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章:残忍真相
夜色浓稠的仿似化不开的墨汁,寒风过境,袭来一阵刺骨冷意。
沈清柚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竹院的,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宛若浸泡在一片冰壶之中般麻木。
站在院门前,她忽然抬眸看了一眼,暗自吐了一口浊气,这才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走了进去。
“你们主子呢?”极力压制着体内的波潮暗涌,她淡淡的问道。
幸好夜色过浓,加之沈清柚处理了一下,云峥倒是未曾注意到她面上那道浅淡的巴掌印。
“方才回来,正在里屋歇息。”
她嗯了一声,似想到什么,抬起的手又垂了下来。
云峥觉得有些奇怪的问道:“世子妃怎么了?”
沈清柚转身看向无尽的夜色,说道:“突然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自家转身入了侧屋的世子妃。
虽然有些莫名的奇怪,但他却未曾多想。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沈清柚仿似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顺着门跌坐在了地上。
徘徊不下眼泪亦是滚落了下来。
“云峥,看见世子妃吗?”端着食盅孟拂见了云峥连忙走了过来。
回神过来,云峥眉头一皱,睨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跟着世子妃的吗?问我作甚。”
孟拂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道:“方才世子妃做了一些糖葫芦送去给穆姑娘,吩咐我去膳房熬了一些甜汤,我送去穆姑娘小院的时候,没见着人。”
嗯,是他想多了,孟拂没有玩忽职守。
云峥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旋即指了指漆黑的侧屋道:“世子妃方才回去休息了。”
孟拂咦了一声,世子妃吩咐自己去熬甜汤,这还没喝呢?怎么就睡下了?真是奇怪。
出了萧府,思绪混乱的穆瑶只知一直往前跑,忽然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她迎面直直的扑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望着漆黑的街头,无边的夜色,又是大哭又是大笑起来,就好似疯魔了一般。
忽然,泪眼朦胧的眼底毫无预兆的映入了一双精巧的绣花鞋。
“穆姑娘,别来无恙啊。”
温和却不含一丝温度的嗓音自头顶传来,穆瑶怔怔的凝眸望去。
眼前的人一袭绿衫,明媚的小脸上不见丝毫情绪。
穆瑶狼狈至极的爬起身来,惨白无色的小脸上皆是淡漠。
她淡看了她一眼,并无搭理她的丝毫兴致。
如今的她内心一片荒芜,世界这么大 ,却没有她的归宿。
将对方的灰败绝望之色尽收眼底,玲珑心下一阵冷笑的道: “今日在一品香,不知穆姑娘是否还记得,我手底下的一个小厮撞到了你?”
此言一出,那沉寂如死水的眼眸方才出现了一丝碎裂。
穆瑶直直的望着她,嗫嚅了一下唇瓣,方才有气无力的道:“记得。”
玲珑的眼底掠过了一抹精光,旋即满脸的同情之色:“想来穆姑娘已经看过那封信函了。”
闻言 ,穆瑶不禁身子微颤。
见状,玲珑继续说道:“之前在莽荒城,我之所以会不辞而别,其原因穆姑娘想必也略知一二,如今在长安与阿浔相遇,阿浔便写了封信函,欲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可途中出了点意外,信函落到了穆姑娘的手中,所以阿浔又亲自跑来跟我解释了,那信函之上的内容想必穆姑娘也看过了,对此,我只能代表阿浔跟穆姑娘道歉。”
穆瑶大脑空白的看着眼前微微躬身的女子,赫然笑了起来,哪怕早就知道自己只是玲珑的替身,她都未曾这番,可如今却是让她心死莫过于心哀。
她不仅仅替身,更是一枚被顾南浔跟叶小七玩弄于鼓掌的棋子。
她终于知道当年她让叶小七跟她一起去天下第一庄时,叶小七为何不愿了,亦是知道当年顾南浔为何对她如此的关心,原来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
心死也不过转瞬之间。
“不必了。”冷漠的说完,穆瑶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女子渐渐淹没在夜色之中的身影,玲珑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看样子,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夜深了,宋致远本来就要睡下了,门外却陡然响起了管家刘伯的声音。
“王爷,一位姓穆的姑娘有要事求见。”
穆姑娘!
闻言,宋致远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原本的睡意也瞬间一驱而散。
一路而来,方才进屋,便只见一袭粉衣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方桌上 ,出神的盯着不远处的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细看之下,他方才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哭过。
又是这么晚过来,难道发生了什么?
心下想着,他放软着嗓音唤道:“穆姑娘。”
混沌的眸光慢慢凝聚在了一起,她轻抿了一下唇瓣,方才斟酌着措辞道:“王爷,我……能在此借宿一晚吗?”
望着女子眼底的无措不安,宋致远差点按捺不住的追问出来,可见着她状态不佳,他却是生生憋了回去。
“好。”
整整一夜,沈清柚都是半梦半醒的。
一早醒来,有些头昏眼花的难受。
孟拂端着热水推门走了进来。
“瑶瑶回来了吗?”沈清柚略微紧张的问道。
孟拂将热水放下,迟疑的问道:“世子妃跟穆姑娘是怎么了?听前院的丫头说,穆姑娘自昨晚出去,便没回来过。”
沈清柚面色微变,整个人又瘫软成了一团。本来她身子就不好,如今这情况下,一张小脸已然透着几分病态的惨白之色。
梳洗之后,沈清柚特地吩咐孟拂在她脸上多点了一些胭脂。有了脂粉的遮掩,那张小脸方才看着气色好一些。
萧成钰将剔了刺的鱼肉放到了她的碗里,问道:“在想什么?”
涣散的眸光恢复了些许神采,沈清柚淡看了他一眼,牵动着嘴角不动声色的露出了一抹温婉浅笑。
“在想一年还剩下几日。”
他的面色忽然僵了一下,时至今日,她还是想着离开之事。
“对了,那张文书,你放到哪里去了?”
他忽然看向了她,古井无波的眼底翻涌着暗潮,仅是一眼,却仿佛漩涡将她席卷而去。
心头涌上了一阵凉意,她硬着头皮道:“要不你把文书先交给我保管着?”
他眼眸微眯,仿似藏着嗜血的野兽。
“理由?”
他的眼神真是太吓人了。
沈清柚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沉吟片刻道:“你保管了那么久,该我保管保管了。”
这个理由,怎么听都不像是理由,奈何对方却是一口应下了。
“好。”
望着男人起身离去的背影,她不由打了个寒噤,光看背影都让人冷的瑟瑟发抖。
只是这次萧成钰竟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未过多时,云峥便将文书送了过来。
“世子妃,属下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与否?”云峥面含纠结之色的问道。
沈清柚将文书小心点收了起来,不紧不慢的道:“问吧。”
“主子对世子妃这么好,世子妃还是想要一年之后离开主子吗?”云峥踌躇的问道。
里屋陷入了一阵沉默,半晌,沈清柚方才淡淡的说道:“这与好或不好无关。”
这是什么意思?
云峥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257章:策划反击
“你同瑶瑶说了什么?”一进屋,沈清柚就语气凌厉的问道。
拨弄着琴弦的手滞在了当场,片刻之后,又恢复了过来,随着琴音款款泄出,顾南浔方才疑惑的淡笑道:“在下不知叶姑娘问这话是何意思?”
那双眼睛明明盛着笑意,却不含丝毫的温度。
很显然对于沈清柚的质问,顾南浔有些不悦。
不过事到如今,沈清柚可没那么多的顾及,索性开门见山的道:“瑶瑶知道了当初在咸阳城的真相。”
什么?
手下的一根琴弦毫无预兆的断了,白皙的指尖慢慢渗出一股血色来,滴落在了琴面上。
顾南浔却无心处理,而是面色微沉的看向了沈清柚。
“谁告诉她的?”
见状 ,沈清柚却是有些疑惑,看顾南浔的模样,不像是装的,不过也不能排除是他演的太好了。
否则当年此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他们二人都未说,瑶瑶又是怎么知道的?
嘴角渐渐泄出了一抹冷意,沈清柚嗤笑道:“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不是顾庄主,难不成还有第三人知晓?”
闻言,顾南浔的一张脸黑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正欲出口反驳,却忽然想起了知晓此事的第三人。
当初在北漠寻到玲珑时,穆瑶刚好也抵达了北漠莽荒城,与他们碰了正着,未免玲珑误会,他只得将全部真相的来龙去脉悉数告知了玲珑。
此事事关重大,他与叶小七自然不可能告诉穆瑶真相 ,那么唯一有可能的,便只剩下玲珑。
只是这么做,于玲珑而言并无任何意义。
潜意识的,顾南浔还是不愿相信是玲珑将此事告诉了穆瑶。
“此事,在下会查清楚,给叶姑娘一个交代。”
无论何时,哪怕天塌下来,顾南浔总是云淡风轻,笑看风云的模样,如今露出这番冰冷的神色来,想来瑶瑶知晓此事的过程并不简单。
或者真的有第三人知晓当年的真相也说不一定。
怒色横生的面色松缓了几分,沈清柚自衣袖中摸出了一张很皱的信函,沉声说道:“这是你写的?”
顾南浔的脸色始终沉着,他拿过来扫了一眼,眸光瞬间折射出了一抹刺骨的寒意。
“不是。”
既然不是,那字面上口吻却是指向了顾南浔,且这信中提及了一个人的名字——玲珑。
曾经她问过萧成钰关于顾南浔跟玲珑的事,由此也知晓了这个玲珑的来路。
“玲珑如今也在长安?”
顾南浔眸光微闪,问道:“你怎么知晓玲珑的?”
沈清柚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漫不经心的嗤笑道:“我问的萧成钰。”
难怪,乖难怪她会知晓玲珑的存在。
见他略微有些失神,沈清柚拔高了声音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玲珑的确在长安。”
得到顾南浔肯定的答案,沈清柚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难怪自北漠回来瑶瑶便整个人都很不对劲,甚至很抗拒见到顾南浔,想来与玲珑也在长安有些关系。
“那这封信函,顾庄主怎么看?”她冷下脸问道。
顾南浔沉吟片刻道:“两日之后,在下会给叶姑娘一个交代。”
若真的是玲珑……
事到如今,就是赶快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搅局。
沈清柚不可置否的微微挑眉,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整整一夜,穆瑶几乎没有合上眼睛,脑中全是那信函上字。
她没有直接去质问顾南浔,因为那样只会显得她可笑至极。
本身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替身跟棋子,仅此而已。
但若是让她就此作罢,她怎能甘心?若非那封巧合之下的信函,恐怕她这一辈子就像一个傻子一样活着。
愤怒犹如狂潮将最后的一丝理智全然覆没,她也要让他们尝尝她所遭受的痛苦。
转念一想,穆瑶却又焉败了下来。
如今以她的身份拿什么跟身为天下第一庄的顾南浔,还有身为萧府世子妃的叶小七斗?
她连唯一证明她身份的龙腾玉珏都落到了他们手中,她说的话,有谁会相信?
颓然的无力迅速席卷而来,同那狂涨不下的怒恨交织在了一起。
这时,屋外却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穆姑娘。”
繁杂的思绪瞬间被打破,漆黑不见底的眼底浮现了一抹亮光,或许她还有别的选择。
沈清柚走后,顾南浔即刻动身去到了长安驿站。
他的身法极好,以至于窜入了公主的房中,都未曾有人察觉到。
“玲珑。”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躺在榻上还在蒙头睡觉的女子被扰了清梦,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女子睡眼朦胧的朝声源去看去,不满的呵斥道:“没看到本公主还在睡觉吗?不想死的,滚出去。”
闻言,顾南浔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未睡醒的玲珑的确会发些小脾气,但绝不会用这番口气说出这种话来。
想起今日自己前来的本意,顾南浔未去深究这一小细节,而是又唤了一声玲珑。
睡意被搅得一驱而散,视线也渐渐明晰了起来,当看到眼前的人时,她眸子骤然亮了起来,就跟布满了万千星辰似的。
“阿浔,你怎么过来了?”
女子娇俏的模样,让顾南浔的眉眼之间不觉多了几分柔软。
“有事。”
闻言,女子眨了眨眼睛,一骨碌的坐了起来,索性她是睡午觉,身上的衣衫到也未脱。
“问吧。”
见女子坐的笔直,小手放在小腿上,一副乖巧的模样,男子眼底的温柔越发旺盛。
旋即他自袖中拿出了那封沈清柚给他的信函。
玲珑眸光微闪,问道:“这是阿浔给我写的情书吗?”
顾南浔怔松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不是,你先看看 。”
玲珑哦了一声,作势就将信函取了过来。
“还说不是你写给我的?”
看完之后,玲珑眉目含笑的咕哝道,小脸上是清晰可见的红晕。
顾南浔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看玲珑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那这封信函是怎么回事?
“玲珑,这几日,你见过穆瑶吗?”
玲珑摇了摇头道:“自那次狩猎匆匆一眼后,就没见过了。”
那穆瑶是如何知晓这些真相的?一时间顾南浔忽然疑惑了……
258章:为之动摇
“穆姑娘说的是真的?”宋致远大惊失色的问道。
穆瑶眼眶微红的看着将信将疑的宋致远,一字一句的道:“真的。”
宋致远彻底呆怔住了,象征墨府长女的龙腾玉珏竟然是穆瑶的,如今的墨府长女竟然是冒充的?
在咸阳竟发生了如此荒唐的事。
“小女如今已然走投无路,除了王爷,我真的不知道该去求谁。”
女子声泪俱下的声音将宋致远飘忽将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致远连忙将人扶了起来,神色有些犹豫不决。
穆瑶口中冒充墨府长女的女子可是自家表弟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若是她帮助穆瑶揭破了这场骗局,那如今的“墨念初”定然会遭遇灭顶之灾。
以表弟对其的在乎,恐怕与他反目也说不一定。
可眼前这个女子却是自己一眼倾心的女子,遭逢这番变故,他又不能袖手旁观。
见他迟疑不定,穆瑶的眼底掠过了一抹落寞,旋即苦笑道:“是小女为难人了,王爷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复杂的眼底倒映着女子转身背影,宋致远垂于两侧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他不敢轻易决定……
秋风掠过,长街上的人不禁拢了拢衣衫,脚下越发的麻利起来。
形单影只的女子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饶是秋风刺骨,她却仿似没有感觉一般怔怔出神。就连撞到人身上亦是未曾有何反应。
“穆姑娘。”
涣散的眸光渐渐凝聚在了一起,穆瑶顿下脚步,抬眸怔怔的看了过去。
眼前的女子一袭利落的黑色劲装,神情冷漠异常。
这个人她并不认识。
将对方的防备尽收眼底,黑衣女子冷声道: “有人想见你。”
穆瑶怔松了一下,问道:“什么人?”
闻言,黑衣女子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帮助穆姑娘报仇的人。”
穆瑶的神色登时间出现了一丝松动。
穿过长街,穆瑶跟着女子拐入了一条小巷之中,小巷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间清幽异常的小院。
门是虚掩的,一推便开了。
院中的布置极为清幽雅致,只是心思繁重的穆瑶却无心欣赏,而是垂敛着眸光,一言不发的跟着走。
“穆姑娘,这几日可还好?”
清冷的声音拉回了穆瑶的思绪,抬眸四下一扫,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原来已经走进了一间布置简单的屋里。
而声音的来源,正是方才引她进门的黑衣女子。
这声音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玲珑?”穆瑶看着眼前的女子背影,眉头皱在了一起。
随着一阵轻笑,黑衣女子转身的同时,动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给取了下来,当下一张清秀娇俏的小脸登时撞人眼帘。
此人正是玲珑。
穆瑶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冷冷的睨了一眼面含笑意的玲珑,作势便要往外走,岂知方才走了一步,便被玲珑给唤住了。
“穆姑娘难道不想让欺骗你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闻言,穆瑶背脊一僵,整个人顿在了原地。
她如何不想?她将那两个人视做此生最重要的人,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联合起来欺骗她,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恨,她如何不恨?
细嫩的掌心掐出了清晰的指甲印,她面色阴沉的转过身来,看向了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玲珑。
“玲珑姑娘会这么好心?”
虽然报复心切,可是她也不傻,玲珑是顾南浔心爱之人,能为了她这么一个不噶相干的人背叛顾南浔吗?
那双仿似能将人心透彻的眸光自女子的身上一扫而过,玲珑皮笑肉不笑的道:“要说你我皆是天涯沦落人,我又何必欺骗你呢?”
穆瑶神色一凛,问道:“什么意思?”
玲珑的神色一下黯淡起来,将那一抹被欺骗的愤恨演绎的恰到三分好处的道:“穆姑娘难道看不出来吗?”
穆瑶眉头一紧,一瞬不转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玲珑眸光微闪,自嘲自哀的道:“在我失踪的这几年里,阿浔他已然变心了,虽然追至北漠寻我,但那也只是他心下的一个执念,在北漠的那几日,无意中从他口中得知了咸阳的事情,亦是从他口中第一次知道了叶小七的存在。”
“阿浔他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叶小七。”
说完,那眼泪已然模糊了视线。
穆瑶神色晦暗的看着泫然欲泣的玲珑,心下却是乱做了一片。
“不……不可能……”
玲珑冷笑了一声,赫然抓住了穆瑶的肩膀,一字一句的道:“你想想若不是喜欢上了叶小七,又怎会费尽心思帮她?你以为名扬长安的意兴酒坊真是叶小七的一人之力吗?这背后还有阿浔的手笔。”
闻言,穆瑶却是面色微凝,这一切一切联系在一起,似乎却是这样。
否则顾南浔明知那龙腾玉珏象征着墨府长女的身份,却还要给叶小七?
他们二人非亲非故,顾南浔能帮忙至此,为了什么?难道真如玲珑所言吗?
见差不多,玲珑忽然抬起头,紧抿了一下唇瓣道:“我知道穆姑娘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过来,若是想好了,随时可以到长安驿站寻我。”
泪眼朦胧的看着女子的背影,穆瑶身形踉跄了一下,身子仿似一瞬之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玲珑。”她跌坐在地上,朝女子的背影高声唤道。
闻声,玲珑满覆泪痕的面上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穆姑娘想好了?”会转过身,玲珑含泪笑道。
穆瑶的面色微变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如斯的平静。
“一日之后,我们这里见。”
玲珑轻抿了一下唇瓣,缓缓道:“好。”
萧府,竹院。
自穆瑶离开萧府起,沈清柚的眉头就未曾完全的舒展开过。
此事事关重大,知晓云峥与孟拂都是萧成钰的人,于是在穆瑶的这件事上,沈清柚的做的可谓滴水不漏,未曾走漏半点风声,以至于萧成钰询问孟拂,也探听不出半点由头。
短短两日而已,如今的沈清柚看着憔悴不已。
萧成钰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终于忍不住问道:“有心事?”
沈清柚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浅笑:“近来酒坊的生意上遇到了一点小问题罢了。”
她如今的这番模样,说是没事,恐怕鬼都不信,更何况是心思透彻缜密的萧成钰?
“需要帮忙吗?”他问道。
繁重的眸底泄出了一抹柔软,她轻笑道:“不必,小事而已,我能解决。”
到底是拒绝了他。
他眸光微暗,沉声道:“不要逞强!”
依她的脾性而言,若非遇到什么大事,绝无可能是这番模样。
她眸光柔和的望着他,心下动容不已。
“有萧世子顶着,我自然是不会为难自己。”
闻言,他的面色方才好看了一些。
“主子。”云峥脚下生风的走了进来。
古井无波的眸光自云峥的面上一扫而过,萧成钰淡看向了一旁的沈清柚。
259章:心如死灰
云峥转身关上书房的门,看向不紧不慢的坐到书案前的男子,两眼放光的说道: “主子,有些眉目了。”
两指时有时无的摩挲着,萧成钰眸光微暗,沉声的道:“说下去。”
“上次猎场暗杀有两路人马,这是从顾庄主抓获的那人身上找到的。”
说着,云峥自怀中摸出了一只布袋,恭敬的递到了萧成钰的跟前。
打开的布袋的瞬间,一股夹杂着药味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凝眸望去,那袋中赫然放着一块血淋淋的皮肉,皮肉之上刺着一个显眼的印记——人形骷髅。
萧成钰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
这个人形骷髅指向的只有一个人——魔教护法高焕。
皇家猎场是什么地方?魔教的人竟能混入进去,还做到了这番模样悄无声息。看来魔教的人已然渗透到了朝廷之中,且地位还不低。
“继续查。”
听着自家主子冰冷至极的声音,云峥打了个哆嗦,神色凛然的应了一声是。
趁着萧成钰走后,沈清柚支开了孟拂之后,独自出了萧府。
近来沈清柚的状况就不好,孟拂不敢掉以轻心,明是顺应沈清柚的意思去办事,却是在半路悄悄返回。
哪怕心思繁重,可沈清柚何其的机敏,走到一半,便发觉身后有人跟着。
她眸光微沉,余光一扫,便拐进了南街。
南街有个集市,鱼龙混杂,来人甚多。
孟拂眼珠子幽幽一转,跟着拐进了南街。
沈清柚不紧不慢的走着,心下却是思量起了对策,陡然,她心下来了主意,自怀中摸出银袋,抓着一把碎银子向天上抛去。
“捡银子咯。”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了一声。
于是过往的人皆一窝蜂的围堵了上去,沈清柚眸光微凛,趁机溜了。
至于孟拂却是被人潮给阻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世子妃消失在人潮之中。
她暗自咬牙,本想动用轻功,但以世子妃的机敏,一招不慎,可能会被发现,思及此,孟拂只得暗自吐了一口浊气。
出了南街之后,沈清柚雇了一辆马车,一路朝相反方向的醉仙楼而去。
醉仙楼的一楼坐着一些打尖的人,不起眼的角落里,女子提着酒壶一盏皆一盏的喝着,那双本该星光璀璨的眼里布满了万千阴霾。
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前一后踏进门来的一男一女。
回想玲珑的话,穆瑶的眼神一下子阴沉的可怕。
等女子跟男子上了三楼半晌之后,穆瑶找到了店里的一个小厮,大方的扔了一锭银子过去。
小厮欣喜若狂的将银子放进了袖中,小心的凑近道:“不知姑娘有何事需要小的帮忙?”
穆瑶容色微冷的朝小厮勾了勾手指。
小厮眼皮子一跳,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三楼雅间内。
“两日之期已到,不知顾庄主的交代在何处?”沈清柚冷冷的问道。
顾南浔不紧不慢的斟了一盏茶,淡声道:“此事与玲珑无关。”
“所以呢?”沈清柚心下来气,语气也凌厉了许多。
顾南浔轻抿了一口茶水,一双桃花眼倒映着女子怒色横生的小脸,一字一句的道:“当初叶姑娘就该想到今日的到来。”
言外之意,她的指责显得可笑不已。
沈清柚面色难看的笑了笑:“虽是如此,但也并不是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于瑶瑶而言是最为残忍的一种方式,试想被两个信任的人同时背叛,那种锥心之痛,当是如何?
她不敢相信,亦是不敢去想,此刻的瑶瑶该如何的痛苦不堪。
“什么方式?本身无论那种方式,于穆瑶而言都一样。”顾南浔面无表情的道。
这个男人简直冷漠至极。
“你是瑶瑶倾爱之人。”沈清柚神色艰难的道。
顾南浔的面容之上出现了一丝波动 却在转瞬之间化为乌有。
“那又如何?”
哪又如何?
这四个字犹如巨石沉甸甸的压在了沈清柚的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你就这么忍心?”
“叶姑娘应当明白,在下当初这么做,为的是谁?”顾南浔残忍如斯的道。
里屋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沈清柚紧扣着椅子扶手,面色陡然变得惨白不已。
而站立在屋外的人来时,便恰好听到了那一句“哪又如何?”
以及那最后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大脑的混乱早已让她丧失了基本都判断力。
穆瑶浑身颤抖的捂着嘴巴,眼泪如泉水般涌现了出来。
哪怕将这两个人恨之入骨,可她仍心存侥幸,玲珑所言,她并非全信,如今却是由不得她不信。
哈哈哈哈哈……穆瑶,你当真极蠢。
转身,满面泪痕的穆瑶跌跌撞撞的走了。
那一刻 ,无数的仇恨犹如发芽的种子,在她心里疯长。
出了醉仙楼,穆瑶没有丝毫犹豫的朝与玲珑相约的地方而去。
半盏茶水饮尽,玲珑本以为穆瑶不会来了,殊不知,在最后关头,那抹消瘦的身影总算是出现了。
“穆姑娘 ,你这是这么了?”玲珑起身,故作关切的迎了上去。
若非玲珑扶住的及时,恐怕穆瑶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被搀扶着落座的穆瑶满眼心死的望向了玲珑,嗫嚅了一下唇瓣道:“玲珑,我该怎么做?”
闻言,玲珑怔松了一下,旋即心下狂笑了起来,她种在穆瑶心中的种子到底发了芽。
夜色如墨,寒风过境,长安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整个长安笼罩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皇城门前,只见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顶着风雪跪着。
天光破云,女子渐渐被过往的给围了起来 。
众人纷纷猜测着女子跪在皇城门前是想做什么。
此时尚早,正是上朝之时。
宋致远一下马车便看到了跪在雪地中,背脊挺直的穆瑶。
心下不可置否的刺痛了一下,一时间一种坚定也渐渐在心中成形。
出神之间,肩头蓦然一沉。
穆瑶偏过头怔怔的望去,旋即坠入了一双满是心疼的眼底。
“王……王爷……”
宋致远眉头一紧,轻轻的将女子拉了起身来。
大抵是跪的太久,方才起来,穆瑶有些不适,腿脚一麻,便跌入了他的怀中。
“怎么这么傻?”他温柔心疼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泪眼一下子模糊了起来,穆瑶扯了扯沉重的嘴角,到底没有说话。
不远处,不敢向前的沈清柚立在人群中,出神的看着依偎在男子怀中的女子,闭眼一瞬,在睁眼时,只余下一片清明。
瑶瑶,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260章:罪诛九族
夜色如墨,茫茫的白雪将整个竹院都蒙上了一层白的。
细雪纷纷,沈清柚站在石阶上,出神的望着墙角那棵越发生机盎然的梅树,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一抹身影撞入眼帘,凝神望去,男子一袭黑色华服,矜贵清冷,俊美无疆的容色之上不见分毫喜怒,只是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在看到石阶上立着的女子时,碎裂出了一缕星芒。
“回来了。”她眉眼含笑的看了过去。
他略微颔首,打量了一眼女子单薄的身形,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不冷?”站定在女子身前的萧成钰取下了身上的大氅轻轻的披在了女子的身上。
微凉的寒意被温暖的大氅驱散,她蹭了蹭脖颈一圈的白色绒毛,鼻尖萦绕着独属于男子身上的幽冷清香,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巧笑嫣然的道:“如今不冷了。”
看着女子小猫般娇俏可爱的模样,萧成钰的眼底顿时泄了一池柔和。
大手不禁揉了女子的发顶。
“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笑了笑,仿若十里桃花盛开般粲然:“等你啊。”
萧成钰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心在刹那间似乎被一层春水慢慢包裹,渐渐的泯灭了那万里寒冬的冰封。
忽然微凉的大手中窜入一双冰冷的小手,她牵着他往里面拉。
嘴中念念有词的道:“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
方才踏入屋中,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扑来,只见那一方桌上,摆放着整整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食。
他任由着她拉着,看着她的眼底柔光乍现。
“来,吃。”安排好之后,她夹了一块肉放到了他的碗里。
看着女子神采飞扬的模样,他勾着嘴角,将那肉放进了嘴里。
“好吃吗?好吃吗?”她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虽然她的前世是农女出身,可后来却是很少在碰菜勺,生疏了。
他笑了笑,削薄的唇微微一动,缓缓道:“好吃。”
闻言,她跟捡了银子似的笑逐颜开起来。
“那就多吃点。”她一个劲的往他碗里夹菜。
他面皮微抽的看着满满一碗的菜食,心下却软做了一团。
“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她眸光微闪,托着下巴,笑意缱绻的道:“酒坊的事解决了,心里开心。”
他眼皮微挑,并未在追问下去,只是心里却无端的不安起来。
仿似一眼便能将人灼穿的视线有意识的扫想对面的女子,试图想从她的面上看到一丝不同寻常,然而女子却是始终含笑,不见分毫的异常。
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夜色渐浓,屋外寒风掠过,风雪似乎大了一些。
虽然她跟萧成钰已然结为夫妻,但只有一年之期,所以二人并未同房。
夜深人静,沈清柚翻身下榻,走到窗前,抬手轻轻推开了明纸窗户。
一股冷风登时袭来,一时间令沈清柚清醒了不少。
她垂眸看了一眼躺在掌心的那枚龙腾玉珏,赫然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这一切因她而起 ,便由她来做了结吧!她一定会给瑶瑶一个交代。
天光破云,一夜的风雪之后,白雪厚重的让人感到一阵沉闷压抑。
“喂,你起这么早,就是为了这个几个破包子?”风灵儿睡眼惺忪的看着包子摊前的盛景尘,无语的咕哝道。
盛小侯爷瞥了一眼狗皮膏药似的风灵儿,连一丝想搭理的**都没有。
要说她懂什么?这包子可是病美人最爱吃的。
唔……他得赶快去萧府一趟,省的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风灵儿看了一眼步履匆匆的男子,气闷的跺了跺脚,旋即跟了上去。
真是个大傻子,就会冷脸贴贴仙女姐姐的屁股,是她风灵儿不够热乎吗?
去往萧府,要途径长安主街,而主街的尽头正是通往皇宫的路。
正好要拐入东街,盛景尘却是耳尖的听到了一阵嘀咕。
“听说了吗?”
“什么?”妇人神色好奇的问道。
稍微丰腴的妇人扯了扯妇人的衣袖,神秘兮兮的凑近道:“嫁入萧府的墨府长女原来是假冒的。”
妇人一阵惊讶:“真的?”
丰腴的妇人不满的睨了妇人一眼,指着长街尽头的地方道:“皇榜都昭告出来了,不信,你自己看去。”
盛景尘面色微变,手中的肉包子滚落到了雪地上,旋即朝长街的尽头奔赴而去。
方才那话,风灵儿也一字不落的听了过去,面色微微一沉,她亦是跟了上去。
如果她没记错,那两个妇人口中的墨府长女正是仙女姐姐。
盛景尘挤过人群,定定的看着皇榜之上的昭告:叶氏小七,胆大包天,偷拿墨府长女之龙腾玉珏顶替其位,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下至天牢,择日问斩。
择日问斩,四个字犹如一道惊雷自头顶直直的劈在了盛景尘的头上。
他呆立在原地,仿佛被冻结成冰了一般,怎么会这样?
人群中,穆瑶神色淡漠的听着周围人的小声嘀咕,幽深的眸光却定定的看向了皇榜昭告的方向。
垂于两侧的手被掐的咯吱作响,叶小七……
幽暗的光线,萦绕在鼻尖的腐臭血腥味,让人难以忍受。
形单影只的女子依身在潮湿的角落,将自己包裹进了黑暗之中,冗长幽暗的眸光出神的盯着那一方天窗。
一时间思绪如潮。
恐怕萧成钰怎么也想不到,她在那饭食里加了迷——药,没有两天,他是清醒不过来的。
趁此时机,今日一早她便出了萧府,以告御状的方式面见了宋修文,将冒名顶替的前因后果悉数道来。
她知晓皇室一直对萧府虎视眈眈,未免殃及萧府,她早有准备的将当初与萧成钰签的那份文书拿了出来。
当然不是原有的那一份,原有的那一份是一年之期,而交给宋修文的这一份却是她模仿萧成钰的字迹改的。
自瑶瑶前往北漠之际,她就不时的模仿着萧成钰的笔迹,到了如今早已能以假乱真。
在宋修文下令欲将萧府上下打入地牢之时,她便将那份仿制的和离文书拿了出来,由此也与萧府撇清了关系。
白纸黑字,就算宋修文想治萧府上下的罪,也不得掂量掂量,况且由此来看,萧府倒是受害的一方,毕竟她这个墨府长女的身份是假冒的。
261章:一人承担
孟拂脚下生风的跑进了竹院,人未到,话却是先脱口而出。
“云峥,主子呢?”
侍在门外的云峥见孟拂如此的形色匆匆,眼皮不安的跳了一下:“还在里屋歇息呢?怎么了?”
孟拂好歹也算是暗阁的头头,向来处事不惊,此刻却是不由急了眼。
“世子妃不是真正的墨府长女,如今皇榜已经昭告天下了,其罪当诛。”
世子妃不是真正的墨府长女,从当初顾庄主隐晦的话中,他已然窥探了一二,本以为顾庄主跟世子妃做事皆是滴水不漏之人,却不想此事还是暴露了出来。
若是这么说,世子妃如今的处境恐怕……云峥不敢在想下去,旋即唤了一声主子。
然而,回答他的只余下一片静如死水,反复几次,云峥察觉到了不对劲,与孟拂对视了一眼,作势便破门走了进去。
只见那一方床榻之上,他们的主子依旧睡的很沉,似乎没有转醒的趋势。
主子向来睡的极浅,稍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如今这么一番大动静,却是这番不为所动的模样。
似想到了什么,云峥的面色赫然生变。
“孟拂,你守着主子,我去请顾庄主过来。”
知晓此事的严重性,孟拂紧抿着唇瓣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云峥重重的点了点头,旋即阔步而去。
未过半晌,神色犹如风雪笼罩的顾南浔跟满目担忧的云峥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顾南浔不愧为鬼医,仅是稍一查看,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是三日**散,中了此药的人,要昏睡三日,以萧成钰的警觉不应该会中这么低级的手段,除非……
“近来你们主子身边可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
闻言,云峥与孟拂皆是陷入了沉思,忽然孟拂眼前一亮,神色激动的道:“难道是世子妃?”
顾南浔眉头一紧:“……”叶小七?
此事事关重大,孟拂不敢耽搁,连忙说道:“昨日,世子妃忽然做了许多菜食给主子吃,会不会是世子妃在菜食中下了三日**散?”
顾南浔默不作声的看着床榻上昏睡的男子,容色渐渐微沉。
他一早就得知了墨府长女乃旁人顶替的消息,很显然是叶小七自己进宫坦白了一切,为了将萧府置身事外,她故意给萧成钰下药,以萧成钰如今对叶小七的态度,恐怕也不会有所防范。
“不排除 。”
孟拂不是蠢笨之人,心思稍微一转,便懂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世子妃这么做,恐怕就是怕连累了主子。
或许从世子妃跟世子提及那份一年之约的文书时,世子妃便早有了今日的打算。
“顾庄主能否让主子清醒过来?”云峥神色急切的问道。
顾南浔淡看了床榻上的萧成钰一眼,眼底布满了复杂之色。
他想不到叶小七竟会以这种方式将真相公诸于世。
与此同时,北漠的玲珑公主忽然被皇上请进了宫中下棋。
纵观棋局,玲珑微微一笑,伸手将所持的白子推进,瞬间便吃掉了司北辰的一枚黑子。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皇上何不趁此机会吃掉这两颗棋子呢?”
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司北辰邪肆一笑,夹在指尖的黑子轻巧的落在了一片白子附近的棋盘上。
“不急。”
玲珑眉头微皱,手持白子落定 这一次她吃了司北辰将近三颗黑子。
“皇上不动手,就不怕一败涂地吗?”
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司北辰勾弄着嘴角泄出了一抹讥诮之意。
这次他的黑子落到了白子的周遭,以一子之力吃掉了成片的白子,将原本的颓势生生扭转了过来。
玲珑面色微变,似乎没想到对方还能绝处逢生。
“本尊看重的, 向来只有结果。”司北辰淡漠的看着玲珑,语气冰冷如斯。
随着假的墨府长女被爆出,真正的墨府长女也渐渐的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穆瑶被墨府接回了去,摇身一变,成了拥有尊贵身份的墨府长女。
此时此刻,穆瑶终于得偿所愿,可她的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就连本该认为叶小七落得如此下场的面上也好毫无涟漪。
打点了关系之后,穆瑶终于来到了关押着沈清柚的地牢里。
依在墙角,没入黑暗的女子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晦暗的似仿似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
穆瑶神色微动,不由想起了在咸阳城时的事,那时她被媚意陷害,意乱情迷之下持刀杀了人,她为了护她无虞,亲口应下了杀人的死罪。
那个时候,她曾无数次到牢中去探望她,那时候的她虽看着落魄狼狈,可却多了一丝“活气” ,如今的她却是多了几分万念俱灰的挣扎与无奈。
心不可抑制的动摇了一下,却在想起她跟顾南浔瞒着她做的种种之后,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叶小七。”
生硬微冷的嗓音漫散开来,混沌的眸光凝聚着朝牢门之外看去,昏暗的光线之下,只见披着黄色大氅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瑶瑶……
她嗫嚅了一下唇瓣,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皆化作了无声。
“这种滋味怎么样?”
沈清柚苦笑了一下,一字一顿的道:“瑶瑶,这种结果,你满意了吗?”
满意?或许吧!
穆瑶眸光微敛,片刻之间,直直的望了过去,直视着那双苦涩的双眼,她冷笑道:“跟你带给我的伤害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
这场精心布置的棋局之下,她输了身,输了心,如今活着的穆瑶就像一具空壳一般。
沈清柚垂敛眸光,陡然轻笑了起来:“瑶瑶,你当真恨我如此?”
穆瑶不假思索的嗤道:“不然呢?”
沈清柚紧抿着唇瓣,瞬间无话可说。
瑶瑶终究是恨极了她……
穆瑶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地牢的,她本想来看沈清柚如今的下场,可看到那番场景 ,心还是隐忍不住的抽痛。
那个人犹如一束光照进过她灰暗的世界,给予她无尽的温暖,那个人曾亲手将她拉出万丈深渊,替她背负了杀人之罪……
可也是那个人将她狠狠地推入了悬崖万丈。
她神情恍惚的往前走,就连迎面而来的人都未曾注意到,两个就这么直直的撞在了一起。
她身形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而与她相撞的男子却是截然不动。
她眉头一紧,抬眸望去,一袭白衣出尘的男子瞬间坠入眼帘。
顾南浔!
她面色微变,整个人就像刺猬一般立起了浑身都刺,眸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她擦身错步而去。
然而不等她踏出半步,那横过来的手臂却是拦住了她的去路。
“谈谈如何?”男子的嗓音淡漠如水,不起丝毫涟漪。
她变了,眼里不在有光,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哀怨与恨意。
穆瑶偏过头冷冷的看向了他:“本小姐与顾庄主无话可说。”
说完,她一把打开了他的手,身姿淡漠的扬长而去。
顾南浔眉头微皱,却是到底没有追上去。
262章:出现转机
“叶小七。”
清冷的嗓音隐隐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色无奈。
沈清柚面色灰败的朝声源处看去,待看清牢门外的人之后,却是怔在了当场。
她不是给他下了药吗?不出三日,他绝不会醒来,现在怎么就醒过来了?
对了,她怎么给忘了,萧成钰身边还有一个号称鬼医的顾南浔。
她轻抿了一下唇瓣,干涸的喉咙让声音显得几分沙哑难听:“你都知道了?”
她真是蠢,他来这里意味着什么,难道还不够明显吗?看着男人脸上的山雨欲来,她嗫嚅了一下唇瓣,心虚的垂下了头,眸光闪烁不定。
“谁准你擅作主张的?”看着女子如今灰扑扑的模样,那满腔的怒火陡然化作了一摊水。
“这是我的事。”她强硬的道。
那近乎熄灭的火似有复燃的迹象,他紧盯着她,仿似想要将她一眼看穿般灼人。
“就这么想死,嗯?”
想死?怎么会,她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可是这是她欠瑶瑶的,她无路可退。
她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似有所想。
“叶小七,不准死。”男人的口吻霸道不已 ,那双深邃不透的眼睛如何也掩饰不了任何呼之欲出的情绪。
她怔松了一下,似乎萧成钰这番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不等她回过神来,男子矜贵清冷的背影却已然在昏暗的光线下渐行渐远……
他说,不准死……
近来为了沈清柚的事,盛景尘没少往宫里的表姑哪里跑,可得到的结果,无疑只有一个,欺君乃是死罪。
神色憔悴的盛景尘与冷着脸出了地牢的萧成钰撞了正着,男人周身仿佛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人不由心生寒意。
二人淡漠的看互看了一眼,各自擦身而去。
白雪覆盖的长安主街,多了几分清冷。
穆瑶脚下不停,眼睛却怔怔的直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穆瑶。”
清越的男音自身后传来。
凝神过来,穆瑶转身直直的望了过去,那一袭白衣的男子仿佛与身后的雪景融为一体,清俊无双的面容之上,不见分毫喜怒,那双以笑惑人的桃花眼不在万里清风长,而是覆满了冰霜。
思虑再三,顾南浔还是追了上来。
穆瑶冷冷一笑,似乎并不打算搭理他。
见她要走,他眉头一紧,阔步上前拉住了她。
她偏头看向他容色微冷的道:“松手。”
不远处的茶摊里,月景喻抬盏的手滞在了当场,凝神望去,只见男子扣住了女子的手腕,男子清冷的容色之上裹杂着薄怒之色,女子神色难看的挣扎着,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只见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隐晦难懂起来。
顾南浔竟然在这里!看样子,他身边的女子不是当年那个唤做玲珑的女子……
醉仙楼,三楼雅间内。
一进门,穆瑶就语气不好的道:“顾南浔,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南浔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穆瑶自嘲自笑的道:“这话,你应当问问自己。”
顾南浔似乎轻笑了一下,语气低沉的道:“当初在咸阳时,若非叶小七为你抗下了杀人的死罪,恐怕你早就死在咸阳城了吧?”
穆瑶神色微变,却在转瞬之间恢复了往日一般的平静无虞。
“所以这便是你们欺骗我的理由?”她冷声长笑,眼泪直直的打落了下来:“早知如此,我宁愿一个死字。”
她恨的不是她顶替了墨府长女的身份,她恨的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同时背叛了她。
那种锥心之痛,仿佛抽取了她的灵魂,令她痛不欲生。
“二人当初若非另有所图,恐怕那顾得了我穆瑶?”她讥诮的嗤笑道。
顾南浔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旋即便将当初的前因后果一一道了出来。
穆瑶瞳孔微缩,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痴痴的摇着头,嘴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门外的月景喻神色微动,眼底的色彩越发浓烈起来。
由此看来顾南浔在他之前就知晓了八字全阴之人出现在了咸阳,并提前前往了咸阳布置了这么一切,难怪寻找八字全阴之人的各大势力到了咸阳都一无所获。
这么说来,那顶替墨府长女的女子便是各大江湖势力寻找的八字全阴之人。
难怪……难怪之前他套她的话时,她有所躲闪回避……
昏暗的光线,潮湿的空间,腐臭味无时不刻的侵蚀着鼻腔。
沈清柚做梦都想不到,在这地牢里还能看到月景喻这厮。
“萧世子妃。”
混沌的眸光如水雾般凝聚在了一起,沈清柚定定的看了过去,眼底皆是疑惑。
“公子这是?”
她嗫嚅了一下唇瓣,试探性的问道。
对方清浅一笑道:“上次的卦还没算完呢?”
沈清柚端看着他,试图从中窥探到一丝不同寻常,然而却是让她失望了,那对方的脸上时雷打不动的浅笑。
“那便算完吧。”
他笑了笑,旋即一摆衣袍,席地而坐,二人之间只隔了一道牢门。
看他有模有样的将镶嵌了古文的龟甲拿了出来,她的面皮禁不住抽了一下,她倒是不知这厮怎么干起这个行当来的。
“萧世子妃想算什么?”
摆好四块龟甲之后,他面色含笑的看向了她。
她略一思量,笑意嫣然:“就算一算死期吧。”
闻言,对方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不过还是听她的算了一算。
沈清柚也看不懂这其中的玄机,不知他是真的会算,还是在故弄玄虚,索性也未曾打扰半句。
半晌,他掐了掐手指,紧绷的神色一下子松缓了下来:“萧世子妃虽有大劫,但此劫可解。”
反正也无聊,她索性配合着问道:“什么法子?”
她没有一句是信他的。
只见他一副得道仙人的模样正色道:“化解之法正在萧世子妃的眼前。”
沈清柚怔松了一下,旋即轻皮笑肉不笑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公子是指这法子便是你吗?”
月景喻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缓缓道:“萧世子妃不信?”
难得见他演的如此认真,她就忍住了没打断他:“信。”
“若是贫道救了萧世子妃,贫道有一事相求。”他正色道。
反正死罪临头,快活一日是一日,沈清柚也未曾将之放在心上,而是略微颔首道:“只要活着。”
月景喻眸光闪烁的应了一个好字,让她这两日放宽心之后,便走了。
沈清柚坐在墙角,望着远去背影暗自摇了摇头,也不知月景喻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263章:问斩之期
初冬的长安被一层薄雪覆盖着,今日的风雪难得歇了下来 。
过了今日,便是沈清柚问斩的时日。
萧府,竹院。
墙角的那树梅花已然打了花苞,萧成钰站在石阶上负手而立,古井无波的眼底漂浮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幽暗。
云峥察言观色了半晌,总算忍不住的问道:“主子,明日便是世子妃问斩的日子了。”
淡漠无虞的容色之上碎裂出了一丝异样,他眸光微暗,却未言一字。
孟拂心下一急,不禁用手肘拐了一下云峥,云峥淡看了她一眼,一咬牙,追问道:“主子可有法子救世子妃?”
萧成钰偏过头看了自家下属一眼,眸底幽光更甚。
与此同时,眼看着问斩之期在即,盛景尘简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
风灵儿架着腿 ,扔了一颗葡萄进嘴里,忍不住吐槽道:“能不能消停会,你这样能救仙女姐姐吗?”
盛景尘眸光一凛,直直的射向了风灵儿。
后者心虚的抿了抿唇瓣,弱弱的道:“我是说,你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不如想想有效可行的法子。”
说到此处,盛景尘的面色起了不少的变化,他的确有打算,若是求路无门,大不了就劫法场。
这是目前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沈清柚这一入狱,不知忙坏了多少人,不论是萧成钰,还是盛景尘,亦或是白叙温无不在为她奔走。
可这欺君之罪,只要皇帝哪里不松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无异于白搭。
对于沈清柚而言,死并不可怕,只是遗憾两世为人却连血海深仇都报不了 。
“叶小七。”
空洞的眸子渐渐万物复苏,沈清柚僵硬的偏过头直直的看向了声源处。
神情淡漠的穆瑶将银袋扔给了打开了牢门的衙役。
那衙役掂量了一下银袋,心满意足的走了。
“怎么来了?”看着步步走来的穆瑶,她的嘴角勾勒着一抹温浅的笑意。
“你不怪我?”穆瑶在她的跟前站定,旋即便将提来的食篮放了下来。
沈清柚先是怔松了一下,旋即摇头笑了笑:“因果而已。”
如若一开始,她没这么选择,或许如今她与穆瑶的结局便不会如此难堪。
“在墨府还适应吗?”眼看着默不作声将菜食从篮子中端出来的穆瑶,她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穆瑶抬眸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顾南浔跟我说了。”
她一头雾水看着她,迟凝的道:“什么?”
穆瑶凝神一瞬,取了一双竹筷递给她,忽然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沈清柚不假思索的接了过来,只是眼神依旧疑惑,顾南浔跟瑶瑶说了什么?
眼见着她毫无防备的将那一口酒菜吃了下去,穆瑶忽然神色古怪的道:“你就不怕我在菜里下药?”
沈清柚无谓的笑了笑,一字一句的道:“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这本该是她欠她的,以此还清也罢。
心狠狠地撞了一下,穆瑶紧抿着唇瓣,眸光紧紧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敛下心绪,穆瑶犹豫的问道:“你与顾南浔是何关系?”
回想起玲珑说的那番话,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揪疼了一下。
不知穆瑶问这话的意义何在,但沈清柚依是毫无隐瞒的道:“互相利用罢了,他要我的血,而我想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穆瑶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不是男女之情?”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在了沈清柚的头顶上。
她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谁告诉你的?”
对于谈笑风云,杀人不过掌尺之间的顾南浔,她可是没半分的兴趣。
只是看瑶瑶的样子,明显是有人误导了她。
穆瑶眸光微闪,缓缓道:“玲珑。”
夜色与茫茫的白雪互相映衬,这长安又多了几分寂寥清冷。
夜色下,一道犹如鬼魅的身影朝朝廷的天牢而去,而身后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紧跟其后。
此时正值侍卫换岗的时辰,趁此机会,那身影如一阵青烟般飘曳着进了天牢。
凭借着记忆,盛小侯爷一路朝牢房的最深处而去。
然而天牢乃是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就算顺利进入,可想要从这里救人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虽说盛景尘慎之又慎,可跟在他身后的风灵儿可不见得。
这不,他还没抵达牢房深处时,却是先传来了风灵儿的狂嚎声:“侍卫大哥,我就是路过,你们没看见,方才趁你们换岗溜进去的那个吗?”
他娘的,盛景尘暗骂了一声,不禁嘴角抽搐,他一时心急,倒是没注意到这疯女人竟然跟来了。
方才凝神过来,又听风灵儿猛然大吼道:“看,他在哪里。 ”
果然,风灵儿的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都四处看看,别让那个女的跑了。”
就在侍卫看向所指的方向时,风灵儿一个激灵,一溜烟的没了影。
盛景尘暗自咬牙,这地牢中的藏身之处可不好找,若是继续待在这里,无疑时等着大祸临头 。
吐了一口浊气,盛小侯爷猫着身子一个轻巧的顺移,没入了夹道的拐角。
“你们几个往这里,我们往这边。”
盛小侯爷瞄了一眼分头朝这里来的侍卫,脚下下意识的往后的移。
正准备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一道尖锐的女声却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背对着往后退的风灵儿好巧不巧的碰上了如此动作的盛景尘。
身后陡然碰到了什么东西,简直将犹如惊弓之鸟的风灵儿吓得不轻。
旋即一道几乎刺破耳膜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内漫散开来。
听着朝这边靠拢的脚步声,盛景尘额间青筋暴起,紧攥着的手被掐的咯吱作响。
她大爷的,这个蠢货!
看清眼前的人之后,风灵儿不免一阵心虚,她缩着脖子弱弱的看了他一眼,两指在一起对了对。
“那个,误会,误会。”
盛景尘:“……”误会你大爷。
能看守天牢的侍卫可都不是吃素的,而且这里是天子脚下,一旦闹大,就怕他的身份会暴露出来,殃及盛家。
略一思量之后,盛景尘牙齿一咬,把心一横。
还是等着明日劫法场吧。
眼看着投落下来的人影就在跟前,盛景尘以为一场恶战在即之时,却陡然传来了一道声响。
“有人劫天牢。”
随着话音的落下,那身影却是陡然改变了方向。
盛景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眉头微皱。
难道有人跟他一样的想法,趁着夜黑风高劫人来了?
“看来不用你操心了,这不,救人的来了。”风灵儿暗吐了一口浊气,方才笑眯眯的道。
“会是谁呢?”盛景尘若有所思的拧眉。
风灵儿白了他一眼,看白痴似的看着他道:“当然是人家夫君啊!”
盛景尘:“……”
264章:扑朔迷离
夜色如墨笼罩,寒风凛冽,长安又飘起了细雪。
冷清的长安街上,仿佛一眼便能看到尽头。
隐秘的小巷中,一块看似腐落的木头上蹲着一只黑猫。
忽然,那木头轻微的动了一下,猫喵的叫了一声,跑远了。
砰——
木头一下子被掀翻了,只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未过半晌,一颗头探了出来。
费劲全身力气的沈清柚翻身出来之后,整个人软绵绵的依靠在墙角上。
随后出来的月景喻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摊着身子躺在了茫茫白雪覆盖的地上。
她做梦都想不到月景喻葫芦里卖的竟是这药。
更想不到他这救人的方式如此别致,旁人都是直接劫人 ,他这是学老鼠打洞。
彼时,长安的天牢中早已翻天覆地。
云峥、孟拂二人拉上掩面的黑布,对视了一眼,便身形矫健的窜入了牢中,故意暴露了自身,将看守的侍卫分两路一一引了过去。
另一边萧成钰已经抵达了关押着沈清柚的牢房之中。
劈开牢门,萧成钰四下略扫了一眼,身形极的走到了缩在角落的女子跟前,然而不待看清眼前的人,他却是神色微变。
天光破云,薄弱的日光轻轻打落在下了一夜的白雪之上。
听闻昨晚有人夜劫天牢,可惜失败了,如今朝廷发了悬赏缉拿夜劫天牢之人。
“国师。”
天牢的侍卫见了一身道袍的国师纷纷恭敬的垂敛下了头。
戴着面具的国师略一颔首,算是回应。
跟在国师身后的红衣男子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牢周遭,眼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天牢深处,那身形单薄的女子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
哪怕牢门的锁被打开,那女子依是怔怔的,不见分毫动作。
国师眉头一皱,心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示意一旁的随从撩开女子的头发后,一张清丽如出水芙蓉般的小脸顷刻间映入眼帘,只是女子眼神呆滞,仿似没有灵魂一般。
红衣男子眸底漆黑,似一团浓墨晕染般的裹杂着寸寸寒意。
虽然这张脸看似天衣无缝,可对于他而言,却不过是小把戏罢了。
国师自然也发现了异常,旋即偏过头看向了落后半步的红衣男子。
司北辰勾弄着嘴角,泄出了一抹冷意:“杀了吧!”
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萧成钰,本尊当真小看你了……
实际上,莫说是司北辰,就连萧成钰也弄不清沈清柚如今身在何处。
书房中一片静谧,唯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书案上的声响,萧成钰的周身仿似笼罩了一层万古寒冰,整个人阴冷的可怕。
他自问算无遗策 ,却不想再她身上,一再失手……
云峥、孟拂二人对视了一眼,大气也不敢呼一下。
封煜脚下生风的走了进来。
察觉到里屋的气氛不对,封煜斟酌着措辞问道:“主子有何事吩咐?”
落在书案上的手蜷了蜷,萧成钰低沉的声音裹杂着几分嗜血的杀意:“去查一下,昨晚除了我们,还有几路人马。”
封煜心下分明,应了一声之后,匆匆去了。
不出一个时辰,缉拿沈清柚的皇榜便贴了出来。
这个信号意味着病美人是安全的,为此昨晚一直提心吊胆的盛景尘方才松了一口气。
风灵儿若有所思的看着张贴出来的皇榜,似乎在想些什么。
连日来为沈清柚奔波的白叙温亦是落下了一颗高悬的心,无论结果,只要她还活着便好。
如今正在风口上,长安自然不是沈清柚的久留之地,加之她之前答应月景喻的要求,如今活着,自然便要履行。
撩开车帘的一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白雪装点过了的深林,夹道的枯草上皆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忍不住问道,隐隐的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驱马的月景喻淡看了一翻白无尘的天空,方才不疾不徐的道:“足够安全的地方。”
足够安全的地方?什么地方才能足够安全?
沈清柚的眉头不禁揪在了一起,但到底她没有多问一句。
皇城,乾龙宫中。
玲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面依身在龙榻之上,姿态慵懒无匹的男子,嗤声笑道:“如何鸟儿飞了,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对于玲珑的态度,司北辰极度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在埋怨朕?”
那双妖孽邪肆的眼里明明布满了似有似无的笑意,却让人恍若置身冰窖般不寒而栗。
强压下那股下意识的畏惧,玲珑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怎敢埋怨皇上呢?只是此次实在是可惜。”
司北辰眸光微沉, 却是未言一字。
可惜自然是可惜,但由此也说明了能将人劫走的人实在是不容小觑……
不过他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了萧府,只要那小东西一在萧府现身,他变能顺势将萧府铲除。
而且,似想到了什么,司北辰忽然意味深长的笑道:“不必可惜,用不了多久,那小东西自然会乖乖回来的。”
这话将玲珑说的一头雾水:“皇上的意思是?”
司北辰嘴角微勾,阴沉的道:“早在之前,朕便在那小东西的身上种了点东西。”
在柳家村那晚,沈清柚被迫吃下了蛊虫,顾南浔看似将她体内的蛊虫取了出来,实则自母蛊身上脱落的子蛊早已窜入了其中。
而且这蛊狡诈就狡诈在,一旦母蛊被除,子蛊便会产生。
待子蛊成熟,不用他找,她自然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辗转两天两夜,沈清柚随着月景喻一路抵达了九重山之下,此山山势陡峭,想要驱马上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了一个小县城打了牙祭之后,月景喻便顺手将马车给卖了,一顿饱腹之后,二人便上了九重山。
路上,沈清柚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月景喻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略微有些闪烁不定:“渊水阁。”
渊水阁,怎么会这么耳熟呢?沈清柚拧了拧眉头,忽然一些尘封已久的回忆渐渐纷至沓来。
渊水阁,前世之时,她曾略有耳闻,说起来也是从月景喻这厮这里听来的,记得他当时说过渊水阁阁主纵晓天下事,比他这个江湖还厉害几分。
能让月景喻这番心服口服的人想来是位奇人,而且渊水阁的阁主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想要问什么,需以一个秘密交换,亦或是一只耳朵、一双招子等物。
月景喻这番不会是想将她给卖了吧?
沈清柚眉头一皱,忽然心下踌躇起来。
265章:真实身份
幽暗的大殿,周遭的墙壁之上挂满了鬼面獠牙的面具,夜明珠的冷光幽幽的打照在上面,让人不觉阴森诡异。
视线往石阶上移,九尺高台之上,一张软榻赫然眼前,榻身上雕刻着无数张鬼面,软榻之后的墙壁之上凿了无数的暗格,暗格之中皆放着一个漆红色的木箱。
拉回视线,沈清柚忍不住打了的一个寒噤,这渊水阁阁主的喜好真是别致,整得跟十八层地狱似的恐怖悚人。
不过月景喻这厮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从方才门外走到这大殿,便是一路无人,简直诡异至极。
心下迟凝,不等大脑反应过来,话已经问出了口。
月景喻偏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衫,他忽然轻笑道:“叶姑娘以为呢?”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月景喻如今的模样怪怪的,仿似一只野兽没入了黑暗,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獠牙。
她下意识的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神情防备的道:“阁下不会是想从渊水阁阁主这里知晓什么秘密,由此将我作为交换吧?”
其实他真是该佩服她的想象力,不过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说对了一半。
月景喻笑而不语的看着她,那双眼睛明明盛满了笑意,却又让人感到无比的心凉。
沈清柚眉头微皱,眸光四下扫了一眼,这里唯一的出路便是大门,一会要是情况不对,她就跑。
正想着,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却是将她从虚空之中拉了回来。
“恭迎阁主回来。”
沈清柚看了从殿门外走进来的男子,男子一袭黑衣,满头的银发,那张脸……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张脸就像被火灼烧过一般,看不清了本来的面目,皮皱巴巴的叠在一起,简直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惊悚万分。
不过这个男子说恭迎阁主回来,这里除了她,便剩下月景喻了,难道说月景喻就是渊水阁阁主?
顶着女子迟凝的眸光,月景喻似乎轻笑了一声,旋即只见他脚尖轻点,一个凌空,转眼间便坐到了那张鬼面软榻之上。
他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姿态慵懒的斜支着头,懒洋洋的道:“如叶姑娘所见,在下正是渊水阁阁主。”
沈清柚:“……”
月景喻这厮竟然是渊水阁阁主,而且他之前一直唤她萧世子妃,如今忽然改了口,难不成他知晓了她乃是八字全阴之人?
这个想法让她惊骇了一下,不过仅是片刻便转瞬即逝,渊水阁纵晓天下事,月景喻身为渊水阁阁主倒是不足为之惊讶的。
“阁主这么费尽心思,不知有何目的。”
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沈清柚可没天真到还能逃出生天,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
反正最坏的结果横竖一个死字,与其死的不明不白,倒不如死的明白。
不过她也不由不感叹,她这是刚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纵然前世她跟月景喻有些情分,可如今她的身份是叶小七,而并非沈清柚。
“叶姑娘很快就会知晓了。”月景喻容色含笑的道。
旋即看向了沈清柚身后的男子,眸光一下冷沉了下来。
“鬼奴,带叶姑娘下去歇息。”
黑衣男子微微颔首,便走到了沈清柚的跟前:“叶姑娘请。”
沈清柚忽然觉得此刻她很是看懂月景喻这厮,这厮以前看似大大咧咧的皮痒欠揍,可如今的模样与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的月景喻与阎罗王无异,浑身充斥着骇人的杀意。
不,也或许是她从未了解过他。
她深深的看了月景喻一眼,旋即转身随那唤做鬼奴的男子离去。
不管怎么样,只要还活着,就有无限生的机会。
她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月景喻眸光冗长晦暗的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旋即起身朝内阁走去。
逼?的空间内,白烟萦绕,翻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水晶棺中的女子身形有些瘦弱,若非太瘦,就这女子的五官来看,也绝对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修长的手轻温柔的拂过女子的面容,月景喻神色微动,嘴角渐渐漾起了一抹浅笑。
清柚,再次见面,你会是什么神情呢?是否如当初一般呢?
萧府,竹院。
云峥觉得自从世子妃不见了之后,这竹院就像笼罩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与这房檐上厚重的白雪比起来,还要压抑几分。
里屋,各有风华的两人相对而坐,前者一袭白衣,出尘绝世,犹如明月般清逸。
后者一袭黑色华服,矜贵清冷,俊美的面容之上似笼罩一层万古不化的寒冰。
偌大的房间在二人的气势之下,显得逼疚压抑不止。
顾南浔将斟好的热茶推到了萧成钰的跟前。
萧成钰的眼睑之下一片青黑,古井无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看样子很久没有休息过了,他淡扫了一眼对面的人,却迟迟未动那盏茶:“有消息了吗?”
那日夜劫天牢,那牢中的人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
能瞒过所有人偷天换日的人物想来不简单,只是在她的身边,他从未发现有这等人物的存在。
这一次实在是诡异且棘手。
顾南浔神色微暗,旋即摇了摇头 。
穆瑶之变是本次最大的起因,但若非他当初的一时之念,或许不会如此。
这便是因果罢了。
里屋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
血液中似有什么东西暴动着,蛰伏在体内的野兽似乎开始蠢蠢欲动,萧成钰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云峥的余光暗自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心想自从世子妃不见之后,这么这脾性就越发的暴躁起来,这对于主子体内的噬毒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正想着,只听一声闷哼,他家主子的嘴角赫然多了一抹血色。
顾南浔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你在这里下去,恐怕还没找到叶小七,你就已经先毒发身亡了。”
他难得用这番语气同他说胡,也可想而知,萧成钰这番状况很糟糕。
萧成钰神情淡漠的擦掉了嘴角的血色,强压下身体内的异动,眼底碎裂出了一缕暗芒。
顾南浔出了萧府后,本欲回城外的小院,走着走着却是忽然改变了主意,朝长安的驿站走去。
那日在牢中听了沈清柚坦白的一席话之后,穆瑶虽然心存疑虑,但比起玲珑,她的心中更偏向于沈清柚。
为了验证沈清柚的话真假几分,穆瑶几经周折,总算来到了招待外使的长安驿站。
“穆瑶姐姐怎么来了?”对于玲珑的热络,穆瑶显得有些厌恶。
不动声色的避开那双搭上来的手,穆瑶神情淡漠的道:“玲珑,听闻你要回北漠了?”
手落了空,玲珑也不觉尴尬,而是笑着收回了手,巧笑嫣然的道:“嗯。”
穆瑶的余光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玲珑身后的那方明纸窗户,眉头微皱道:“你若走了,顾南浔怎么办?”
玲珑心下一紧,极具穿透性的眸光将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问道:“穆瑶姐姐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穆瑶心头微动,下意识的感觉玲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稳下心神,她苦笑道:“虽然对他恨之入骨,但他到底是我深爱之人,不想他过于孤苦。”
这话玲珑听着有些古怪,但到底没有深究。以为只是穆瑶放不下她对顾南浔死灰复燃而故意试探。
“我不是说了吗?阿浔他的一颗心已经落到叶小七哪里了,我于他不过是执念罢了,况且我已有喜欢之人 。 ”
穆瑶的眼睛骤然一亮:“真的吗?”
玲珑笑了笑:“自然是真的。”
穆瑶心下冷嗤:自然是真的,玲珑,你可真敢说。
266章:感觉如何
“顾庄主请留步。”
女子的冷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神色恍惚的顾南浔回眸望去。
不远处的女子一袭鹅黄裙衫,身披一件同样颜色的大氅,脖颈一圈白色的绒毛将那张小脸衬得越发明艳动人。
褪去天真烂漫,那个女子清冷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穆姑娘有何指教?”强压下心头的涌动,顾南浔勾弄着嘴角,泄出了一缕清风。
只是细看之下,便能轻易察觉那桃花眼中布满的尘埃。
穆姑娘三个字不可置否的在穆瑶心中起了波动。
哪怕知晓他这番对她,那颗本以为死寂的心还是犯jian的受他波动。
穆瑶,你还真是可笑。
敛下翻涌的思绪,她勾着嘴角,清浅一笑道:“顾庄主,谈谈如何?”
顾南浔眼尾微挑,并未拒绝。
细雪不知何时又飘飞起来,站在凉亭之中一眼望去,皆是触目可及的茫茫白雪,雪落到湖面上,顷刻间便化作了水。
这十里莲池到了冬日,却依然是这番模样,只是那被风雪撩起的水波,让人看着都不觉几分凉意袭来。
凉亭之中死寂一般沉默,穆瑶不自觉的将手伸出去,雪落在掌心,瞬间化作了水。
“知晓真相,不知顾庄主感觉如何?”女子的声音似乎含着几分快感的笑意
方才她知晓顾南浔就在窗外,所以她才故意那么问玲珑的,而玲珑那女人自诩聪明,却也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而且以顾南浔的聪明不难猜出,叶小七的身份被揭穿,除了她的功劳之外,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
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顾南浔神色怔然的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蓦然笑了起来:“穆姑娘不会就想跟在下说了这个吧?”
穆瑶笑了笑,神色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旋即转身而去。
有些事不必说透,哪怕点到即止,也能明白 。
玲珑这个女人不仅利用了顾南浔对她的爱,亦是利用了她的恨,将小七一步一步的推向了绝路。
之前她没有细想,可冷静下来细想之后,加之小七在牢中的那番话,玲珑所言,简直破绽百出。
只是玲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她可以深究之下。
呆立在凉亭中的顾南浔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垂于两侧的手捏的咯吱作响。
玲珑,当真如你所言吗?
转眼之间,沈清柚在渊水阁这么一住就是三日。
自初来之时见过月景喻之后,余下的三日里,她就没在见过他的影子。
虽说她一日都未曾放下逃跑的念头,但这看似毫无守卫,但实则皆是守卫,这里的机关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也不是没试过,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反而还让那个唤做鬼奴的男子越发将她盯紧。
加上这里的简直让人舒服的快活赛神仙,什么东西,只要能想到的,简直应有尽有。
于是她倒是想开了一点,与其整日神经紧绷的折磨自己,倒不如看开一点安心享受。
细雪纷飞,寒风凛冽。
沈清柚站在院中看着墙角的那覆了白雪的枯枝,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穆姑娘。”
男子后醇厚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沈清柚从虚空之中拉了回来。
回眸望去,只见眼前的人一袭玄色华服,神情无波,让人窥探不透,与印象中的嬉皮笑脸比起来,如今的月景喻就跟换了一个人般。
反正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沈清柚说起话来,倒是少了几分顾忌。
“阁主将小女困在此地,不知想做什么?”
眸光直直的坠入了女子似笑非笑却满含追究的眸底,月景喻神情微动,眼前之人的模样竟渐渐的与藏在心中的那个女子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这模样,简直像极了她。
见他仿似在出神,沈清柚不由眼尾微挑,玩笑似的道:“阁主这番,莫不是瞧上小女了吧?”
月景喻沉寂的容色之上出现了一丝碎裂,眸光自她身上拉回,强压下心头的那股怪异之感,他转过身,淡声道:“随我来。”
沈清柚若有所思的摩挲了一下下颚,旋即跟上了他的步子。
隐隐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
几经周折,沈清柚跟他走到了一间屋子里,嗯,她扫视了一眼周遭,看这布置,应当是他的书房。
不过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正出神间,也不知他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只见那堵看似完好的墙面忽然一分为二的向两边拉开。
一股寒意瞬间袭来,比起屋外的寒风,却是更为凛冽。
月景喻率先走了进去,沈清柚神色微变,提步跟了上去。
夜明珠冷光将整条甬道显得越发幽深诡异。
渐渐的一股子吧淡香的白烟扑鼻而来,这香气似乎夹杂着几分药香味,让人不免心旷神怡。
终于二人一前一后的抵达了甬道的尽头,这是一间石室,进入之时,视野一下子宽阔了起来。
环顾周遭,不明的地方喷撒着白烟,夜明珠围绕的水晶棺中赫然躺着一名女子。
大抵是隔得有些远,亦加上这白烟,让沈清柚看不清棺中躺着的女子的面容。
只见月景喻径直走向了水晶棺,神色温柔的看着棺中的女子。
“这位是阁主夫人吗?”沈清柚站立在原地,斟酌着措辞问道。
毕竟她可是第一次在月景喻面上看到这番深情如斯的模样。
月景喻微怔了一下,阁主夫人?若非她死的突然,他不介意将她从皇宫偷来。
若是他早点确定自己的心意,恐怕她便不会死了,此刻他的要的满是追悔莫及的暗光。
他不说,她倒是聪明的未去追问,只是这水晶棺中躺着的女子却是让她越发好奇起来。
“知道本阁主带你来此地的原因吗?”他忽然幽幽的说着,偏头看了过来。
沈清柚心头一紧,探视的眸光急忙收了回来。
只是方才那一眼,她隐约看到了女子的眉眼似乎有些熟悉。
不过这等情况,却是不容她深思。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原因,正所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恐怕她的小命危已。
“阁主请说。”她乖巧的接着他的话说道。
“为了她。”月景喻看了水晶棺中的女子一眼。
“阁主真是痴情啊,就是不知令夫人得了什么病?”
令夫人三个字让月景喻很是受用,微沉的面容出现了几分松缓之意。
“她死了。”
“阁主节哀。”沈清柚作势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话说前世之时,她倒是未曾听说月景喻有什么心爱之人。
如今……不过,时境过迁,人总归不是一成不变的。
月景喻刀刃般的冷光陡然射向了沈清柚,似乎对她的话感到万般的不悦。
沈清柚敛下眸光,心想要死。
267章:尘封往事
“过来。”男子神情淡漠的朝她招了招手。
无端的沈清柚觉得此刻的月景喻很不对劲,迫于气势跟境地所致,她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阁主有何吩咐。”她诌媚的说着,余光却是不经意的扫向了水晶棺中的女子,当看清棺中女子的容貌时,她彻底呆在了当场。
那水晶棺中躺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世的她。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的尸身怎么会在这里?
无数的疑问仿似潮水袭来,将她瞬间淹没。
男子的注意力似乎并未放在沈清柚的身上,而是时刻都看着棺中的女子,由此倒是未曾注意到沈清柚的异样。
“我与她在荆州相识,那时尚且不知对她的心意,知晓她已嫁为人妇之后,更是没了任何念头,直到传来了她的死讯,我方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只可惜为时已晚。”
月景喻满含着后悔的话,将沈清柚从震惊之中拉了回来,可听着他的话,她却是越发的惊异。
月景喻这厮竟然对她藏着这份心思?还将她的尸身从长安弄了过来。
“所以阁主将这位姑娘的尸身藏匿在这里,不知?”掩下心头的震动,她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方才缓声问道。
月景喻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味深长,沈清柚却是被他这一眼看的毛骨悚然,浑身寒毛倒竖。
大抵是觉得她已是他掌心的鱼肉,故此他说话也没了隐瞒。
“八字全阴之人的血加上我渊水阁的秘术,能将人复活。”
沈清柚面色微变,整个人如同被雪冰封一般的僵在了原地。
她就在这里,怎么个复活法?而且听他的意思是要用她的血。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她已经在这具身体里面,月景喻这么做,于如今的她而言,势必有些影响。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异样,她紧抿了一下唇瓣,淡声道:“不知要多少血?”
月景喻看着她,不咸不淡的道:“全部。”
他娘的,沈清柚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全部的血,那不是意味着以命换命?没了血,她还不是死路一条?
虽然月景喻要复活的人是她,只是这世间哪又这么玄乎的事,能将死人复活,而且退一万步讲,她现在就活着,难不成真的她还能再回到原来的那具身子里吗?
脚下退了几步,她讪笑了两声:“阁主三思啊,你这不厚道啊,虽然再地牢中,我是答应了阁主一个要求,可你这不能要我的命啊。”
月景喻不悦的皱了皱眉,嗓音低沉冰冷了不少:“叶姑娘这是想反悔?”
废话,要你命,你反悔不?
虽然她就是沈清柚,可是她如今在这一具身子里,加上重生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算她说出来,恐怕月景喻也不会相信,甚至会认为是她不想死,胡乱编造的,这样指不定会加速自己的死期。
“不,不,怎么会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是阁主,这将人复活,会不会太假了一些?”
他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冷淡的道:“叶姑娘只需供血,其余的,就不劳叶姑娘操心了。”
沈清柚登时间一个激灵,他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她的血全都给拿走。
她神色微变,把心一横,一咬牙,为了小命,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其实……其实我就是沈清柚。”
月景喻微怔了一下,旋即怒火犹如潮水般不断涌来。
在他看来,她这话是玷污了“沈清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男子的嘴角勾勒着一抹冰冷,眼底裹杂着怒色,这周遭的空气似乎又冷上了许多,沈清柚更是感受到了袭来的杀意。
她不禁有些头疼,糟糕,她好像不经意间惹怒了他,甚至加速了他想把她就地正法的冲动。
她咬了咬唇瓣,算是豁出去了,纵然有些匪夷所思。
“月景喻,不管你相信与否,说完之后,你若还是要取我的血,我也无话可说。”顿了顿,她的眸子忽然一朝黯淡了下来。
“十五年前,宋修文与杨妃联手陷害……”深吸了一口气,她嗫嚅着唇瓣,仿似极度艰难的道:“沈氏毒妇,残害儿女,世人得而诛之……”
说到此处,她的眼底已然蓄满了泪水,只是却倔强的不肯掉落下来:“月景喻,你不是说不喜欢吃糖葫芦吗?如今被我抓到了吧。”
月景喻身子微僵,极具穿透性的眸光紧紧的落在她的身上。
尘封已久的记忆仿似潮水般袭来,那时她带领的大燕军队被围困至荆州,明明知晓与敌方实力悬殊,这个女人却掷下豪言。
也由此,那一抹娇小却又身姿挺拔的女子进入了他的眼帘,他暗中帮助过她数次,他们与乱世相识。
为了感谢他,她亲手做了糖葫芦给他,这种孩童的东西,他着实的提不起兴趣来,可后半夜却是后悔了,于是偷偷的跑到了厨房,却不想刚刚吃了一颗,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当时女子容色绝美,却又不似柔弱美人般的娇美,她慵懒无匹的依身在门上,嘴角勾勒着一抹微浅的人弧度,微弱的烛光路跳跃在她的小脸上,美的惊心动魄。
那一幕犹如刀刻,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
他与沈清柚的过往,眼前这个女子竟然知晓。
见着男子的眸光变得疑惑深究起来,她勾弄着嘴角,仿似感叹一般:“月景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连我自己醒来发现自己在另一个身上的时候,都以为是做梦,而这一梦竟然就是十五年。”
他的心瞬间被撼动了,十五年,这世间竟有如此的奇事,十五年前的人重生在了十五年后的另一个人身上。
为了让他信服,她不断的讲着他们曾经交集过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犹如古老的钥匙,将他尘封的记忆一点点的挖掘了出来。
萧府,竹院。
少了女主人的院子犹如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大雪纷飞,墙角的那树梅花已然打了花苞,萧成钰站在梅树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拂过了那鲜嫩的花苞。
蠢女人,你到底在何处?
以前不觉,如今她不在身边,他方才知那相思意已然深入骨髓深处。
“病美人还没消息吗?”翻过墙头进来的盛景尘看着院中独立的萧成钰,灿如星火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
转眼已经都快半月有余了,病美人却是还没消息,早知如此,那日夜劫天牢时,他就不该以为是萧成钰来了而撤退的。
萧成钰淡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入了里屋。
换做以往,萧成钰这番,盛景尘早就炸毛了,只是如今却是什么火都发不起来。
他跳下了墙头,跟着走了进去。
“再过半月便是武林盟的盟主大选之日,待那时渊水阁阁主也会在,到时候或许可以趁机打听一番。”
萧成钰看了一眼说话的盛景尘,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渊水阁阁主纵晓天下事,只望能有她的消息。
268章:满嘴谎言
长安近来出了件喜事,据说皇上亲自赐婚,将墨府的长许给了当朝王爷宋致远。
要说这二人可谓是门当户对的一双璧人,最重要的这两人是两情相悦。
下聘那日的场面可谓十足的大,那一长街的红绸上铺满了漆红木箱,比起当初宋致远纳娶王妃的排场还要大。
足以看出这王爷是真心的喜欢这位墨府长女。
要说这位墨府长女的时运坎坷了一些,走失了十五年不说,还被人顶替了,如今真相大白,还得了这么一桩亲事,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王爷不说,还对她一心一意。
这王爷虽说之前纳过王妃,可不久前王妃失德被休,她这一嫁过去,那可是正正经经的正妃。
在顾南浔眼里穆瑶只不过是当初他为了玲珑选的一个替代品,在未见到玲珑之前,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她与潘他人的婚讯传来。
那颗心竟然隐隐刺痛了起来。
墨府,烟拢阁。
小梅将清点了礼单递了过去。
“小姐,你过目一下。”
出神的穆瑶一下子从虚空中回过神来,状似随意的扫了一眼,她摆了摆手:“下去吧。”
小梅欲言又止的嗫嚅了一下唇瓣,到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成亲可是天大的喜事,更何况对方还是当朝王爷,可从小姐的眉眼之间,她竟是窥探不到分毫喜色,更甚是对这亲事一点都不上心。
里屋只剩下穆瑶一人,她抬眸定定的看向了桌上摆着的凤冠霞帔,那是宋致远去仙缕阁为她定做的,这天下间便只有这么一件。
他说要将这世间的独一无二赠予她。
这是一片情深,又怎知于她而言并非惊喜,而是深深地负罪感。
她不爱他,可在听到他对他们未来的畅想时,不忍打断。
“恭喜。”男子清越的声音将视线吸引了过去。
穆瑶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心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刺痛起来。
她恨他入骨,可同样也爱他入心。
她牵动着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漠的笑意:“多谢。”
他还是将那个满眼是他的女孩给弄丢了,那双曾为他喜怒哀乐的眸子早已淡然到寻不到一丝为他而动的痕迹。
“喝茶吗?”她忽然笑问道。
他微微颔首,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
里屋雨一片沉静,二人相对而坐,眸光却是不在对方身上。
“顾庄主,有七七的消息了吗?”
他凝眸看了她一眼,旋即摇了摇头。
她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别担心。”
她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
站在雪地中的顾南浔回望了一眼墨府,心下忽然百转千回。
以前的他无比确定自己对玲珑的心意,可如今他却忽然不确定起来。
说到底,那日穆瑶跟玲珑的那番话早已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
不知何时落在身后的顾一凛声道:“主子,玲珑小姐方才偷偷的进了皇宫。”
顾南浔心思不定的扫了顾一一眼。
一身太监打扮的玲珑很快就混入了乾龙宫中。
听到异动,依身软榻之上的男子赫然睁开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见到来人,那眼底的锐气方才消减不少。
“怎么来了?”男子的低沉却磁性十足的嗓音瞬间漫散开来。
玲珑兀自斟了一盏茶水入口,旋即似笑非笑的道:“这不是要回北漠了吗?特来跟皇上温存一番。”
男子忽然轻笑了起来,眼底快速的掠过了一抹轻蔑。
“过来。”
闻声,玲珑乖巧的走了过去,方才靠近,男子的大手顺势一带,她整个人就依倒在了他的身上。
“不如,朕纳了你,如何?”
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从脸庞上拂过。
玲珑眸光微暗,笑了起来:“若真如此,我怕顾南浔那边不好圆回来。”
男子的大手已经窜入了衣衫,他笑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怎么,怕了?”
玲珑妖娆一笑,一个翻身便压了上来,媚眼如丝的道:“这么好的一颗棋子,我可舍不得。”
顾南浔可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医毒双绝,至少在寻到回到现代的办法之前,她都不会丢掉这颗棋子。
随着暧昧的声响传来,隐身暗处的顾南浔彻底呆怔在了原地,整个人犹如惊雷劈顶。
那个他曾深爱五年之久的女人,撕开所有表象,竟是这番的不堪。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顾南浔竟也沦为了他人的棋子。
心仿似一瞬之间冰冷到了极致。
与司北辰一番温存之后,玲珑旋即去到了顾南浔城外的小院。
夜色如大网铺展开来,大雪又纷飞起来。
女子挑着夜灯,终于走到了小屋门前。
“顾一,阿浔呢?”
回想起今日主子从皇宫出来后的神情,顾一对眼前的人越发厌恶起来。
有时候,他真的想不通,穆姑娘那样的女子,主子为何不喜欢,却偏偏喜欢这个看似单纯却心机极重的女人?
“主子在里面。”
顾一对自己的态度,玲珑早已见怪不怪,也为了自己善解人意的形象,她也未曾责问,只是故作姿态的点了点头。
里屋一片漆黑,可是凭借直觉,玲珑还是能感觉得到顾南浔的存在。
“怎么不点灯?” 她娇嗔了一声,旋即兀自将屋中的烛台都点亮了。
烛光将里屋的黑暗瞬间驱散,那一袭白衣的男子如同老僧入定般的坐在哪里。
不知为何,一股子不安瞬间在心下升腾而起。
“玲珑,你爱过我吗?”他忽然看向她,神色认真的问道。
她怔松了一下,并未主没注意到他话中的“爱过”二字。
“怎么这么问,此生我对你的心,还不够明白吗?”
漆黑的眼底倒映着女子万般情深的模样,换做以往,他定然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好好的疼爱,可如今听着这一番话,竟是如此的讥讽恶心。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桃花眼底盈满了万千的冷意。
“玲珑,从相识相知,我爱了你七年之久,如今便到此为止。”
玲珑的心猛然咯噔一沉,她神色紧张的问道:“阿浔,你在说什么?”
看着她虚伪做作的模样,顾南浔忽然发现这七年来自己从未看透过这个女人。
不,或许说是她所展现出来的,就是她想让他看到的。
“玲珑,在我控制不住之前,离开这里。”
七年之情,一夕之间付诸东流,他顾南浔在如何淡漠,却也是人,也有不可控制的七情六欲。
玲珑眼眶一红,走到了他的跟前:“阿浔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
女子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早已激不起他内心的波澜,对她,如今只想余下被欺骗利用的愤怒,那七年的情分是他留给她最后的一丝体面。
他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冷漠决绝的道:“玲珑,若不想死,立刻滚。”
玲珑不敢相信对自己爱之入骨的顾南浔会说出这番话来。
“是不是穆瑶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相信她,她一定是在故意离间我们的感情。”
玲珑满眼泪痕的说道。
“难道不是你跟穆瑶说,你所爱之人另有其人吗?”顾南浔笑的如斯冷漠讥诮。
玲珑浑身一僵,面色惨白的怔在了原地。
那一日在驿站所听到的,他对她仍抱有相信,可是如今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眼前,叫他如何在自欺欺人。
269章:盟主大选
“清柚,我要吃糖葫芦。”
人未到,声音却是先传了进来。
还在喝茶的沈清柚登时给呛住了,茶盏一落,她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似乎想要寻找可靠的藏身之处。
只可惜还没找到,月景喻那厮却是眉飞色舞的走了进来。
“清柚,你这是?”月景喻神色疑惑的看着半边身子塞进衣柜的沈清柚。
自从月景喻这厮相信她就是沈清柚之后,就没了那股子冷意深沉,反而又恢复了以前的死皮赖脸。
简直造孽,她能说是单纯的想找东西吗?
她尴尬的笑了笑:“瞧着这箱子挺别致的,想躺躺看。”
闻言,月景喻将抱来的山楂果放到了桌上,若有所思的道:“你若是喜欢,我让人给你做一个睡觉。”
沈清柚:“……” 睡你大爷。
她的面皮微抽了一下,怎么就当真了呢?她又不是缺心眼。
她笑着打了个哈哈,然后问道:“找我有事?”
对方点了点头,看向满桌的山楂果子道:“糖葫芦。”
看着那能堆成小山的山楂果子,沈清柚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道:“好。”
夜晚,细雪又重新满天飞舞起来。
打发了月景喻之后,她搬了张椅子坐到了院中的树下,任由那飞雪飘落在身上,她架着腿,深邃的眼底倒映着那如墨漆黑的天空。
细算下来,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大半个月了,也不知萧成钰怎么样了?
以前不觉,如今真的不在他的身边了,她才发现那个对万事万物皆冷漠的如斯,却将唯一的温柔给予她的男人,如此的让她牵肠挂肚。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她对他大抵如此,天下那个女子不喜欢萧成钰这样的男人?身为女子,她也不能免俗。
突然的,在这夜深人静的雪夜里,思念就像蚕丝般延绵不断。
唔……好像回长安找他啊,可是却又不能,别看月景喻现在这么人畜无害的,可他本质上还是那个残忍的渊水阁阁主。
不过听月景喻说再过半月便是武林盟的盟主大选了,听他的意思,似乎有意带她一同前往。
武林盟盟主大选,不知到时候萧成钰会不会去?
次日,天光方才穿透层云,沈清柚便随同月景喻踏上了前往定阳城的路途。
定阳城本次武林盟大选盟主之地。
与此同时,武林各派势力也纷纷前往定阳城,听闻今年的武林盟盟主大选有些特殊,传言不理尘世的八大隐世家族的家主皆会现身此次武林盟盟主大选。
这个消息一时间令江湖各派人马兴奋起来。
八大隐世家族的家主,特别是八大隐世家族之首的容家家主,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听闻当年容家老家主病逝,家族中的各派子孙为夺家主之位,弄得容家乌烟瘴气不说,还将容家从八大家族之首沦至尾后。
直到有一日,容家老夫人将一个不过二十的毛头小子接回了容家,直接宣布了那小子为容家新一届的家主。
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子,容家的那些野心勃勃的子孙自然不将之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被放在眼里的小子将整个容家带回了八大世家之首,更以铁血的手腕镇住了一派蠢蠢欲动的容家子孙。
传言这位新家主虽年纪轻轻却是十足的练武奇才,江湖之中无人能敌,简直就是传说般的存在。
本来武林盟盟主大选就足够吸引眼球,如今在出了这么一个消息,简直足够爆炸。
听完月景喻所言,沈清柚一下子陷入了沉思:“那这么说,墨家家主也会出现?”
当年乱世纷争,若非墨家家主的机关术,恐怕早在荆州,她便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见识过墨家机关术之后,她对机关术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墨家家主更是心怀崇敬之心。
闻言,月景喻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道:“墨家家主失踪了。”
失踪了?
沈清柚惊疑不定的道:“老家主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了呢?”
“老家主在五年前围剿魔教之后就仙逝了,是新家主。”
沈清柚不免遗憾了一下,也是十五年了,当时的墨家家主便已经不惑之年了,如今时境过迁,不可能一成不变。
“怎么失踪的?”她颇感兴趣的问道。
他眼尾微挑,一字一句的道:“好像是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沈清柚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些零散的画面。
“怎么说?”
“传闻墨家家主心系风家家主,只可惜风家主另有心爱之人,墨家家主也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怎么,就失踪了。”
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一个家族之首竟为了这么点事玩失踪,简直让人无语。
正想着,她的头却是忽然刺疼了起来,一些片段亦如潮水般快速涌过。
四方天地,万山之巅,面容模糊的女子浑身是血的站在崖边,不远处是步步逼近的人,为首的男子一袭银色华服,面色极端的冷漠。
画面一转,女子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往下坠落。
“怎么了?”
月景喻关切的声音将沈清柚从虚空之中拉了回来。
还真是奇怪,方才那个画面为何她仿似亲身经历过一般?
敛下流转的思绪,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未免月景喻追问下去,她忽然话锋一转,若有所思的道:“也不知瑶瑶怎么样了?”
月景喻瞥了一眼,深知她是故意转移话题,他也未曾深究,而是接话道:“皇帝给她和王爷宋致远赐了婚。”
给瑶瑶跟宋致远赐婚,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不过这样也好,顾南浔终究不是瑶瑶的良人。
沈清柚下意识的问道: “不知几时完婚?”
反正她知道以月景喻的暗网情报,定然是知晓的,于是问起来,也没在客气的。
“三日之后。”
这么快?沈清柚紧抿了一下唇瓣,仿似极度的挣扎,终于还是嗫嚅着唇瓣道:“我们可以顺道去长安一趟吗?”
如今的沈清柚还是朝廷缉拿的要犯,贸然去长安自然是不好的,但看着女子满眼期待的眸光,月景喻拒绝的话总归没有说出口。
只是这沉默不语的算几个意思?
沈清柚眸光微闪,再接再厉的道:“反正去定阳城也要途径长安,就顺道一下而已,好不好吗?”
女子的软语,让月景喻恒古不变的面色出现了一丝动摇,终究还是禁不住的松了口。
270章:有何脸面
长安落满了白雪一片,那绝艳的红绸铺了长街十里。
今日乃是墨府长女出嫁之日,这场面不可谓不大。
这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将穆瑶衬得越发明艳动人。仿佛万物皆沦为了她的陪衬。
那清冷透彻的眸底似乎只有眼前的女子才能将之填满。
“穆瑶。”
坐在镜台前的女子回眸望去,那个绝世无双的男子不见了当初的云淡风轻,他眉目之间仿佛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
那双无论何时都盈满清风笑意的桃花眼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心不可置否的微微抽疼。
她牵动着嘴角,陡然笑了起来:“怎么?”
她爱他,这一点不可否认,可是她要怎样用伤痕累累的心再次去拥抱他?她做不到,唯一能做的便是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开心吗?”到嘴的千言万语到此刻,却悉数化作了这么三个字。
来之前,他曾打算将她带走,可是终究还是……
她轻抿了一下艳红的唇瓣,笑颜如花的道:“开心。”
“你……”还爱吗?后面的话,在女子的那一笑中随风飘远,他还有何脸面去问她?他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放手吧。
曾经他以为执着是深情不悔的深爱,可如今她却让他明白,放手也是一种深爱。
执念于心,深爱至此,不过转瞬之间永恒,若她开心,这满心的刺痛又算什么?终究是他先辜负了她的一往情深。
他重新扬起了一抹笑意:“要幸福。”
她心下微动,眼眶渐渐被水雾沾满,眼前的人是她倾尽全力的所爱之人,只是此生他们再无可能。
她放不过自己,放不过自己的心。
她含泪一笑,终归释然: “好。”
吉时已到,藏身暗处的顾南浔眼看着那个曾经满眼是她的女子上了他人的花轿。
垂于两侧的手紧紧的攥着,看得出来,宋致远是真的爱她。
心血上涌,顾南浔只觉喉咙一阵腥甜,血自嘴角渐渐地溢了出来。
顾一看的心疼不止,以自家主子的实力,若是想劫人 根本不在话下,可是如今却是生生忍着看穆姑娘嫁与他人,简直比凌迟还要疼上千百倍。
“主子为何不将穆姑娘带走?”
顾南浔神色黯淡的瞥了顾一一眼,漫不经心的擦掉嘴角的血丝,方才不咸不淡的道:“自作自受罢了。”
这一字一言云淡风轻的仿似说笑,可顾一却听出了万般的痛彻心扉。
轿中的捧着那颗鲜红的苹果,紧咬着唇瓣的穆瑶早已泪流满面。
从今以后,她为人妇,与他自是再无瓜葛。
藏匿人群中的沈清柚看着那穿过长街而过的花轿,心下一阵复杂,瑶瑶对顾南浔的执念,她很清楚。
如今却做了这么一个选择,她不知穆瑶是如何想的,但只要她开心便足以。
“走吧。”男子凑近耳边底喃道。
沈清柚神色微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萧府的方向。
萧成钰……
转眼暮色将至,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宋致远别提多开心了。
主厅宾客甚多,盛景尘便将宋致远拉到了后院。
同以往般,二人抱着酒坛子坐在石阶上。
“景尘,来,今儿高兴,喝。”说完,他抱着酒坛子,一股脑的闷了起来。
盛景尘脸色微黑,一把夺了过来:“小爷当真看不懂,那女人一看就不喜欢你,不知你娶个什么劲。”
对于将沈清柚送进大牢的穆瑶,盛景尘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若非那女人,他的病美人怎会如今还杳无音信?若不是看在宋致远的面上,他早就让那女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致远不满的皱了皱眉:“娶她,乃是我今生有幸。”
盛景尘嗤了一声,冷冷的道:“有幸,希望如此。”
两句不和,盛景尘也就懒得在跟他说,末了,宋致远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往婚房而去。
砰——
出神的穆瑶被这声响惊动了过来,掀开红盖头看去,只见喝的醉醺醺的宋致远摔到了地上。
她心神一动,连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瑶瑶,能娶到你,本王此生无憾了。”他醉眼迷蒙的看着她。
她怔松了一下,心下几分动容。
默不作声的将他扶到床榻上,正欲起身吩咐下人打热水过来,却岂知他的手一拉,她整个人便跌入了他的怀中。
浓烈的酒气萦绕在鼻尖,她几不可见的微微皱眉,却未有任何动作。
她心中还有他人,这样对他而言,似乎并不公平。
“宋致远,我有话跟你说。”
似下定决心了一般,她沉吟着一字一句的道。
醉眼开阔了几分,他支撑着坐起身子来:“嗯。”
她顺势坐到了他的身旁,薄唇轻启,缓缓道:“我还爱着顾南浔。”
宋致远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旋即淡笑道:“我知道。”
穆瑶神色微动,说道:“那你还愿意娶我?”
他忽然问什执起她的手,温柔的道:“我说过,娶到你,此生无憾。”
她心头一震,久久的回不过神来,眼前的人,或许不是她最爱的人,却会是值得她托付一生的人。
所有的复杂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她心神清明的嫣然一笑:“我试试把你放进心里。”
他陡然一怔,旋即笑的跟孩子一般的道:“好。”
墨府长女与王爷宋致远大婚之后,又传来了一个喜讯,听闻皇上将北漠的玲珑公主册封为了娴妃。
两国联姻,意味着这天下又能在太平个十几年。
如今的凤栖宫中一片狼藉,看样子似乎是杨皇后刚刚发过火。
“娘娘熄怒。”贴身宫女小声的说道。
以往皇帝纳妃,杨皇后都几尽的支持张罗,可如今换做了北漠的公主,却不知杨皇后竟会如此的一反常态。
其原因,这宫里的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因为以往皇上在如何的纳妃,对后宫的妃嫔们都是雨露均沾,可这一次不一样,皇上似乎对新纳的娴妃独宠上了。
日日夜宿娴妃的宫中不说,更甚是将人留在了乾龙宫中。
照这个势头来看,若是娴妃没有怀上龙子还好,若是他日怀上龙子,那天儿的太子之位可不得岌岌可危。
虽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但她不得不考虑长远。
思量再三,杨皇后还是决定将太子宋昊天招到了宫中。
其实说到底是杨皇后杞人忧天了。
对于一心只想回到现代的玲珑真而言,这大燕江山于她没多大的吸引力,至于司北辰更是没将大燕看在眼里。
至于娴妃夜夜留宿乾龙宫,倒是不假。
也不是因为司北辰真的独宠于她,而是有事商议罢了。
“不日便是武林盟盟主大选了,不知皇上有何打算?”一袭华丽宫装的玲珑肃然的问道。
司北辰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茶水,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搅局。”
玲珑不可置否的挑眉:“听闻八大世家的家主皆会现身此次武林盟大选。”
司北辰轻声一笑,极尽的狂妄:“哪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