着,哪可能会煲汤了。
“煲汤而已,难道还能比修行更难?更何况,又不是苏奕喝的,就是做的难喝一些也没什么……”
茶锦暗道。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厨房中渐渐飘出一阵焦糊味。
紧跟着砰的一声,似有物品炸开。
“发生了何事?”
苏奕第一时间冲来,还以为有敌袭。
可当看清厨房中的景象,唇角顿时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就见浓烟滚滚中,一个瓦罐四分五裂,汤汁四洒。
茶锦则像做错事的孩子,捏着衣角,神色讪讪。
那原本明媚娇艳的白皙脸蛋都被熏出灰痕,满身烟火味,水灵灵的大眼睛写满了忐忑和羞赧。
“公子,我……”
茶锦手足无措,刚要解释,苏奕已摇头道,“你还是别鼓捣了,我担心厨房被你拆了。”
转身而去。
茶锦呆呆怔了片刻,忽地一咬贝齿,煲汤而已,我就不信做不好了!
不过现在,她不敢再尝试,唯恐再惊扰到苏奕了。
走出厨房,茶锦顾不得其他,先去洗漱,可尴尬地发现,自己却不知该如何从水井中取水。
试了很多次,好不容易终于打出足够的水,却又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洗漱梳妆之物……
“当个侍女也太难了……”
茶锦苦笑,只觉内心涌起说不出的挫败。
“以前的我,终归是太顺了,一旦跌入低谷,完全就无法适从,怪不得师尊常说,唯有真正的入世修行,才能领会到人世百态的酸辛苦辣……”
茶锦一个人坐在凉亭中,怔怔发呆。
时间点滴流逝。
浪淘沙。
黄乾峻走出阁楼时,被冷风一吹,浑身都一个哆嗦。
“黄兄弟,今
晚的安排可满意?”
袁珞宇笑呵呵跟在身边,眼神透着揶揄。
此刻的黄乾峻,给人一种不胜虚弱之感,脸色发白,眼圈发黑,脖子上还留着一个个绯红唇印,行走时,两腿都止不住地在打颤。
就像过度操劳被榨干了身体似的。
“还行吧。”
黄乾峻深呼吸一口气,故作云淡风轻,“不就是一夜连御十三个美娇娘吗?干就完了。”
袁珞宇钦佩地挑起大拇指,道:“正常人一个都消受不了,也只有黄兄弟这等天赋异凛之辈,才能杀出如此彪炳战绩,足可当得上是我辈男儿的楷模!”
黄乾峻没好气道:“行了,我知道你在看笑话,今晚把我折腾成这样,袁少你可真够狠的,若我以后对女人不感兴趣,说不准会找你好好聊聊!”
袁珞宇大警惕道:“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可不能对我想入非非了。”
“呸!”
黄乾峻翻了个白眼,“老子才不会干出这等强人锁男的事情!”
正说着,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软倒。
袁珞宇连忙搀扶起这个被榨干的软脚虾,道:“兄弟,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就朝远处行去。
“对了,苏哥他……”
黄乾峻忽地想起了苏奕,原本身体就发虚,现在心也虚了。
“我问过枋秀夫人了,苏先生从六殿下手中横刀夺爱,疑似是直接把茶锦给彻底降服了。”
说到这,袁珞宇不由生出高山仰止的感慨。
瞧瞧苏先生,连六殿下看上的女人都敢抢,硬是了得!
“不会吧?”
黄乾峻错愕,苏哥怎可能是贪图美色的人,他此来当是报仇才对。
“什么不会,苏先生都已把茶锦带走了,以后就是苏先生的身边人了。”
说到这,袁珞宇提醒道,“黄兄弟,你可要记住,不能对茶锦再生出什么想法了,女色这种事,最容易惹出大祸患,什么叫红颜祸水,你该比我更清楚。”
“行了,我明天就要去从军入伍了,哪可能还有心思想这些?”黄乾峻没好气道。
“那就行,哥哥我也是担心你太色,以至于害了自己。”袁珞宇点头道。
黄乾峻顿时心生暖意,道:“袁少,我没想到你竟也这般心细如发,以后咱们兄弟俩再聚聚,到时候我请你玩。”
袁珞宇笑眯眯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两人勾肩搭背,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般简单。
走出浪淘沙,袁珞宇亲自骑马,载着黄乾峻返回葫芦巷子,直至将黄乾峻送到拙安小居前,袁珞宇才告辞而去。
深夜十分,凉风吹面。
黄乾峻一身酒气也清醒大半,小心翼翼轻叩庭院大门,“苏哥,我回来了,您若不方便,我可以翻墙……”
吱呀。
房门开了,露出一张沾满灰尘的俏脸。
黄乾峻吓了一跳,当辨认出是茶锦时,这才松口气,道:“是茶锦姑娘啊,你没陪在苏哥身边?”
他本来还以为,茶锦怕是早已在给苏奕暖被窝呢,谁曾想,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黄公子可总算回来了。”
茶锦瞥了黄乾峻一眼,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
黄乾峻连忙道:“请教不敢当,有事您直说。”
他下意识想起了袁珞宇的叮嘱,把茶锦当做了苏奕的女人,言辞也变得客气中带着三分敬色。
“黄公子想多了,我现在只是个侍女,需要洗衣叠被,端茶倒水,修建草木,清扫庭院……总之,从今以后,一切琐屑杂事都会由我来做。”
茶锦轻声道。
黄乾峻对她恭敬,她可不敢坦然受之了。
“侍女?不瞒您说,能给苏哥当侍女,绝对是莫大的福分。”
黄乾峻笑呵呵道。
他又哪可能真把茶锦当侍女,总之把她视作苏哥身边人就对了。
“福分?那是你不知道我是如何臣服的……”
茶锦心绪一阵低沉。
接下来,她将黄乾峻迎进庭院,开始问询起各种事情。
比如洗漱梳妆之物在哪里,自己又该住在哪个房间,每日的餐食该如何解决等等等等。
黄乾峻都不禁愣住,苏哥似乎真的是把这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当做女婢对待了?
“这风采,实在是我辈男儿之表率,天下群雄之楷模!”
黄乾峻惊叹,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高山仰止,什么叫调教有方。
……
翌日一早。
武灵侯陈征、张毅韧带着一众年轻人,从青河剑府出发,径直前往拙安小居。
“侯爷是要带我等去哪里?”
路上,李默云忍不住问身边的同伴。
“据说是要去和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辞别,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一名英武少年低声开口。
“能让侯爷亲自去辞别,那该是何等存在?”
“一定是云河郡城中的顶尖大佬。”
那些年轻人约莫七八个,皆是被陈征选中的好苗子,此次将和他一起前往血荼妖山。
“大人物……”
李默云心中暗道,这云河郡城中,除了四大顶尖势力的掌权者,怕是没人能当得起侯爷亲自辞行了。
“这一次前往青甲军,我定要站稳脚步,争取混出个人样出来!以后当再返回云河郡城时,那些个权贵人物,谁还敢小觑我?”
倪昊暗自发狠,对未来充满期待。
“女子从军虽极其少见,可这正能衬托出我的不凡,也最容易得到那些大人物的注意,凭我的手段,何愁结交不到军中大佬?正所谓天高任鸟飞,有了这次机会,我南影的命运也将由此而改变!”
南影内心踌躇满志。
这次被武灵侯陈征选中的青河剑府内门弟子只有八人,而她则是唯一的一名女子!
对他们这些搬血境人物而言,以后想要在武道上走得更高,只有两种抉择。
要么通过筛选和考验加入天元学宫修行。
要么就是从军入伍。
原因很简单,青河剑府虽强大,可却欠缺聚气境的修炼法门和资源。
故而,当修为臻至搬血境后期时,谁都得考虑以后的前程了。
对李默云、倪昊、南影他们而言,此次能被武灵侯陈征选中,这无疑就等于是鱼跃龙门,有了在武道上更进一步的机会!
第一百五十三章 辞别
袁家。
“父亲,今天黄兄弟就要从军入伍,孩儿去送一程。”
袁珞宇恭声道。
“拿一些礼物,唔,你去宗族宝库挑一些好宝贝,东西虽然是给那黄乾峻的,可更重要的是给苏先生看的,决不能马虎了,由此也能体现一下咱们袁家的心意。”
袁武通做出决断。
“好!”
袁珞宇痛快答应。
袁武通冷哼,道:“昨晚你在浪淘沙的花销可不小,这次看在苏先生的面子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但你小子最好赶紧给我滚回赤鳞军!”
“多谢父亲手下留情!”
袁珞宇暗松一口气,眉开眼笑,屁颠屁颠离开了。
“父亲,我也去。”
一侧的袁珞兮也起身,都不问袁武通是否同意,兴冲冲就离开了。
袁武通一阵无奈,果然,女大不中留啊!
……
拙安小居。
张毅韧上前轻轻叩门。
开门的却不是黄乾峻,而是一个清艳绝俗的女子。
虽只穿着一袭布裙荆钗,素面朝天,不加修饰,却难掩其姿容的娇美和妍丽。
“茶锦姑娘?”
张毅韧吃了一惊。
当初在楼船上时,他就见过这位风姿绝代的艺伎一面,却不曾想,她会出现在拙安小居。
李默云、倪昊他们这些年轻人也都愣神,被茶锦那堪称绝色的姿容惊艳到。
不少人甚至自惭形秽,不敢与之对视。
南影内心也一阵感叹,作为女人,她都有些嫉妒对方身上那一种绝俗之美,思来想去,整个青河剑府上下,似乎也只有文灵雪一人可与之平分秋色。
茶锦微微一福,声音婉转叮咚,“妾身见过张大人,敢问你们是要来拜访我家公子?”
一些男子大呼吃不消,这声音、这气质、这姿容……简直绝了。
陈征都不免露出异色,心道这位苏小友可硬是了得,竟收了这样一个妙人为侍。
“对,我们正是来拜访苏公子的。”
张毅韧点头。
这时候,黄乾峻已闻讯而来,笑着邀请:“侯爷,张大人,快快有请。”
张毅韧皱眉道:“黄兄弟,你眼窝发黑,气虚孱弱,这是怎么了?”
“呃,没什么。”
黄乾峻顿感尴尬。
忽地,他注意到一些熟悉的面庞,眉头一皱,“李默云,怎么是你?”
李默云早已看到黄乾峻,内心也错愕无比。
尤其当看到他和张毅韧谈笑风生时,心中简直掀起惊涛骇浪,差点都不敢相信眼睛。
“哟,还有你们。”
黄乾峻又看到了倪昊和南影,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
倪昊和南影也都愣住,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在来之前,他们都不禁揣测,能让侯爷亲自辞别的会是何方神圣。
哪曾想,却竟见到了黄乾峻!
他们哪会忘了,当初在丰源斋第九层山河殿,这姓黄的一直陪在苏奕身边?
换而言之,看到黄乾峻那一刻,已让倪昊和南影瞬间就猜出,侯爷要拜见的人是谁了!
一时间,他们内心也难以淡定,神色变得无比精彩。
“黄兄弟也认得他们?”
张毅韧忍不住道。
“这是自然,老相识了。”
黄乾峻笑呵呵道。
张毅韧也笑了,“那感情好,他们这次也将和侯爷一起返回血荼妖山,你们既然认识,倒是可以多亲近亲近。”
交谈时,众人已走进了庭院。
几乎是同时,苏奕从自己房间施施然走出,一袭青袍,头盘道髻,清爽利落,淡然出尘。
果然是他!
倪昊和南影皆唇中发苦,说不出的失落。
之前,能够被武灵侯陈征选中,还让他们自踌躇满志,自以为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足可大展抱负。
谁曾想,和他们同龄的苏奕,却早已甩开他们一大截,站在了足以让武灵侯都亲自来见的高度!
如此对比,落差之大也就可想而知。
李默云悄然攥紧了双手,内心也一阵黯然。
当初,他曾视文家这个赘婿如无物,完全不当回事,可如今……对方都已成长为让他只能仰望的大人物。
望尘莫及!
其他年轻人也都神色复杂,陆续认出了苏奕的身份,只觉世事之荒唐,概莫如此了。
毕竟,一年前苏奕还是修为尽失的弃徒。
而如今,他已让武灵侯陈征亲自登门辞别!
“苏公子,陈某是来辞别的,待会就会前往城外码头,乘船返回血荼妖山。”
陈征上前,笑着拱手。
苏奕点了点头,翻手取出一柄灵剑,递给黄乾峻,“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把剑你收着。”
剑体泛着淡淡紫色,正是杀死南文象后,从其手中遗落的名剑映紫,由大周玉京城炼剑大师柴庸亲自铸造。
看到此剑,茶锦眼神异样。
而李默云他们则都呆滞在那,谁能认不出,苏奕随手送出的便是一柄超凡灵剑?
“苏哥,我……”
黄乾峻眼眶泛红,真正离别时,心中难免不舍和低落。
可不等他开口,苏奕已打断道,“我最见不到大好男儿惺惺作态,不必扯淡。”
黄乾峻呃了一声。
陈征和张毅韧都不禁笑起来。
“黄兄弟,我和妹妹来为你送行了。”
庭院外,响起袁珞宇豪迈的声音,就见他和袁珞兮已迈步走了进来。
当看到庭院中的陈征时,袁珞宇先是一呆,旋即连忙上前见礼:“晚辈袁珞宇,见过侯爷!”
陈征点了点头,道:“你知道你,袁武通的次子,申九嵩麾下赤鳞军的万夫长,听说申九嵩都赞你‘赤鳞虎贲,王侯之才’,怎样,有没有兴趣来我青甲军任职?”
袁珞宇怔了一下,道:“这事晚辈可坐不了主。”
“你以后有兴趣,可随时来找我。”
陈征道。
袁珞宇笑着答应。
而后,他将一个玉盒递给黄乾峻,道:“这是千鳞甲,黄兄弟拿着,就当我的一些心意。”
千鳞甲!
陈征讶然道:“你父亲可真够下血本的,这样一件甲胄,万金不换,足可抵挡聚气境人物的全力一击。”
他心中明白,这宝物与其说是送给黄乾峻的,不如说是呈出来给苏奕看的。
归根到底,黄乾峻的面子,还不够让袁武通下这等大的血本。
黄乾峻初开始还没当回事,闻言不由心中一震,感叹道:“袁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不远处,李默云、倪昊、南影他们见此
,内心都愈发不是滋味。
想当年,李默云是广陵城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而黄乾峻则是城中的一名纨绔恶少。
谁曾想,时过境迁后,彼此的身份已截然不同!
而对倪昊、南影而言,则都很清楚,黄乾峻是沾了苏奕的光,才会被这般重视,这让他们甚至都不免有些嫉妒黄乾峻的好运了……
没多久,陈征便告辞离去。
让李默云、倪昊、南影他们松口气的是,苏奕并未和他们计较以前的那些恩怨。
可让他们苦涩和失落的,也在于此了。
不计较,或许只因为在苏奕眼中,怕是已经视他们如无物,彼此如天壤之别,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目送黄乾峻和陈征、张毅韧一行离开,苏奕折身返回了庭院中。
“苏先生,我最近也要返回赤鳞军效命了,以后您若前往衮州城,请务必给我一个请您吃酒的机会。”
袁珞宇轻声道。
“像昨晚那样吃花酒么?”
袁珞兮冷哼,瞪了自己那风流成性的二哥一眼。
袁珞宇顿时有点尴尬。
茶锦神色也微微有些异样。
唯独苏奕老神在在,端着茶盏轻啜了一口,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苏先生,您最近是不是也打算离开云河郡城?”
袁珞兮忍不住问。
“不错。”
苏奕点头。
他那聚气境修为一直无法实现“诸窍成灵”,若一直呆在这云河郡城,注定不可能找到突破的契机。
袁珞兮忍不住问:“您打算去哪里?”
茶锦也不禁竖起耳朵。
“还不好说。”
苏奕摇头,他就是要离开,起码也得先去见一见文灵雪。
得知这个答案,袁珞兮不免有些失望,道:“苏先生,等三月初三我父亲的寿宴结束,我也会前往天元学宫修行,也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和先生相见了……”
“去天元学宫修行?”
苏奕一怔,道,“若如此说,你我还真有可能再相见。”
袁珞兮一喜,脆声道:“苏先生以后莫非会前往天元学宫?”
“不错。”
苏奕点头。
他可不会忘了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妻子。
当然,还有魏峥阳这个宗族子弟,不把这试图给自己戴绿帽的小子收拾了,总让人心中膈应的慌。
没多久,袁珞宇兄妹便告辞而去。
苏奕则径直返回房间,一如从前那般修炼起来。
修为暂时无法突破,却可以修炼【他化自在经】锤炼神魂之力。
茶锦孤零零一个人伫足在那片刻,默默拿起了扫帚开始清扫庭院中的落叶和花瓣……
与此同时。
青河剑府,竹孤青收起目光,绝美玉容上浮现一抹满意之色,道:“不错,以你的资质和才情,早可以进入天元学宫修行了。”
文灵雪躬身道:“前辈谬赞了。”
竹孤青轻声道:“我已答应你姐姐,此次返回天元学宫时,会带你一起,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待会便启程离开。”
文灵雪登时怔住,马上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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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文灵雪清晨起床后,本来精心梳妆过,打算晌午前去找苏奕蹭饭。
可竹孤青的决定,却让她有些为难。
想了想,她低声道:“前辈,临走前能否让我去见一个人?”
竹孤青点头道:“对你而言,现在就启程离开,的确有些仓促,你要去见谁,我和你一起。”
“这……”
文灵雪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她就收拾妥当。
竹孤青道:“对了,你不必担心青河剑府不放人,我已经跟木仓图见过面,说过你的事情。”
“我对青河剑府没什么好留恋的,我要见的人也不在这里。”
文灵雪螓首轻摇。
她才刚进入青河剑府修行不久,这里的人和事对她而言,就像流水浮萍。
“既然这样,我们去见了你要见的人,然后就启程离开,如何?”
竹孤青沉吟道。
文灵雪点了点头,一想到就要和姐夫分别,她如远山般的黛眉就泛起一丝愁色。
旋即,她强自打起精神,心中暗道:“不能让姐夫看到我很不高兴,这会让他担心的。”
走出青河剑府,竹孤青眼见文灵雪有些心绪不宁,若有所思道:“灵雪,你要见的莫非是心上人?”
文灵雪俏脸微红,道:“前辈,我是去见姐夫。”
竹孤青怔了一下,道:“就是那个入赘你们文家的年轻人?”
“正是。”
文灵雪轻声道,“姐夫待我极好,如今他也在云河郡城。”
声音都变得温柔一些。
竹孤青眉头微皱,语气已带上一丝责备,道:“不是说他修为尽失,早已成了个废人?且他身为赘婿,地位何等之微末,连你姐姐如今都一心要解除这一桩屈辱无比的婚事,你怎还能和他交好?”
文灵雪一呆,敏锐察觉到竹孤青对苏奕存在偏见,不禁道:“前辈,我姐夫为人极好的,并且他修为已恢复过来,再不是从前的废人了。”
听到文灵雪为苏奕辩护,竹孤青不由轻叹,道:“也不知你是不是喝了那苏奕的**汤,怎会帮他说话。”
她绝美清冷的容颜变得认真,道:“灵雪,作为长辈,我得提醒你一声,现实是残酷的,你姐姐早已和苏奕水火不容,你应该做的,不是同情和怜悯苏奕,而是和他划清界限。”
不等文灵雪开口,她眉目间带着一丝淡漠,继续道:“更何况,他即便修为恢复又如何?此生终究也不可能和你姐姐相提并论。”
“而你马上就将成为天元学宫传人,身份和地位,也早不是那苏奕可比。你若让他纠缠住,只会害了你自己。”
听完,文灵雪内心忽地涌起说不出的愤怒,语气也变得冷淡,道:“前辈,这是您的看法,但却不是我的看法。”
竹孤青一怔,似没想到文灵雪这看起来乖顺美丽的少女,去竟敢顶嘴。
旋即,她不禁莞尔,柔声道:“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生气也可以理解,不过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这是为你好。”
文灵雪抿嘴不语。
竹孤青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行了,别生气,我陪你一起去见见他,说起来,我也只听你姐姐偶尔提过他,至于他究竟什么模样和性格,也并不真正了解。”
文灵雪心情这才好不少,道:
“前辈,等您见了我姐夫,肯定会改变一些看法的。”
“是吗,那我可真有点期待了。”
竹孤青不以为然,语气也有些敷衍。
对她这等宗师级人物而言,除非极为惊艳绝俗之辈,否则,还真没多少年轻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文灵雪也不再多言。
她忽地想起姐夫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地位越高,力量越强,往往意味着越固执,越自以为是,待人接物也不可避免地存在偏见。
如今想来,果然如此。
竹孤青堂堂天元学宫的长老,名震云河郡的武道宗师,在广陵城所有人眼中,简直和天上神龙般,需要去仰视。
可她对待姐夫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固执和偏见的表现?
“以后,我可千万不能变成这样了……”
文灵雪暗自嘀咕。
两人步行,一路上不知吸引多少目光。
文灵雪本就靓丽清美,灵秀明净,才进入青河剑府没多久,就被冠上第一美人的称号。
而竹孤青则更有韵味,白发如雪,清眸如冰,看似二十出头般,一身素净淡雅的长裙,平添三分出尘绝俗之气。
这样一大一小两个绝世美人比肩而行,一路上所造成的轰动也就可想而知。
若不是竹孤青身上的气息过于寒冷和慑人,怕是早有不知多少人上前搭讪了。
只是,随着渐渐接近葫芦巷子,看着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景象,竹孤青不禁皱眉,回忆起一段不堪回首的惨痛经历。
“你姐夫住在哪里?”
竹孤青忍不住问。
“前边的葫芦巷子。”
文灵雪一指前边。
“还真是葫芦巷子……”
竹孤青玉容微变,昨天时候,她可在这里差点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气死。
“前辈,您这是怎么了?”
文灵雪敏锐察觉到,竹孤青心绪似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
竹孤青按捺下心中的烦躁,摇了摇头,她自不会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来,那简直就是自揭伤疤。
直至跟着文灵雪走进葫芦巷子,随着一步步接近拙安小居的位置,竹孤青心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她禁不住道:“灵雪,你跟我说说你姐夫长什么模样,外表有什么特征。”
文灵雪声音清脆道:“马上就到姐夫家了,前辈一看就知道了。”
竹孤青心口一阵郁闷,却也不好再追问。
“肯定不是那小子,否则,以他的手段,哪可能会屈辱地入赘为婿?更何况,若真是嫁给这样的少年,灵昭应当不至于那般抵触和排斥才对……”
竹孤青暗自宽慰自己。
而此时,文灵雪已步伐轻快地走上前,叩响了拙安小居的庭院大门。
咚咚咚!
很轻的敲门声而已,可听在竹孤青耳中,却直似惊雷般在心中炸开,整个人娇躯为僵,绝美清冷的玉容都变了。
竟真的是那家伙住的地方!
她彻底意识到了不妙。
吱呀~
房门开启,门内的茶锦和门外文灵雪都愣了一下。
文灵雪差点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茶锦则暗自吃惊,眼前这少女未免也太漂亮了,明眸皓齿,明媚灵秀,那身上的青春靓
丽气息,让她身为女人,都感到眼前一亮,格外动人。
“姑娘是来找谁的?”
茶锦微笑开口。
“找我姐夫。”
文灵雪说着,星眸朝庭院中看去,景色还是那等景色,却没看到熟悉的黄乾峻、风晓峰等人。
自然也没看到苏奕。
“你姐夫?”
茶锦一怔,笑道,“敢问姑娘的姐夫是谁?”
“是我。”
就在此时,庭院石阶上的房门开启,一道峻拔的身影已大步走了出来。
文灵雪登时眉开眼笑,挥手道:“姐夫,我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呢!”
轰!
而听到苏奕的回答声,直似耳畔响彻一道霹雳,让竹孤青内心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竟……竟真的是那家伙?这怎可能?一个入赘的卑微之辈,怎可能拥有击杀宗师之力,且还能和武灵侯谈笑自若?”
竹孤青懵了。
与此同时,茶锦也不由错愕。
苏奕既然是这少女的姐夫,那岂不是意味着,苏奕早已成婚了??
想到这,茶锦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复杂。
“地方会错,人不会。”
苏奕笑问。
少女今日明显精心梳妆过,愈发灵动明媚,一袭浅绿色长裙,勾勒出修长曼妙的身段。
不过,当苏奕目光一瞥看到竹孤青时,不禁挑眉道:“你怎地又来了?”
言辞毫不客气。
茶锦也从内心那幽暗微妙的情绪中清醒,察觉到了不远处竹孤青的存在,一对美眸骤然一凝。
这又是谁?
今天这是怎么了,陆续有堪称绝代的女子登门来找?
而听到苏奕那略带诧异和冷淡的话,竹孤青只觉内心仿似又遭受到挑衅,俏脸变得冰冷之极,道:“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你就是文家那个赘婿。”
话语带着讽刺。
苏奕笑起来,道:“赘婿又如何,别以为你是文灵昭的师尊,我就不敢对你不客气,不信你可以再挑衅一下试试。”
文灵雪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道:“姐夫,你和竹前辈以前见过?”
竹孤青心中咯噔一声,担心苏奕把昨天的事情说出,抢先道:“灵雪,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莫要卷进来。”
话虽这般说,文灵雪却隐隐感觉,竹孤青神色不自在,似有些心虚的感觉。
姐夫究竟把这位前辈怎么了,让她都羞于提起这件事?
文灵雪心中愈发好奇了。
“你此话倒是说的不错,你我之间的事情,若让灵雪卷进来,我保证你会为此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苏奕淡然道。
“你……”
竹孤青玉容青白交加,气得清眸中都是怒火,这家伙竟一点都不知什么叫尊重长辈,未免也太放肆!
不远处,茶锦看着苏奕和竹孤青针锋相对,眼神微微变得异样起来。
她怎么看怎么感觉,这就像是一对情侣之间在吵架,还都排斥让其他人卷入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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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茶锦,还不去泡茶。”
苏奕忽地察觉到,茶锦似在看热闹,浑没有一个侍女的觉悟,不由轻斥了一声。
“啊?噢~”
茶锦心中发紧,慌忙去了。
苏奕这才将目光重新看向竹孤青,神色平淡道:“以你的身份,相信此次前来也不是闹事的,进来喝茶吧。”
竹孤青怔了怔,心中冷哼,也对,以自己的身份,跟他一个年轻人计较什么,那也显得自己太没气量。
同一时间,苏奕笑着揉了揉文灵雪的脑袋,语气柔和道,“进来说话,别站在外边。”
文灵雪甜甜一笑,嗯了一声。
寥寥三句话,面对三个姿色皆极出众的女人时,却展现出三种不同的态度。
对茶锦是训斥和敲打。
对竹孤青是以退为进,展现大度的同时,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对文灵雪则没那么多想法,完全是来自内心的疼爱。
妙的是,一下子就化解了刚才那有些紧绷的气氛。
对苏奕而言,只要他想,解决这种小场面,完全就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庭院内。
看着茶锦手忙脚乱地烧水烹茶,文灵雪不禁笑出来,道:“姐姐,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已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看着少女那靓丽的倩影干净利索地坐着那些烧水、洗茶、烹茶的事情,茶锦内心都不免羞愧,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太不堪了?
竹孤青随意坐在一个圆形石凳上,衣裙包裹的臀勾勒出饱满的弧形。
她一语不发,神色清冷孤峭,实则却如坐针毡。
毕竟,昨天才在这里和苏奕发生过冲突和争执,更差点被气得吐血,而今天却是自己主动找来,这滋味……让她内心也颇有些羞恼。
早知如此,就不该跟着灵雪这丫头前来!
唯独苏奕仪态悠闲地躺在凉亭的藤椅中,心中暗忖,等离开云河郡城的时候,也得把这张藤椅带着,这样无论在何地,随时都能躺下来……
茶锦低着螓首,立在一侧,讪讪不语。
身为侍女,却没能烹茶待客,又被苏奕刚才训斥了一句,让她也是满心的不自在。
很快,文灵雪为大家各斟了一杯茶,自己则坐在苏奕一侧,脆声道:“姐夫,晓峰哥和晓然妹妹他们呢?”
苏奕随口道:“这些天,我这里发生了些危险的事情,虽然我不在乎,可却不能不考虑他们的安危,所以就把他们托付给别人了。”
文灵雪吃惊道:“什么危险的事情?”
一句话,让竹孤青和茶锦齐齐心中一紧。
茶锦曾带南文象前来,结果南文象这位武道宗师死在这里,连她也差点遭殃。
竹孤青也曾杀来,却因为误会,差点被苏奕气昏头。
总之,都谈不上好事,若真说出来,难免会让她们都尴尬和下不来台。
“都已经过去了。”
苏奕却是懒得花费口舌去赘述这些事情,笑呵呵打量着文灵雪,若有所思,“你呢,今日打扮这么漂亮找我何事?”
“我……”
一提到此来目的,文灵雪登时愁眉不展。
不远处的竹孤
青冷冷道:“今天灵雪会和我一起前往天元学宫修行,她是来跟你辞别的。”
苏奕一怔,脸上笑容变得冷淡下来。
他哪会不明白,竹孤青这种人,怕是根本不会主动跑到云河郡城收徒。
那么答案就很清楚了,这是来自文灵昭的安排!
文灵雪低着螓首,语气柔和道:“姐夫,你别多想,我只是去修行而已,更何况,有前辈和姐姐照顾我,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苏奕沉默片刻,忽地笑道:“也好,等以后我去衮州城了,便去找你。”
文灵雪登时松了口气般,道:“嗯!”
苏奕想了想,说道:“好,待会我送你一程。”
竹孤青刚想拒绝,可一想到这小子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顿时忍住了。
半个时辰后。
城外码头前,苏奕目送文灵雪和竹孤青所坐的一艘客船渐渐远去,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怅然。
连灵雪也走了……
那这云河郡城又有什么可留的?
茶锦察觉到了苏奕心绪似有些低落,不禁暗自一惊,这家伙该不会看上了他小姨子吧?
不过话说回来,文灵雪确实是一个极出色的美人,那等灵秀明媚的风姿,实属世间少有。
就是不知道,她姐姐又该有多好看了……
正自思忖时,苏奕早已转身而去。
见此,茶锦连忙跟上,亦步亦趋。
……
“灵雪,我和苏奕之间的私人恩怨,莫要和你姐姐提起。”
大沧江上,客船中,竹孤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她若知道,怕是会生出许多风波。”
文灵雪忍不住道:“前辈,您和我姐夫究竟怎么了?”
竹孤青摇头:“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说罢,她心中一叹。
最初时,她还以为苏奕只是一个文家赘婿,不值一哂,还提醒文灵雪少和对方接触。
不曾想,这文家赘婿却竟就是拙安小居那少年。
这让竹孤青此刻面对文灵雪时,心中都不免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这小子难道是自己的克星不成,每次见面都让自己憋一肚子的气!
“前辈,您放心,我不会跟姐姐说的。”
文灵雪轻声道,“我虽不清楚您和我姐夫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敢保证,姐夫他肯定不是坏人。”
竹孤青怔怔片刻,忽地问道:“像他这种人,当初为何会入赘你们家?”
“呃,这我就不清楚了。”
文灵雪摇头。
“一个修为尽失的家伙,却竟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强大之极的高手,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竹孤青蹙眉,“对了,这件事你也先别告诉你姐姐。”
“这是为何?”
文灵雪怔然。
竹孤青幽幽一叹,道:“我怕她承受不住打击,你还不知道么,你姐姐性情高洁清冷,骨子里也极其之傲。她本就无比排斥这桩婚事,若让她知道,你那姐夫如今早不是当初可比,她心中该作何感想?”
文灵雪默然片刻,忍不住道:“可这件事终究瞒不了一辈子的。”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你姐姐现在一心
修行,正是修为突破提升的绝佳时期,容不得被这些事情耽搁。”
竹孤青认真说道。
在来云河郡城前,她已帮文灵昭争取了一个前往“云琅山秘境”试炼的名额。
一个月后,当云琅山秘境开启,以文灵昭的资质,若是运气好,极有希望一举把一身力量彻底锤炼为“罡气”。
如此,就等于筑就了最雄厚的根基,以后必可轻松迈入宗师之境!
文灵雪撇嘴,轻叹道:“越长大,怎么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竹孤青不禁莞尔,“这就是成长。”
……
“穆大人,此次前往衮州,若一切顺利,足可让你再进一步,就此成为一州之地的封疆大吏!”
城外码头上,一群人出现,赫然正是周知离一行人。
“也得多谢六殿下的栽培。”
雍和郡郡守穆钟庭笑着拱手。
周知离肃然道:“现在说这些还早,半个月后,在衮州城中即将召开的‘茶话会’,才是最关键的,无论是我,还是穆大人你,可都不能大意了。”
衮州茶话会!
穆钟庭心中一凛,默默点头。
“原本我此次前来云河郡城,还打算将秦闻渊收揽到身边效命,谁曾想,这老小子太倒霉了,直接就被苏公子杀了。”
周知离有些遗憾道。
穆钟庭道:“秦闻渊本就是二殿下的得力干将,他死了,也谈不上是什么坏事。”
顿了顿,他迟疑道:“六殿下,老朽斗胆说一句,为何不把苏公子招揽到身边?以他那谪仙般的手段,若是能够辅佐殿下,何愁大事不成?”
周知离无奈叹息道:“你也说了,他人如谪仙,岂可能会甘心为我所用?”
穆钟庭怔了怔,道:“殿下不必为此气馁,须知,殿下已和苏公子成为朋友,且连续两次为他收拾残局,相信他心中必然也是领情的。以后殿下真遇到棘手麻烦,苏公子焉可能袖手旁观?”
周知离长吐一口浊气,道:“或许吧。”
“说完没有?”
不远处,青衿冷然开口。
周知离连忙笑着上前,道:“师叔莫慌,等船来了,我们就立刻启程!”
那晚在浪淘沙挨了苏奕一巴掌后,青衿就像变了一个人,冷冰冰不说话,且脾气极差。
这让周知离一阵头大。
青衿略一沉默,冷不丁说道:“我师尊回信说,三天后,会派人前往衮州城,在那一场茶话会上,为你助阵。”
周知离登时精神一振,喜上眉梢,道:“师叔,敢问是哪位高人前来助我?”
青衿冷然:“到时候见了不就知道了?”
周知离语塞,但内心已踌躇满志,有青衿师叔的师门高人助阵,此次衮州之行,何愁大事不成?
青衿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向天遒可不会乖乖把手中权柄拱手相让,以他的城府,怕是早已察觉到苗头不对,做足了准备。”
向天遒。
衮州总督!
坐镇大周六州之一的封疆大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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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负剑虬髯客
拙安小居。
甫一返回,苏奕就吩咐道:“收拾一下,我们待会就启程离开。”
茶锦怔然道:“离开?”
苏奕瞥了她一眼,“有问题?”
茶锦心中一颤,连忙摇头,道:“公子,我们去哪里?”
“衮州。”
苏奕说着已走进房间。
茶锦却一阵发懵,就这么决定离开了?
早知如此,为何不和灵雪姑娘他们一起乘船走?
哪怕就是离开,起码也提前一天准备吧?
怎么就能说走就走?
这一瞬,茶锦实在有些看不透苏奕了。
不过,心中虽疑惑重重,她还是连忙返回房间收拾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一些衣物而已。
当从房间走出,就见苏奕来到凉亭内,将那一张藤椅收了起来。
“……”茶锦差点傻眼,谁世上谁启程远行,会带着一把椅子?
“公子,是否要准备一些干粮、雨具一类的物品?”
“不用。”
“那……您是乘船还是骑马,亦或者是坐马车?”
“步行。”
听到这个答案,茶锦不禁以手扶额,俏脸呆滞。
这可是去衮州城啊,将近八百里之地啊!
就是纵马狂奔,加上路上歇息休整的时间,抵达衮州城也需要四五天!
更何况是步行?
直至跟着苏奕走出拙安小居,看着他抬手将庭院大门落锁,茶锦这才如梦初醒般,道:“公子,您真要步行?”
“你可以当做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徒步修行之旅。”
苏奕负手于背,信步朝远处行去,“以脚步丈量山河大地,以道心观摩沿途风光,餐风饮露,栉风沐雨,对我辈修士大有裨益。”
“修行?我怎么感觉你就是要跟着文灵雪去衮州城?”
茶锦暗自嘀咕。
虽然心中满腹不解,茶锦还是乖乖地跟着,只是一想到一路要步行前往衮州城,内心就有点崩溃。
苏奕可没想那么多。
他修为已滞留聚气境初期多天,再不突破,他自己都有些无法容忍了。
武灵侯陈征曾邀请他前往血荼妖山,可那地方的兽潮在一个月后才会来临。
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而前往衮州,也绝非是心血来潮。
一是他要去铲除一些潜藏的隐患,比如魏峥阳这种角色。
然后再去和文灵昭见一面,彻底和她摊牌。
哪怕无法立刻解除婚约,也要警告她,在有夫妻名义的情况下,他苏奕决不会容忍有戴绿帽的事情发生。
否则,他不介意把文灵昭也宰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文灵雪的面子上,最好不动手杀了她姐姐。
除此,前往衮州城,顺便也可以见一见翁云岐,去阴煞门衮州分舵走一趟,也算帮倾绾打探一下身世线索。
再有就是,衮州城毕竟也算是天下六州之一的核心重地,其规模和繁华景象,远不是云河郡城可比。
据传在衮州城,拥有着足以满足武道宗师修行的资源,底蕴极为雄厚。
像大周十大学宫之一的天元学宫,就位于衮州城数十里之外的“天元山”上。
像衮州六郡中的一
些宗师人物,都栖居于衮州城中,因为只有那等地方,才能满足他们的修行所需。
所谓人往高处走,便是如此。
……
一天后。
袁珞兮兴冲冲地来到了葫芦巷子内,她今天是来邀请苏奕前往家中做客的。
可当看到拙安小居大门上的铁锁时,登时愣住了。
苏先生外出了?
袁珞兮想了想,便开始走访葫芦巷子中的住户,很快就得到答案——
昨天时候,苏奕就带着茶锦离开了!
袁珞兮带着满腔的失落悻悻而归。
当袁武通得知这个消息,也是一怔,旋即感慨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如苏先生这等人物,是不可能久留在小小的云河郡城的。”
“可苏先生既然要离开,为何不提前说声呢?”
袁珞兮郁郁寡欢。
“他那等人物,为何要跟我们说?”
袁武通反问。
袁珞兮一怔,是啊,苏先生那等潇洒如谪仙的人,哪可能会在意什么辞别和送行之事?
袁武通神色认真,提醒道:“丫头,我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就是再辛苦去追,一辈子也追不上,反倒会距离他越来越远。”
袁珞兮俏脸发烫,嗔道:“父亲你说什么呢,我对苏先生只有敬仰钦佩之心,可断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袁武通道:“真的?”
袁珞兮不假思索道:“当然!”
回答的无比坚定。
只是,在返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袁珞兮心中却有些惘然,自己心中,就真的只有钦佩敬仰吗?
若如此,为何会得知苏先生不辞而别后,心中那般沮丧和失落?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袁珞兮返回房间后,犹自魂不守舍,什么也不想做,也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
“对了,苏先生曾说过,他也会去衮州城的,而我用不了多久,就会去天元学宫修行,到时候就有有机会见面了!”
当想到这时,袁珞兮美眸一亮,俏脸都焕发出别样的神采来。
她这才发现,天色已晚,自己竟傻乎乎坐在房间一整天,肚子都快饿扁了。
“来人,给我准备饭菜,我要好好吃个饱!”
袁珞兮走出房间时,已神采飞扬。
同样的夜色下。
距离云河郡城三百里之外的一片荒山野岭中,正在下一场瓢泼大雨。
夜色昏沉,雨势极大,砸得树叶草木哗啦啦作响。
一片山间峭壁之地,有一个约莫三丈范围的洞窟,形似陋室般,可供人遮风挡雨。
洞窟内,篝火汹汹,一片暖意。
洞窟外,则是黑蒙蒙的夜色和滂沱大雨,凄风苦雨,带来刺骨般的寒冷湿气。
“公子,今晚咱们怕是要在此过夜了。”
茶锦轻声道。
她坐在篝火旁,穿着方便行走的素衣长衫,乌黑秀发也盘了起来,露出纤细雪白的鹅颈。
不过,纵然浑身朴素,也难掩她那绝代姿容。
“着急什么,一味赶路,只会忽略了这沿途的山河之美。”
一侧,苏奕悠闲地坐在藤椅中,拎着一壶酒,正自一口一口喝着,很是惬意。
茶锦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什么山河之美,从离开云河郡城后,一路跋山涉水,所走皆是泥
泞崎岖山路,所见尽是荒山野岭。
渴了只能喝泉水,饿了只能狩猎和采撷野果果腹,这一路上不知遭了多少罪!
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就遭遇了三场突来的大雨,浑身的衣裳都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沾满了汗味和灰尘。
这让素来洁净的茶锦都快受不了了。
苏奕看了茶锦一眼,道:“佛门大能,也曾赤足麻衣,托钵行走苦寒之地,无惧寒暑险恶。道门的执牛耳者,也曾跋涉穷山恶水之间,只为体会天经地纬之趣。而儒门的老秀才们,皆言必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知道这是为何?”
茶锦一怔:“为何?”
苏奕拎壶饮酒,随口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万物有成理而不说。这天地之道,修行之要,就在你这一路走来的脚下。”
“可为何妾身一点也感觉不到?”
茶锦疑惑道。
苏奕沉默片刻,道:“因为你笨。”
茶锦:“……”
苏奕却懒得再多谈,他目光看向石窟外,眺望远处黑暗夜色。
也就在此时,风雨夜色中,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刚听到时,还在极遥远处,再听到时,已近在咫尺。
茶锦美眸一缩,就看到一个身影昂藏的虬髯大汉大步走来,雨水洒落其身上时,都被震得四溅出去。
他威势极猛,眸子开阖如雷电流转,背负一柄带鞘巨剑,甫一靠近,就给人以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高手!
茶锦美眸不禁泛起警惕之色,如此荒郊野岭,滂沱雨夜中,却有极厉害的武道人物出现,由不得人不警惕。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虬髯大汉手中,拎着一头斑斓大虎,虎头塌陷出一个极深的拳印。
分明是被一拳打死!
这样一头老虎,起码有数百斤,可拎在他手中,却如若无物似的。
“打扰两位了,雨势太大,远远望见此地有火光闪动,便疾奔而来。待雨停了,我便离开。”
说着,虬髯大汉已走进石窟,甩手将那老虎尸体丢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篝火一侧。
茶锦忍不住看了苏奕一眼,却见后者坐在藤椅中,似浑然不觉般。
或者说对这虬髯大汉的到来,完全就无视了。
见此,茶锦也抿嘴不语。
气氛登时变得沉闷起来。
虬髯大汉似有些奇怪,看了看苏奕,又看了看茶锦,最后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斜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
夜色间,只有风声雨声响彻,以及篝火堆中哔啵作响的声音。
茶锦坐在那,浑身都很不自在,若这一场大雨一直不停,岂不是要一直就这般警惕着?
忽地,远处夜雨中又响起一阵破空声。
茶锦一怔,怎地又有人来了?
依靠在岩壁上的虬髯大汉悄然睁开眸子,坐直身体,开口道:
“两位不必惊慌,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只需看着便可,切莫掺合进来。”
一直不曾说话的苏奕开口了,神色平淡道:“你若真不想牵累我们,现在就该离开此地,而不是说出这番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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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祸从天降
虬髯大汉错愕,大抵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少年,竟敢这般跟自己说话。
他为人豪迈,自不会跟一个年轻人计较,哂笑道:“放心吧,不会伤到你一根汗毛。”
早在来到此地时,虬髯大汉就下意识认为,苏奕定是哪个宗族的贵胄子弟。
否则,谁会在赶路时带个娇俏妩媚的侍女?
更荒唐的是,这贵胄公子明显习惯了享福,还随身带着一把藤椅……
“你常过客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大言不惭给予他人庇护?”
夜雨中,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就见一道曼妙的身影飘然走来。
她一袭青裳,握一把油纸伞,妆容精致美艳,纵使行走在滂沱雨幕中,也悠然从容。
虬髯大汉站起身,昂藏身影挡在石窟前,豪迈大笑:“泥菩萨又如何,杀你花怜秀易如反掌!”
“若加上我呢?”
一道干瘪沙哑的声音响起,就见远处雨幕中黑影一闪,就出现在了青裳女子身边。
来人精瘦矮小,头发稀疏,容貌苍老,还是个驼背,看起来极不起眼。
可他双手中,却拎着一对足有他半人高的黑色巨斧,立在那,脸上尽是讥诮和冷漠。
虬髯大汉眸子眯了眯,兀自笑道:“常某若全力出手,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够。”
驼背老者冷哼。
茶锦看到这一幕幕,心中发紧,她完全看不透那两人的修为,可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目光忍不住看向苏奕,却见后者坐在藤椅中,右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撑着下巴,左手拎着酒壶,仪态懒散坐在那,目光看着篝火,似在发呆。
火焰倒映在他深邃的眸,忽明忽灭。
总之,他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不在乎,也懒得分出心神去理会。
不过,正是这种懒散到极致,也傲到极致的姿态,却让茶锦心中的紧张消散,变得踏实起来。
这家伙杀南文象那等宗师如杀鸡,连符剑秘宝也都奈何不得他,若真遇到危险……
不对。
别人遇到他才叫危险。
如此一想,茶锦紧绷的娇躯也轻松下来,好整以暇地将美眸看向不远处,打算看热闹。
“老公鸡,别不服,常过客的‘降魔九剑’名扬衮州六郡,可绝非浪得虚名,若拼命,我也得认真对待。”
忽地,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在深夜雨幕中,再次走来一人,儒袍博带,手握一柄黑色木尺。
他行走时,脚尖似不沾地,漫天倾泻的雨水也沾不到他的衣袂,潇洒倜傥。
看到此人,虬髯大汉脸色骤然变得凝重无比,浑身气息肃杀,冷冷道:
“你们那位主子可真够看得起我,竟把你这条恶犬都派来了。”
儒袍男子微微一笑,道:“若常兄答应,一个月内,不踏足衮州城一步,我立刻以美酒为你饯行。”
“少扯淡,我就是答应,你们怕也不会相信,也注定不可能就此罢手。”
虬髯大汉冷冷道。
儒袍男子抚掌赞叹,道:“常兄果然料事如神,不过你说错了,倘若你废掉自己一条腿,我可以对天发誓,保证让你活着离开!”
轰!
话音刚落,天穹上,骤然响彻一阵惊雷。
全场一寂。
众人神色古怪。
茶锦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这是老天爷都不相信这家伙的誓言?
儒袍男子满脸尴尬,揉了揉鼻子,道:“这等落雨时节,确实对发誓的人不友好。”
撑着纸伞的青裳美艳女子语声呖呖道:“殷先生,都已这样了,为何不立刻动手,送常过客归西?”
儒袍男子叹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他若真相信我们会放他一条活路,就等于露怯了,也就不愿再拼命,这样的话,再收拾他易如反掌,我们也不必担心遭受什么损失,可没想到,这天上的雷霆竟如此不配合……”
他显得有些郁闷。
美艳女子怔了一下,道:“老天不配合,咱们只要配合好,也不会有什么大损失了。”
驼背老者晃了晃脑袋,咧开嘴巴笑道:“是极。”
略一沉默,虬髯大汉一指石窟内的苏奕和茶锦,目光则盯着那儒袍男子,道:“让他们走,我陪你们玩玩,我保证不会再逃了。”
“哟,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还大发慈悲,真是让奴家刮目相看。”
青裳女子笑嘻嘻调侃。
儒袍男子长叹道:“什么叫祸从天降?这就是,真要计较,也是你常过客让他们卷入这一场风波的,他们若死了,也只能算到你常过客头上。”
“那个小妞可以先留着,我喜欢。”
精瘦矮小的驼背老者抬起斧头指着茶锦,笑眯眯开口,眼神中尽是火热。
茶锦本打算看热闹,可听到这话,只觉内心一阵恶心,这老东西多大年龄了,还如此好色,简直让人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虬髯大汉转过身,露出愧色,道:“两位,是常某对不住你们,待会若开战,常某拼命也会帮两位杀出一条生路!”
茶锦怔了一下,这家伙倒也胸襟坦荡磊落。
苏奕依旧坐在那,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道:“你若真心怀愧疚,便赶紧去送死,一了百了。至于我们,还不由你来操心。”
常过客一呆,脸颊憋得涨红。
远处,儒袍男子他们都不禁哄笑起来。
青裳美艳女子笑道:“哎,这位小哥说话我爱听,奴家都有些不舍得让他死了。”
“别上当,这小子这么说,或许就是想让我们放他一马。”
驼背老者冷笑道。
“行了,先收拾这姓常的。”
儒袍男子说着,手中黑色木尺忽地挥出。
轰!
轻飘飘的木尺,却竟掀起风雷之音,势若厚重巍峨之山岳横空而至。
武道宗师!
茶锦美眸一凝。
这等荒郊野岭,却在今晚出现这么多宗师,无疑显得很匪夷所思。
锵!
常过客拔出背后巨剑,整个人气势骤然一变,气贯云霄,沉凝如山。
他横空一劈。
铛!
碰撞声中,常过客大喝:“两位,不管你们是否怨恨常某,常某此次赴死,也会为你们劈出一条生路,还请抓住时机,趁机逃走!”
声音还在回荡,他已大步杀出石窟,昂藏如山的身影冲入暴雨中,挥剑杀伐,威猛无双。
轰!
天穹雷电闪烁,映在他那高大身影上,凛凛如神。
其手中的巨剑也极不俗,通体如墨,足有三尺,
宽有九寸,其上有乌黑如电般的灵光涌动,挥动时,直似蟒龙闪电,霸道凌厉。
不过,儒袍男子也极不俗,虽只握着一柄木尺,却进退有据,潇洒自如,纵然正面硬撼,却浑不落于下风。
这无疑是一场宗师生死战,极为凶险可怖,将漫天暴雨都震飞,附近岩石崩碎飞溅。
但很快,儒袍男子就被逼得连连退后,只因常过客完全就是拼命的姿态,视死如归。
儒袍男子可不想被对方拉着垫背了。
“一起上。”
青裳美艳女子手中雨伞收起,锵的一声,伞尖弹出一截血色剑锋,就如握着一柄长剑,凌空朝常过客杀去。
轰!
而那低矮瘦小的驼背老者,则拎着一对巨斧,直接就冲了上去,挥斧劈下,凶悍无比。
“他们竟都是宗师……”
茶锦倒吸凉气,差点都不敢相信眼睛。
在云河郡城,也只寥寥几个武道宗师而已。
可现在,就在这暴雨夜色中,却有四个宗师在厮杀!!
“这些家伙的身份一定极不凡,也绝非寻常人物了……”
茶锦暗道。
轰!
雨势越来越大,雷霆滚滚,闪电如银蛇狂舞。
地面上,常过客以一对三,犹自威猛之极,气势无匹,手中黑色巨剑掀起重重剑浪。
可他的对手毕竟是三个同等境界的宗师,且那儒袍男子一人的力量,就能对抗他,再加上青裳女子和驼背老者,让得他的处境已变得凶险之极。
没多久,身上就负伤累累。
“快走!”
雨夜中,常过客怒吼,冷眸如电。
他此刻完全不要命般,竟是仅凭一人之力,就牵制住对方三人!
茶锦忍不住将目光看向苏奕。
却见后者坐在那,竟闭目养神起来,浑没有一丁点要离开的打算。
或者说,他对外面正在上演的宗师之战都懒得关注……
“糊涂!!”
常过客显然也察觉到,苏奕和茶锦没打算趁机离开,又是焦急又是恼怒。
可也无可奈何。
他拼着负伤殒命的危险,才勉强仅能牵制对方片刻而已,时机一过,一切休谈。
“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他人生死,你常过客也不过如此!”
儒袍男子一声冷哼,手中黑色木尺如闪电般,狠狠敲在常过客的黑色巨剑上。
铛!!
惊天动地的碰撞声中,黑色巨剑脱手而飞,常过客身影一个踉跄。
还不等闪避,青裳女子手中的血色剑锋已刺入他背部。
噗!
一串鲜血带起,皮肉都被划破,深刻见骨。
趁此机会,儒袍男子上前,手中木尺朝常过客头颅砸下。
喀嚓!
常过客虽避开头部要害,却被木尺砸在肩膀上,肩骨登时断裂塌陷。
他那高大昂藏的身影都被砸得栽倒在石窟前的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
似乎明知必死,常过客并无惧色,却禁不住长叹一声,艰难地扭头看向石窟内,声音沙哑道:“刚才,为何不逃呢?”
有遗憾,也有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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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剑引雷霆
暴雨倾盆,地上尽是泥泞。
栽倒在地的常过客浑身鲜血,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受伤极严重。
茶锦心中微颤。
她早已心存不忍,好几次忍不住想出手相助。
可见到苏奕一直没有反应,她也只能忍着。
此刻,听到他那带着遗憾和愧疚的话,茶锦只觉再忍下去,自己良心都会过不去。
“死!”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常过客栽倒,那驼背老者已趁机而动,一个纵步,挥动巨斧狠狠斩下。
唰!
雪亮的斧光在夜空中乍现,慑人无比。
“够了!”
茶锦一声清斥,挥动一对短刀,横空一架。
铛!!!
驼背老者劈下的双斧竟是被挡住。
火花四溅中,驼背老者身影微微一晃,不由吃惊,“这小妞不简单啊!”
本以为必死的常过客也不由愣住,眼神恍惚,这少女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远处,儒袍中年和青裳女子对视一眼,眉头皆微微皱起。
石窟内,篝火旁,苏奕看了看茶锦,没有说什么。
就见茶锦深呼吸一口气,有点忐忑似的低声道:“公子,无论这人是死是活,那三个家伙都不会放过我们,所以……”
众人都不免错愕。
他们本以为,这绝美女子是打算插手此事,奋勇而战。
谁曾想,她却竟似是像做错事般,惴惴不安地跟石窟内那青袍少年道歉和解释。
似乎……她根本不在意其他,只在乎那青袍少年的态度。
却见不等茶锦说完,苏奕已从藤椅中起身,淡淡说道:
“你做的并没错,麻烦是他引来的,被人杀了也活该。可若麻烦牵累到我们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闻言,茶锦简直如释重负。
她刚才擅自出手,也无比紧张,害怕因此让苏奕心生不悦,让自己再遭受“牵魂索”的鞭挞。
但现在,她不再担心了。
“有何不一样?”
拎着巨斧的驼背老者笑眯眯问道。
“你们会死。”
苏奕说着,一手拎着酒壶,迈步来到石窟前。
他一指躺在地上负伤严重的常过客,道:“当然,你们死了,账也只能算到他头上,与我无关。”
驼背老者一呆,忍不住扭头问:“两位,你们可听明白了?这聚气境初期的少年,竟说杀了我们之后,还要把责任推到常过客头上……”
说到最后,他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娘的,老子修炼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嚣张的话了。”
他笑得眼泪差点流出来。
青裳女子也不禁莞尔,声音柔媚道:“这般小的年龄,就能拥有聚气境修为,的确很厉害,再加上身边有个更厉害的侍女,也难怪底气十足,目中无人了。”
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儒袍男子眉头微皱,眸光闪烁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师承何门?”
他这谨慎的姿态,让驼背老者和青裳女子皆是一怔,脸上笑容收敛变淡。
苏奕拎着酒壶饮了一口,望着那夜色雨幕,道:“大风大雨,荒山荒野,你们不觉得,这正是杀人的好光景?
儒袍男子眉头皱得愈发厉害。
不等开口,驼背男子已冷笑一声,猛地挥斧杀向苏奕,“老子先活劈了你!”
轰!
双斧翻飞,轻若羽毛似的,可劈下时,却直似天降奔雷,势大力猛,啸音沉浑,慑人魂魄。
苏奕唇边泛起一抹讥诮弧度,一个连秦闻渊都不如的武道宗师罢了,不知死活。
锵!
如潮剑吟中,御玄剑出鞘,随着苏奕右手随意朝前一刺,淡青色的剑身似一道流光般,从那劈下双斧之间掠过,毫无阻挡地刺向驼背老者咽喉。
轻描淡写,毫无花哨的简单一剑,却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噗!
驼背老者咽喉被贯穿,鲜血迸溅而出。
一剑封喉!
他眼珠瞪得滚圆,下意识低头看向咽喉处,喃喃道:“这是……什么……剑法……”
话语还在回荡,他矮小的身影仰天栽倒,眼神尽是惘然。
常过客眼珠瞪大,差点以为自己受伤太重出现了幻觉。
那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竟一剑杀了一位宗师!?
“这……”
青裳女子倒吸凉气。
完全被这一幕惊到,头皮发麻。
之前,他们都下意识认为,苏奕和茶锦只是被卷入进来的路人,直接将他们忽略了。
直至茶锦出手,他们才意外发现,这一对年轻不简单,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他们这边乃是三位宗师人物。
可现在,青裳女子才终于明白,那一直看起来看起来像个富家公子的少年,才是最可怕的狠角色!
这完全出乎他们预料。
唯独茶锦最淡定,美眸中甚至带着一丝怜悯,这些混账,自以为是天上神龙般的存在,却不知他们面前的苏奕,早宰了不知多少宗师了!
“走!”
儒袍男子反应不可谓不快,当机立断,转身就逃。
苏奕那一剑,直似惊天霹雳,让他彻底意识到不妙,哪还敢再迟疑?
这不是胆怯,而是先求自保的谨慎之举。
“逃得了么。”
苏奕眼神幽冷,手中御玄剑锵然一声剑吟,剑身涌现出一副神秘繁复的敕令图案。
剑尖遥遥一指天穹。
轰!
夜色天幕上,如受到召唤,一道炫亮刺目的闪电掠下,那一瞬,如墨夜色恍如白昼,照亮山河。
而随着苏奕一剑遥遥斩出。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已逃到百丈外的儒袍男子,直接被一道锋利如刃般的狭长闪电劈中。
“啊——!”
儒袍男子发出惨叫,躯体一晃,便摔倒在地,不知生死。
全场一寂。
青裳女子眼神呆滞,亡魂大冒。
若说之前苏奕一剑杀死驼背老者,还在她能够理解的范畴。
那么这一剑御用天穹雷电,隔着百丈之地杀敌的手段,就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整个人都有懵掉的感觉。
茶锦也愣住了。
她只见识过苏奕抬手灭杀南文象时那摧枯拉朽的霸道手段,却哪能想到,连天穹雷霆之力,都能被苏奕御用?
“这分明就已是陆地神仙的手段
了……”
茶锦满心震颤,她来自月轮宗,见识过宗门长辈中一些顶尖人物的手段,凌虚御风、呵气成雷、操纵风火,绝对堪称是夺尽造化。
可那都是踏上元道之路的陆地神仙。
谁敢相信,苏奕一个聚气境初期的少年,竟都能御用雷电之力?
常过客也目瞪口呆,合着自己这次是碰到了仙人!?
“去把他拎回来。”
苏奕的声音响起,惊醒了茶锦,她连忙动身冲出了石窟,朝百丈外儒袍男子被劈的地方掠去。
“你为何不逃?”
苏奕目光看向青裳女子,后者一个激灵,噗通跪倒在地,浑不顾地上泥泞有多脏,叩首乞求道:“晚辈有眼无珠,还请前辈大人大量,饶我一命!”
她瑟瑟发抖,惶恐到极致,心中下意识把苏奕当做了驻颜有术的老妖怪。
“之前还谈笑风生,姿态摆的比谁都高,现在察觉不妙就跪地求饶,身为宗师的脸都不要了?”
苏奕不由鄙夷。
相比起来,常过客之前那视死如归的血勇姿态,反倒更让人欣赏。
“不入元道路,终是凡俗人,晚辈虽是宗师修为,可也只是肉眼凡胎,不识仙人之威,以至于如今酿成大错。”
青裳女子苦涩道,“前辈若高抬贵手,晚辈愿侍奉前辈身前,鞍前马后,以效犬马之劳。”
“侍奉我身边?”
苏奕哂笑,“你还不够资格。”
这青裳女子看起来妆容精致,可在苏奕看来,姿色和气质都差了一些韵致。
既不能赏心悦目,留在身边作甚?
这时候,茶锦拎着儒袍男子那被劈得血肉焦黑模糊的躯体已返回来,也听到了青裳女子的话,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不过,当听到苏奕的话,这一缕莫名其妙的紧张顿时就一扫而空,整个人轻松下来。
茶锦美眸滴溜溜一转,主动请命道:“公子,不如让我来处置她吧?”
跪伏在地的青裳女子娇躯一颤,猛地暴冲而起,朝茶锦扑杀而去。
她也是女人,最清楚女人对付女人时,要远比男人更狠更残忍!
茶锦清眸骤然一凝,万没想到,之前还那般恭顺惶恐的青裳女子,却转眼就变得这般狠。
噗!
一道剑锋刺入青裳女子的咽喉,让得其身影尚在半空,就跌落于地。
她捂着淌血的咽喉,死死盯着苏奕,眼神怨毒而疯狂,“掺合到我们的事情中,你们也活不了多久!”
话毕,气绝而亡。
茶锦轻轻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我只说一句话而已,她就要和我拼命,这女人也太疯狂了。”
苏奕瞥了她一眼,道:“当初你招惹我时,何尝不如此?”
茶锦登时漠然,内心又是窘迫又是苦涩。
“把战利品清理一下,然后把尸体扔远一些,若把山间野兽招惹来,今晚就别想清静了。”
说着,苏奕已折身返回石窟内,懒洋洋坐回了藤椅中,目光则看向了兀自躺在地面泥水中的虬髯大汉常过客。
“这三人虽死,可你身上的麻烦,可要比我想象中要多大一些,说说吧,这头虎妖是怎么回事?”
苏奕一指石窟旁边的斑纹老虎尸体,问出声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契机
夜雨还在下,只是雨势变小了许多。
闻言,原本陷入震惊呆滞中的常过客如梦初醒似的,长吐一口浊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来。
他急促喘息片刻,苦涩道:“原来公子早已看出了一些端倪。”
苏奕眼神淡然地看着他,道:“这斑斓大虎实力虽稀松寻常,血脉却不简单,这从它尸体中残留的妖气中就能看出一二。若我推断不错,它极可能是一头九阶妖兽的后代。”
在世俗世界,妖兽被划分为九阶。
一般而言,搬血境强者可对付一到三阶的妖兽。
聚气境强者可对付四到六阶的妖兽。
而七阶以上的妖兽,唯有武道宗师才能将其杀死。
尤其是九阶妖兽,又被称作兽王,拥有一定的智慧和天赋力量,就是武道宗师,一般也不敢与之硬撼。
常过客露出钦佩之色,道:“公子目光如炬,常某叹服。实不相瞒,这斑斓大虎正是一头九阶‘赤焰碧睛兽’的后代。常某猎杀这斑斓大虎,目的是当做诱饵,以此来捕猎赤焰碧睛兽。谁曾想……”
话没说完,苏奕却似已明白过来,道:“这赤焰碧睛兽远非一般的九阶妖兽可比?”
“正是。”
常过客长叹,“我猎杀此兽,本是为取其妖丹,为晋升宗师三重境做准备,谁曾想,此兽实力之凶悍,都能媲美宗师五重境的存在,太过恐怖。无奈之下,只能逃跑,然后就碰到了花怜秀这女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花怜秀、吉昌河、殷潼三人,皆是三皇子身边的门客,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都是散修出身,早在多年前就已成名,他们此次之所以追杀我……”
眼见他还要说下去,苏奕皱眉打断道:“这些就不必说了,我也没兴趣知道。”
常过客怔了一下,歉然抱拳道:“这次是常某牵累了公子,常某这条命也是公子所救,他日公子有任何差遣,常某定赴汤大火,在所不辞!”
苏奕随口道:“你想报恩也简单,将这斑斓大虎留下就可。”
常过客顿时就明白,苏奕极可能是盯上那九阶赤焰碧睛兽了。
他不假思索道:“公子拿去便是,但救命之恩,常某定会铭记于心,时刻不忘!”
苏奕道:“等雨停了,你就走吧。”
常过客默默点头。
没多久,茶锦收拾好战利品走进了石窟,道:“公子,这三个家伙身上,除了三件兵刃,就只剩下些疗伤的丹药、灵石和银钱之物,并没有值得留意的物品。”
说着,将那些战利品一一呈在苏奕面前。
苏奕略一查看,也不免有些失望。
什么时候武道宗师都这么穷了?
最终,苏奕将那儒袍男子的黑色木尺拿在了手中。
这是由灵材“凤纹榉木”锻造而成。
木尺上有凤纹七道,意味着这块榉木已有七百年火候,称得上是难得罕见的灵材了。
世俗中的宗族世家,往往会在庭院前栽种桂树,在庭院后栽种榉树,寓意宗族子弟皆可“折桂高举”。
就是修行世界中,一些大势力也会在洞府和秘境中栽种
凤纹榉木和龙鳞霞草,取“举霞飞升”之意。
当然,这只是美好的愿景罢了。
对苏奕而言,凤纹榉木中天然蕴生着玄阴之气,他虽用不上这黑色木尺,但对倾绾这样的鬼修而言,却是难得的修炼宝贝。
很快,苏奕把这些战利品一股脑塞进了腰畔的墨玉佩中,打算等到了衮州城后,就将那些没用的物品全都兑换成灵石和灵药。
而后,他躺在藤椅中,闭目休憩起来。
茶锦早习惯了苏奕这懒散无比的做派,她走到常过客身前,拿出一瓶疗伤丹药,低声道:“这个给你。”
“多谢姑娘。”
常过客感激抱拳。
茶锦道:“不必谢我,若非你刚才赴死而战时,兀自还想着为公子和我争取生机,公子怕是不可能会救你性命。”
常过客忍不住道:“敢问姑娘,你家公子尊姓大名?”
茶锦抿嘴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
见此,常过客只能作罢。
渐渐地,雨停了,山野间涌起白茫茫的水雾,如梦似幻。
常过客已恢复了一些力气,当即向苏奕和茶锦告辞。
苏奕坐在那似睡着了,没有搭理他。
茶锦则微微拱手,道:“一路小心。”
常过客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夜间雾霭中。
“今晚那赤焰碧睛兽必会找来,你老实呆在此地,无论发生什么,莫要给我添乱。”
忽地,躺在疼一种闭着眼睛的苏奕轻声开口。
茶锦心中一凛,连忙点头。
她小心蹲坐在篝火旁,明净白皙的俏脸被火光映得娇艳欲滴,一对如水美眸偶尔会看一下一侧藤椅上的苏奕,心中情绪也千折百转。
“他明明是自己的仇敌,自己该无比痛恨才对,可这才几天时间而已,自己却竟似忘了这些仇恨……”
茶锦玉容忽明忽灭,晶莹的贝齿轻咬红润的唇,洁净的眉宇间偶尔闪过惘然、挣扎和怅然。
“刚才的局势明明那般凶险,换做是我自己,定然是不敢去救那常过客的,可偏偏地我却站出来了……”
想到这,茶锦心中一惊,“难道,我已经将他视作可依靠的人?”
“并且,我似乎已经开始有些适应当侍女的身份了,做事的事情,想的都是他的心思,担心他生气、担心被他训斥,当得到他的肯定,我心中甚至会窃喜和开心,我……我究竟是怎么了……”
茶锦陷入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恼中。
不知多久,一阵寒风吹进石窟,让得篝火差点被吹散,茶锦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也在此时,她看到藤椅中早已空无一人,苏奕那颀长峻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伫足在石窟前,衣袂在风中飘曳。
“它来了。”苏奕轻声开口。
茶锦悚然一惊,那头赤焰碧睛兽来了!?
她睁大美眸,努力朝远处望去。
夜色如墨,雾霭重重,茫茫一片。
忽地,雾霭深处,亮起一对灯笼般碧绿的光,惨绿的光泽透着冰冷和嗜血的气息。
那赫然是一对眼
睛!
当与之对视,茶锦悚然一惊,汗毛倒竖,只觉咽喉似被掐住,一股致命危险气息涌上全身,让她都有窒息的感觉。
便在此时,苏奕忽地笑了,深邃平淡的眸子深处,涌起一抹久违的战意。
“我的契机来了!”
他不再迟疑,大步走出石窟。
这一瞬,在茶锦眼中,一向平淡出尘的苏奕,此刻就如一柄绝世战剑出鞘,那颀长的身影上,尽是凌厉霸道、肆意张扬的锋锐之气。
其身如剑,锋芒无双!
那等气势,是茶锦以前从没有见过的,她那压抑紧绷的心神中,莫名地涌起一种震撼。
剑藏于鞘则锋芒内敛,出鞘时则锋芒尽显。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此时,随着苏奕前行,沿途的雾霭都如遭压迫,纷纷朝两侧退散。
而后,茶锦美眸骤然收缩,终于看到了那赤焰碧睛兽的模样。
足有丈许高,雪白的皮毛汹涌着慑人的火焰,碧绿的瞳似一对鬼火灯笼般,阴冷可怖。
它静静立在那,一呼一吸之间,煞气扩散,凶威直似潮水般在夜色中扩散而开。
这一刻,这片山野中再无任何虫鸣之音,皆被这一头九阶妖兽身上的气息震慑。
茶锦不免心生震撼。
她虽是月轮宗真传弟子,也见过诸多灵性不凡的飞禽走兽,可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赤焰碧睛兽。
这可不是一般的九阶妖兽可比,其实力之强大,绝不在宗师五重境的强者之下!
“不错,果然如我猜测那般,是一头身上带着一丝真灵之血的异兽!”
苏奕大步前行,非但不惧,眼神中反而浮现一抹欣喜之色,一副如获至宝的模样。
那赤焰碧睛兽瞳孔闪烁碧光,似有些意外,也似警惕,禁不住发出一声吼叫。
声如沉闷雷霆,响彻夜空,山野皆震,地上草木都被摧断,掀飞狂舞。
石窟中,茶锦耳膜嗡的一声几欲裂开,眼前直冒金星,难过得差点吐血。
她不由色变。
那咆哮嘶吼之音,竟都带上一股威压之力,震魂慑魄,一般武者若听到,非当场暴毙不可!
可苏奕却似浑然不觉,身影毫无滞涩,继续大步上前,深邃的瞳孔中,战意一点点蓄积,身上的气息也随之节节攀升。
自转世以来,他还不曾遇到一个可堪对决的对手。
而现在,就出现了一个!
眼见苏奕继续本来,远处,赤焰碧睛兽似被激怒,其如长鞭的尾巴翘起,足有丈许长的威猛躯体骤然动了。
唰!
直似一道火焰闪电,带着滔天的腥风和煞气朝苏奕扑杀而去。
它挥动的双爪,锋利如刃,激射出尺许长的火芒,轻易将空气都撕碎,产生如爆般的尖啸音。
那等声势,都能让一般的武道宗师胆寒!
就见苏奕赤手空拳,不闪不避,纵身而上,唇中发出长啸:
“今日,就借你这孽畜之力,为我筑就‘诸窍成灵’之力!”
声如洪钟大吕,在雾茫茫的夜色中激荡而开,尽是睥睨豪迈之意。
第一百六十章 道剑蕴窍 秘境显灵
苏奕身影夭矫,挥拳打出,演练的是松鹤锻体术的奥妙。
此法本就是武道筑基的无上绝学,静似崖岸扎根之松,巍然擎天,动如仙鹤翱翔九天之上,逍遥空灵。
随着这一拳打出,苏奕一身的气血直似洪炉般沸腾燃烧,体内每一处穴窍,皆灿然发光,周身气机随之迸发到极尽巅峰之地步。
砰!!
拳爪碰撞,完全就是硬碰硬,直似两座山峦对撞。
在苏奕和赤焰碧睛兽之间,爆绽出汹涌澎湃的力量洪流,随着扩散,附近空气塌陷哀鸣,地面泥土翻飞。
苏奕身影猛地一晃,倒退数步,一身气血翻腾。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随之龟裂塌开,震音如雷。
“还差点意思,再来!”
苏奕黑眸深邃发亮,一声大喝,纵身前冲,一袭青袍猎猎作响,其峻拔的身影直似惊龙出渊。
“吼!!”
赤焰碧睛兽仰天咆哮,声如炸雷。
而其威势更是凶猛,躯体腾挪虚空之中,直似一道白光在闪烁游走,不止是快,每一次扑杀,皆如雷霆般迅猛,如烈火般的霸烈。
那巨大的利爪轻易一击,动辄便能杀死寻常的宗师人物,可怖之极。
石窟中,茶锦早已看得背脊直冒寒意,明媚的俏脸变了又变,心神都早已紧绷起来。
扪心自问,换做是她,怕是一击都挡不住……
可苏奕不一样。
他明明剑术无双,且能御用雷电,却竟都完全不用,反而以赤手空拳硬撼。
最让茶锦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是这样的激烈厮杀中,苏奕竟浑不落下风!
每当遭遇致命威胁,他必能险之又险地避开,身法之精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即便如此,一时半刻苏奕也占不到便宜。
那赤焰碧睛兽太强大了,利爪喷吐火芒,一身凶煞之气铺天盖地,轻轻一击,便能粉碎岩石,摧烂大树。
且它明显已有智慧,扑杀之际,闪避腾挪,进退有据,完全和其他只懂逞凶斗狠的妖兽不一样。
轰!
夜色中,就见一人一兽激烈搏杀,附近千丈之地,皆成了两人的战场,那些个草木岩石都早已崩碎成灰,地面都被轰出不知多少裂痕和沟壑,触目惊心。
这样的战斗,简直都比世间最顶尖的宗师战都可怕。
茶锦早已看得心惊肉跳,难以自已。
也是这一刻,她才终于体会到,自己和苏奕之间的差距是何等之大。
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毕竟,如今的苏奕才只聚气境初期……
一想到这个事实,茶锦内心都有崩溃之感,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妖孽的家伙?
“只希望,师兄永远不要带师门的人来了……”
茶锦暗叹。
当初以符剑秘宝偷袭苏奕的师兄,早早逃走,要回宗门搬救兵来对付苏奕。
可现在,茶锦宁可宗门别派人来。
“好孽畜,哈哈哈!”
战场中,蓦地响起苏奕的大笑,似无比愉悦。
就见他身上衣衫多处被撕裂,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整个人如若浴血似的。
可他却竟似很高兴,神采飞扬,气势如虹,愈战愈勇,那睥睨恣肆的威势,让茶锦都不禁看呆住。
寻常时候的苏奕,又懒又傲,懒到骨子里,也傲到骨子里,看似恬淡的气质,实则是一种目空一切的骄横姿态。
明明才十七岁年龄,可却活像个淡漠无情、宠辱不惊的老怪物。
不了解的人,只会把他当做寻常少年看待。
可一旦招惹他,就会感受到什么叫被支配的绝望和恐惧。
而现在的苏奕,完全和寻常不一样!
他恣意张扬,于战斗中纵横捭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霸道睥睨、气吞八荒的气势。
纵然负伤在身,也不影响其绝世风采。
看到他豪迈大笑,看着他酣畅而战,感受着他那昂扬澎湃的斗志,茶锦一对美眸也变得恍惚起来。
少年若谪仙,气可冲斗牛!
再看那赤焰碧睛兽,虽凶狂依旧,可那雪白的皮毛上也出现许多触目惊心的血痕拳印,偶尔还会发出吃痛的暴怒咆哮声,震得山野簌簌,飞沙走石。
忽地,这妖兽碧绿的瞳泛起一抹狠色,一身皮毛竟都似燃烧般,释放出汹涌的火光,一身威势随之暴涨一大截。
那一瞬,它就像成为一**日,光芒万丈,照亮山河,驱散重重雾霭。
风云为之色变。
“吼!!!”
赤焰碧睛兽仰天咆哮,身影骤然之间似燃烧的大日掠空,朝苏奕扑去。
无疑,这妖兽被逼急了,施展出压箱底手段。
隐约间,在其身影上空,竟浮现出一道庞大如天的虚影,虚影脚踏万千星斗,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地步,直似传说中的神兽,恐怖无边!
“这是什么?”
茶锦娇躯一颤,双膝一阵发软,内心陷入说不出的恐惧寒流之中。
几乎同时,苏奕黑眸深处涌起一丝炽热的光,这孽畜怪不得可操纵神焰,原来体内有一点稀薄的“狻猊”血脉……
狻猊,在大荒九州被视作“十八真灵”之一。
它形似狮虎,喜食烟火,力大无穷,天生拥有操纵风雷地火之神通,尤精通云雾幻化之道。
曾名震大荒九州,威极一时的“雾皇”,本身就是一个具有狻猊灵血的绝世妖修。
而眼前的赤焰碧睛兽虽只具有一丁点稀薄的狻猊血脉,可在这大周这等世俗国度中,已堪称是九阶妖兽中的罕见存在了。
这一瞬,苏奕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浑身肌肤刺痛,身心都感受到极度危险的气息。
不过,正是这极度危险的气息,刺激得苏奕浑身气机空前凝练,体内气血直似怒海狂涛般爆发。
隐约间,那体内一百零八灵窍都似受到莫大刺激,一个个像微型的湖泊般沸腾了。
“好!”
苏奕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一声大笑,袖袍鼓荡,颀长的身影上,竟齐齐冲出一百零八道玄光。
每一道皆如激射而出的剑光长虹,贯冲天宇,锵锵而鸣,于虚空中缔结出一圈又一圈的剑影毫光,灿灿如锦绣,起伏如涟漪,瑰丽无方。
远远一望,身影身影若神祇般,被一轮轮瑰丽的玄光剑影拱卫其中,那等异象,在这夜色中神圣煌煌。
轰!
赤焰碧睛兽冲来,像烈日横移,其身上的庞大虚影直似要将这片天地吞没。
可当碰触到那一百零八道玄光剑影,那庞大的狻猊虚影登时如泡影般破灭溃散。
陷入狂怒的赤焰碧睛兽猛地一个激灵,察觉到危险。
几乎同一时间,苏奕蓦地探手,于空中虚按。
云淡风轻。
就见——
那赤焰碧睛兽丈许长的身影猛地一滞,紧跟着似遭受远古神山压迫般,轰的一声砸落在大地上。
地面都被砸出一个大坑,碎石横飞。
赤焰碧睛兽欲挣扎起身,却只发出一声不甘的悲吼,瘫痪似的再次摔倒,就见他浑身皮毛暗淡,肌肤上浸出猩红的血水,而起体内筋骨都不知断裂多少根!
一掌之力,便将这堪比宗师五重的九阶罕见妖兽镇压!
再看苏奕,身影峻拔,拱卫其四周的剑影光轮流转,璀璨瑰丽,如若神人。
那等一幕,惊得茶锦完全呆滞在那,内心满满尽是震撼。
这样霸道无边的一幕,足以让她毕生难以忘却。
太恐怖!
直似仙人演武,镇压盖世之妖兽,不似世间能有,更远非世间武者可媲美。
“终于突破了……”
此刻,苏奕内心涌起说不出的满足。
在他体内,一百零八灵窍皆如微型秘境,灿灿发光,剔透晶莹,秘境内,有玄妙异象氤氲交织,混沌一片,神秘莫测。
这便是“诸窍成灵”!
前世的时候,苏奕虽将周身灵窍一一淬炼通透,却只有七十二个灵窍中孕养出了真正的灵性。
这个缺陷让他在皇者之境时,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才勉强弥补回来,可即便如此,也已影响最初的修炼根基。
而此时此刻,在和赤焰碧睛兽的搏杀中,他抓住契机,一举将一百零八灵窍皆淬炼出灵性!
每个灵窍皆如微型秘境,有奇妙的异象诞生于其中,可勾连天地之势,映照大道之光!
这等武道造诣,就是搁在大荒九州之地,也堪称万中无一,空前绝后。
至此,苏奕也算将聚气境初期锤炼到圆满地步,底蕴之雄厚,远超前世同一时期!
“就是不知道,我这灵窍中的异象有何玄机了……”
苏奕正自静心体会自身变化,忽地,识海中的九狱剑产生一阵奇异的震颤。
紧跟着,他体内那一百零八灵窍,就如一颗颗星辰般,骤然大放光明,产生一种奇异的律动,竟是和九狱剑的震颤呼应起来,形成一种奇妙的契合和共振。
这个变化,令苏奕也猝不及防。
当反应过来时,就见每一个灵窍中,原本如混沌似的玄妙异象中,皆映现出一口道剑虚影!
每一口道剑虚影,竟和识海中的九狱剑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道剑虚影上并没有锁链封印,且每一口道剑也仅仅只是虚影,是由灵窍中的灵性所化。
换而言之,这一百零八道剑虚影,就是苏奕自身一百零八灵窍中的“灵性”。
“道剑蕴窍,秘境显灵,这等异象,可要比刚才更神妙了……”
苏奕内心浮现一抹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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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恩于我 赠法于你
苏奕也没想到,九狱剑竟在“诸窍成灵”时,带给自己这样一桩造化。
原本,由他自身淬炼出的灵性,搁在大荒九州中,已堪称万中无一,找不出可以几个比肩的。
而九狱剑突来的变化,则一举将“诸窍成灵”的底蕴变得恐怖无比。
前世时,苏奕的九个真传弟子中,只有小徒弟青棠在他的指点下,一举炼就“诸窍成灵”,一百零八灵窍宛如体内星辰,养育出“星云潮汐”的神妙异象。
不过,和他此刻所凝练的“道剑蕴窍”的异象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上次在修炼‘他化自在经’时,九狱剑就曾产生过一次异动。”
“只不过那次异动,是九狱剑为了镇压九重神链的力量而产生,和此次完全不一样。”
“有意思,这么说的话,九狱剑的异动,和我自身道行突破也有关联?”
拥有前世无数年修炼阅历的苏奕,大概推断出,在自己的道行实现质的突破时,或许便能引来九狱剑的共鸣,从而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比如此次实现“诸窍成灵”,有了九狱剑力量的加持,令得这种属于聚气境初期的修炼底蕴,得到了进一步的蜕变。
半响,苏奕收回思绪,目光看向那一头瘫痪在地面大坑中的赤焰碧睛兽。
后者浑身皮毛染血,眸光暗淡,气息虚弱,当察觉到苏奕目光看来,不禁露出恐惧绝望之色。
苏奕思忖片刻,径直走过去。
“吼!”
赤焰碧睛兽发出嘶吼,暴躁不安。
“你这孽障今日助我筑道,也算于我有恩,我又怎会再伤你性命?”
苏奕哂笑,拿出一颗鲜红透亮的火桃,抛了过去,“这是我珍藏的三颗纯阳火桃之一,便宜你了。”
赤焰碧睛兽一呆,似不敢相信,它用鼻子嗅了嗅,犹豫片刻,这才张嘴将火桃吞掉。
顿时,它浑身虚弱的生机恢复了一大截,眸子也带上一抹神采。
苏奕又拿出一些疗伤的灵药抛过去,道:“我苏某人向来恩怨分明,今日你我相见,也算得上是一桩缘法,等你伤好了,我赐你一门‘化形’之术。”
说罢,他转身朝石窟内行去。
“对了,你的后代可不是我杀的,这笔仇恨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走进石窟,看着地上那一头斑斓大虎尸体,苏奕又补充了一句。
他也懒得理会赤焰碧睛兽信不信,盘膝坐地,开始打坐。
这一战,让他身上也负伤极多,需要花费时间来疗伤。
茶锦怔怔看着一切,只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直至许久,她才长吐一口气,悄然立在石窟前,美眸看着远处那正在疗伤的赤焰碧睛兽,玉容变幻不定。
一头罕见的九阶妖兽,都足以让宗师五重的角色退避三舍。可就在刚才,却被修为才仅仅聚气境初期的苏奕赤手空拳镇压!
一想到刚才苏奕那霸道恣肆的绝世风采,茶锦就难以遏制内心那激荡震颤的情绪。
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在最后的关头,苏奕却并没有杀死这孽畜,反倒还赠予其灵药,视这一场厮杀为一场缘法。
更言称
要赐予那赤焰碧睛兽一门化形之术!
“难道这才是真正修行之辈的风采?”
茶锦内心惘然,只觉苏奕身上似笼罩着重重迷雾,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他身边越久,就越让人难以控制地心生好奇,让人都有些无法自拔。
时间点滴流逝。
接近黎明时,那赤焰碧睛兽忽地起身,一对碧油油的瞳孔朝石窟这边望来。
茶锦娇躯微僵,可很快她就发现,这妖兽犹豫了一下,便转身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如墨夜色中。
“连那化形之术也不要了?看来这堂堂九阶妖兽已经被吓坏了,不敢再逗留下去……”
茶锦如此一想,粉润的唇瓣莫名掀起一抹笑意,似感觉有趣,也似与有荣焉。
很快,天亮了。
柔和的晨曦驱散黑暗,洒在这莽莽山河间,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五彩缤纷,清新明媚。
远处群峦叠嶂,云蒸霞蔚,青翠的山野间古木参差,偶尔有群鸟飞过,洒下嘹亮的啼鸣,万物欣欣向荣。
一夜未睡,茶锦却并不疲惫,毕竟身为武者,熬个几天几休也不是什么大事。
“走吧。”
苏奕从地上起身,随手将藤椅收起。
茶锦这才察觉到,苏奕身上不知何时已褪下破损染血的衣衫,换了一身整洁的青袍。
整个人神采奕奕,超尘脱俗。
两人启程,行走山野之间,路上见到野果时,茶锦会随手采撷一些,充当果腹之物。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茶锦忽地感觉,就是行走在这苍莽山野间,竟也不觉得疲惫了。
心情一好,看着沿途的风光时,也感到了许多野趣。
哗啦啦!
接近晌午时,远处山崖间出现一条垂落而下的瀑布,直似白龙垂挂,水声如雷涛。
茶锦美眸一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公子,妾身想去瀑布下沐浴一番。”
这几天跋涉山河间,早已风尘仆仆,这让素来洁净爱美的茶锦都有些嫌弃身上的味道了。
“我先,若你不介意,也可以一起。”
苏奕说着,就径直朝那瀑布下方行去。
茶锦一呆,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明媚绝美的俏脸泛起红晕,暗自轻啐了一口,哪有这般随便邀请女子共浴的!
思忖时,茶锦已匆匆跟上去,嗯,她自然不是随便的人,纯粹是去替苏奕望风的。
瀑布下方,是一个水潭,散落着一些光滑如镜的岩石,潭水清澈,随着瀑布落下,迸溅起万千波涛浪花,水雾蒸腾中,映现出一挂朦胧虚幻的彩虹光影。
苏奕早已褪去衣衫,赤条条泡进了水潭中,颀长的身影看似瘦削,肌肉却棱角分明,皮肤泛着如玉般的光泽。
远远地,看着他舒服地在清澈的水流中眯起眼睛,茶锦只觉浑身发痒,也很想就此跳进水潭中好好洗一洗。
可最终还是忍住。
若真跳下去和苏奕一起洗浴,那简直太羞耻了。
片刻后。
苏奕就起身走出了水潭,晾干身上的水渍,穿上衣衫,将长发盘成道髻,浑身清爽,心情也好了一些。
何止是
茶锦爱干净,他也有微微的洁癖。
“去洗吧。”
苏奕负手于背,来到不远处的一片丛林阴凉之地,懒洋洋地坐靠在一块岩石上。
茶锦欲言又止。
她本打算让苏奕替她望风,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最终暗自一叹,转身匆匆而去。
水潭前。
茶锦将身上衣裳一层层褪去,整整齐齐叠放在一块岩石上,又将发簪取下,这才穿着只能遮掩胸前身前风光的水蓝色肚兜,以及一条亵裤走进了水中,顿时,那曼妙傲人的雪白身影淹没在清澈的水波之下。
感受着清澈水流浸润着肌肤,茶锦不由舒服地吐了口气,一对美眸也微微闭上,那娇媚明艳的脸庞上都是享受之色。
脑海中,则情不自禁回忆起认识苏奕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面,是在刚进入云河郡城时,她只当苏奕是个深受六皇子器重的少年奇才,拥有剑杀宗师的底蕴。
可她却没想到,这一段孽缘也是从那时候拉开了帷幕……
接下来的时间中,就见她玉容时而愤怒,时而羞恼,时而苦涩,时而怅然……
“还没洗完?”
忽地,一道不耐的声音响起。
茶锦娇躯一颤,登时从纷乱思绪清醒。
当看到站在水潭不远处的苏奕时,她直似受惊小鹿般,双手下意识环抱胸前,白净绝美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恼和警惕之色。
这家伙何时来的?
这潭水还那般清澈,一眼就能看到许多不该看的东西,他他……他刚才又看到了什么?
茶锦那埋在水中的娇躯都蜷缩了起来,瑟瑟发抖。
苏奕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大大方方,根本就不带掩饰的。
半响,他才说道:“女人沐浴果然是最消磨男人耐心的事情。”
说着,他手中多出一套干净的衣衫,放在一侧岩石上,“这是我的衣衫,送你了。”
正自羞愤的茶锦一愣,这骄傲到目中无人的家伙,竟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换洗的衣服了?
她心中莫名涌起一抹暖意,原来,他这种人也可以这般细心和体贴啊……
刚想到这,就见苏奕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搁在地上,“这是我的脏衣服,待会你一块洗了。”
说罢,负手于背,施施然而去。
茶锦呆滞在那,内心那一缕感动和暖意登时消散,红润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原来他这么做,就是让自己洗衣服的……
半响,茶锦幽幽一叹,自己本就是他眼中的侍女,洗衣叠被之事,也本就是该自己做的,有毛病吗?
没有。
可为何自己心中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和难受呢?
丛林阴凉处。
正准备重新坐下的苏奕忽地眉毛一挑,目光看向远处。
噗通一声,远处似有重物坠地,而后一道白影一闪,就消失不见。
苏奕信步走过去,就见草丛中,躺着一头昏迷的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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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幼兽
苏奕怔了一下,就明白过来。
这野猪定然是那赤焰碧睛兽送来的。
“无愧是拥有灵智的妖兽,还懂得知恩图报。”
苏奕暗道。
他拎出御玄剑,直接将野猪腿剁了下来,拿去溪边清溪干净,便堆起篝火,做了个简易的烤架,将野猪腿悬在其上。
篝火汹汹,野猪腿很快就变得金黄,浓郁的油脂一滴滴掉落篝火,发出嗤嗤的声音,诱人的肉香顿时弥散而开。
苏奕蹲坐一侧,从墨玉佩中拿出了一些蜂蜜、香料时不时涂抹在野猪腿上,动作倒也颇为娴熟。
这纯粹是一种心情,毕竟难得动手一次。
眼看着一个个野猪腿在佐料熏染下变得愈发焦黄,苏奕也不禁食指大动。
“神仙也好杯中物,何况是这等美食了,虽比不得龙肝凤髓,但胜在是我亲手做的……”
苏奕拿起御玄剑切了一片焦脆流油的烤肉,沾了一些佐料,当吃进嘴里那一瞬,舌尖味蕾就像松绑般,空腔中尽是鲜美之极的味道。
那肉质外焦里嫩,咀嚼时一丝丝油脂浸出,肉香鲜嫩,妙极了。
一口下去,苏奕不禁暗暗点头,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吃起来心情和口感也远胜寻常。
接下来,他一边饮酒,一边吃肉,不亦快哉。
当茶锦从远处走来时,篝火上仅剩下一条野猪前腿。
那烤炙的香味,令她也禁不住吞了吞口水,美眸中尽是讶然,如此懒的一个家伙,居然破天荒地亲自动手烤肉了!
并且,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茶锦轻声道:“公子,您的衣物已经洗好了,正在晾晒。”
她此刻穿着一身宽松的青衫,乌黑长发盘在脑后,绝美明艳的脸庞素净晶莹,肌肤如羊脂玉似的百润,一对秋水似的眸大而妩媚。
整个人仿似一朵雨后花蕊,格外清新娇美。
苏奕点了点头,道:“这剩下的野猪腿,帮我收起来。”
前半句话,让茶锦心中一喜。
后半句话,则让她俏脸一滞,胸口发闷,内心涌起说不出的落差,暗自埋怨,我怎能对这家伙抱有期待?
在这家伙眼中,自己就是个俘虏,根本不可能考虑自己感受的!
苏奕负手于背朝远处行去,“当然,你若不介意,也可以把它吃了。”
“呃……啊?”
这突来的一句话,让茶锦原本低落的情绪,登时又高涨起来,真可谓是跌宕起伏。
“明明是想让我吃的,却偏偏要转折一下,把人弄得不上不下,可真够气人的!”
怔了半响,茶锦嘀咕了一声,就蹲坐在苏奕原先的位置上,拎着野猪腿享用起来。
一口下去,茶锦满嘴流油,腮帮子都鼓起来,她美眸发亮,露出意外之色,“唔……这家伙手艺竟这般好?”
她早就饿了,顾不得多想,尽情享用起来。
她本就长得秀美明艳,狼吞虎咽时,脸颊鼓鼓的,平添三分娇憨率真的韵味。
到最后,吃完一整根野猪腿,茶锦意犹未尽地吸吮几下手指上的油渍,而后伸出粉润的舌尖丁绕着红润的唇舔了一圈。
只觉自离开云河郡城直至现在,这
是自己吃过最好的一顿,不止是滋味极好,心情也难得的很轻松舒适。
“吃完了就来收衣服,该走了。”
远远地,苏奕的声音传来。
茶锦连忙起身,匆匆去了。
以前,她还对苏奕的命令颇有些抵触,可此时吃了这野猪腿后,却反倒不在意这些了。
吃人嘴软,古人诚不我欺。
收完衣服,两人继续上路,一路上,苏奕偶尔会伫足山顶观云海,也会坐在溪水之畔歇息一番。
兴致来了,还会跟茶锦聊几句。
但大多时候,他就如一个闲散的旅人,看山河之壮阔,观天地之浩渺,体会自然造物之美。
茶锦的心境也变了,一路上似浑然忘却了世事纷扰,伴随在苏奕一侧,朝观晨曦,暮观云霞,一路尽是瑰丽风光。
这就是一种无形的阅历,沉淀的是心性。
一路上,茶锦也发现,每当伫足歇息的时候,便会有猎物送上门来,皆是山中飞禽走兽之类。
茶锦也才明白,这一切是那赤焰碧睛兽在报恩,心中也感慨不已。
让茶锦尴尬的是,她做的烤肉味道寡淡,远不如苏奕,让得苏奕吃了一口,就嫌弃地丢在了一侧,换自己动手。
苏奕吃剩下的食物,倒并不介意分给茶锦,茶锦自然也不介意吃这等残粥剩饭。
没办法,出自苏奕手笔的食物,味道确实没得挑……
好几次让茶锦都有大饱口福之感。
数天后。
苏奕在山中遇到一个砍柴樵夫,略一询问才知道,再行半天路程,就能抵达名叫“羊枯镇”的地方。
从羊枯镇往东再行八十里地,便是素有“六郡心腹”之称的衮州城。
晌午十分。
苏奕随意坐在一处山腰岩石上歇息,很快,便有沉闷的重物坠地声从远处响起。
苏奕淡然开口:“行了,今日我便会重返世俗之中,自今以后,不必再来送吃食了。”
茶锦忍不住朝远处望去,就见丛林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可仅仅半刻钟后。
远处峭壁之上,忽地越出一道白影,足有丈许长,皮毛雪白,缭绕着汹汹火光。
赫然是那赤焰碧睛兽。
只不过,在它口中还叼着一个白底黑纹的幼兽,形似小老虎似的,才不过半尺长,四只爪子毛茸茸的,憨态可掬。
茶锦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就见远远地,赤焰碧睛兽朝着苏奕的方向跪伏于地,头颅低下,嘴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恭敬中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
苏奕眉头微皱,似已明白了一些,道:“你打算让我带走你的幼崽,予以教化?”
赤焰碧睛兽连连点头。
“这倒有意思了,若换做其他妖兽,若能有机会得到化形之术,必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甚至甘愿奉他人为主,任凭驱遣。可你却宁可舍弃这等造化,以换自己孩儿的成长……”
说到最后,苏奕不由感叹了一声。
茶锦此时也终于明白过来,不禁动容,心绪翻腾。
她曾翻阅宗门的典籍,很清楚妖兽之类若想“化形”是何等不容易。
品阶越高,血脉越强
大,化形就越困难!
茶锦很确定,以苏奕那等不可思议的手段,既然说过会传授那赤焰碧睛兽化形之术,必是能够轻松办到。
可谁曾想,这妖兽却竟把这个造化留给了自己的幼崽!
这如何不让人动容?
想一想,一头罕见的九阶妖兽,却在这数天里天天为他们默默送上“吃食”,到如今更跪伏于地,乞求为其幼崽换一个将来,这又让谁能不感叹?
苏奕沉默片刻,走到赤焰碧睛兽前,俯身将那幼崽拎了起来,这小家伙明显刚出生数月时间,白底黑纹的皮毛毛柔滑轻软,爪肉粉嘟嘟的。
被苏奕抓着脖颈软毛拎起来,不禁龇牙咧嘴嗷呜嗷呜叫起来,但叫声却奶声奶气的,一点都不凶,反倒憨态十足。
苏奕手指在小家伙肚皮上戳了戳,道:“根骨勉强只能算差强人意,就是不清楚血脉中所蕴含的真灵之血是否精纯了。念在你助我筑道的情面上,我可以把它留在身边,予以教化。”
赤焰碧睛兽狂喜,头颅叩在地上,碧绿的瞳中尽是感激。
“但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了,我断不会收其为徒,若以后表现不堪,让我不满意,便会将其撵走。”
苏奕淡然道。
前世时,曾有金翅大鹏鸟跪伏在他的山门前,叩首十天十夜。
自己念其心诚,便将其留在身边,以记名弟子的身份修行。
可这小雀儿却在得知他的“死讯”后,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叛徒,还趁乱抢走了他留在洞府世界的“熔天炉”!
当然,苏奕不在意那些宝贝,他痛恨的是对方的背叛。
根本不必怀疑,有朝一日当他重返大荒九州时,定然会把那金翅大鹏用熔天炉给炖了。
不如此,不足以宣泄心头之恨。
而正是这个教训,让苏奕哪怕对待最亲近的小姨子文灵雪时,也仅仅只把“玄素灵玑诀”武道四境的奥秘传给了她。
至于更高境界的秘诀,他打算以后再给……
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苏玄钧胸襟再宽广,可终究是活生生的人,也难以免俗。
故而此刻,才会把事情跟那赤焰碧睛兽讲清楚。
赤焰碧睛兽不断叩首,似表示明白。
见此,苏奕轻叹一声,心中暗道,以后带着这样一个小东西在身边,未免有损我的威严……
唔,等以后把它送给灵雪当玩伴也不错,毕竟是赤焰碧睛兽的后裔,若教化得当,还能给灵雪当保镖……
如此一想,苏奕心中那一丝抵触才消散,把拎在手中的幼兽递给了不远处的茶锦。
茶锦两眼发光,小心翼翼把幼兽抱在怀中,眉眼间尽是疼爱和欢喜之色。
这小家伙白底黑纹,虎头虎脑,憨态可掬,确实极可爱。它一身皮毛油亮顺滑,半尺大小的躯体蜷缩着,肉乎乎的,撸起来手感绝佳。
这让茶锦越看越喜欢,禁不住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小家伙的脑袋,满满都是宠溺的笑容。
再漂亮的女人也毕竟是女人,抵抗不住这种毛绒绒的幼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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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峡谷猎妖
苏奕想了想,道:“我既答应传授你化形之术,自不会食言,你且听好了。”
赤焰碧睛兽浑身一震,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不等它反应,苏奕唇中吐出一阵晦涩音节,犹如口衔天宪,声音中充盈着奇妙的律动。
这是古老的妖文,被苏奕以神魂力量为引,化作一缕独特的力量,响彻在赤焰碧睛兽耳畔。
这妖兽瞳孔一点点睁大,心神沉浸在妙不可言的感悟中。
也不知多久。
当赤焰碧睛兽从感悟中清醒时,已是暮色十分。
它抬眼四顾,却发现,那青袍少年早已是仙踪杳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怔怔许久,赤焰碧睛兽忽地叩首于地三次,碧绿的瞳孔中写满了感激和激动。
而后,它长身而起,抖了抖身上雪白的皮毛,一跃来到山崖之上,仰天发出一道吼声。
声似雷霆,激荡云海山河之间,震得万木簌簌,鸟兽皆惊,瑟瑟发抖。
极远处山间的一条羊肠小径上,茶锦也听到了这吼声,不禁回头望去。
却由于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到。
“它这是在表达内心的感激吗?”
茶锦收回目光,内心喃喃。
不远处,苏奕负手于背,信步前行,颀长的身影沐浴在夕阳下,带上一抹虚幻般的神秘气韵。
“夜色降临时,当可以走出这一片荒山,抵达那樵夫所说的羊枯镇。”
苏奕看了看天色,加快了脚步。
足足又在莽莽山河间穿行了大半个时辰,远处出现一个峡谷,两侧悬崖峭壁高耸入云,峡谷中间是崎岖蜿蜒的路径,勉强可供人穿行。
走到这,苏奕忽地顿足,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风。
“若有凶兽盘踞于此,倒是一个绝佳的埋伏之地,想逃都很难。”
苏奕思忖时,已继续前行。
没多久,一阵战斗厮杀的声音忽地远远传来——
茶锦美眸微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声建议道:“公子,要不我们绕路吧?”
“不必。”
苏奕摇头。
若是绕路,天黑也不见得抵达那羊枯镇。
茶锦没有再多说,她只是担心碰到麻烦而已,倒不担心苏奕无法解决麻烦。
又前行没多久,就见远处狭窄的路径上,有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上演。
数以百计的血狼,将一群武者围困,疯狂攻击,狼嚎声响彻云霄。
那些血狼的躯体皆有牛犊大小,速度奇快,残忍狰狞。
最为可怕的是,它们擅长围捕之术,彼此配合默契,进退有据,就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般。
由于这是一片峡谷,两侧皆是陡峭崖壁,那群武者的前路和后路皆被堵截,进退两难,彻底被困住。
“五阶妖兽‘血炎狼’!”
茶锦瞳孔微凝。
这是堪比聚气境初期武者的妖兽,若单独遇到一头,威胁并不大,以她的手段,轻松就能将其斩杀。
可血炎狼向来是成群出动,如此一来,就变得极危险了。
像眼前这数以百计的血炎狼,都能让武道宗师望风而逃,不敢恋战。
因为一旦被狼群困住,重重围攻之下,一旦修为油尽灯枯,便是死亡之时!
“咦,那些武者中
竟有一位宗师,怪不得能在血炎狼群的围困下坚持到现在……”
茶锦很快注意到,那群武者中,为首的是一个宗师人物。
此人一袭战袍,身影精悍瘦削,手握一对铜锏,身上威势极其肃杀慑人。
他一个人而已,便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一对铜锏挥动时,动辄就能砸烂那血炎狼的躯体。
到如今,在他附近的血炎狼尸体都堆积了一地,血流成河,连一对铜锏都被血腥染红。
不过,他明显已消耗极大,鬓角和额头的汗水止不住流淌,脸色也微微泛白,呼吸粗重。
在战袍男子身边,则是四名护卫般的角色,以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四名护卫披坚执锐,团团将那少女保护起来。
再看那少女,穿着裁剪得体的广袖石榴裙,肌肤胜雪,柳眉弯弯,模样竟是极为明艳美丽。
只不过,她此刻柳眉紧锁,眉宇尽是愠怒和阴霾。
“这少女来必极为显赫尊贵。”
茶锦一眼就看出了不少端倪。
能够被一位宗师和四位聚气境后期的护卫舍命保护,就是一般的宗族子弟,也远远不够资格。
须知,云河郡郡守秦闻渊的儿子身边,也都没有宗师相随。
如此对比,自然就衬托出那少女身份的不凡。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茶锦忍不住问。
“杀过去便是了,唔,顺便也收集点灵材,那血炎狼王的血液、牙齿、利爪和皮毛,都有不小的用处。”
“你跟在我后边。”
苏奕说着,右手已握住御玄剑,径直朝前行去。
“吼!”“吼!”“吼!”
不远处,狼群骚动,发现了苏奕和茶锦这两个不速之客。
被围困的战袍男子一行人,也都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一幕,都露出喜色。
可当看到是两个年轻人时,脸上的喜色顿时变淡,心情也重新变得沉重。
在这数以百计的血炎狼群中,除非是宗师级人物,否则,其他人前来绝对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吼~~”
狼群深处,一头躯体格外粗壮威猛的血炎狼仰天发出啸音,仿似在下达命令。
顿时就有一群血炎狼掠出,朝苏奕扑杀而来。
腥风扩散,那些血炎狼速度奇快无比,直似一道道红色闪电般。
出乎战袍男子他们意料的是,那青袍少年竟浑没有撤离逃走的打算,反倒大步前来。
紧跟着,他们就看到血腥震撼的一幕——
就见青袍少年手中长剑随意一划,轻而易举把率先冲上来的三头血炎狼头颅劈飞。
而随着他剑锋一转。
噗噗噗!
鲜血迸溅,一头头血炎狼都来不及反应,便横七竖八地倒飞出去,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拍碎脑袋,有的被刺穿咽喉……
眨眼而已,十多头血炎狼就化作了血淋淋的血肉碎尸,染红地面。
“这家伙竟如此厉害?”
那石榴裙少女吃惊道。
“的确非寻常之辈可比。”
为首的战袍男子眸子泛起异色。
一个聚气境初期的少年,却竟能摧枯拉朽般剿灭一群血炎狼,这怎可能是寻常人?
那血炎狼群明显也被惊到,
产生骚动,嘶吼声不断响起。
苏奕浑没有理会这些,笔直朝前杀去,目标直指远处的血炎狼王而去。
一路上,不断有一股股狼群扑杀上来,前赴后继,配合得无比默契。
可惜,这些根本威胁不到苏奕,随着御玄剑不断斩出,对手皆如纸糊般被斩杀当场。
一路摧枯拉朽!
茶锦紧紧跟在其后,怀抱中的赤焰碧睛幼兽睁着如若琥珀似的碧色瞳孔,好奇打量着这一切。
“好强!”
战袍男子愈发动容。
一个少年而已,却长驱直入,势不可挡,那等手段,让他这等宗师都倍感惊艳。
“乔长老,机会来了,让他们牵制那些孽畜,咱们快走!”
石榴裙少女欢喜道。
她敏锐察觉到,随着苏奕杀来,这庞大的狼群的注意力大半都被吸引过去。
连那血炎狼王都顾不得理会他们这边。
这无疑是个大好的突围机会!
“这……”
战袍男子有些犹豫。
他斗战经验何其丰富,哪会不清楚此刻突围的话,起码有一半以上的把握可以成功?
只是这样的话,无疑会让那一对年轻人陷入重围中,这让战袍男子有些不忍。
“乔长老,我们和他们非亲非故,我们也没有让他们来救,他们就是死了,也和我们没关系!”
石榴裙少女焦急,生气催促道,“你还犹豫什么?难道真打算把命都丢在这里?我可还不想死!”
说着,她转身朝峡谷远处冲去。
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四名护卫连忙跟上,唯恐这少女会被伤害到。
战袍男子心中一叹,不再迟疑,转身开始突围。
那些血炎狼顾此失彼,原本森严的阵型很快就被冲散开,再加上有苏奕的牵制,战袍男子一行人很快就杀出重围,一个个如若逃出生天似的,长松口气。
几乎同时,他们耳畔响起一道震天般的凄厉咆哮声,旋即戛然而止。
他们霍然回头。
就见远处峡谷中的血炎狼群竟是开始仓惶逃窜,一个个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地面狼尸横陈,血流成河,其中一块岩石附近,那青袍少年一脚踩在那巨大威猛的血炎狼王身上,一袭青袍纤尘不染,直似神人般。
“他……他竟杀了血炎狼王?”
一名护卫倒吸凉气,失声道。
“我们才刚突围,他就剑斩狼王,让得狼群随之溃散而逃,简直也太猛了……”
有人喃喃。
战袍男子却暗叹一声。
之前,对方不顾一切杀入狼群,无疑帮了他们大忙,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可他们却趁机选择了逃走……
这让战袍男子心中焉能不感到惭愧?
“若不是我们之前牵制那些孽畜,他哪可能这般轻松杀死血炎狼王?”
却见那石榴裙少女冷哼一声。
战袍男子苦笑,道:“小姐,若不是他们及时抵达,我们今天可就真的要葬送在那些孽畜口中了,不管如何,这个人情我们得认。”
“好啦好啦,我又没说不感激他们。”
石榴裙少女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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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人有百样 花有百种
“公子,那些家伙可有些不地道,明明是我们救了他们,可他们刚才却不顾我们的死活,趁机逃了。”
茶锦有些生气。
她刚才将战袍男子一行人的举动尽数看在眼底,心中颇有些不舒服。
“我可不是为了救他们。”
苏奕神色平淡,他动作娴熟地把血炎狼王的獠牙、利爪和皮毛一一解剖了下来,收进了墨玉佩中。
这些灵材有的可以充当炼器灵材,有的可以入药,有的可以用来制符,皆灵性十足,非寻常可比。
“也对……”
茶锦想了想,他们途径这座峡谷,一是不愿绕路,二是盯上了那血炎狼王。
目的并非是为了救人。
既然如此,对方哪怕是忘恩负义,也都已不重要。
“走吧。”
苏奕收起御玄剑,迈步前行。
刚走出这座峡谷,就见战袍男子一行人已走上来。
“多谢公子之前仗义相救。”
战袍男子率先拱手开口。
他所言句句发自内心,本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谁想到苏奕大发神威,剑破狼群。
就凭苏奕之前展露出的力量,就让他断定,这少年定来历不简单。
尤为令人吃惊的是,这少年还无比年轻,聚气境修为而已,掌握的力量却比一般宗师都厉害,放眼大周境内,也称得上是绝世之辈。
其他四名扈从角色也纷纷见礼。
茶锦心中暗自鄙夷,刚才还趁机逃走,现在却感恩戴德,何其可笑。
“我本就不是为了救你们,不必多谢。”
苏奕淡然道。
“瞧瞧,我说中了吧,非亲非故的,他哪可能是为了救我们?依我看,也不必感谢什么。”
那石榴裙少女冷哼道,“更何况,刚才若不是我们牵制那些血炎狼,他们怕也不可能那般容易地杀死狼王了。”
“你说什么,若不是我们,你们哪还有命?不知感恩倒也罢了,怎还能说出这等话?”
茶锦忍不住开口了。
这少女何其可笑,救你们是顺手为之,不救你们也是应该的,结果还蹭鼻子上脸了。
连战袍男子都有些尴尬,正要解释什么。
却见苏奕已挥了挥手,道:“和他们计较做什么,走吧。”
“站住!”
谁曾想,还不等他离开,那石榴裙少女已怒气冲冲道,“你们听清楚了,我们自始至终从没有开口跟你们求救,凭什么就要对你们感恩戴德?”
苏奕神色平淡。
这就叫畏威而不怀德。
深陷狼群重重围困时,这少女哪敢这般放肆?
如今安全了,就气焰骄横,分明是是自恃身份煊赫,才敢这般不知好歹。
苏奕懒得理会,抬脚就走。
他此次出手,本就不是为了救对方,也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感恩。
可看到他没有反驳,并且还要离开,石榴裙少女却似认为苏奕理亏,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许走!”
苏奕眉头微皱,转过身,直视这少女,淡然道:“哦,你还想说些什么?”
气氛莫名压抑许多。
战袍男子似察觉到不妙
,道:“小姐,天色快黑了,大人他们还在羊枯镇等着呢。”
这是提醒石榴裙少女别闹了,赶紧离开。
也是在无声地告诉苏奕,他们这边还有大人物在羊枯镇等着,最好别把事情闹大了。
苏奕唇边不禁掀起一抹冷峭弧度,静默不语,唯独眼神看着那石榴裙少女。
“乔长老,咱们明明占着理,为何要走,这岂不是显得咱们理亏了?”
石榴裙少女双臂抱在胸前,姿态很高,迎着苏奕的目光,傲然道,“我们此次进山,本就是要猎杀那血炎狼王,它虽被你杀了,可战利品不能由你一人占了。毕竟,刚才我们也算起到了牵制的作用。”
苏奕眼神愈发冷淡,道:“这么说,你是打算让我把战利品也分你一份?”
石榴裙少女坦然道:“这不是你应该的吗?”
茶锦听到这,都差点气笑了,只觉一股怒气猛地冲上心头,忍不住想教训这不知好歹的少女一顿。
战袍男子暗呼要糟。
他身边这位小姐,从生下来就被整个宗族乃至周围的人捧在手心。
她是衮州五大顶级世家之一洪家族长之女,其外公是大周外姓九王之一的“白眉王”蔡京海,其外婆出身大周皇室,其祖母是天元学宫一位退隐多年的长老……
这让她自幼就如一颗璀璨明珠,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众星拱月般拱卫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脾气难免就骄纵了一些。
也只有在和她同一个圈子的贵胄子弟中,她才会矜持而谦虚,收敛身上的气焰。
不等战袍男子开口,石榴裙少女就继续道:“当然,我承认你们的出现,也算帮我们解围了,你把战利品拿出一半,我可以拿钱来换,绝不占你半点便宜。”
苏奕淡然道:“可以,拿一万颗二阶灵石来换,少一颗都不行。”
全场一寂。
一万颗二阶灵石!
这就是搁在衮州顶级世家中,都称得上一笔天文数字了!
“我好心好意,你却竟狮子大开口,是不是太过分了?”
石榴裙少女恼火道。
她这话一出,战袍男子暗暗叫苦。
大小姐,你怎能和这样一位剑破狼群的强者说话?
你出身纵然再显赫,可在这荒山野岭之地,若真激怒对方,只怕谁都别想再活着离开了!
苏奕淡然道:“机会我给你了,你却不要,那就最好别再试图挑衅我,否则,你真的会死的很难看。”
说罢,他转身而去。
茶锦连忙跟上。
石榴裙少女气得浑身哆嗦,正要开口,就被战袍男子一把拉住胳膊。
他神色肃然,沉声道:“小姐,前方就是羊枯镇,为何非要在这荒郊野岭之地跟人怄气?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大人他们哪可能饶恕了我等?”
石榴裙少女玉容明灭不定,半响才咬牙道:“罢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才懒得和这种人计较。”
战袍男子暗松一口气,心中发誓,以后打死也不陪着这位千金大小姐外出狩猎了,遇到寻常人倒也罢了,一旦遇到无法无天的狠茬子,那简直就是要命!
其他四位扈从也轻松下来。
搁在衮州城的话,他们什
么都无所畏惧,哪怕就是惹到更可怕的对手,可只要报出小姐的家世和名号,事情必可迎刃而解。
可在这荒郊野岭之地,就完全不一样了。
万一刚才那青袍少年心生歹意,他们这些人怕都不够杀的……
“走吧。”
石榴裙少女却似浑然不知道这些,她一脸悻悻地朝远处行去。
战袍男子他们连忙跟上。
……
“公子,我刚才还以为您会怒起杀人呢。”
茶锦轻声道。
山野渐渐变得平缓,远远地,甚至能看到一座城寨的轮廓出现在山脚下。
“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罢了,还不至于让我动怒。”
苏奕淡然道。
说起来,袁珞兮也很刁蛮任性,但她骨子里却也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
与之相比,刚才那石榴裙少女明显被宠坏了,颐指气使,我行我素,完全没什么阅历可言。
也不能说对方蠢,所处的位置和生长的环境不同,往往会导致认知上的巨大差距。
毕竟,这次若换做是其他武者,怕是早被石榴裙少女一行人的气焰吓到,不敢不敬。
这样的话,也就不可能会发生冲突和摩擦。
“若论身份,我也不见得比她差了,可也断不会像她那般,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
茶锦嘀咕道。
“人世百态,恰如世事千重,皆有不同,通俗而言,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苏奕淡然道,“刚才那点小事,还不算什么。”
交谈时,两人已沿着一条明显由人力开辟出的山间路径走下去,清楚看到了远处有着一座城镇。
夜色已悄然降临。
城镇不大,但也已华灯初上,喧嚣热闹的声浪远远地传来,也带来世俗人间的气息。
时隔多天,从那荒无人烟的山河中走出,乍看到这人间烟火,茶锦也不由一阵恍惚。
在她怀抱中,赤焰碧睛兽探头探脑,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显得很好奇。
这就是羊枯镇,紧挨着莽莽群山,距离衮州城只有八十里地,虽是一个镇子,却极为繁华。
常年有许多来自衮州城的武者汇聚于此,或进山猎妖,或采撷灵药等等。
“今晚就在此地找个客栈歇息,明天去衮州城。”
说着,苏奕已施施然朝羊枯镇内行去。
茶锦紧随其后。
她浑没有注意到,经历了这一场由云河郡城开始,横贯八百里茫茫山河的漫长步行之旅后,在对待苏奕上,内心早已悄然发生许多微妙的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遇到麻烦和危险时,已不自觉地开始视自己为苏奕同一阵营的人,为其忧而忧,为其怒而怒。
最初时的芥蒂、仇恨、抵触和恐惧,都似早已在这一路的跋山涉水中一点一滴的消磨一空。
苏奕和茶锦刚进入羊枯镇没多久,石榴裙少女一行人也已返回。
他们径直来到羊枯镇东边一座依山傍水的山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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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冥冥天注定 他乡遇故知
山庄占地规模极大,修有亭台楼榭、廊桥水塘。
其中一座殿宇中,灯火通明。
俞白廷端坐上首之位。
他是衮州城五大顶级世家之一俞氏之主,权柄滔天,威慑衮州六郡。
若在整个衮州境内选出十个最有权势的人物,俞白廷足可稳占一席之地。
他一席宽袖长袍,面容清奇,柳须飘然,手握一串念珠,笑容温煦,一对细长的眸炯炯有神。
大殿中央,正有一名老奴在禀报消息:
“大人,再过十余天,由总督大人向天遒发起的‘茶话会’就将拉开帷幕。”
“衮州城五大世家中,赵、白两家已明确表态,会支持淮安郡郡守‘张凌宇’担任新衮州总督一职。这也就意味着,这两大世家是站在了二皇子那边。”
“除了这两家,薛家还不曾表态,郑家据说如今和六皇子走得很近……”
听到这,俞白廷挥手道,“这些消息没有任何意义,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任何表态都是瞎扯淡。归根到底,这就是二皇子和六皇子在争这衮州总督的位置罢了。”
老奴轻声道:“大人,总督向天遒正在等您的回话。”
俞白廷思忖片刻,道:“向天遒是二皇子阵营中的一员猛将,他这是打算在卸任之前,把那个张凌宇扶持上位,想来这也是二皇子的意思……”
他抬起头,目光看向老奴,道,“这样,你传我口信,告诉向天遒,我们俞家的态度很简单,谁赢了,我们支持谁。”
老奴一呆,旋即钦佩道:“大人英明!”
俞白廷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什么英明,这样做唯一的好处是,不至于卷入两位皇子的斗争中,坏处则是,一旦弄不好,反倒会把这两位皇子都得罪了。其中分寸,可不好拿捏。”
顿了顿,他眉宇间浮现一抹睥睨之色,“不过,我们俞家也不惧怕这些,在这衮州城内,无论二皇子,还是六皇子,都不敢和咱们撕破脸了!”
说到这,他挥了挥手,“你去吧。”
那老奴刚离开大殿不久,那穿着石榴裙的少女径直走了进来,道:“父亲,我回来了。”
在她身后,还跟着那战袍男子。
俞白廷打量了少女一眼,不禁问道:“丫头,你为何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石榴裙少女正是他的女儿俞霜凝。
俞霜凝撇嘴道:“父亲,您不知道,我今天碰到一个可恶的家伙,总算明白什么叫挟恩自重了。”
俞白廷一怔,目光看向战袍男子,道:“乔冷,发生了何事?”
战袍男子乔冷暗叹一声,便把今日在峡谷中遭遇血炎狼群的事情一一说出。
并未隐瞒,也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只不过省略了一些细节。
听罢,俞白廷皱眉道:“一个聚气境初期的少年,杀了血炎狼王?”
乔冷点头道:“的确很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真的,我怀疑那少年也大有来历。”
俞白廷轻轻捋须,问道:“丫头,你心中为何会不痛快?”
俞霜凝气鼓鼓道:“我可没说不感谢那家伙,可我最烦的就是拿恩情来压我。父亲您可不知道,为了那点战利品,那家伙竟还狮子大
开口,跟我要一万颗二阶灵石!”
俞白廷眼眸微眯,旋即笑起来,道:“算了,些许小事而已,更何况,人家毕竟救了你们,于情于理,咱们都得忍让一些。”
“我自然不会跟他那等人计较。”
俞霜凝傲然道。
又闲聊了片刻,俞霜凝便转身而去。
乔冷则被留了下来。
“你再跟我说一说事情经过。”
俞白廷神色已变得威严起来,一对细长的眸盯着乔冷,让得后者顿感压力倍增。
于是,乔冷又把一些细节也一一说出。
“你觉得,那青袍少年会否是故意接近霜凝的?”
俞白廷沉默片刻,忽地开口道,“否则,这件事未免也太巧了。”
乔冷一惊,道:“大人怀疑那青袍少年别有用心?”
“在衮州城内,谁都清楚,这丫头是我的心头肉,眼下二皇子和六皇子为了一个总督的位置斗法,已搅得衮州城暗流涌动。这时候,一个实力极强大的少年,却突然出现,巧之又巧的救了霜凝,这让我如何能不起疑心?”
俞白廷神色淡漠。
“大人的意思是?”
乔冷轻声问。
俞白廷淡然道:“你不是说,他们如今也在这羊枯镇吗,那就去探一探他的底细。”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和闻老一起,带一些珍贵的灵药一起,以报恩的名义,去见一见此人。”
“我只一个要求,不管他什么身份,什么用心,让他不要再试图接近霜凝,否则,我俞白廷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罢,他眸子中冷芒一闪,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可怖的威势。
护犊情深,大抵如此。
乔冷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只是离开殿宇后,他心中不禁一叹,他知道族长的怀疑有道理。
可是,他自己却不认为,那青袍少年是别有用心。
不过,乔冷也清楚,自己人微言轻,说了也没用。
……
福祥客栈。
一层大厅内。
陈金龙正在和一群宗族子弟饮酒。
“陈兄弟,这么说,你此次前来衮州城,是要参加天元学宫的考核?”
一个华袍青年笑问道。
“正是。”
陈金龙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中却颇为苦涩。
若不是在云河郡城待不下去了,谁甘心远离家乡,跑到这衮州城厮混?
有人举杯,笑道:“以你的才情和资质,肯定有机会通过考核,等你成了天元学宫的传人,何愁无法青云直上?来,咱们再共饮一杯!”
陈金龙笑着举杯,他目光不经意一瞥客栈大门处,登时浑身一震,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呛得满脸涨红。
内心则掀起惊涛骇浪。
这家伙怎么来了!?
老子这次离开云河郡城,本就是为了躲得远远的,省得再和这煞星见面,可他妈的老天也太不开眼了吧?
“陈兄,你这是看到谁了,竟激动成这样子?”
有人说着,目光一扫,忽地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原来是看到大美人了!我的乖乖,也太漂亮了吧?”
同一桌的其他人都不禁下意识看去。
就见客栈入口的柜台前,立着一男一女,男子一袭青袍,模样俊秀,淡然出尘,没什么可关注的。
而当看到那女子时,所有人眸子一亮,露出惊艳之色。
那女子也一袭宽袖青袍,乌黑长发盘髻,鹅颈纤秀,姿容绝美,如羊脂玉般细腻的白皙脸庞虽不施粉黛,却素净而明艳。
尤其是一对眸,顾盼之间,神采流转,盈盈若秋水,似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就连那身影都曼妙绰约之极,肩若刀削,腰如束素,风姿绝代。
这一刻,原本热闹的一层大厅内,声音都小许多,许多男子的目光都纷纷投看了过去。
这样的绝世美人,搁在这羊枯镇中可太罕见了。
可陈金龙却如鹌鹑似的,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根本不敢回头,心中默念,千万别被那煞星发现了,千万别……
旁边的华袍青年眼神暧昧,笑呵呵道:“这两人定然是刚来羊枯镇,模样可陌生的很,诸位瞧好了,我去会一会他们,帮你们摸摸底。”
他长身而起,就要走过去,却被陈金龙一把拽住,狠狠拉回座椅上。
华袍青年一呆,就见陈金龙咬牙启齿压低声音,恶狠狠骂道:“你他妈知道那人是谁吗?还敢打他身边女人的主意,找死也不要牵累我们!!”
若不是碍于场合,他都恨不得一巴掌抽在华袍青年脸上。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如此找死的,老子简直哔了狗,怎么就认识这样一个蠢货?
华袍青年被骂得一脸懵,呆呆道:“可……可他已经走过来了。”
“嗯?”
陈金龙一怔,旋即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脊椎骨尾部直冲上脑门。
就在此时,在他身后,一道讶然的声音响起,“你不是那个……”
不等苏奕说完,陈金龙噌地起身,转过身时,满脸都是谄媚惶恐的僵硬笑容,道:“哈,原来是苏公子,我是陈金龙啊,您竟还记得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他结结巴巴,浑身发僵,哪里是受宠若惊,完全就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他那些同伴也察觉到不妙,惊疑不定,这家伙是谁,竟把陈少吓得这样子?
苏奕道:“你怎会在这里?”
“我……我……我打算去参加天元学宫的考核,今日也才刚抵达这羊枯镇……”
陈金龙都差点哭出来,他哪能说就是为了躲你苏奕,才会背井离乡,打算远远地躲到衮州城去?
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碰上了……
苏奕道:“还真是巧了,我也刚抵达这羊枯镇,你打算何时前往衮州城?”
“呃……我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
说到这,陈金龙忽地意识到不对劲,他问这个作甚?难道……
就见苏奕就点了点道:“如此正好,他乡遇故知,也算一桩喜事,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同行。”
说罢,他转身而去。
陈金龙如遭雷击般,傻眼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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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掐指一算,只欠最后一个五更了,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