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2章 霍钺和何微的婚礼
何微早上醒过来,阳光穿透了薄薄窗帘,落下光束。
突然翻身,趴在霍钺胸口,亲吻了他。
霍钺捉住了她的双手,低声道:“别闹,再睡一会儿。”
何微道:“阳光正好,我今天不上班,咱们去逛街。”
霍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眼睛并未睁开。
何微不解:“怎么了?”
霍钺胡乱伸手,摩挲着她肩头刚刚愈合不久的新伤疤:“这是上次翘班的代价,今天还要吗?”“
那是意外。”何微说,“难道非要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吗?我才不怕呢,我要去逛街吃点心!”
霍钺也有些日子没有出去走一走了。两
个人起床之后,沿着山路往下走,霍钺一直牵着何微的手,让她把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他
们在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吃了饭,何微说想去看看相机。“
日子真好,到处都那么美,不记录一下太可惜了。”何微道,“我想要学照相,每个月给咱们拍一张,一直到了我们老的时候。”
这个理想很浪漫。
霍钺就同意了。随
从开车跟着他们,此刻已经把汽车停在了早餐厅门口。
霍钺自己接过了汽车:“我知道有家照相机馆,咱们也能顺便去看看老秦和他的闺女们。”“
大秦小秦!”何微笑道,“我特爱她们。这些年,我很少碰到她们那么好的人,心地至善。”
霍钺道:“她们是没什么心眼,也许刻薄的人会觉得她们痴傻。”
“那么精明的人,也不是一日吃三顿饭,片瓦遮身?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心思简单一点傻一点,有什么关系呢?”何微说。霍
钺点点头:“这话,你应该告诉老秦,老秦是时常犯愁,怕他那两个傻姑娘嫁不出去。”何
微就笑了起来。他
们在街尾的树下停了车,打算步行过去买相机,就看到很多人挤在一起围观什么。何
微有点好奇:“去看看怎么了。”她
心情很好,什么热闹都想要赶。霍
钺被她拽进了人群,就看到有个女人披头散发的,正在打那个男人,女人身上还穿着婚纱。
何微和霍钺都一愣,因为是罗艾琳和乔治。
霍钺拉了何微的手:“走吧。”
何微点点头,不想再看下去了。她想起上次乔治去送请柬,好像是说他要结婚了吧?她
仔细回想了下日期,的确是昨天。这附近有一家很豪华的酒店,他们应该是在这里办了婚礼,然后包了新婚的房间。可
新娘子一夜未脱婚纱,半上午和新婚的丈夫当街打架,也是很奇怪。
罗艾琳自负风流,曾经很多人仰慕。自从遇到了乔治,她的境况日下,如今真的沦落成了泼妇了。“
以后咱们会这样打架吗?”何微突然问霍钺。..
霍钺失笑:“我老了,可没精力这样胡闹。”
“那如果是我也变成了泼妇,真的当街撒泼时,你答应我不许丢下我自己走,也不许打回来。”何微道。
霍钺道:“你为什么要变成泼妇?”“
恃宠而骄。你对我越来越好,我就越来越得寸进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何微道。霍
钺大笑。他
一边笑一边说:“好。”他
想象下自己跟何微当街打架,竟觉得很有趣。后
来何微也听说了罗艾琳和乔治的事:乔治在新婚当夜,跟罗艾琳的表妹张洙混到了一起。
罗艾琳的婚礼是在饭店举行的,宾客们吃完喜宴,外地赶过来的都住在饭店楼上房间里,张洙也有一间房。
罗艾琳也喝醉了,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是上午九点多了,房间里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只当乔治醒了。
昨晚烂醉,她和乔治心情都不是很好,没有圆房。后
来她回想起,自己带衣裳首饰过来的那个箱子,在张洙房间里。她
身上还是婚纱,需得更衣。
她去了楼下,找到了张洙的房间,结果张洙的房门没反锁。罗
艾琳进门,就瞧见她新婚的丈夫和表妹抱在一起,睡得人事不知。
罗艾琳先扇了张洙两个耳光,又追着乔治打。
再后来,便是何微跟霍钺在街上遇到他们的情景。
“作孽。”何微道。
婚姻像个魔咒。
甜蜜的婚姻有养分,能滋补夫妻俩的生活和事业,让人蒸蒸日上;而糟糕的婚姻会消耗两个人的气运,让人越来越差。
罗艾琳和乔治,原本都不是那么差劲的人,可如今闹成了这样,他们都做了错误的选择。何
微只是感叹,并不可怜他们。
路是自己选的,罗艾琳和乔治不管闹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们活该。
一转眼,就到了何微大婚的日子。
她跟着霍钺回到了岳城。
婚礼当天,何微在司仪说完祝福之后,走到了高台,对众宾客道:“我小时候学过一首曲子,想要将来弹给我的先生听.......我想把它作为新婚的礼物,送给我的先生。”说
罢,她缓缓走到了钢琴师身边,换下了他。她
弹了那首霍钺最想听的曲子。和
霍钺预想中的一样,曲子很动听,他不知不觉湿了眼眶。满
室宾客,他的视线里却只有何微。一
曲结束,何微站起身致谢。
霍钺走到了她身边。
他犹豫了下,脸上有点尴尬。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对着宾客们道:“我给我太太写了一首新派的诗.......”宾
客里一阵哗然。
领头起哄的是司行霈,他简直要笑疯了。
顾轻舟踢了他一脚。
霍钺好半晌才敛去了尴尬,道:“我是没什么学识,新派诗我也没学过,写得很潦草,勿要见笑。”
宾客里除了司行霈,还有青帮的大老粗们。一
听霍钺要念诗,还是他自己写的,简直像是瞧见了他穿旗袍一样——他们笑得又猥琐又期盼。“
如燕,掠过春水的浮萍......”司
行霈带头叫了声好。其
他人也跟着叫好。完
全是戏院看戏时打赏戏子一样的举动。霍
钺念了两句,把纸一丢,下台去了,打算先揍人,诗没有念完。气
氛前所未有的热闹。婚
礼很圆满。稍
后的婚房里,他还是把自己写的诗,在何微耳边轻轻念给了她听:如
燕,掠过春水的浮萍
心上的涟漪太轻走
近的高跟鞋,是午后的精灵一
场暴雨,从此江海澎湃胜似情。
第1593章 旧部
顾轻舟从新加坡回到岳城,参加霍钺和何微的婚礼,是开飞机来的。
她带了不少人:玉藻和两个儿子,司琼枝和裴诚、顾绍和顾缨。婚
宴结束,顾绍、顾缨就迫不及待要回顾公馆,顾轻舟也带着司行霈和孩子们一起去了。那
处宅子重新回到了顾轻舟名下之后,她没有再卖了,而是派了两名老仆看守,每日打扫通风。
待他们回来时,顾公馆灯火通明,照得庭院那株油桃树金翠透亮,树叶在灯火下像翡翠。
“......一点也没有变!”顾缨站在大门口,原本还兴奋的情绪一泻千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司
行霈就大摇大摆坐到了顾家的沙发上:“我以前常来,不过没怎么走过正门,都是从后窗翻进来。”
顾缨错愕看向了他。然
后,她又看向了顾绍:“阿哥,你也知道吗?”
“我跟舟舟住隔壁,我能不知道吗?”顾绍苦笑了下。
他很想发泄几句,觉得司行霈一贯臭不要脸。
顾缨无奈摇摇头。她
还不知道顾轻舟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保皇党的公主,并不知晓她是平野夫人和顾圭璋生的。顾
轻舟也没打算公之于众。
“......咱们联系四姨太,见见顾纭吗?”顾缨又问顾轻舟。
她自己拿不定主意。正
如顾轻舟所言,四姨太和孩子们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也许她再嫁人了。若是如此,四姨太未必愿意跟顾公馆的旧人接触。
“咱们住几天,我派人去找了,也许明天回来。”顾轻舟道。“
你都安排好了吗?”顾缨大喜。
顾轻舟笑道:“你早就说了此事,我怎么能不给你安排?”
当天晚上,顾缨、顾绍住在了顾公馆,顾轻舟和司行霈带着孩子们去了颜家,而司琼枝和裴诚则回了从前的督军府。
颜太太喜极而泣,抱着玉藻的手就没松开过。颜
新侬也在城里。
他今天正好休沐,也是去参加霍钺的婚礼。“
师座!”他们正在叙旧,有位年轻军官跑了进来,大汗淋漓的给司行霈见礼。
可见他的急切。
他冲司行霈和顾轻舟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邓高!”司行霈站起身,和他碰肩拥抱了下。
邓高是他以前的副官,是最重要的亲信。后来司行霈撤了之后,就把他托付给了颜新侬。
他的很多下属,都在军中混得不错。
他打量着邓高,“升官了?”
“是,他现在是三旅旅长了。”颜新侬在旁边接口。邓
高嘿嘿笑了,有点不太好意思:“长官提携我。师座,你这次回来住几天?可要去咱们军中瞧瞧?”
“好,等后天吧。”司行霈道。
邓高兴奋劲儿过去,才想起了顾轻舟,也给顾轻舟敬礼:“太太。”
顾轻舟站起身:“邓高,恭喜你。”她
没有见外去叫旅座,因为这些人全部都是她丈夫的亲信,是他们自己人。“
多谢太太。”邓高笑道。
然后,邓高就盯上了顾轻舟的两个儿子。顾
轻舟的两个儿子都满了两周岁,如今是会跑、会叫、会调皮捣蛋,是两个精力旺盛、拖垮乳娘的孩子。邓
高把他们俩都抱了起来:“我的天,两个都像师座,像小小的师座,哈哈哈......”
他觉得惊奇极了。顾
轻舟无力扶额。
“像什么,我小时候可没那么顽皮。”司行霈蹙眉说。顾
轻舟、颜新侬和颜太太一起扭头看着他。司
行霈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玩的比较有新意,不像这两个小鬼,只知道淘气。”顾
轻舟领头,众人哈哈笑起来。司
师座发现自己的台子搭不起来,因为他是什么德行,这些和他最亲近的人都知道,压根儿没有他自吹自擂的土壤。晚
上,玉藻跟颜太太睡。
司行霈和邓高连夜出去喝酒,好像还叫了他其他的部下,他也问顾轻舟:“你去不去?”
顾轻舟道:“我得照顾开阊和雀舫。再说了,你们这些当兵的人,说话荤素不忌,我不想因为我在场你们拘谨。”
司行霈哈哈笑起来。
哄孩子睡下之后,顾轻舟跟颜新侬在客厅谈了谈,主要是聊新加坡的近况。“
阿霈当年的决定很明智。当初的功臣们,这才两年不到就因故拿下了四人。一旦交出了军政府,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颜新侬苦笑。
顾轻舟心中咯噔了下:“山西那边如何?”
“山西还稳固,毕竟叶骁元有媒有铁,又不缺钱。”颜新侬道。
顾轻舟缓缓舒了口气。她
又问了很多国内的局势,得知她的朋友们都挺好,云南和卓家的势力收缩了四成,但都是有心理准备,还算太平;叶家没受什么影响,叶骁元仍是山西的土皇帝。
“......您还好?”顾轻舟也问颜新侬。颜
新侬道:“我不是出身军阀,反而受到器重,处处被人拉拢。如今在军部,我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顾轻舟欣慰舒了口气。
只要义父地位稳定,司家父子留在国内的党羽就不会被斩断。
“你们在新加坡是个什么局面?”颜新侬也问,“咱们这边得到的消息,说你们蛰伏得很厉害,几乎就是普通民众。”顾
轻舟也不知从何说起。司
行霈的战舰是雇佣的,别说新加坡人不知道,就连南京也不太清楚。
英国派了新的总督到新加坡,但那个人是司行霈活动下来的结果,等于是司家的傀儡,而且还有把柄在司行霈手上。
为了让四邻放心,司行霈还暗中扶持了新的马来皇族,就是联合了旧的数位亲王,又通过贿赂英国官员,在吉隆坡成立了一个马来王朝。
皇室没有军权,也没有政权,仍是靠着英国人每个月发俸禄,但是它存在。它
的存在,让其他暗戳戳想要新加坡自立的人找不到下嘴的机会,也让那些“皇族”们自相残杀,加速内耗。同
时,南京这边肯定也以为,新坡弹丸之地还两个政府,只当他们水深火热,没兴趣顾忌他们。
这些话,是顾轻舟两口子的秘密,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义父。
不是不信任,而是有的秘密不适合让南京政府的高官知道,否则就是陷义父于两难的境地。他
们的身份,今日不同往昔了。
“我们只想过一点简单的日子。”顾轻舟笑道,“不受人欺负就足够了,其他的不想要了。如果司行霈和我阿爸还有野心,当初就不会退了。”
第1594章 顽皮
顾轻舟和颜新侬聊到了凌晨三点多,两人喝了三壶茶,然后司行霈就回来了。他
浑身酒气,居然步履稳健。“
......一群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居然想灌醉我。我把他们全部撂倒了,只我一个人清醒着回来。”他道。
一说话,满身酒香,同时言语格外的不着调。还
是醉了的。
顾轻舟失笑。
颜新侬就站起身:“我去外书房睡一夜,你们也早点休息。”
颜太太跟玉藻已经睡了,颜新侬今晚是注定不能回房。他外书房有个小梢间,里面有寝卧。
有时候开会太晚了,他不好打扰妻子,就在外书房睡一夜。“
义父晚安。”顾轻舟道。
她则和司行霈住在以前洛水的房间,只要她回来,多半都是住在这一间的。
司行霈已经醉了,顾轻舟搀扶他去洗澡。
他很不老实,不停撩水往顾轻舟身上泼。顾
轻舟道:“这可是在颜家,你的老丈人、丈母娘都在,就连你的儿女亦然。动静太大被人听到了,你还要面子吗?”司
行霈是不要面子的。“
我想到霍爷今晚有艳福,我不能输给他。”司行霈道。顾
轻舟哭笑不得:“人家今晚是新郎官。”
“你居然相信他今晚才做新郎官?太天真了。我看人最准了,他肯定早就把何微给办了,要不然两个人举止不会那么自然。”司行霈道。顾
轻舟:“......”
最终,顾轻舟也没有拗过他。第
二天,所有人都起晚了,司行霈和顾轻舟更是到中午才醒。
她的两个儿子磨了颜太太一早上。
颜太太养大洛水的两个儿子,没这么辛苦的。她还在想,到底是轻舟的孩子格外顽皮,还是她真的老了,身体不济?
“你们俩给我站好了,早上做什么了?”顾轻舟拎着两个儿子的衣领,把他们提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俩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玉
藻在旁边帮他们数着:“砸坏了外公的瓷瓶。”
“像球。”开阊道。“
花花的球。”雀舫接话。
颜新侬有个圆肚子的古董瓷瓶,现在成了一堆瓷片,因为顾轻舟的儿子们想试试它能不能弹起来。“
扯坏了外婆的树。”玉藻掰了另一根手指。
“是歪的。”开阊说。
“我要扶正它!”雀舫接口。
颜太太有一株腊梅盆栽,很巧妙盘成了一个福字的形状,非常难得。
顾轻舟的儿子们觉得树应该好好长、笔直的长,于是把那盆盆栽捋直,活生生把盆栽给拆了。“
放走了一只雀儿。”玉藻掰了第三根手指。“
他啄我了。拔了它的毛,把它炖了。”这次说话的是雀舫。
结果,他太过于矮小,在他想把雀儿抓出来扒皮抽筋的时候,雀儿一下子就飞走了。那可是只昂贵的鸟,旁人花了大价钱培养的,送给颜太太把玩。开
阊没说话,因为他没有被雀儿啄到,对雀儿没恨意。顾
轻舟:“......”
她无力退回到了旁边。
司行霈下楼了,听说了两个儿子的种种,直截了当:“面壁思过两小时。玉藻,计时。”
“是,阿爸!”玉藻立马兴致勃勃挽起了袖子,露出她手腕上的小手表。这
种小手表市面上没有的,也是司行霈特意叫人去给她定制的。只..
要是玉藻想要的,她阿爸都能给她弄来。
司行霈背靠着手,对他的两个儿子说:“立正。”
两个像猴儿一样的小鬼,立马手帖裤缝站直了。
“向后转。”司行霈道。他
们俩就利落往后转。“
齐步走,一、二、三、四,好了停下来,两个小时不准动。”司行霈道。颜
太太目瞪口呆看着司家那两个混世魔王,此刻对着墙壁,身姿笔挺。颜
新侬过来吃午饭,瞧着了这一幕,乐不可支:“这军姿站得还挺像模像样。”
颜太太则对顾轻舟道:“随便说两句算了,两个小时很难站的。”
顾轻舟道:“没事,让他们长长记性。”
“到底还是小孩子。”颜太太于心不忍。
她没有如此严厉过,她养大的孩子们,好像都不是很调皮。“
会不会太严厉了?”颜太太又道,“快吃午饭了,吃完了再站不迟。”“
这是督军亲自训的军姿。”顾轻舟道,“没事,让他们站一站,能老实一会儿。他们的精力很旺盛,这样可以消耗些。”
颜新侬又忍不住笑了。“
洛水的两个儿子,没这么顽皮的吧?”顾轻舟笑问颜太太。
颜洛水和谢舜民在二月的时候去了趟英国,还带走了他们的孩子,打算让孩子们去见见世面。他
们厂子里需要一批机器。机
器很贵,谢舜民不放心让其他人代买,正好他也想出去走走,就和颜洛水一块儿去了,借机带着老婆孩子去旅游。
霍钺的婚礼,他们都没赶上。
“没这么皮。”颜新侬在旁边哈哈大笑,“谁生的像谁,舜民从小就文静内秀,能跟阿霈比吗?”他
又拍了拍司行霈的肩膀,“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想想你小时候跟督军作对,做的那些混账事,将来你儿子也跑不了。”司
行霈:“......”
站了一个小时,雀舫就受不了了,不停回头,给坐在旁边的姐姐使眼色。玉
藻不为所动,板起小脸孔说:“没到时间。”
“阿姐.......”
“撒娇没用的,这是军规,祖父和阿爸都说了。”玉藻背起小手,很有派头的样子。她
在颜家的时候,一直都是别人的小妹妹,如今是翻身了。颜
太太看着他们,眼眶有点热。
她想,把玉藻还给顾轻舟和司行霈还是对的,孩子仍需要一个父母健全的家庭。颜太太再爱玉藻,也取代不了父母的地位。
和从前相比,七岁的玉藻更加开朗活泼,甚至也有点顽皮。司行霈和顾轻舟一定是很疼爱她,才让她有了如此改变。如
果是从前,玉藻大概会舍不得弟弟们罚站,她会替别人考虑。
如今,她就像个骄傲的军官,巡视她两个小弟弟,表情上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她身上有了司行霈和顾轻舟的痕迹,逐渐成了真正司家的人了。她不见外、不客套,她很享受做大姐姐的优越。
第1595章 姊妹
下午四点多,顾轻舟和孩子们午睡都醒了。因
为中午的罚站,两个小鬼吃了饭之后终于肯老老实实躺下睡半个钟头了。顾
轻舟给霍家打了个电话。
她不是给霍钺,也不是给何微,而是给霍拢静。不
成想,佣人却告诉顾轻舟:“大小姐去上海了,说是要去买点东西,过几天才会回来。”说
了永远不离开岳城的霍拢静,在她哥哥婚礼之后,迫不及待的跑了,大概始终不肯再见到顾轻舟。
顾轻舟的心沉了沉。司..
行霈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转移话题:“以前咱们一起种了梧桐树,说是将来老了要带孩子来看。”
顾轻舟道:“我也想去看看。”
那次是他为了得到程家的好处,自己安排杀局。结果程渝那小傻子非要扑过来,司行霈自己的安排失控,差点送了命。
他受伤之前,还惦记着给顾轻舟做菜,后来昏迷中,仍是心心念念着。那
时候顾轻舟就想,算了,这辈子是逃不掉了,哪怕是死,也只能和他死在一块儿,他让她做妾她都认了。
真正爱上了一个人,会特别卑微。
后来他的伤还没有好,突发奇想要跟顾轻舟一起种树。那
算是他们爱情深刻的模样了。到
了司行霈那处别馆时,顾轻舟呆了呆,因为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她都不太认识了。那
条小路,被逐渐成长起来的梧桐树遮蔽了,树荫浓密。初夏时节的树叶青翠,满眸绿色,还有鸟儿歇在树梢,叽叽咋咋。“
长这么大了,这才几年啊!”顾轻舟抚摸着树干,不至于合抱不过来,却已经是大树了。光
阴荏苒,人会忘记时光,树却用年轮一圈圈记载了下来。
顾轻舟陡然湿了眼眶。回
首过去的路,她一直以为自己走得战战兢兢,现在才发现,司行霈从最开始就在她身后。
他就像她的大树,不会让她无所依托。“
姆妈,哪一棵树是我的?”玉藻问。
她的声音,打破了顾轻舟的情绪。
顾轻舟回神,就看到司行霈站在她身后,含笑看着她,而她的两个儿子,老二已经抱着树干爬到了半人高。“
全是我们的,你想要哪一棵都行。”顾轻舟笑道。玉
藻果然开始挑。顾
轻舟指了指雀舫。
司行霈上前,揪起他的领子,像捉小鸡一样把他给拎了下来:“不要爬树,衣裳都弄脏了。等会儿我们还要去吃饭,你脏兮兮的不给进去。”
雀舫不敢忤逆父亲,只得跟在旁边。别
馆已经关门落锁,庭院的草木疯长,把玻璃窗户都糊住了,墙壁上刷的粉有点脱落。就连大铁门也锈迹斑斑。真
是过去很久了。“
咱们拍张照片。等将来四个孩子都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咱们带着孙儿外孙,一起再来拍几张。”顾轻舟道。
司行霈说好。
他们身后跟着汽车的副官,此刻才上前,替他们拍了全家福。看
完了这些,顾轻舟约了顾绍、顾缨和裴诚、司琼枝一起吃晚饭。
正好派过去找四姨太的人也有了回复。“
......她嫁人了,是一个种田的鳏夫,为人忠厚老实,对她的两个女儿也视如己出,她说过去的事都结束了。”副官说。顾
轻舟觉得是意料之中。顾
缨则有点失望。“
你干嘛非要见顾纭,兰芷才是你的亲姊妹,同父同母啊。”顾轻舟笑道。
阮兰芷,就是当初换掉顾绍的那个女孩子,她是秦筝筝的亲生女儿,从前也跟顾公馆关系不错。
顾缨却道:“可这不一样,她又不是顾公馆的人。”
顾轻舟和顾绍啼笑皆非。裴
诚则陪着司琼枝,去给她母亲和哥哥上坟了。司
琼枝甚至跟裴诚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比较任性,也比较恶毒。
这次岳城之行,没有和霍拢静聊聊天,算是一个遗憾了。
顾轻舟和司行霈第三天带着孩子们去上坟了,然后也去了趟平城,给司行霈的母亲上坟。第
四天,何微三朝回门之后,他们一起聚了一整天,聊了很多事。
“阿静她在上海安全吗?”顾轻舟问霍钺。
霍钺道:“嗯,有人跟着她,很安全的。等我们一走,她就会回来的......”
说到这里,霍钺顿了下,自己先叹了口气,“轻舟,她不是在躲你。”
“我知道。她是在躲过去,只要见到了我们,她就会情不自禁回想起那段往事,那让她很痛苦。”顾轻舟说,“我们明早回新加坡,你们呢?”
霍钺道:“也是明早。”
何微就道:“姐,你们何时去香港?反正很近的,我想带着你们到处去玩玩。”“
等下半年。一年见两次好了。”顾轻舟笑道。霍
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朋友远在千里,一年能重逢两次,实在是交通的功劳。若是后退五十年,怕是十年八载也见不到了。“
那挺好。”霍钺道。
他们散了之后,顾轻舟送顾绍和顾缨先回顾公馆。
不成想,门口停了一辆牛车。赶
车的汉子不高但壮实,一脸憨厚。车子上铺了一层稻草,然后在上面铺了被褥,很是软和。
妇人领着两个女孩子,看到汽车就连忙下车。
“是四姨太。”顾缨认出了她们。
顾轻舟道:“她叫香雪,已经不是谁家的四姨太。”就
见香雪领着两个怯生生的女孩儿,走到了顾轻舟她们面前。“
轻舟小姐,二少爷,四小姐。”她含笑,表情也带了点羞涩,好像很久不曾与陌生人交流,“轻舟小姐派人去寻我们,躲起来不见总归不好。”“
我们就是想知道你们过得如何。”顾轻舟说。
当初离开的时候,顾轻舟给了四姨太一笔钱,那些金条帮她渡过了最难的日子,她很感激顾轻舟。
“我们都挺好。”四姨太笑了笑。
然后,她把顾纭往前拽了:“阿纭,这是你阿哥阿姐,你叫人。”顾
纭比玉藻还要大,今年虚岁九岁了,却生得瘦弱白净。她像是没怎么下过地的,单薄得厉害。
“她身体不太好。”四姨太见顾轻舟不停打量顾纭,主动解释。
顾纭挣扎了半晌,声若蚊蚋叫了句什么,大家都没听懂,她就缩到了她母亲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顾轻舟却记住了她的模样。
第1596章 徐歧贞的餐厅
徐歧贞的餐厅,最近每天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穿着也简单随便,总是各式各样的连衣裙,布料很讲究但客人从不在意。特
殊在于,不管多么昂贵的裙子,她足下都是配一双木屐。餐
厅没什么生意,伙计们时常会专门议论这位唯一的客人。
徐歧贞偶然听到了,就对他们道:“她是日本人。”餐
厅是打着“苏菜”的招牌,装潢精致,门面不大而且位置偏僻,是个幽静的去处,才开张不到两个月,压根儿没打出名气。
“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日本人,她说一口闽南话。”一名伙计说,“官话也会说,比我说得还好。”
徐歧贞也听得懂闽南话。
她没说什么,餐厅就来了其他客人。徐
歧贞去了后厨。
这次来的,是一大群客人,男男女女还带着三个孩子,其中两个男孩像是双胞胎。“
京苏小菜。”司行霈念着招牌,转头问顾轻舟,“你确定颜三推荐的是这里?”
顾轻舟看了眼地址:“是这里。”
他们刚从霍钺的婚礼回到新加坡,一下飞机孩子们就闹着说饿了。他
们的飞机停靠得比较偏僻,顾轻舟想起上次颜子清特意跟她说过,有一家神秘的苏菜馆,让他们去尝尝。故
而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这家餐厅。餐
厅在网球场后面,的确是很难找,不过门面装修得很精致,五彩玻璃门似镶嵌了宝石般闪光。他
们一行六个大人和三个孩子,餐厅没有包间,就把最后面的两张桌子合并了。
“京苏.......现在是特指南京吧,这是金陵菜吗?”裴诚问伙计。
他就是南京人,一看菜单发现不对。
很多菜都是江苏菜全系,并非专门的金陵菜。“
不是,是全菜。”伙计果然道,“如果是光金陵菜,怕其他客人觉得菜色单调。”他
说一口很蹩脚的官话,裴诚半晌才听懂。司
行霈道:“我要腌笃鲜和松鼠鱼,其他随意,管它地道不地道呢。”
顾轻舟笑道:“你这种粗人才不讲究。京苏菜以草闻名,我要一份清炒马兰头。”
“金陵菜以鸭馔闻名,我要烤鸭。”司琼枝说。其
他人也纷纷点了。上
菜不算快,但菜色精致,光从摆盘上就看得出大厨的用心。第
一道菜是烤鸭。
外皮酥脆的烤鸭,顾轻舟觉得很好吃,而且跟其他地方吃的都差不多,不成想顾绍突然一愣。他
尝了尝红卤汁。众
人不解。顾
绍也回过神,不好意思笑了笑:“没......没事,我有点多心了。”
后来,一道道菜上来,司行霈和顾轻舟都说很好吃,裴诚也说很地道,很有金陵菜的风味。只
有顾绍沉默。
“阿哥,你怎么了?”顾轻舟问他,“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顾..
绍道:“我想见见大厨。”
众人都笑了。
华民餐厅,是不太习惯见大厨,除非是找茬。
“能见见你们大厨吗?”顾轻舟喊了伙计,“很好吃,我们想要当面道谢,并且问问他,假如我们家摆宴,能否请他去做菜。”伙
计高高兴兴去了后厨。
很快,就有个纤瘦身影走了出来。所
有人都震惊看着徐歧贞走到了他们面前。徐
歧贞表情淡淡:“我没有给你们下毒,放心吧,这是我的餐厅,我要尊重自己。”餐
厅里一下子安静得可怕。就
连顾轻舟,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顾绍清了清嗓子,先开口了:“我尝了口烤鸭的酱汁,就感觉像是你做的。你真的开了家餐馆?”他
们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徐歧贞人缘很好,除了她特别会照顾人,也是因为她会做菜。她
小时候,她家有一家酒楼,那个大厨做过御厨的,很喜欢她,时常教她切菜雕花等等。
她跟顾绍开玩笑的时候也说过:“我想去扬州开家餐厅,就开在僻静的地方,平日我可以画画,有客人来了就做菜。”顾
绍只当她是开玩笑。不
成想,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嗯,这原本就是我的理想。”徐歧贞道。气
氛很诡异。众
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正好又有客人来了,是一位非常美丽娴雅的年轻女人,而且穿着木屐,徐歧贞就亲自去招待她点菜,离开了他们这桌。
“颜老三说了地址,却没说这是他老婆开的餐厅?”司行霈蹙眉,“他们两口子这是干嘛?”
顾轻舟也摇摇头。
她回眸又看了眼徐歧贞,发现她的状况比以前好了不少。徐
歧贞当初和颜子清稀里糊涂睡了一晚,然后就怀孕了。她主动要求去英国待产,顺便学习,不成想事情还是败露了。
他们家有个亲戚正好遇到了她,而且是在英国的妇产科医院。亲
戚当即跟徐家报喜,还问徐家,怎么徐歧贞结婚没通知他们,还告诉了南京的其他朋友。
徐少安两口子差点没气疯。他
们去了英国,找到了徐歧贞。徐
歧贞看到父母就急忙跑,结果自己被楼梯绊倒,滚了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多月,正是不太稳的时候,这么一摔就流产了。她
也被接回了新加坡。徐
家要求颜家对徐歧贞的事给个交代。颜
家老爷子就说了,颜子清会娶徐歧贞的。
徐家不太愿意,因为觉得颜家是做不入流的买卖,让他们跌份儿,但是又毫无办法,亲戚都知道徐歧贞怀孕了,传出去她名声全完了,嫁给谁去?最
不愿意的是徐歧贞。她
声嘶力竭和父母吵,又因为流产,她彻底崩溃了。父母告诉她,她无论如何也要和颜子清结婚,徐家丢不起这个脸。
这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割腕自杀。幸
而被家里人发现送到了医院,捡回了一条命。
这件事,司琼枝和裴诚就知道了,也告诉了顾轻舟和司行霈。徐
歧贞住院的时候,颜子清一直陪着她。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最终徐歧贞同意和他结婚,但是不办婚礼,只请在新加坡的亲戚朋友吃个便饭,给她父母一个交代。顾
轻舟两口子算是亲朋之一,也就去了。
那顿饭吃得很压抑,两家都感觉自己委屈了,新郎新娘全程不说话。徐
歧贞连一套新衣裳都没换,坐在那里呆若木鸡,眼睛里毫无神采,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如
今几个月过去,她精神比从前好了点,也恢复到了她之前的模样,至少表面上是的。
“开这家饭店,是为了开导她吧。”顾轻舟说。徐
歧贞精神那么差,颜子清想替她找点事做。
这比成天吃喝玩乐要好一点。忙
碌之后,人会很充实,心情也会好转,因为空虚感会让人有暇胡思乱想,能把人逼疯。
“怪不得颜老三推荐了好几次。”司行霈道。顾
绍看了眼徐歧贞的背影,没说什么。他
们起身告辞的时候,徐歧贞却突然喊住了顾绍。
“我做了点酱——桂花酱、玫瑰酱、果酱还有豆瓣酱,你都带点回去,你家里人应该喜欢吃,都是南京口味。”徐歧贞道。
她不等顾绍回答,自己去了厨房。顾
绍见她这样,是想单独和他说句话的,且她已经结婚了,他也放下了很多,就对顾轻舟道:“你们先走吧,我随后自己回去。”
第1597章 被泼了一头狗血
顾绍选了靠窗的位置重新坐下。
徐歧贞去了厨房,很快就出来了。
她把酱用小坛子分别封好了,递给了顾绍:“如果好吃,下次我再给你妈送点,她最喜欢我做的桂花酱。”
顾绍站起身,想要道谢。
徐歧贞道:“还有客人等着吃饭,我先去忙了。”没
给顾绍说话的机会,她已经回了后厨。
很快,客人桌子上就有了糯米烧鸡、桂花酒酿圆子、兰花卷肉等几道菜。做
完了,徐歧贞从后厨出来,看到顾绍还在。她
表情丝毫没变,好像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
她坐到了对面。“
最近还好?”顾绍问她,眼睛不由自主瞥向了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很深很清晰的伤疤,是她自己割腕导致的。是..
怎样的痛苦,把一向豁达开朗的徐歧贞,逼到了寻死的地步?
“还行。之前睡不好,后来我就搬到了西边的小楼里,一个人很安静,睡得比较踏实了。”徐歧贞道。这
就是说,她和颜子清是分房睡的。顾
绍见她瘦了很多,又道:“要不要吃些药?”“
医生说吃药不好,得自己慢慢调理,这个急不得。”徐歧贞道。
顾绍点点头。他
又道:“你和兰芷也算很熟,让她陪着你到处走走?”
“现在不行了,餐厅里偶然有生意。我在厨房旁边开了个小房间,专门画室,不做菜就要画画,挺忙的。”徐歧贞道。
顾绍就笑问:“那画卖吗?”
“卖啊,挂在店里。客人如果觉得好看,就可以买走。”徐歧贞道。
顾绍看到她的店里果然挂了两幅画。
油彩画用料比较明艳,颜色的层次过度有点生硬,拿到画市上肯定卖不动,不过挂在店里,自然就不同了。
“进步很大。”顾绍道,“至少像模像样了。”
徐歧贞牵动了下唇角。顾
绍见话题到了这里,是恰到好处的,就没有狗尾续貂,果断站起身告辞,并且在徐歧贞送他到门口时,叮嘱她有空去他的学校玩。他
离开了之后,徐歧贞在门口站了好半晌。
她良久没有挪脚,直到伙计叫她“东家”,她才回神。那
桌的客人已经吃好了。客
人站起身,莲步轻移,木屐踩得地面哒哒作响。她
走到了徐歧贞面前,冲她露出了微笑:“菜很好吃,谢谢您。来了好些次,向您自介绍,我叫山本静。”“
山本小姐您好,我随夫姓颜。”徐歧贞道。山
本静好像并不惊讶,点头道:“颜太太您好,多谢您的美味肴馔。”
待她走后,伙计们都说,这位山本小姐非常的精致漂亮,却又带着高贵的气质,像是很有主见。她
温柔又慷慨,美丽端方,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她来新加坡是做什么的?”伙计们讨论了起来。他
们都不知道,因为山本静每次都是自己来吃饭的,没有同桌的人交谈,想偷听也听不到。
“也许是玩的?”他们猜测着。
徐歧贞则没什么兴趣。
山本静再如何的美丽,也跟她没啥关系。
这是她此前的想法。
不成想,几天之后,她的想法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
是傍晚时分,徐歧贞接到了她姐姐打到她餐厅的电话。“
你外甥女生日,你真不回来?你恨我们,连孩子也恨吗?”大姐在电话里说,声音有点哽。这
小半年,徐歧贞从没回过娘家,也不跟娘家人接触。
她从前跟二哥关系最好,假如他还在世的话,她也许会听他几句。所
以,徐家有什么事,都是让她大姐的女儿李寐打电话给她。小
姑娘才七岁,口齿伶俐。大人的事,迁怒不到她,徐歧贞仍是很喜欢小外甥女,从小疼惯了的,真正视如己出。小
外甥女过生日,做小姨的无论如何也不好缺席,徐歧贞关了餐厅的门,急急忙忙上街去了,打算去买件礼物。结
果,她路过咖啡店的时候,看到了她丈夫和山本静坐在靠窗的位置,而山本静正在默默流泪。
这天的颜子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深色西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显得庄重又英俊。
他打扮起来是非常绅士的,只是他平时头发散乱、衣着花里胡哨,有点不太正经,很损他的俊朗。徐
歧贞一开始没认出来,因为结婚的时候颜子清都没穿这么正式过。
她是看到了山本静,好奇她为什么泪流满面也如此好看,楚楚动人,是什么男人让她这样伤心。她带着这样的好奇,再去打量她对面的人,才看到原来这人模狗样的男人是她丈夫颜子清。这
个发现,对徐歧贞而言,就好像蜻蜓落在湖面,掀起那么点微弱的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不成想,颜子清正好转头,看到了她。徐
歧贞无意成了捉奸的人,对此她也很无奈,故而加快了脚步。
还是被颜子清追上了。
颜子清问:“你怎么在这?”
口吻里带着疑问,没有责备,好像并不怪她撞破他的好事。
“我路过。”徐歧贞言简意赅。
颜子清心不在焉。他
不知想什么,目光有点游离:“正好,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徐歧贞匪夷所思的想,他约会的女朋友为什么要介绍给她认识,是打算讨个日本女人做姨太太吗?可
那个日本女人,看上去教养极好,像是出身大户,人家能轻易跟了颜子清?“
是什么人?”徐歧贞问。颜
子清道:“你跟我进来吧。”
徐歧贞又问:“跟我有关吗?”
“咱们是夫妻,跟我有关的事都跟你有关。”颜子清道。
徐歧贞:“......”这
还真是想太多了。然
而,她还是跟着颜子清进去了。她现在明白,山本静天天去她的餐厅,并非觉得她的菜好吃,而是去观察她这个人的。
既然对方有意,徐歧贞也不是怯场的怂货。
她跟着颜子清进了咖啡店。
山本静已经擦干了眼泪,双眸微微肿了,眸光迷离更显得可怜。她
含笑看向了徐歧贞,却没有先开口。颜
子清清了清嗓子,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对徐歧贞道:“岐贞,这位是山本小姐,她......她是恺恺的母亲。”
恺恺,就是徐歧贞的继子颜恺,也是她的学生,她很疼爱的孩子。
徐歧贞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
第1598章 咄咄逼人
徐歧贞不知道颜恺还有母亲。她
要和颜子清结婚,家里人自然会把颜子清调查一遍。颜
子清没有谈过女朋友,也没结过婚。他身边混的女人不少,从来不缺,却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孩子。要
说清白,那是绝对没啥清白可言;或说混账,他倒也拿捏得很准,没有特意捧过戏子或者明星,也没有时常出入某个名伎的香闺。
就是这么个人,一身小毛病,大是大非上又过得去。况
且他家是帮会的,又是做军火买卖,那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他那些小毛病和他家的背景相比又微不足道。徐
歧贞同意结婚,因为他拉了她一把,让她摆脱了困境,否则她一定会陷入她二哥那样的境地。她
也跟他说过,外头怎么玩都可以,只要不打扰她。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继子居然还有个亲娘,且对方是个比她漂亮很多的女人。山
本静很娴雅,眼角微翘,漂亮里带着风韵和妩媚,徐歧贞是比不上的。
“.......山本小姐,你每天都去我的餐厅,是想要看看我的人品吗?不放心我做你孩子的继母,你可以提出来,这样偷窥我,是不是显得小人之心?”徐歧贞问。山
本静的脸顿时通红。
她很尴尬,并且眼眶微湿:“颜太太,您多心了,我并不知道您就是子清的夫人......”“
这话谁信?”徐歧贞问。
她咄咄逼人。
颜子清却一直不开口。
山本静很难堪,看向了颜子清。颜
子清只是冲她摆摆头,意思是让她忍一忍。
山本静不由攥紧了手指。“
子清,既然已经认识了,我的事你跟山本小姐说一声,不要再来接近我。今晚是阿寐过八岁生日,我要回趟徐家。”徐歧贞道。
颜子清道:“可要我送你?”
徐歧贞摇摇头。她
依照原计划,去商铺给小外甥女买了个发箍,上面用钻石镶嵌了小小皇冠,像公主一样。
她走后,山本静低头,以手掩面沉默着。颜
子清就问:“你去了她的餐厅?”“
嗯。”“
为何?”颜子清微微蹙眉,“你不要这样做。岐贞心情不太好,偶然会失眠,一旦太过于糟心,她就会情绪失控,你不要去招惹她。”山
本静抬起了脸。她
倏然发怒,把自己的杯子砸向了颜子清:“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咖啡泼了颜子清满身。
颜子清的白色衬衫被咖啡沾染了,污渍一点点染开。他随意擦了擦,没有动,也没有发怒。“
你......故意任由别人指责我,也故意在我面前偏袒别人。”山本静哽咽着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颜
子清抽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把满心浮动的情绪全部压下去。“
你说过要对我好的,你说话不算数,算什么东西!”她的声音不高,始终带着委屈的鼻音,像那个年轻又可爱的女孩子。她
比颜子清小两岁,今年28了。刚认识颜子清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一转眼十一年过去了。而
坐在她面前的颜子清,变得更加成熟英俊之外,也变了性格。
山本静出身大家族,她的父亲和堂伯内斗失败,带着全家逃往印度,路过新加坡时遭遇了伏击。父
母全被诛,山本静一个人流落街头。
她脏兮兮的,像个阴沟里的耗子,藏头藏尾,然后她就遇到了十九岁的颜子清。
那时候他比现在油滑,是颜家老爷子的幼子,无法无天。
他在赌场的胡同里找到了山本静。
她是饿晕了。
他给了她一碗饭吃,又拿了件粗布衣裳给她。十
七岁的少女,洗去了满脸脏污,露出她白皙肌肤,像个精致的瓷娃娃那样漂亮,又楚楚可怜。
颜子清收留了她。此
事,颜家都不知道。
颜子清把她藏在一处烟花巷,为了见她,他时常出入那里,并且糟践了自己的名声,却也替她遮掩,逃过了她堂伯的追杀。
她会穿着男人的衣裳和他出去玩。这
么一躲就是三年。那
三年里,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时常枕着他的腿,跟他学说闽南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情到深处,她想到了和他的一生一世,故而就水到渠成把自己给了他,并且怀孕了。
她生了颜恺,颜子清是打算带她回家,和她公开结婚的,却在此时传来了消息,说她的堂伯被关了起来,她的亲叔叔得到了家族的实权。只
要回到山本家,以后就有她的一席之地。
山本静没有跟颜子清商量,丢下还不满月的儿子,留下一封书信回了日本。
颜子清去日本找过她。
她说:“山本家的产业原本就有我父亲的一份,也有我的。我不能稀里糊涂的丢下,这是对我父亲和家族的不负责任。”
颜子清问她,那我呢?我们三年多的感情,我们儿子呢?
山本静回答说:“家族对我更重要。”颜
子清就回了新加坡,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后来,他才开始真正的放浪形骸,真正跟那些烟柳之地的女人们混到了一起。他烂醉烂赌,身边睡了谁都不知道。
除了颜恺,他还有颜棋。颜
棋的母亲,他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
再后来,他家里出了惨事,让昏昏沉沉过了好几年的颜三少清醒过来。他摆脱了纸醉金迷,帮他父亲打理生意和帮会。
他变得成熟,狠辣,再也不是那个深爱山本静的年轻男孩子了。
“颜恺今年八岁了,再近的事也是七八年前了,每个人都会变。”颜子清道。“
可是我没有变!”山本静道,“山本家已经是我的了,我可以随心所欲。为了这个,我苦了这些年,你.......你是不是听到了风声,才匆匆忙忙结婚,故意来气我?”..
颜子清吐了一口轻烟。
“我和岐贞的婚姻,跟你没关系。”他道,“这是实话,你相信不相信都随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不要去找她。”
“我想要回我儿子,将来我的家业需要他来继承。”山本静道。
“你们家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做不能见人的生意,对恺恺来说没什么值得继承。”颜子清道,“还是那句话,孩子可以认你,但是不会给你。”山
本静慢慢抬起了头,眸光里泛出碎芒:“我不仅想要孩子,还想要你。你们,都应该是我的......”
第1599章 继母
徐歧贞给外甥女买了礼物,匆匆忙忙回到了徐家。
父母和兄弟姊妹都小心翼翼看着她。
见她的气色比从前好了很多,面颊也有了点肉,暗暗松了口气。
除了徐家人,来赴宴的有几位亲戚朋友、李寐的同学们以及她同学的父母,还有阮燕峰。
“我是正好赶上了。”阮燕峰解释。徐
歧贞点点头。
宴席很热闹,李寐请了十几名同学,孩子们吃了蛋糕之后就开始玩闹,餐厅里笑声满堂。徐
歧贞端了一块蛋糕,走出了餐厅,坐在庭院的秋千上吃。阮..
燕峰走了过来,问她:“不介意我抽烟吧?”“
你随意。”她道。
阮燕峰点燃了烟,这才问她:“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准确说,是有点恼火。”徐歧贞道,“我才知道,我的继子有个亲生母亲。那女人鬼鬼祟祟,去我的餐厅吃了很久的饭,我还以为是回头客,不成想居然是去监视我。”阮
燕峰笑了下。徐
歧贞不解:“笑什么?”“
......我今天来得比较早。”阮燕峰道,“跟你父亲聊了很久,他们非常后悔,怕你会走徐培的老路。徐
培最后的那段日子,连生气都没力气了。你还好,有愤怒的感觉,不至于成为第二个徐培。”徐
歧贞默默吃了口蛋糕。
蛋糕很甜,然而质地不够细腻。她想起自己做的蛋糕,加了椰奶,她的两个继子女围绕在她身边,用小兽一样乌黑湿润的眼睛看着她,满是渴求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阵阵的柔软。“
你最近常来吗?”她问阮燕峰。
阮燕峰点点头。自
从新加坡那次动乱之后,他跟徐家就亲近了很多。
徐歧贞再“出事”,徐少安对儿女们越发小心翼翼,反而愿意跟阮燕峰说说心里话。“
挺好的,我二哥肯定愿意这样,他也安息了。”徐歧贞道。
这天的宴席闹到了晚上十点多。
徐太太留徐歧贞住下:“今天别回去了。”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娘家来住,徐太太有点心虚,笑容里带着刻意讨好的意味。如
果没有山本静的出现,徐歧贞就真住下了。
现在,她却想回颜家。不管怎样,她是颜子清的妻子,颜家是她的地盘。自己的地盘,寸土不能让。
“不了,改日我带孩子们一起来。”徐歧贞说。徐
太太欲言又止。她到底是不敢说什么,转身走了。
徐歧贞离开的时候,是她大姐徐琼贞送她到大门口。大
姐就跟她说:“继母最难做了,要拿捏好分寸,宁可疏远冷漠些,也别太过于亲近。做人家的继母,无过就算有功了。”徐
歧贞瞥了她大姐一眼:“你好俗气。”
她大姐一口气梗住,后面一大堆为了她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
是真心为了徐歧贞。她
父母在徐歧贞的婚姻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大姐也知道。徐
歧贞和顾绍分手,南京那些人就谣言碎语说了很多,父母都是爱面子的人,为此承受了不少的社会压力。
徐歧贞怀孕的消息,被亲戚当笑话传得到处都是,她父母是传统人,觉得无路可走了,只得给徐歧贞施压。然
而,徐歧贞自杀之后,父母再也不敢多提了,宁愿抬不起头。
可最后说要嫁给颜子清的,是徐歧贞自己。
这门婚姻,大家都有错,却是徐歧贞自己最后的选择,她怪徐家,怪父母和哥哥姐姐们,总归都是迁怒。大
姐看得透,她也是一万个不同意徐歧贞嫁给颜子清。
不单单是颜家的名声,更重要的是颜子清那两个孩子,能耗了徐歧贞半条命。继
母最难做了。
做得好了,说你别有居心,孩子们稍微受到点外人的挑拨就跟继母翻脸,好心全部喂了狗;做得差了,就说你恶毒,孩子们视你为洪水猛兽,拼了命想要报复你,好像你十恶不赦,一点小错误都能被无限放大。大
姐觉得她妹妹嫁给颜子清,跟踏入鬼门关似的,偏偏她还对颜子清那两个孩子很上心。
“自作孽......”大姐既心疼又担忧。徐
歧贞回家之后,看到了撑头打瞌睡的两个孩子。他们俩坐在沙发里,不肯回房,任由乳娘怎么劝都不行。
“妈咪回来了。”颜棋揉了揉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爬起来抱住了徐歧贞的腿。颜
恺也清醒了点。“
去睡觉吧。”徐歧贞抱起了颜棋,又摸了摸颜恺的头。颜
恺睁着睡眼:“妈咪,我明早要吃包子,水水的包子。”
那是徐歧贞最擅长的小笼汤包。
“嗯,明早给你做,先去睡。”徐歧贞道。两
个孩子这才心满意足睡觉去了。
徐歧贞梳洗之后,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她却想起了那个山本静,心里格外烦躁。
她爬起来,准备把明早要做的小笼汤包提前做好。
她昨天排骨熬煮了一锅高汤,放在冷水里浸了一整天之后,高汤已经凝固成了颤颤巍巍的块。徐
歧贞烧了水,准备和面。她
刚开始,就听到了皮鞋的脚步声,片刻之后,脚步声停在了厨房的外面。
她一回头,发现她丈夫颜子清仍是那套行头——皮鞋、西裤和白衬衫。只是衬衫上沾染了咖啡渍,把整件衣裳弄得脏兮兮。他
还没有换下来,可见是刚回来。
“......做宵夜吗?”他问徐歧贞。
他喜欢看徐歧贞做饭,不管是揉面还是切菜,她的动作都麻利得很。徐
家以前有很多产业,其中就有一家还不错的酒楼。徐歧贞的学校离那酒楼近,她小时候上学放学都是去酒楼吃饭,有个大师傅特意给她开小灶,还教她做菜。
她耳濡目染,从那时候起就对做菜很感兴趣。
她还特意精进过技术,做出来的菜不仅味道好,颜色和摆盘也很精湛,故而既有菜品也有卖相。
“嗯,做小笼汤包。”徐歧贞道,“你要吃一点吗?”她
做的小笼汤包,汤汁浓稠鲜美,外皮薄且韧,馅儿鲜嫩,是颜子清吃过最好的汤包了。
“那我有口福了。”他道。他
站在身后,看着徐歧贞忙碌。徐
歧贞做菜的时候,最烦其他人打扰她,她也不需要帮忙。所有的东西,哪怕是配菜和配料,她都要亲自切。一
切都要经过她的手,她才有安全感。颜
子清有点走神,突然听到徐歧贞问他:“你还会把恺恺还给她吗?”
第1600章 信任的力量
颜子清路过厨房时,很想看到徐歧贞的身影,以为她有很多问题想要谈,而只有在厨房里,徐歧贞才是情绪最稳定的。鉴
于她有过自杀的过往,颜子清不想狠逼迫她。然
后,他就真的遇到了徐歧贞。徐
歧贞比他想象中更加稳定,甚至在他考虑如何开口时,主动挑出了问题。
颜子清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不会。她是个疯子,孩子跟了她没有好结果。恺恺会留在颜家,直到他十八岁了,再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徐歧贞顺时针搅动面粉,一点点加入热水,水汽氤氲了她的眸子,也深敛了她的情绪:“那你呢?”
颜子清道:“我也不会。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只要你不提出离婚,我不会离开你。”徐
歧贞慢慢舒了一口气。只
要生活不变,只要不再回到过去,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她
不了解颜子清,也不知道他是否言出必行,但有一句承诺给她,她就足以安慰自己。徐
歧贞在面粉里添了水,就开始揉面。她
揉面的力道很足,那只手瘦弱但有力气。面
团半晌才团拢,然后被放在了砧板上,再次揉面的时候就加了摔打的动作,厨房里咚咚咚的,点缀了寂静的夜。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颜子清站在她身后,也看了一个多小时。准
确的说,他一直都在走神,只是目光落在那面团上。他没有要求帮忙,厨师的手艺他真帮不了。
面揉好了,徐歧贞转过脸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你去睡觉吧。”徐歧贞道,“宵夜做起来慢,面还要醒半个小时。”说
罢,她自己拿起一本书。
那是一本法文小说,她很爱看。她房间里有很多法文的书,颜子清一个字也看不懂。
她的爱好很高雅,法文、油画,也会弹钢琴、画丹青,若是在古时候,她就是书香门第的淑媛,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他有了孩子之后她父母那么失望。
颜子清不说大字不识,学识的确很有限。“
你想听听我和山本静的过去吗?”颜子清问,“我可以告诉你。”
徐歧贞放下了书,认真抬眸看着他:“子清,你从未问过我和顾绍的过往,甚至不问我的现在,我感受到了尊重。
这尊重是你给我的,我也想还给你。不管你们有什么过去,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婚姻,也不会影响我对这个家的忠诚。”
颜子清走过来,抱了下她的肩膀,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他
没有去睡。
这顿宵夜,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做好,他吃了十二个。
徐歧贞做的小笼汤包,面皮劲道,汤汁鲜美,肉馅嫩滑,一口一个齿颊留香。
吃完之后,他住在了徐歧贞的小西楼。
这边是她的寝卧。
徐歧贞虽然搬离了他的主卧,但对婚姻并没有敷衍,夫妻之事她也是很配合,至少会让颜子清感受到她的热情和满足。她
是真想过日子。
不管最开始她的反抗多激烈,她做了决定,答应和颜子清结婚之后,她就没有三心二意了。颜
子清看着她熟睡之后的侧颜,沉默了良久,最终轻轻下床,离开了小西楼——她夜里不喜欢身边有人,时常会半夜惊醒。一旦惊醒,他哪怕再轻微的呼吸都会吵得她彻夜失眠。
他想要一个健康的妻子,至少不要打扰她的安睡。没有好的睡眠,人会出现很多问题。徐
歧贞一觉醒过来,天已经大亮。
楼下有孩子们的笑声。她..
现在住的小西楼,离颜家的主楼有点距离,不过此处小厨房、客厅、卧房齐全,又在后花园深处,是个安静的好地方。孩
子们每天早上都要过来吃早饭。
她做的早点,很受孩子们的喜欢。徐
歧贞不讨厌颜子清的两个孩子,虽然他们并非乖巧懂事。
她一开始认识他们,是作为家庭教师。哪怕现在成了他们的继母,她在意识深处都感觉这是她的学生,她有培养他们、照顾他们的义务。孩
子们也很喜欢她,因为先入为主觉得老师是他们最亲近的人,甚至他们都不太明白她重新回到颜家是身份发生了变化。
他们还以为,是从前那个漂亮聪明的老师又回来了,他们叫她“妈咪”,改了个称呼而已,她还给他们做了很多好吃的。
“妈咪早安。”颜棋又往徐歧贞怀里扑。
徐歧贞接住了她。颜
恺和颜棋已经有了学校,他们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了。
“还不去上学吗?”徐歧贞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送孩子的乳娘,“快迟到了吧?”徐
歧贞这边有两名女佣,负责日常打扫,早上就是她给孩子们蒸了小笼汤包。她
们告诉徐歧贞说:“非要见到太太才肯走。”
徐歧贞放下了颜棋,替她和颜恺都整理了衣襟,分别吻了下他们的额头:“去上学吧。”“
妈咪,我们晚上吃什么?”颜恺问,“我们晚上能去你的餐厅吗?”
徐歧贞答应过孩子们,等过段时间让他们去餐厅玩。
结果一直没有空。因
为山本静的事,徐歧贞不是很乐意,就道:“如果你考试进步了五名,妈咪就带你去餐厅。”
颜恺微微有点失望。他
念书成绩不好,而他父亲和祖父好像对此也不是很上心。颜家的人,将来不可能真去做学问,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
颜恺也不喜欢读书,但是他喜欢他的“妈咪”。他的妈咪比他同学的都要漂亮,要好——她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她会说法文和英语,她还会弹钢琴也会画画。“
好。”他呐呐答应了,下意识想要表现自己,讨好徐歧贞。
徐歧贞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哪里不懂,可以拿来问我,我仍会帮你辅导功课。”颜
恺的眼睛发亮。他
用力点点头:“好。”孩
子们去上学了之后,徐歧贞端了厨房煮好的小笼汤包,去了她公公那边,给他送早餐。
颜老已经醒了。他
正在练拳,出了满身的汗,身体比疏于锻炼的年轻人还要好。他
一口一个吃了徐歧贞送过来的汤包,又问她:“可是有事?”“
您知道山本静吗?”徐歧贞问。颜
老道:“知道,她逃亡在新加坡的时候,是跟老三在一起的,还生了恺恺。她又回来了,我也知道。”徐
歧贞抿唇。颜
老放下了筷子:“孩子,你要相信你丈夫,老三性格顽劣,却信守承诺。他既然娶了你,就不会让你和你的娘家蒙羞。”
第1601章 名声像鸡肋
徐歧贞脚步轻盈。
她昨天不开心,因为她预感生活会有很大的变化。直
到现在,她确定不管是她自己还是颜子清,不管是孩子们还是公公,他们都希望维持这桩婚姻稳定。这
让徐歧贞开心。徐
歧贞和颜子清结婚不是基于感情,发生点什么自然也谈不上背叛。饶是如此,她还是希望维持现状。现
状对徐歧贞而言,不算甜蜜温馨,但是不迷茫。自
从和顾绍分手之后,她一直都很迷茫,她二哥被害加重了这种感觉,然后她流产,让这一切被推至顶端,她做出了自杀的举动。
被救下来,颜子清跟她说:“如果你想要松一口气,结婚未必就是差的。作为女儿,你总是要听话;可作为颜家的少奶奶,你就是当家做主的女主人,再也没人会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
这句话,打动了她。
她是被家庭逼得透不过来气,她所有的迷茫也是源于她不能做主,总有人能操控她的生活。
她当时只问颜子清:“可是,我对你没感情,你不介意吗?”“
那又如何,我对你也没有。我看到你,只是想露水情缘,感情何等奢侈,我自己都没有,怎么会苛求你?”颜子清当时是这样回答的。于
是,徐歧贞点头了。
她是在劫后余生中,抓住了婚姻的这根救命稻草,如今她尚未造好大船,又岂能放下?她
绝不容许山本静鸠占鹊巢。
徐歧贞从家里出来,并没有去她的店铺,而是去了趟繁华的街道。她
看中了一家门面,以前就是做餐厅的,也是中餐,只是生意很一般,但租金太过于昂贵,商家维持不下去了。
徐歧贞一开始不想开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因为她对开餐厅这件事没什么把握,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如今她是明确了。她
能应付繁复的生意,也能在自己的生活和生意中选一个平衡。
她想要盘下这家店。她
约好了商铺的东家,不成想接待她的却是个年轻男人。
这人约莫二十三四岁,比徐歧贞还要小,很白净漂亮,带着眼镜,气质儒雅却不显文弱,衣着整齐简单,是浅灰色。徐
歧贞看到他,莫名有点好感,因为她二哥惯常也是这样的打扮,甚至连模样都相似。“
您好,颜太太。”对方主动和她握手,“原本是我家管事和您约了,正好这块生意交给了我。我初次管事,您多包含。鄙姓陈,陈胜己。”
陈?徐
歧贞脚步顿了下,问:“餐饮商会的会长也姓陈,陈虽然是大姓,可.......”“
颜太太很敏锐,陈会长是家父,这是陈家的生意。既然您盘了,自然也要和您说清楚,在陈家商铺里做买卖,要讲货真价实。”陈胜己笑道。
徐歧贞道:“这个是自然。”
她把店面重新看了一遍,约莫可以十四五张桌子,非常宽敞,厨房也很大,货物间也不小,还有个小小阁楼。
租金是很贵的,可徐歧贞的陪嫁丰厚,别说租下,就是买,她也能买得起这间铺子。
“你们对租客有什么要求吗?”徐歧贞问。
这样地理位置的铺子,搁置了快一个月,徐歧贞询问了之后发现租金很合理,唯一的原因就是东家不愿意出租。“
家父是餐饮商会的会长,这条街上的餐饮商铺,都是商会成员。从长远来说,这里的西餐厅已经太多了,中餐厅也有,如今缺几家高档中餐厅。”陈胜己道。徐
歧贞就明白了。陈
会长是想把这家打造成昂贵的中餐厅,不流于平常。菜要精美,价格要很高。于
是,租客需得花费很多来装修,厨师也要请有名气的。这
就不是随随便便能开起来的。“
......需要一连签下三年的合同,而且装修的价格有标准。”陈胜己笑笑,“厨师的话,需得业内知名。”
徐歧贞不着痕迹蹙了下眉头。
“租金和装修没问题,厨师却难说。这个世上有人不求出名,但做菜很用心,难道也要被挑剔吗?”徐歧贞问。
陈胜己看出她不悦,急忙补充道:“我祖父和父母都是美食鉴赏的行家,如果您的大厨愿意做一道菜,通过了鉴赏也行。”
徐歧贞道:“我没有大厨,我自己给餐厅做菜。”
陈胜己好像不意外:“京苏菜,是指金陵菜吗?金陵鸭馔闻名天下,您会做什么?”
“什么都会,不过我的烤鸭更出色一点。”徐歧贞道。“
那您......”
“我不介意被品尝。”徐歧贞道,“只不过我做烤鸭的鸭子,需得自己去挑选,肥瘦很讲究。”
“好,我也要回去告知祖父。那明天上午十点,您意下如何?”陈胜己问。
徐歧贞点点头。她
出门的时候,再次看了眼这店铺,越发觉得它位置不错,若是好好装修,会成为特色餐厅。她
有野心把它经营好。
回到家时,颜子清已经回来了,在他自己的主卧。
徐歧贞过去找他。“
......不会太累吗?”颜子清正好翻一些账目,翻得焦头烂额,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想做个简单的小餐厅?”
“我是没把握,才说从简单做起,毕竟我以前没做过,而且有点抹不开面子。”徐歧贞道。她
是徐家的小姐,是真正的名门淑媛,去做厨师说出去不好听。
“名门淑媛”这个名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徐歧贞才拿不定主意。
如今,她做了打算——她不再是徐家的四小姐,而是军火商颜家的三少奶奶,她的婆家没什么地位和名声可言。那
些可笑的约束,可以被抛之脑后。
“现在抹开了面子?”颜子清笑。
徐歧贞道:“嗯。而且,真正做了厨师才发现,每个厨师都需要被人肯定。一道菜出灶,如果不能受到夸奖甚至追捧,是很有落差的。我需要客人。”
颜子清点点头。
“我说过了,你是自由的,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哪怕不赞同,也不会阻拦。况且,我对此事很赞成。”颜子清说。
徐歧贞牵动唇角微笑了下。她
看颜子清:“你找什么呢?”
“有个账目.......”徐
歧贞坐了过去:“我来吧,你告诉我日期和名目。”
第1602章 厨艺
徐歧贞用了十分钟,帮颜子清算清楚了一笔账目。
颜子清亲自泡茶,倒了一杯给她:“不服气不行,做账这种事,就得有学问的人来。”
徐歧贞道:“在以前的时候,大户人家的小姐们,都需要学这个,因为出嫁了就要管账,不说其他,自己的陪嫁是要会打理的。
你未必就要去做生意,但心里有数,下人就不敢糊弄你。从小我妈就教我这些,想起来也是挺烦的。”
她轻轻抿了口茶,茗香从口一路过了喉间,又香又暖,让人精神一震。
颜子清也喝了口:“你大姐呢,也要一起学?”“
她不是跟我妈学,是跟着我祖父和父亲,从小他们就栽培她,如今家里生意都靠她,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普通人,她是大人物。”徐歧贞说。
颜子清哈哈笑起来。他
也问徐歧贞:“你还有陪嫁吗?”
“有啊。”徐歧贞说,“我父母怕我管理不好,给的是现金,都在银行里。”颜
子清道:“有多少?”徐
歧贞就说了个数目。
这个数目不小,普通人听了也要震撼下,可颜家是跟军火打交道的,颜子清手里随便出入一笔钱,都比那多。“
那都可以买下铺子。”颜子清道,“那你为何还要租?”
“我没打算置业。若是我将来要离开新加坡了,拿着存款单子就能走。有了商铺,我还得周转去卖,麻烦不麻烦?”徐歧贞道。
颜子清笑道:“你倒是考虑得很长久。”喝
了茶,徐歧贞就起身告辞。颜
子清拿着账目去给他父亲,顺便说这是徐歧贞帮忙做的。他
也是凑巧,就说了徐歧贞新的打算。“
我说过的,她有自由。她愿意做什么,都随她的心意。”颜子清说。
颜老沉吟了下:“可她是颜家的女主人,家里随便一点生意都比餐厅大,我还以为她能帮帮你。”“
这个也随缘,她高兴就好了。”颜子清道。他
一开始是没想过和徐歧贞结婚的,直到她自杀。那
时候颜子清就想,他可以救她一命的。既然阴差阳错让她怀过孕,他就有义务拯救她。
徐家的父母对孩子们很好,就是太过于看重身份地位。
如果当年的徐培不是被害,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就会自杀,跟徐歧贞一样,被家族压得走投无路。他
既然打算救她,就没想过索取。
徐歧贞最需要的,是抛弃所有世俗的目光,重新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这是你们两口子的事,你们自己做主。她愿意辛苦一点,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颜老道,然后又说,“那个日本女人,她还在新加坡?”“
还在。”颜子清道。
“打发她走,否则我不客气。”颜老道。颜
子清道:“我不想和她交恶。一旦交恶,就需要和她多些交流,她很会蛊惑人心。等她自己走吧。”
颜老看了眼儿子。
在这个瞬间,颜老就明白了颜子清的心思——他对山本静仍是有感情的。
当初颜子清才十九岁,算是他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和山本静在阴暗的环境里培养出来的感情,是那样浓烈而深邃。这
不是一句话能破除的。
颜老觉得多说反而适得其反,就道:“那你自己看着办。”
颜子清从父亲这里出来,心不在焉的。晚
上他留徐歧贞在主卧。
黑暗中,他摩挲着徐歧贞的脸,反反复复很多次,好像生怕错认了她似的。徐
歧贞一直沉默,直到这一刻她突然说:“你还想着那个女人吗?”颜
子清的手一顿。
他坐起来开了灯。
见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徐歧贞下床穿衣:“我回小西楼睡了,晚安。”
颜子清没有留她。
他默默点燃了烟,一连抽了三根,有点口干舌燥时,他才起来倒水喝,记忆也慢慢断片,把他拉回了现实里。徐
歧贞回到小西楼,有点失眠。
她其实很能理解颜子清的心情。她和顾绍分开之后,她也有过那样的情绪。人在那种情绪里,任何安慰都听不进去的,只得自己一个人痛苦完了,才能慢慢走出来。徐
歧贞突然就觉得,她和颜子清既像是同伴,也像是战友。她
不怪他,甚至有点感同身受的可怜他。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床了,去了趟早市,把自己要买的鸭子和各种调料都买好了,然后去吃了早饭。
哪怕是大厨,偶然也喜欢吃别人做的东西。徐
歧贞依照约定,十点准时到了商铺。
陈会长和他的父亲已经到了,陈胜己陪在旁边。众
人一番寒暄,陈会长特意问候了徐歧贞公公的身体。
“......我祖父曾经是御厨,他应该有资格评鉴优劣。”陈胜己在旁边笑道。
他说话的时候,轻轻点了下头。而
且,徐歧贞发现他走路时脚步很重,比他祖父的脚步声都要重,却不是身体沉重之感。
徐歧贞看了眼陈胜己。
陈胜己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为人也八面玲珑。被这么看一眼,他只是微笑,没露出任何惊讶。
“这里的厨房什么都有,还有个烤面包的炉子,应该能做烤鸭吧?”陈胜己问。“
凑合用吧,我以后自己会添置的。”徐歧贞道。金
陵烤鸭是明炉烤,烤面包的炉子也是明炉,的确可以用得上。金
陵烤鸭,讲究皮红而不焦,火候和填充都很讲究。除了烤鸭本身,红卤也非常关键。现在还多出了一些吃法,就是添了配料。
徐歧贞看了眼他们。陈
胜己就很体贴的问:“颜太太,需要我们回避吗?”“
不用了,我做菜不讲究这些,什么情况下我都能做。”徐歧贞道。陈
胜己的祖父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这一刻,他才略微点了点头。徐
歧贞烧水,开始收拾鸭子。厨
房里的温度逐渐高了,陈胜己也偶然和徐歧贞说几句话,看着她不停的忙碌,额角已经出了细汗。
鸭子收拾干净,徐歧贞开始填水。这一步她做得很认真,水的分量把握得也很好。明炉烤鸭是必须加水的,否则很容易外焦里不熟。“
她很熟练。”陈胜己的祖父低声说。陈
胜己则问徐歧贞:“多久能烤好?”“
要看成色,不是固定时间。”徐歧贞道。陈
胜己的祖父再次点点头。
第1603章 颜子清的赔偿
徐歧贞把鸭子放入了炉内,就开始切小菜和做红卤。
“金陵烤鸭用红卤做料,忌讳之一是酱油。”徐歧贞一边做事,一边讲解,“红卤靠手艺,添了酱油着色就是下品了。”陈
胜己接了句话,徐歧贞也没认真听。
她做事专注,刀功精湛。
陈家祖父看到这里,已经对这姑娘的厨艺了解了五成。
剩下五成就要看菜的味道了。是
不是徒有其表,这个很关键。他
们从厨房退了出来。陈家祖父对儿子和孙子说:“她的刀功是金陵菜的传统刀功,是学过的。金陵大厨刀法灵活,他们能就地用萝卜雕花。”陈
胜己看了眼厨房的方向,不言语了。两
个小时之后,徐歧贞端了烤鸭出来。
烤鸭的外皮和肉已经被她用冷刀分开了,整整齐齐码在碟子里。陈
家祖孙三人坐下,老爷子先用筷子点了下旁边佐料的红卤。卤子红亮,添了糖和醋,酸汤可口,而且没有酱油。
他尝了尝,眼睛微亮,不着痕迹点了下头。
“脆皮先趁热吃,沾糖或者沾醋都可以,也可以直接吃。”徐歧贞叮嘱道。烤
鸭的外皮红而酥脆,却不焦,火候把握得很准;里面的肉鲜嫩,沾了红卤吃更是爽口。
陈家祖父一连吃了好几筷子,这才停下来。
他对徐歧贞道:“颜太太的厨艺是很优秀的,可以开一家高档餐馆。旁人不知道,我一定会光顾。”徐
歧贞点头道谢,态度娴雅。此
事算是定了下来。陈
家祖孙三人把烤鸭吃完了,又讨了鸭架回去做汤,还把红卤也带走了。
司机送陈会长和陈家祖父回去,陈胜己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务。
他拿出了文件:“这是租赁合约,颜太太您过目,也可以拿回去找人看看。”
徐歧贞道:“那好,我先拿回去瞧瞧。”
陈胜己和她闲聊,问起她的种种。能
回答的,徐歧贞就告诉了他;不能回答的,她都直接避而不答。
总之,这个聊天不算特别有趣,更谈不上顺畅了。
第二天,签好了合约,陈胜己说要请徐歧贞喝咖啡。“
......你喜欢做菜,是受了令堂的影响吗?”陈胜己问。
徐歧贞道:“不是,我妈并不做菜。”
“以前的大家闺秀,菜也是要做的。我妈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她家有专门的厨娘教她,她和她的姊妹们在出嫁之前,都要会做各种菜和点心。”陈胜己道。徐
歧贞反应淡淡的。
“可惜她走得早。”陈胜己说到这里,抬眸看了眼徐歧贞,“她走的时候,我才五岁,挺遗憾的。虽然我是男孩子,仍是希望自己成长的过程中有母亲的陪伴。后来我也有了继母,她是个好人,可始终替代不了母亲的地位。”
徐歧贞听到这里,就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看着陈胜己:“你是山本静的说客?”陈
胜己表情一怔。
他忙笑道:“什么?”“
你在日本留学过吧?你的举止总像是想要点头鞠躬,你走路习惯木屐的踏步方式,这些别人都看得出来。你
如果爱慕山本静,就大大方方去追求她,而不是拐弯抹角多管闲事。如果她想要孩子,去找颜子清要,我不会插手。”徐歧贞道。
说罢,她抢过了自己签好的合约,一把撕烂。她
把纸扔在桌子上:“你对食物不够虔诚,我想你家铺子也做不出我想要的美味,很抱歉这几天打扰你了。”她
转身,快步出了咖啡厅。
回到自己的“京苏小菜”馆子时,果然见里面冷冷清清。
徐歧贞去了画室。她
在画室里画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有人在门口高声喊妈咪。
她回神,发现自己的画颜色诡异,线条狂乱,她立马把它收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表情,这才去开门。
是颜子清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今天发了小考的成绩单,恺恺已经是第三十七名了,他说你承诺等他成绩上升了五名就奖励他。”颜子清道。
颜恺一脸兴奋。徐
歧贞的心情莫名好转——老师看到自己的学生有了进步,大概都会这样欣慰的吧?
“真不错,已经不是倒数第三名了。”徐歧贞道。颜
恺的兴奋之色微收,有点尴尬。
他已经学会了知耻,这是好事,意味着他会懂得上进。徐
歧贞让伙计们都下工,她关了店门:“我早上去买鸭子,挑了几只送到店里,也挑了几只送回家。我给你们做烤鸭吧。”颜
恺和颜棋大喜。两
个孩子高高兴兴围住了她。徐
歧贞反锁了店门,叮嘱他们稍等,就去厨房忙碌了。
颜子清跟了进来:“要我帮忙吗?”
徐歧贞道:“你帮我褪鸭毛,我来做卤汁,这样快一点。”颜
子清果然站在旁边,等水烧开,顺便问起她今天的进展。“
不租了。”徐歧贞问。颜
子清不解:“为何不租?你不是说那里挺好的,你很满意吗?”
“今天又去看了,四周的咖啡厅和西餐厅为主,去那里吃饭的,多半是会选择西餐。再说,那是陈会长家的铺子,他要求太多了。”徐歧贞道。
颜子清看了眼她。
见她不肯说,颜子清也就没继续问了。徐
歧贞做的烤鸭是一绝,比金陵大饭店的主厨做的都要好吃,她有自己挑鸭子的技巧,也有掌控火候的绝招。她
仍是把脆皮和鸭肉用冷刀切下来,然后把鸭架煨汤,汤里放了几样小菜。
一家四口吃了一顿饭,两个孩子都吃撑了,还不停说好吃。
饭后,他们俩在车子上睡着了,颜子清开车,徐歧贞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打盹。过
了两天,徐歧贞晚上回小西楼时,发现颜子清在等她。
她有点疲倦,仍是道:“你等我洗个澡。”
颜子清点点头。她
洗了澡出来,颜子清还在客厅,而不是在她的卧房。
徐歧贞有点疑惑走出来,就见颜子清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
什么?”徐歧贞不解。
打开一瞧,居然是那个店铺的房契。她
很吃惊。
“我去打听了,才知道陈家那龟孙子在日本留学时,是山本静的追求者之一。他肯定是受了蛊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颜子清道,“很抱歉,把你牵扯到了这件事里。”
徐歧贞拿着房契看了又看。她
发现,她内心深处是喜悦的,仍是想要这家饭店。她
抬眸:“这已经是很好的礼物了,谢谢。”
说罢,她坐到了他怀里。颜
子清只是抱住了她,并没有做什么。他
有心结,徐歧贞是明白的,她就主动站起身:“这么晚了,你回去睡觉吧。”颜
子清回神,笑容有点淡:“晚安,你今天好好休息。”
第1604章 斗嘴
翌日,徐歧贞休息了一天,因为到了周末,她要带孩子们去买衣裳。
她还给他们买了椰奶蛋糕。
在街上,徐歧贞遇到了顾轻舟,她和她小姑子司琼枝两个人逛街,只带了玉藻。“
岐贞。”顾轻舟主动和她打招呼。徐
歧贞笑了下,就挪开了目光,并不跟顾轻舟对视。她
的两个孩子,则高高兴兴围上了顾轻舟,姑母长、姑母短,亲热得不行。
徐歧贞就和司琼枝在旁边聊天。“
我要把京苏小菜馆挪个地方,等开业的时候我下帖子,你们有空来吃饭。”徐歧贞道。
她把地址告诉了司琼枝。
司琼枝道:“你做的金陵菜很地道,上次我阿爸还说,新加坡没有好的金陵菜厨子。那等你开业,我们全家都去。”徐
歧贞说好。分
开的时候,顾轻舟抬手想要打招呼,徐歧贞就主动道:“再见,裴太太,轻舟。”然
后她就带着孩子们,快速走了,并不看顾轻舟。
顾轻舟失笑。司
琼枝道:“她挺好的,比上次要好了很多,对吧?”顾
轻舟点点头。
“颜棋和颜恺比从前更加懂礼,特别是颜棋,从前有点沉闷木讷,现在看着活泼多了,她对孩子们一定很好。”司琼枝又道。顾
轻舟道:“她以前是他们的家庭教师,从一开始,她就是以一个最好的角色进入他们的世界。孩子们最信任、最崇拜的人,大多数不是父母,而是他们的老师。”若
是继母,怎么都会有隔阂,任何的言语都无法消除。
徐歧贞跟颜家的孩子们有缘,也就是源于此了。
司琼枝又看了眼顾轻舟,笑道:“她对你,是有点别扭的,但不至于有意见,她明事理的。”顾
轻舟笑笑,她并不在意。立
场不同,如果她是徐歧贞,她也未必就能释怀,这个顾轻舟不强求。
徐歧贞的餐厅,很快就开始装修。
和以前不同,这间餐厅不再是租赁,徐歧贞没什么顾忌,该砸就砸,该补就补,忙碌了一个星期才把餐厅重新装修好。她
定制了花梨木刻字的牌匾,上书“颜氏京苏小菜”。一进门就有个什锦隔子,摆放着花草,两边各四张椅子,这是给等候的客人们预备的。里
面六张小桌子,两张大桌子,桌子与桌子之间全部都有镂空的隔断,点了香,幽静又高雅。徐
歧贞装好了就直接开业,因为伙计和其他的东西,挪过来就能用,不需要另外花时间去准备。
她新店开业第一天,颜子清包了场子,请了亲戚朋友,包括顾轻舟全家。司
行霈低声问顾轻舟:“喜欢吃什么,你记下来,回头我做给你吃,我做得比她好。”
顾轻舟失笑:“这有什么好比的?”“
阿爸,你不给我做吗?”玉藻问。司
行霈道:“这个不行,阿爸只给你姆妈做菜,这是说好了的。”玉
藻眨巴着眼睛看向顾轻舟。
顾轻舟抿唇笑。这
次是徐歧贞开业,顾轻舟怕自己那两个儿子把她的店给拆了,索性全留在家里,只跟自己的公公、司行霈和玉藻四个人来了。颜
子清还过来问:“你家的小子呢?”
“我家小子多的是,你问哪一个?”司行霈打岔,“让你儿子离我闺女远一点,那么巴巴的献殷勤,真看不上眼!”
不远处的颜恺,已经把玉藻和颜棋骗走了,三个人偷偷摸摸往后厨去。颜
子清淡淡瞥了眼,说:“你可别傲气,也许将来你这闺女要管我叫爹?o呢?就连她生的孩子,也是跟我们颜家的姓。”顾
轻舟忙在中间打岔,骂颜子清:“你有正经的没有,我闺女才七岁。”然
后她指了一脸不悦的司行霈,“你干嘛不高兴?你三个儿子呢,人家三个姑娘家的父亲要心疼,你就一个闺女,算算占了多大便宜?”
司行霈:“......”颜
子清稳胜一局,哈哈大笑往后厨去了,把三个小鬼全部拎了出来。
徐歧贞做菜,速度很快,动作流畅,不过片刻的功夫,每个桌子就都上了菜,从冷盘到最后的汤,全是小份,且个个精致奢华。“
东西很好吃,也很地道,就是太少了。”司督军评价道,“这算是我在新加坡吃过最地道的金陵菜。跟老颜的儿媳妇说一声,回头给咱们老家伙做点家常的,别这么花哨。”
“她这是饭店。”顾轻舟笑道,“等有空了,我跟三哥说,做顿便饭应该是请得动的。”司
督军点点头。分
量虽然不多,但菜色齐全,一共上了二十三道。
众人都吃撑了。
对徐歧贞的手艺,大家都称赞,就连司行霈也说:“像模像样,这家餐厅好好做下去,口碑会有的。”
吃饱喝足之后,大家就散了。颜
子清一一把众人送走。司
督军也带着玉藻先回去了。颜
子清站在大门口,和顾轻舟夫妻俩说话的时候,远远瞧见一辆汽车停在了街对面。一
双穿着木屐的玲珑小脚,伸出了车门,穿着连衣裙的女子缓缓站定,看着他们。顾
轻舟也瞧见了,有点惊艳的想:“上次在徐歧贞餐厅的那个女人,还是好漂亮。”和
她小姑子司琼枝一样,是个一眼就发光的美人儿,外貌非常出众,无需一颦一笑,光站在街头就吸引目光。顾
轻舟上次就留意到了她,只是当时太过于惊讶徐歧贞的事,没有多想。然
后,她就看到了颜子清的脸色骤变。司
行霈是背对着颜子清的,他见状回头,也看到了山本静。“
是谁啊?”顾轻舟问颜子清。颜
子清蹙眉不语。
司行霈道:“你认识的吗?新捧上了的戏子?”顾
轻舟就戳了他一下。虽然不认识山本静,却下意识觉得司行霈这么刻薄,颜子清会不高兴。
他们俩都没指望颜子清会回答,不成想颜子清却开口了:“是颜恺的生母,她叫山本静。失陪了,我去处理一下。”
他快步过了街道。
顾轻舟还在那里发愣,被颜子清抛过来的消息砸的头晕眼花。
“他说了啥?”她问司行霈。司
行霈道:“他说那个戏子是他儿子的娘。”顾
轻舟:“......”她
又愣了片刻,才道:“人家看着也不太像戏子。”“
怎么不像?”司行霈拉了她的胳膊,让她把手放在他的臂弯,两个人慢慢往自己汽车那边走,“我看人最准的。”
第1605章 新衣、新路
徐歧贞半蹲下身子,正在给她的继女颜棋擦脸。小
孩子吃得一脸脏兮兮的。
客人们都告辞了,就连颜恺也跟着玉藻跑了,餐厅里只剩下伙计和徐歧贞、颜棋。伙
计们的小声议论,传入了她的耳朵:“是那位山本小姐吧?”
他们放低了声音。徐
歧贞不明所以,她站起身,瞧见山本静正要过马路,而颜子清拉住了她的胳膊。山
本静走得急,颜子清这么一拉,就把她整个人带入了怀里。伙
计们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找借口走开,整个餐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徐歧贞瞧见颜子清直接拉开了旁边的车门,把山本静塞了进去。
然后,他重重关上了。汽
车没有动,他自己则转身回到了餐厅。他
抱起了颜棋,问徐歧贞:“忙好了吗?忙好了咱们回家。”
徐歧贞道:“嗯,已经忙好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山本静的车子仍是没有开,她透过玻璃看着他们,目光说不出的阴沉。..
徐歧贞没有斜视,跟在颜子清身后上了自家汽车。
颜棋和徐歧贞坐在后座,小孩子一直依偎着徐歧贞,她低声问:“妈咪,爹?o为什么生气?”她
声音很轻,颜子清还是听到了。他
脸色略微缓和了些。然
后,他听到徐歧贞柔声细语对颜棋道:“大人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生气,比如小孩子会哭一样。”
“妈咪,我不哭。”颜棋道。
徐歧贞道:“你最乖了。”颜
棋就很开心把头往她怀里埋,然后慢慢进入了睡眠。孩
子睡熟了,整个扑在徐歧贞身上,颜子清从后视镜看了眼:“你热吗?”
天气已经到了六月,新加坡的暑季开始了。哪怕开着车窗,吹进来的风也是湿热的。
颜棋六岁了,不算是小孩子,可她总是像个幼崽一样粘着徐歧贞。“
还好。”徐歧贞道,“我反正是出了身汗,回去洗澡就是了。”
她顿了下,又问颜子清:“你没有跟山本小姐说清楚?”“
我说过了,但是没办法。”颜子清道,“她很固执,也很自负。她不会听我的。她说,她想要回颜恺。”“
还有呢?”徐歧贞问。
“还有什么?”“
你最近几天都没办法和我靠得太近,你心里是有事的。除了颜恺,她还想要什么?”徐歧贞微微侧头。颜
子清又从后视镜看了眼她。他
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我不会背叛我们的婚姻。”徐
歧贞很慎重想了想这个问题。回
到颜家,颜子清把颜棋抱走了,徐歧贞西楼洗澡。
洗澡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事。
晚饭她和颜子清单独吃,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颜子清。
“.......你已经救了我,我找到了自己的路。假如你还有机会得到甜蜜的爱情、幸福的婚姻,我不想成为拦路石。”徐歧贞道。
颜子清看了眼她。
他沉默着,没说话。“
你的心情,我虽然说不出来,但是我都明白,就连你的眼神我都懂。你所承受的痛苦,我都经历过。”徐歧贞又道。默
然良久的颜子清,轻轻叹了口气。
“岐贞,咱们不应该谈论这些。我最没资格在你面前诉苦。”颜子清道,“我今晚想留在你这里。”
徐歧贞点点头。颜
子清这次没有关灯,因为黑暗的房间、女人的气息会让他精神错乱,他总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徐
歧贞没有异议。整
个过程中,她一直看着颜子清的眼睛,她觉得他虽然很努力,还是有点失控般的报复,他弄疼了她。
结束之后,徐歧贞对他道:“要不你再考虑考虑?”他
做了尝试,失败了。
他和徐歧贞的婚姻,没有感情基础,徐歧贞想要稳定的家庭,却不想牺牲颜子清的未来。颜
子清给她当拐杖,搀扶她走过了最难的阶段,她已恢复如常了,不再需要死死拽住他。
哪怕离婚了,她也是徐女士,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能做主的徐小姐。“
你如果不放心我,以后多照顾我一点。新加坡你颜三爷说句话,我日子会好过很多。”徐歧贞笑道。颜
子清慢慢坐起来,倒了杯水喝。
他没有笑,片刻之后才说:“岐贞,别开玩笑。”
顿了下,他一口把凉水喝尽:“我会考虑半个月,从今天开始算起。半个月之后我给你答复,不管我做了什么决定,都不再反复。”徐
歧贞点点头。她
在心里,希望颜子清可以和她离婚,要不然她会越来越依赖他,失去自主的能力。将来他若离开,她会像失去顾绍那样痛苦。所
以,在她羽翼恢复却又没退化的时候,她希望可以离开。颜
子清出去一趟,就把陈家的铺子买了过来,这点徐歧贞是很感动的。曾
经有多少人想买那铺子,陈家都不会松口,然颜子清不过是一句话,陈家就要双手奉上。新
加坡这弹丸之地,颜家说话是有分量的,这点她父母不懂。可
能是徐家还没真正遭遇过困境,她父母才固守书香世家的那点傲气,徐歧贞觉得很可笑了。她
也想起上次颜子清的那件衬衫,他脱下来之后就放在徐歧贞这里了。徐
歧贞的女佣洗了,洗不掉咖啡渍。她
打算扔了的,却在扔之前把尺寸记住了。她
上街去了,给颜子清买了件一模一样的。她
仍记得那天他坐在咖啡馆,穿着白衬衫的样子,很好看,和平时的他有很大的不同。
徐歧贞平时仍照料自己的餐厅。她
招了四名学徒,帮她切菜、配菜,也会顺便教他们。
她的菜定价很高,一顿饭消费不菲,每天做中餐和晚餐,但只接受预约,每天接待三十桌客人。饶
是这么贵,预约还是排到了半个月后,且回头客很多。
徐歧贞不算特别忙碌,做完三十桌生意,还能抽空画画。半
个月很快过去了,她的京苏小菜也成了新加坡的新贵,很是流行。
同时,颜子清答应考虑的时间也到了。他
慎重告诉徐歧贞:“我不会回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提出离婚,我会绝对忠诚于我的婚姻。但只要你提出,我也绝不会为难你。”徐
歧贞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她
笑道:“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对你我也很满意,我希望不要改变。”
然后,她拿出了白衬衫,“以后穿新衣、走新路吧。”
第1606章 爱情里的男人
颜子清第二天就穿上了徐歧贞给他买的白色衬衫。他
的衣裳总是颜色鲜艳,这是南洋比较时髦的穿法,突然见他如此素净、正式,大家都不习惯了。颜
老在早餐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
走出去,其他人也会问他:“这是打算去见哪个大人物?总督吗?”
他还在街上遇到了司行霈。
司行霈一席军装,在逐渐炎热的六月,他衣衫整齐,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颜
子清有点诧异,他记忆中的司行霈是个二混子,可回想下,这个二混子每次穿衣都很端正,不管是军装还是便服。
“你干嘛穿得这么奇怪?”司行霈蹙眉,“你的花衬衫呢?穿成现在这样,好像是徐歧贞的狗穿了衣裳。”颜
子清:“......”穿..
了一次,回家之后迫不及待脱了,他直接对徐歧贞道:“那衬衫我就不穿了吧?”他
有问题直接沟通,这样节省大家的时间,行就是行,不行就不行。
徐歧贞正在做酒酿园子。厨房里闷热,她面颊上一层汗,故而眼睛越发亮晶晶的,像剔透的宝石。她
不解:“怎么了?”“
别人看我,就像看猴戏似的,怪别扭。”颜子清道。
徐歧贞笑出声。
她买那件衣裳,是取代他弄坏的旧衬衫,是一个意义重于形式的东西。不
成想,颜子清竟然误以为需要天天穿着。
“如果我要求你天天这么穿,就会给你买三到四件,会给你配好西裤和皮鞋、袜子。”徐歧贞道,“那只是一件衣裳,你放在衣柜里就可以了,谁让你真穿?”
颜子清:“......”徐
歧贞忍着笑,给家里人都做了宵夜,回想起那件事,仍是忍俊不禁。
颜子清就按住了她。他
道:“你不要再偷笑了,打趣我就这么好玩?”徐
歧贞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颜
子清就顺势吻住了她。这
次,他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在床上没有意识错乱,他会叫她的名字,询问她的感受。他
很认真用身体和她交流。他引导她去熟悉他,他自己也尽可能去明白她的喜好。一
场酣畅淋漓结束,徐歧贞出了一身汗。洗
澡的时候,她想她的生活回归了正途,颜子清说放下就真放下了,他不是那种犹豫反复的人,徐歧贞微微翘了唇角。颜
子清稍后洗澡,他从浴室出来时,徐歧贞已经躺在床上看书了。
他走过来,亲吻了她一下:“还是那句话,我愿意接受两个卧室,但你需要我留下,开口就行。”徐
歧贞微笑。她
夜里睡不踏实,这是生病了,医生说她需要时间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她
伸手摸了摸颜子清的脸:“再等等。你以后别问了,洗了澡就可以走,一旦我需要你留下来,我会开口,这样行不行?”
“你会不好意思吗?”颜子清看着她的眼睛问。
徐歧贞想了一下:“不会。”
颜子清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他坐在她床边:“也许会变的,如果你哪天爱上了我,就会变得忸怩,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敏感多疑.......”他
形容了一大串,“也许那个时候,你再想我留下也不会主动提出来,只会生闷气,或者自己躲开,怎么办?我需要如何才能明白你的心意?”
徐歧贞看着他。
最终,她笑出声。
她说:“你爱过别人,我也是。我现在知道你在爱情里是什么模样了。真可悲啊颜三爷,你有那么敏感吗?”
他形容一个错乱的人格,就是他自己陷入爱河的样子,否则他怎如此清楚?颜
子清恼羞成怒,将她扑倒。这
一次就更加折腾了,他刻意戏弄她,弄得徐歧贞几欲崩溃,他还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又带着调戏:“求我,叫哥哥。”
徐歧贞好像听到了自己叫了声“哥哥”,点燃了颜子清。等
结束的时候,她好像晕了两分钟,因为她短暂的记忆怎么也找不到了。
再次洗澡之后,就到了凌晨两点。
徐歧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自然也不会去留意身边有没有其他呼吸声。等
她醒过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她每天准时这个点起来。而
她的床上,熟睡了颜子清。
徐歧贞想到自己一夜安睡,丝毫没有浅眠的痛苦,又看了眼颜子清。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症结:“我的失眠不是身体上的病变,而是思虑过重。”
明白了这一点,她像是解脱了。第
二天她去了颜子清那边,结果之后她回到了小西楼,不停对自己说今晚什么都要放下,什么都不能多想。
果然,她又安睡了一晚。
颜子清让她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她回想了下,她之所以自杀,其实是所有情绪的积累,就像江河被淤泥堵塞,绝不是一朝一夕。
她的绝望不是颜子清造成的。可
最后,是他拼尽全力拯救她。
徐歧贞以前不懂,山本静来了之后她才明白,他也经历过那样的绝望,他知道她的感受,他甚至可怜她,想要救她。
他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她的心事,让她自己走出了漩涡。没
有人能救她,除了她自己,但颜子清在引导她如何自救。
现在,颜子清连她最后的心里顽疾也帮她克服了。
她正在出神时,颜子清带着孩子们过来了。
他们要去上学,来跟徐歧贞说早安,这是他们的习惯。
“妈咪,我周末网球赛,你会去看吗?”颜恺怀着忐忑问。他
的学校在组织儿童网球赛,希望可以推广。颜恺很小的时候就会玩,算是高手,他的老师对他给予厚望,还说如果他赢了冠军,期末考试时会在他的总分上给他加四分。
如果是这样,颜恺考进前二十名都有希望。
他兴奋极了。
“你妈咪要做事。”颜子清说。颜
恺的眼神微黯:“妈咪,咱们家不是很有钱吗,你为什么还要做事?”
颜子清沉了脸。徐
歧贞忙道:“这个周末预约了四桌,都是熟客,我去推了,且不再接新的预约。我会去的,这是大事。”颜
子清道:“你不必这样惯着他。”
“这是我做母亲的责任,母亲有义务陪伴孩子每个阶段的成长,将他抚养成人。”徐歧贞道。
颜恺大喜,扑上来用力抱住了徐歧贞:“妈咪,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咪。”
颜棋也凑过来。
两个孩子死死抱住了徐歧贞,颜子清啼笑皆非。他
竟然也像个孩子似的,从身后搂住了她。徐
歧贞身上很重,却突然有暖流滑过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