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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佛跳墙     甜园福地txt下载     甜园福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动乱的迷糊阵(下)

    ps: 第三更来了!感谢总小悟、淡雨思涵、lizzie110、jansam的打赏,感谢染魂:-*、玉anguanmei、猪may、瑾瑾63、et1896、雯雯心心的粉红票,感谢pei007慷慨一掷三张粉红,寂寞要努力,再努力些,才能不辜负朋友们的厚爱呢!

    “是呢是呢!咱们今儿来这里,可不是为的谋你家的财产,实在是——实在是这灾害这鬼胎——留不得啊!”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庄稼人嘛,再见识少也懂得见风使舵,对这个声名乍起的白承宗,还都有几分忌惮。

    白家院内此刻屋门大开,阿圆斜倚着被褥闭目沉思,左手抚摸着肚皮,右手再次握紧了那把冰凉的弹簧刀,魏嫂子和采莲在门里面站着,老大夫和稳婆在门外面,个个竖着耳朵,聆听着事态的变化。

    “白承光啊白承光,你小子倒是走的轻巧,留下这两个折磨人的种子,留下一大堆麻烦给我……”。

    遥远的西疆,先锋官营帐里,正在与众将士商谈进攻策略的“马寻欢”,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是谁在嘟念我?

    他托马王爷捎给阿圆的信件和物品,不知道收到了没有?又为什么没有回音呢?

    马先锋官有了一刹那的走神,然后回到了作战地图上面。

    毫无经验的一个庄稼汉,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自从跟随马王爷出征的那一刻起。开始拼命汲取各种知识。还要早晚练习防身武艺。

    马先锋官最热爱的便是大刀砍杀的感觉。执刀在手,那份快意的感觉贯穿全身。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有时间思念一下亲人,可是太累太容易睡着,而且,半夜里也会有军情密报,无论何时何地,都得一咕噜爬起来接收指令。

    更何况战场厮杀不断。尽管护卫们严密的防护着他,当大老爷儿们的汉子也不能往后缩吧?

    庄稼汉白老大在军营里脱胎换骨的时候,完全想象不到家里的妻子弟妹们,正在承受着什么样的重重压力。

    阿福也忙的要死,除了练兵,他还做了先锋中的先锋,负责乔装改扮阵前打探情报,每一次都是生死难卜,最终却都化险为夷,带回重要的情报。在生与死的历练中,跟白老大的感情越发的深厚了。

    他们都是被家族抛弃的孩子。都是被称之为灾难的孩子。

    就像此刻,阿圆肚子里的两个宝贝,正在面临生死存亡的考验。

    李叔终于率众赶到了,这一次的现场更加壮观,几乎包括了迷糊阵所有能爬得动的村民。

    自诩有经验的老者,抖索着胡子拽着李叔嘱咐:“娃儿,这事儿不能姑息,双胎带来天灾**,必须除掉,这是老辈子的规矩,这白家跟你的关系再好也不行啊!”

    “谁也别不信!跟天抗争的,谁能得了好去?今年这大旱不就说明了事实?还考虑什么?”

    没想到,被搬来做救兵的人,竟然变身为催命符。

    铁器铺子的雇工也赶到了,这次的武器配备的更加精良,铁叉子长长的,前方只有一个硕大的半圆形,可以把人推到三米开外而不受伤害。

    局势又在发生变化,砖窑厂和铁器铺子里面的雇工,这次要跟亲爹亲娘对阵了。

    “阿东啊,不是娘不讲良心,要伤害东家,实在是双胎是鬼胎,要给咱迷糊阵给朱阳县带来灭顶之灾的啊!东家人好,也会被妖孽反噬,你跟东家好生说说,打掉这两个祸害,等将养两年,还能再生一个正经的娃子!”

    阿东娘,叛变了!

    小五娘,叛变了!

    砖窑厂的雇工的亲爹亲娘们,叛变了!

    打着为大家好为阿圆好为迷糊阵好为朱阳县好的名义,打着大义灭亲的名义,热血沸腾着,情绪激动着,要冲进院子,冲进屋子,帮助即将生产的阿圆,把孩子打掉。

    这可真是善良。

    阿圆握着弹簧刀的手指都有些痉挛了,这个天杀的世道,生双胎干你们何事儿啊?一个个都来掺上一脚,这个月份打掉孩子,那明明就是谋杀母子三人的性命!

    白老二已经宛如强弩之末,声音嘶吼的谁都听不清了,但是,他把手里的木棒换成了一把铁锹,高高的举起,捍卫在院门前,即使,身边不剩下一个拥护者,那也要捍卫到底,绝不做对亲人砸石头的劣迹!

    白大伯浑身抖如筛糠,也继续紧抓着院门的门框不撒手,他辜负了自己的亲兄弟那么长时间,现在,让他做一次老爷儿们,保护一下弟弟的骨肉们吧!

    还有阿英三口人,也在白老二之后换上了铁家什,李柱子在女人的带领下像个纯爷儿们,尽管两股战战,汗流浃背。

    阿东和小五,互相把手握在了一起,走到了白老二的身侧,眼珠子红彤彤的,不肯再看父母一眼。

    阿圆一直以来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就算是一块石头也会懂得感恩,说这个女人是妖魔鬼怪,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

    砖窑厂和铁器铺子的雇工,终于再次分化成两部分,一部分人投奔向大部队投奔向父母亲人,一部分人,希望遵从自己的良心。

    最艰难的,就是李叔。

    作为一个事业蒸蒸向荣的大村子的里正,他一直骄傲又自信,因为迷糊阵修好了红砖路,因为迷糊阵村民都富裕起来了,因为自己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感激叫好的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起源都是白家,白家这个媳妇使了多少力,他最清楚。

    可是,双胎是灾难,现在再次得到了证明,阿圆怀双胎的消息在朱阳县洒满了,现在又传到了迷糊阵,就连亲弟弟白老三都躲避灾难离开了家园,谁还敢不相信这个传说?

    是为了大义逼阿圆打胎,还是为了私情庇护那个给自己带来官职带来财富威名的妇人?

    白家院子的门,忽然从里向外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四下里,顿时一片安静。

    眼前不是那个饱受争议的妇人阿圆,而是采莲,脸色煞白,脸颊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我想问一问,是谁传说的嫂子肚子里是双胎的?纯属一片无稽之谈!当初在朱阳县,卢府里面的老大夫都没有把出来是双胎的脉,怎么就胡乱传开了是双胎的呢?隔着肚皮,莫非你们能看出来?”

    小姑娘的手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手心的肉里,一片粘滑。

    但是,她站的很笔直,声音也很有力,小小的身影不动不摇镇定自若,问出的话也很有道理。

    “是啊李叔,咱村子里莫非有谁能看破肚子?我们做弟妹的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你们反倒是知道了?我嫂子只不过是怀孕了在家养胎而已,是哪个烂舌头的嚼舌根儿说里面是双胎?要是孩子生下来了,就一个,我非跑到你们家把房子都点了不可!”白老二回过神来,立刻接上了妹妹的话茬儿。

    “可是你们家老三就说为这个离家出走的啊!人家去了三十里屯子要当上门女婿呢!你们还想糊弄人,他可是跟人说过双胎的事儿的!”一个媳妇子扬声还击。

    那个没良心的东西!白老二此刻只恨当时打的太轻,采莲的脸色也更加苍白。

    “嗨!”白老二右手一拍大腿,做出懊悔的模样来:“那个老三啊,非闹着赶在我前面成亲,嫂子说了他几句,不让他越过我去,他就,他就这般埋汰嫂子,实在是太可恨了!”

    采莲手心里的粘滑更重了,脸上挂出了一抹笑:“我三哥真是混蛋!他不止要赶在二哥前面成亲,还想自己独占了拉面馆,二哥和嫂子都不同意,他就生出了陷害嫂子陷害我小侄子的事情来,等再见到他,我非得啐她不可!”

    却原来,这些都是一家人闹了矛盾,才闲说话互相拆台的?

    可是明明朱阳县上也有这种传言!

    白老二继续摇头叹息:“哎!我们庄户人在县城里做买卖也不容易,多少眼睛都眼红的盯着呢!为了我们白家的买卖兴隆的事儿,多少次造谣污蔑我们没经受过?说白了,是欺负咱庄户人没靠山,自己又不懂得互相维护。实在不行,我们这砖窑厂铁器铺子幸福苑都不干了,反正挣来的银子也够我们一家人花一辈子的!”

    这句话,比所有的解释都管用。

    试想一下,白家的产业完全停止,迷糊阵和附近几个村子的青壮年就全都失了业,这种每月领钱的舒服日子再到哪里去过?习惯了好吃好喝的家人,再怎么愿意回到过去的一穷二白的日子里去?

    李叔的里正,也干不多长了吧?当初可就是因为帮了白家的忙才落着的馅儿饼!

    这还不够!

    白老二回头对阿东一挥手:“记下来今儿站到咱这边的人的名字,对面那些,先全部辞退了吧!”

    只想着跟着来占便宜,到了关键时候却背弃东家的雇工,不要也罢!

    这一刻,白老二是真想把砖窑厂铁器作坊全部关闭,让这个愚昧却贪心的村庄,重新回到穷困好了。

    现场顿时进入崩溃状态,父母跟儿女们互相埋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李叔也扯着几个村中元老上前说好话了:“承宗啊,别把话说的那么绝,既然都是你三弟传话惹出的误会,那就先别辞退咱的雇工了,都是同村人,喝着一样的水长大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儿哩!”

第一百九十四章 落幕

    阿东和小五那些没有背离东家的小伙子的家长,此刻反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暗暗骄傲自己生的儿子懂道理会看形势。

    白老二此刻只后悔,一开始就不该心中害怕,直接拿出来大掌柜的姿态,谁敢来闹事,把谁家的孩子撵出去,把谁家门前的红砖地挖走,把谁家的房子烧掉……

    气势只要足了,这些愚昧的村民,就没那么可怕!

    “李叔,今儿我也借这个机会说开一件事儿,白承耀自己选择抱了银子离家,那我们就没有了这个弟弟,从此以后,他是死是活跟我们没关系!我大哥去从军了,家里就我说了算!”

    采莲紧紧地跟二哥站到一起:“那个三哥,我也不会再认!阿文现在正准备开春之后的省试殿试,等他考中了进士,我相信,咱们村子里的乡亲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他一定会回来讨个公道的!”

    “阿文,要去省试?”这还是一个大新闻呢!

    白家人低调回村,只求安稳保胎,竟然忘记了祭出这个护身符!

    白老二再次深深懊悔,笨啊!手里有让人闻风丧胆的武器,竟然没想起来使用。

    “好叫各位知晓,阿文已经在登州府中了解元第一名,留在那里准备开春之后的考试呢!”

    “哇——真的吗?白家祖坟上果然冒了青烟儿啦?”

    “要考进士啊?那可是能做宰相的!登州府里考了第一名,老天爷啊,这可是咱迷糊阵从来没有想过的荣耀啊……”。

    一下子。冷水滴进热油里。人群沸腾了起来。

    你羡慕嫉妒也好。你恨也好,当年被逐出村子的白家这一枝,不但在钱财上成了村中的首富,在官场上,也走出了一个优秀的少年。

    谁还敢再生事儿?谁还能再肆无忌惮的叫一声:“绑了解元的嫂子,打掉解元的侄子或侄女!”?

    白家奶奶此刻,再次挺直了胸脯,在人群中高声叫嚷:“你们看是吧?我们白家的祖坟冒的青烟。足足有三股,你们还不信?我白家的这几个孙子,个顶个的都是好的,除了那个大崽子和鬼胎妖婆娘,只要除掉了他们,我白家的孙子们还能更厉害,我小孙子阿文,一定就能考上进士中了状元,让咱整个迷糊阵都沾沾贵气!”

    白家大伯娘也涨了精神,胖胖的身子扭动着呼应:“是啊是啊。我娘真的见到祖坟上冒青烟了,这都是祖宗保佑的我们白家子孙。大家一块儿把那个鬼女人绑了去,除掉她身上的魔胎孽障,砖窑厂的好日子就也能来了……”。

    只可惜,此刻暂时是无人敢出来响应的了,你们随便闹腾,反正都是一家人,还有个白大伯站到了对方的战线上,怎么都不会对自己家有影响,但是别人不行啊,二东家那话说的可绝情,只要敢跟他嫂子对着干,那就全部撵回去呢!

    阿东和小五还真就抓了一沓纸在当街记名字,唬的那些雇工们开始凑上来求情,当爹娘的也乱了营,哭着喊着跟白家奶奶和白家大伯娘抓挠在了一起。

    “你们娘儿们黑心肠呢!煽呼着我们都来闹事儿,现在可好了,得罪了东家,我儿子没了活儿做,你们倒是高兴了,还以为阿文中了状元是你们的功劳呢吧?呸!”

    “还我儿子的工来!我们家现在就指望着儿子挣来的那些工钱过日子呢!”

    “马上要过年了,谁让你这个杀千刀的老婆娘去喊的我们来东家门口找事儿啊?东家把我儿子撵回家,那岂不是连过年要吃的青菜都不发了?我还许了好几个亲戚家里会匀给他们一些呢,这下子全都没了啊……”。

    “臭婆娘,还想再喊着我们跟女东家闹事儿,你是生恐我们的日子过得比你们家好啊!老姊妹们,撕了这个肥婆子的臭嘴,就是她喊着我们来上当的!”

    局势再次逆转,惋惜着儿子的工钱儿子的过年福利的女人们,一拥而上,把白家大伯娘给围攻了,至于白家奶奶,年纪太大了,又生怕跟富贵的白家还有牵连,暂时选择忽略。

    肥婆子一被摁倒,就再也爬不起来,扯头发的拽衣服的,掐的挠的全招呼上了,最底层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李叔此刻已经与众位长老统一了意见,笑得跟开花似的对白老二兄妹两个道了歉,又着重强调了一下还是要以同村人的情意为重,最好不要辞退那些一时被蒙蔽了的雇工,让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白老二脸上冷冰冰的拱手:“我嫂子还在养胎,李叔最好能保证从今往后不再出现类似的烦扰,要是这一次我侄子或者侄女有了差池,那就不止是辞退雇工那么简单,迷糊阵,就是我们兄弟们的仇敌,别管是大哥还是阿文,都绝对不肯轻易就放过!”

    说罢对阿东摆手:“撵走他们,不许再跨近咱们家范围一步,打伤了哪一个,我赔,打死了,我去抵命!”

    四下里的喧闹,忽然就消失了,包括那个肥婆子大伯娘,都没有再敢大喊大叫。

    兄妹俩又谢过白家大伯和阿英三口,回身进院,关门闭户。

    又一场闹剧暂时落下了帷幕。

    李叔老脸羞红,对着还舍不得工钱指望着等会儿再求肯求肯的那些雇工和家人啐了一口:“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后悔,晚了!都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晚上几天,说不定承光家的为了给孩子积福,又肯收你们回砖窑厂了呢,要是再闹腾,连承光家的都放了狠话,那你们可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啦!”

    是啊,白老二再凶,也还赶不上齐阿圆打人的时候下手狠,迷糊阵的村民可都是领教过的,没办法,就按里正说的,没准儿齐阿圆生下孩子以后高兴,就又肯把撵走的雇工找回去了呢!

    白大伯一马当先,搀扶起老娘就往回走,任凭白家奶奶破口大骂,捶胸顿足。肥婆娘一身邋遢的爬起身子,也蹒跚着跟随在后面,神色上早就没了盛气凌人的劲儿头。

    阿东和小五也终于把乱哄哄的村民给请走了,被辞退了的雇工们神色怏怏的回砖窑厂找贾师傅结账,被留在砖窑上的雇工们暗暗庆幸逃过一劫,没捞到去露脸,最起码,也没沦为被驱逐。

    一时之间的疑惑与决定,往往更代表了心底本真的想法,就像很多人会说“那是我喝酒之后的醉话,根本当不得真。”,其实,你就最当真就好,酒醉之后的那些话最为本真,就是他内心深处可能连自己都不肯相信的事实。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在阿圆如今的危险状态下,白老二绝对不会马上把说出的话收回,给别人机会,有时候就代表着,不给自己机会。

    迷糊阵又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辗转反侧的人数以千计。

    砖窑厂重新分工干活儿,立场明确的那一部分幸运儿得到了奖励和提升的机会,铁器铺子也是一样,李柱子一家被奖励了十两银子,刺激的三口人连觉儿都不愿意睡,只想把猪啊牛啊鸡啊鸭啊的养的更肥更好。

    可是,年关到了,猪啊羊啊都得送到哪儿去?

    四十头肥猪出售了三十头,放养的猪肉额外的筋斗好吃,朱阳县城里卖出了一个高价,还专门给县衙里留了几头肥猪和绿色蔬菜发过年福利,袁县令乐呵呵的按照市场价付的钱。

    然后是砖窑厂和铁器铺子的职工发福利,除了过年加班加薪,绿色蔬菜比去年发的可多得多,走亲访友的就可以用这个撑门面了。

    李柱子那边也销售了一多半肥羊,产蛋量稀少的母鸡和鸭子们也跟着蔬菜被送到县城里各个酒馆去了,一时之间,荒地上安静的什么似的,三口人还挺失落。

    然而喜信又被报上来,那头母牛再次肚子越来越溜圆儿,眼看着奶牛数量就要再次增加,依着李柱子的心愿,除夕也不想离开这几头奶牛,李家村的吸引力实在是小呢!

    结果,还真就除夕夜里摸黑儿回来了,夫妻两个互相搀扶着,就只是把年礼送到了李家,吃了一顿团圆饭,就再也坐不住了。

    李家爹娘也没多挽留,留下也没地方住不是?儿子媳妇送来的年礼不少,绿色蔬菜、各式肉类、衣服布料,还偷偷塞给了李母二两银子,只喜得李家爹娘连连赞叹儿子媳妇孝顺,赞叹东家心善大方。

    地主家过年也不过就是这些排场吧?

    阿英爹很骄傲的被儿子们接回家去过年了,这次没人嫌弃了,老爷子穿得好戴的好,把自己的那一份福利都送给了儿子,还大大方方的给孙子孙女们发过年红包,里面包的竟然是足足一两银子!

    自然,阿英爹在老家享受到了国宾待遇,儿媳妇们笑得牙都要掉干净了,可惜,只要问到养殖场还缺不缺人,自己也想跟着爹去那儿侍候老人,老爷子一律摇头不搭理,连他们想把老头子送回去看看住的啥样都被拒绝了。

    ps: 早上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过年

    阿英爹这心里头亮堂哩!这种时候,就算东家不嘱咐,自己也绝对不会给东家添加麻烦的!

    白家的年夜饭计划就摆在了阿圆的卧房,没办法,老大夫还是不让她下地,为了孩子们可以长得更成熟些再降临这个世界,在火炕上继续熬吧!

    老大夫和稳婆还有魏嫂子,也都熬得快要撑不住劲儿了,过年了,谁不想家?虽然说在这里吃喝不愁,也不需要多干什么活儿,工钱又多,但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乃是华夏人最原始的情结。

    “只要白夫人保持在炕上不动,这几天就不会有动静,老夫,想回家去呆上个一天,初二就赶回来。”老大夫实在闲的浑身发霉,给阿圆把过脉之后,商议道。

    阿圆点头,虽然身边需要人守护,但是确实还没有动静,距离预产期也还算不短的时间,就放老人家回家看看吧。

    怀了身孕的阿圆,才真正觉得自己身上有了很多的人味儿,知道了牵肠挂肚的亲情是什么样的。

    现在,她不再只觉得自己是个孤儿,不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丢了性命也不怕的“女汉子”,她爱惜着自己的生命,因为爱惜生命里面的温馨所在。

    稳婆也不好意思的开了口:“白夫人,那我能不能等老大夫回来了也走?家里年后就要娶小儿媳妇了,我思谋着愿意回去看看。”

    “当然行,您也早回来好不好?等我这孩子落了地,我们大家就都不需要这般拘着了。”阿圆回答的温婉又客气。直让小采莲看的吃惊。

    “魏嫂子也想家了吧?等大娘回来了也放你走。”

    “不用。就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吧?我留下看着夫人反而心里踏实。”魏嫂子乐此不疲的做着针线活。闻言抬头笑答,白老二早就把年货替她捎回家里去了,大人孩子都能过个富足的好年,自己没啥可担心的。

    阿文真的没有回家过年,这个孩子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为了亲人的安危,正在承受近乎变态近乎刻毒的强化训练,据说。袁县令和朋友们找来了几十大本的考题荟萃,每一篇优秀文章都要背诵并参悟,然后重新结合自己的阅历和感受撰写文章,然后批改再修改再背诵。

    甚至是小皇帝的每一份墨宝,只要传出宫外的,都被拿来塞进阿文的脑袋里,也幸亏的那颗脑袋比一般孩子的都要显得大些。

    省试的时间定的很得民心,二月二龙抬头,就是学子们鲤鱼跳龙门的决定性时刻。

    白老三的除夕之夜也没有回家,听说他住在了三十里屯子老丈人家。已经说好了过了年就娶秀菊姑娘,好像还要在三十里屯子买房产田地啥的。就此落户。

    从砖窑厂抽了两个雇工负责接送两位大夫稳婆,一家人战战兢兢地深怕阿圆的肚子不争气,大夫一离开就要生事儿,结果平稳得很。

    白家就连初一都没容许村民上前拜年,雇工们轮流守护着那条红砖路,闲杂人等是不肯放行的。

    除了,实在挡不住的人。

    比如白家奶奶,猛地回过了神儿,知道了这些白家子孙的命运跟自己息息相关了似的,年前年后很是跑来了好几趟,白老二怕吵到了阿圆,只能每次都拿年货去堵她的路。

    老太太要是发威大骂那还好对付,要是舍下脸来,拽着孙子的手哭哭唧唧,嘴里“心肝儿肉的”喊着,那就实在难办了。

    阿圆现在倒是看得开,过年时安排老二给白家大伯送了好一份年礼,为的就是上次的相助,还有,为的是白老二和采莲阿文,到底是血脉相连,就连那个可恶的老太太,那也是白家死去的爹的亲娘,也曾经十月怀胎,把孩子喂养成人。

    所以,采莲下了定语:“嫂子自从怀孕整个人大变,原来那么好较真儿的性子,这几个月一过,啥都包容了似的。”

    如果,日子就这么顺顺当当的过下去,孩子们也可以顺顺当当的出生长大,那么,阿圆真的不介意过往的任何恩怨,甚至愿意就此洗心革面宽容待人。

    可是,悬在头上的那把铡刀,依然健在。

    大年初六,白家迎来了一位坐在三轮车厢里面的贵客。

    当雇工跑着来禀报时,白老二闻听说是客人姓袁,还不敢相信。

    县令大人只带了一名贴身随从就赶来了,是为的什么事儿呢?

    谁都没办法淡定。

    阿圆邀请袁县令进卧房,这种时刻,就别弄那么些穷讲究了,还是共同分析一下形势最要紧。

    果然,袁县令带来的是一个灾难性的消息。

    不知道是谁,把朱阳县的旱灾归结到了辖地有怀双胎的妇人的缘由上去,竟然报到了登州府。

    袁县令接到的指示,就是严查此事,如果孕妇确实生下双胎,确实是旱灾的源头,那么,可以“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这四个字是官场上擅用的模棱两可的指示方法。

    袁县令或许可以凭借自己的官职网开一面护佑阿圆一条生命,但是,只要生下双胎,孩子的性命就不会保了。

    若不是事情紧急,袁县令也不会这样悄悄前来报信。

    “到底是为什么啊?生双胎碍着谁家的事儿了?非得要赶尽杀绝!”阿圆淡定了许久是心态,终于不淡定了。

    “我他娘的现在不缺钱,生五个孩子也能养得起,凭什么就把旱灾的缘故推到我的头上?”

    好吧,现在,粗话也出来了。

    朱阳县的旱灾一直在持续,水井里都是干涸的,这个新年一点儿热闹劲儿都没有,大户人家基本上都逃到别的县城里躲避了,剩下的老百姓,除了指望县衙安排的从邻县拉水拉冰的牛车马车,就只能从城外的犄角旮旯小河沟里砸冰往回运了解渴。

    这样相比起来,村子里的旱情倒是比县城里面轻些,但是,村子里的百姓指望的是田地,如今的冬小麦干的叶子都是枯的,再这么持续下去的话,返青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是除掉麦苗重新播种别的庄稼,那也是需要大量的水源来滋润土地的。

    袁县令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且不管这条规矩有没有道理,白夫人,我希望你有个思想准备,孩子即将诞生,开春的雨水要是还下不来,我们谁都无法掩饰过去,登州府那边正严密关注着这件事情,阿文纵使殿前顺利,一个旱灾的大帽子扣在头顶上,也未必一定就能保全你们母子的性命。老夫此番前来——要是——你能够逃到另一个地方隐居——也不失为一个暂时脱离险境的好办法。”

    这位父母官的话,说的有些个含混不清,上级的命令压下来,原来的计划都要调整,他也有一些措手不及。

    阿圆的预产期,应该是在二月十五左右,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使每天都躺着不动,那也绝对撑不到那个时候,双胎会早产,老大夫早就嘱咐过的了。

    而且,最悲哀的是,目前的身体状况,只要起来挪动运动,生产的炮声就会马上打响。

    白老二和采莲只能紧张的看着嫂子的那张肿胀的脸,别说是脸,手脚胳膊腿全都水当当的肿胀着呢!

    “多谢袁县令亲自跑来传信,阿圆感激的很,只是目前实在不方便挪动,我也不想就此隐姓埋名,再说了,本来就不想放弃两个孩子,走到哪里能容许双胎的存在?总不能真的丢掉一个孩子去。”

    阿圆的双手,温柔的抚摸过肚皮,那里面,是她的两个宝贝,无论多么艰难,她们母子母女会在一起。

    “白夫人,暂时送走一个也是保护自己的权宜之计,等以后有办法了,再认回来也是一样的!”袁县令都快苦口婆心了,只可惜,这个问题恰恰是阿圆的软肋。

    “说实话,我宁愿母子三人一块儿去死,也做不到舍弃任何一个,这件事情,就不要再劝了。”阿圆的眼中含了泪水,不是恐惧现实的磨难,而是回忆到了从前的自己。

    就算是只送走一个孩子几个月几年,你再接回来试试,母子母女感情绝对就不会那样自然,孩子所受到的伤害终生都难以弥补,这样刻骨铭心的经历,难道阿圆还会让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再经历一回吗?

    有时候人人都说那是一条捷径,偏偏你的心理底线在那里,绝对不会去走。

    短暂的沉默之后,袁县令起身告辞:“老夫所能做的,都会尽全力,实在拖延不下去的时候……”。

    他无法表达完整那个后果,于是放弃了表达,转而留下一句:“外面的人,都很好……”。

    白老二送了袁县令离开,阿圆的眼泪扑簌簌一颗接着一颗,外面的人都很好,是指白老大和阿福吗?承光你知不知道?你的媳妇和孩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可是头上的铡刀再锋利,也还没有马上铡下来,只要还活着,就要保护好孩子,保护好自己的骨肉,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老天爷把自己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异世,总不会仅仅为了让自己煎熬个一年半载就收回去,估计他没有那么闲!

    阿圆收了泪,在采莲递过来的热布巾上敷了敷眼睛,笑道:“今儿中午吃什么?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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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女重生成9岁女童回到古代,在一个小山村种田养家,用双手和智慧带领全家致富,收获亲情与爱情。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迷糊阵法(上)

    “正月十五雪打灯”,是一句民谣,说的是正月十五这一天经常下雪,映衬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灯笼,非常喜庆吉祥。

    无论阿圆表现的多么冷静,又多么虔诚的祈祷着雪花的到来,今年的正月十五,却没有这种吉祥喜庆的映衬。

    天空上布满阴霾,可就是没有雨雪,让人的嗓子都犯了堵。

    气温稍稍回升,犄角旮旯小河沟儿里的冰块也保存不下来,慢慢儿的渗入了土里,再也挖不出半点儿干净的水来。

    早就放弃了洗澡洗衣服的老百姓,饮用水可没办法放弃,何况还要日日看着干涸的不见一点生机的麦苗儿叹气?

    袁县令的祈雨坛上昼夜人影憧憧也无济于事,生双胎的传说又一轮来袭,在朱阳县在迷糊阵在每一个或远或近的受灾的村子里面,窃窃私语演变成滔天的怒火,只需要再积聚几天几晌甚至几个时辰。

    三十里屯子的杨木匠派了个徒孙星夜报信,说是第二日就可能全村出动赶来迷糊阵抗议。

    李柱子的兄长也拍响了院门,李家村的父老乡亲也串联起了周围的村子,明日里声讨大军就要光临。

    再号召自己的雇工们拿家伙什打架吗?几十号人跟十几个村子抗争?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嫂子,我马上送你走!”白老二的额头上放了汗,这几天气温真的转暖了。

    “走?能走到哪儿去?”阿圆微笑,杏核眼里熠熠生辉:“别说我不能挪动,就算现在赶路。又能逃到哪里去生双胎?”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一家人留在这里等死?

    明日的阵势一定不会小。这些愚昧不开化的劳苦大众。谁要是告诉他们,把自家的孩子献给水龙王就能保丰收,没准儿也能忍痛把孩子推到河里面去,何况被处决的只是别人家的女人和孩子?

    “这俩孩子好歹也撑过了八个满月,理论上来说,四肢健全了,大脑发育完整了,随时可以降临人世间了。谢谢你们保护了他们这么长时间,谢谢!”阿圆抚摸着肚子看过每一个在场的守护者:“明日里,你们保护自己就好,老二把银子都发到嫂子和大娘大夫的手里,随身的东西收拾利索,万一真的来了大乱子,大家提前就各奔前程,不需要顾念着我们母子。”

    采莲这一次没有大哭,守着炕边跟着微笑:“对呢二哥,先把嫂子们安置好。我们陪着嫂子和侄子侄女就够了。”

    白老二果真取来了银两,为三个帮助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好心人分发。大难在即,真的到了分手的时候了。

    “可是万一夫人要生了怎么办呢?”魏嫂子眼泪哗哗的依然担忧着,她是想逃走不假,可到底跟阿圆姑嫂俩儿相处的时间久了,感情还挺深厚。

    “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相信我阿圆不是那种薄命的人,咱不但不是妖魔鬼怪,还最善于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都放心吧!”阿圆镇定的挥手:“嫂子要是不放心,就暂时躲躲风头,等闹事儿的过去了,您再回来帮着我生孩子就行!”

    魏嫂子洒泪奔出屋去,等闹事的过去了,东家夫人哪里还能有命在?双胎本来就危险重重,再被惊扰被挪动,恐怕等再回来,早就成了一尸三命!

    两位大夫稳婆和魏嫂子连夜被砖窑上的雇工送走,白老二也把阿英三口叫了起来,嘱咐他们把牲畜圈到一起,离白家院子远一些,人也要在天明时撤离,这次事大,自己的安危要紧,就不要去舍命保护东家了。

    贾师傅家里也是灯火通明,白老二的通知同样是不需要去人理会白家的私事:“万一这次嫂子不能善了,请贾师傅把砖窑安置好,全交给卢夫人李薇。”

    白老二安置完一切能想到的事宜,才疲惫的回到了家中,他和采莲早就商量好了,大哥不在家,兄妹二人要舍命护佑嫂子的安全,最起码,不会丢下她独自逃生。

    白老三背叛亲人的行为被他们所不齿,所以,自己绝对不做那个为人所不齿的行为!

    采莲偎依在嫂子身侧睡着了,尽管形势如此恶劣,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感觉到安心,就像守护着母亲,聆听着母亲的心跳一样。

    屋子里的灯火整夜未熄,白老二也回房眯了一小觉儿,既然决定了要等待暴风雨,那就先养养精神,等到面对起来也轻松许多。

    是什么惊醒了他们的小睡?灾难的钟声已经敲响了吗?

    迷糊阵的村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游行”,什么叫做“示威”,来自四面八方的村子的村民就像洪水一样,正在迷糊阵村外不足一里地的红砖路上集合,领头的,就包括曾经共同在大舞台上搞比赛帮助青年人相亲的那几位里正。

    你无法想象,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在此地,到处都是呼朋唤友的叫声,各自村子的村民很快就能辨认出自己的队伍,随着时间的推移,队伍越发的壮大。

    这事儿有点像集体打群架!

    迷糊阵的村民早就慌了神,李叔敲响了祠堂的大钟,也把村子里的居民全部召集起来应对外敌的入侵。

    庄稼人内斗不稀罕,但又喜欢全村人一块儿去迎击外敌,这个时候就不再计较私人恩怨,对待打到自己家门口的敌人,绝对不能手软!

    除了砖窑厂和白家院子离村子较远没赶到,迷糊阵凡是能爬起来的人物也都上场了,手里抓着各式武器,嘴里叫嚷着。

    “他娘的,联合起来几个村就敢来找咱迷糊阵的事儿了?是看咱们村子富裕眼红的吧?里正大人,别担心,咱迷糊阵可不生孬种,谁来跟咱过不去,放开了门儿,关起来打狗,多少年迷糊阵不发威,他们早忘了咱这阵的厉害了吧?”

    “对对对!放进来,专门在他们分散的时候使劲儿打!叫他们在迷糊阵里面哭爹叫娘,看看谁还敢来试试?”

    村子里的几个长老,开始点兵布将,个个兴奋地胡子直哆嗦,多少年没遇到过外敌来侵了,迷糊阵的阵法可别失了传,教习小辈儿的又没人肯听,现在可有机会了,展示展示,一定会有人生了兴趣学下去。

    “先摆四门兜底阵,老王头去村口,带着村口那几家负责往里面放人,瞅准了位置躲起来,老李头去村东,从东头李家到王家都听老李头的指挥,二老李去西面,从西头到二癞子家全跟着二老李走,大老李去北方,剩下的那些户全听大老李的使唤,老哥儿几个,要是这阵势守不住,听我的钟响,就换成八门金锁阵,记住了没有?”

    威风凛凛的一个老头儿,站在最高处发号施令,砖窑厂上工的人员赶回来了。

    “我们东家嘱咐了,不需要去保护她,全听村子里的安排!”阿东和小五紧紧攥着拳头,声音响亮却带着一股子悲怆。

    老头儿胸脯一挺:“女东家讲道理,知道要以咱村子为重,好!”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主动把惹事儿的阿圆绑起来交出去息事宁人吗?不是应该埋怨白家给大家带来麻烦吗?

    事情就是这样荒谬的发生了,对于庄稼人来说,我自己村子里的人,我能欺负,外村人不行,外村人合伙儿到自己村子里来欺负,那更不行!这事儿根本不需要讲道理,只要你们敢成群结队来找某个村子的某个人的事儿,那就演变成了打了全村人的脸的大事儿,不问原因,一律集体抄家伙儿打回去再说!

    迷糊阵保留了多少年的阵法,为啥?不就是因为从老祖宗身上就留下了好争斗的基因?才布置了这么一个转悠起来根本找不到方向的奇怪地方。

    你要是不相信,看看这几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就明白了,刚刚还勉强从火炕上爬起来拄着拐棍儿,现在一说打架迎敌,全部精神的跟少年人似的,眼也不花了耳朵也不聋了,走起路来也不要人搀扶了,打群架去,比喝药扎针还管用呢!

    最威风的那个老头,对李里正下达命令:“里正带着砖窑厂的儿郎去各个路口的火龙眼上点火生烟,注意别点着了咱自家的柴禾!”

    却原来,迷糊阵的没一个路口和拐角处,都在隐蔽处设置了烧火口,积年的柴禾被深埋了一截,阵法上就叫做“火龙眼”,燃起来以后,可以烟雾缭绕很久很久。

    迷糊阵的祠堂,就是阵法的正中,祠堂的高壁上可容四五个人行走,那口传令的大钟,就位于高壁的一端。

    全村人都行动起来的效率是非常高的,转眼间迷糊阵上空就升腾起了滚滚的浓烟,迅速弥漫了每一个角落,村子里骤然看不到了人影和房子街道的踪迹,隔着半里地的距离,外村人只能望见一个烟雾缭绕的巨型方阵。

    任凭你来多少人,摸进来就别想走出去,火龙眼里面积年的柴禾,只会冒烟不会起火,除了本村人捂着湿布巾闭着眼睛也能走来走去,外来人,你试试?

    ps: 感谢小叶小草、ellekate、书友100106091608839、美味书虫、圣手著文章、197067、风风790830的粉红票,感谢lizzie110、淡雨思涵的平安符,感谢pei007和百厉千魂的留言鼓励,寂寞爱你们每一个!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迷糊阵法(中)

    如果阿圆知道这一幕,知道刚刚还要绑了她祭神的迷糊阵村民,此刻又在为了保护她而与周围村子的联合大军作战,不知道会感动成什么样子?

    她知道吗?她看到了吗?白老二和采莲此刻正在疯狂的寻找着大肚子孕妇的身影,甫一睁眼,阿圆就不见了,跟随着她不见的,除了厚厚肥肥的衣物,就唯有那一把冷冰冰的弹簧刀。

    “嫂子会不会进了村子?她不想连累别人,自己送出去随便别人去绑了?”采莲的嗓子嘶哑难辨,那种失去亲人的恐慌和绝望,把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骇到了!

    “应该不会!”白老二心里也打鼓:“嫂子不是那样轻易认输的人!她离开,是为了我们两个不被牵连,却绝对不会自己带着孩子们去送死的!”

    那她托着那样硕大的肚子,又能走到哪里去?兄妹二人喊哑了嗓子,在干枯的艾草丛中,在砖窑厂的每一个角落,在河沿儿,寻找与呼唤。

    阿英三口人,加入了寻找的队伍,他们把牲畜全部围拢在一起带到了河沿儿,希望可以替东家保存下这些财产,听到白老二兄妹俩的叫声,才跑了出来。

    还有贾师傅一家人,除了贾家儿媳妇被留下照看孩子,其余三口人也分散到各处去寻找东家的踪迹。

    “天杀的造孽哦!就为了生下来自己的孩子,怎么这么难?”贾婶子平常不多话,此刻也眼泪哗哗的。

    “都说是双胎就是灾祸,谁看见了?要是没有东家的双胎。莫非咱朱阳县就能下下雨雪来了?”贾师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与老伴儿互相搀扶。

    “找到了东家。把她就藏在咱们家里,村子里不敢留她,咱敢!这个迷糊阵不仁义,东家帮村子里这么些忙,老头子你一说让他们回村子,混小子们就真的都跑了,不仁义哩!”

    夫妻二人恨恨的对着迷糊阵的方向啐吐沫儿,登时望见了漫天的烟雾。迷糊阵的内村,被整个烟雾笼罩的如同仙境。

    “这是——怎么回事?”

    惊呆了的,还包括白老二和其余寻找阿圆踪迹的所有人。

    “迷糊阵被烧了!”这几乎是每个人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外村人入侵,能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

    可是为什么只看见浓烟滚滚,却没有熊熊火光?也听不见人声鼎沸哭爹叫娘?

    热浪和烟雾的味道,一波一波的也传了过来,白老二撒腿又开始跑:“采莲你在这边继续找,我回村子看看!”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憎恶迷糊阵憎恶到骨头里面的不贤子孙,迷糊阵祖先的血液在体内奔流。保护自己的家园,即使这家园曾经无情的驱逐过自己。保护自己的同根同族同乡,即使这些同根同族曾经一次次扬起了拳头……

    当你觉得某些人很糟糕很糟糕的时候,其实他们也没那么差劲儿,当你觉得某些人很好很好的时候,其实他们也没有那般完美,此刻的白老二眼前,就反复出现了白家大伯的善意,李叔李婶的关照,和走在村子里的时候,每一个打招呼的父老乡亲。

    尽管,白老二不知道村子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又能帮的帮不上忙,他的双腿,还是义无返顾的冲进了烟雾之中。

    “咳咳咳——”,没摸出几步路,白老二就被烟雾熏得弯腰咳嗽起来,他捂着口鼻大声嘶吼:“有人吗?村子里出了什么事儿啦?我是白承宗,谁需要我来救助?”

    一阵豪放的大笑从耳膜处散开,很快,一个苍老的声音里面透着安慰:“白家二小子,你来得正好!来见识见识咱迷糊阵的威力,管保叫那些敢合伙儿来咱们村子闹事儿的混蛋家伙们有来无去!你拐到第二个胡同口阿东家门口,那儿还缺两个准备绳子捆人的伙计,你去填个空儿!”

    “是呢二东家,您尽管去,有我们村子里的迷糊阵在,谁也欺负不到哪一个迷糊阵村民的头上,女东家的安全,没问题!”那声音很熟悉,应该是砖窑厂的某一个雇工。

    白老二的眼泪也被咳了出来,深深地对着烟雾一躬身,就急忙往刚刚指点出来的方位跑,身后,那个苍老的声音还在得意的笑道:“白家二小子,老头子教你一个乖儿!这烟雾可长吸不得,你猫着身子走,再撒泡尿湿了布巾子裹住脸,准保没事儿!”

    “哈哈哈哈——”,好多放肆的却又是善意的嘲笑声哄笑声响过。

    迷糊阵终于肯挥起手臂护佑自己的儿孙了,多被嘲笑几回又有何妨?

    被烟雾困在外围的声讨大军,没料想会出现这种对抗状态,只不过是集体前来,想把惹了天怒的怀双胎女人绑起来祭天而已,老天爷一高兴,把雨雪降下来,你们迷糊阵不也能喝水能浇地了吗?

    虽然各村里也都有这种相护同村人的现象,这才让各村的里正想出了一个联合起来给迷糊阵施加压力的主意,但是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妖孽鬼胎就全村人站出来摆兵布阵的对抗吧?

    这也是在**裸的打其他村子的村民脸,打里正们的脸对不对?你当就你们迷糊阵会摆什么老辈子掉了牙的阵法,我们就一定冲不进去吗?

    跟出来的都是男劳力,迷糊阵这些年可只有女儿出嫁到别的村子,没有男孩子招赘进别的村的情况,想找个熟悉迷糊阵地形的人,还真不容易。

    三十里屯子的里正,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我们那边有人,就是那个怀鬼胎的女人的小叔子,前段日子跑到我们村里去借住,说的理由就是他那嫂子作怪,非要把鬼胎生下来才被逼走的,叫他来领着人摸进迷糊阵,准行!”

    “哈哈,行啊,你们三十里屯子这次要立头功了!等抓了那个鬼胎,让老天爷下了雨来,县太爷肯定第一个奖励你们村子!”

    “嘿嘿,大家都有份儿!这可不是为了咱哪个村谋福利,这是为的整个朱阳县的百姓除魔降妖呢!”

    里正们找到了捷径,互相吹捧着,白老三被从三十里屯子的队伍中叫了出来。

    “承耀啊,你想要从此入咱三十里屯子的户籍,在咱村里买房买地安家落户,那就先跟迷糊阵划清界限,既然你那个哥哥和嫂子都容不下你,还想着生下鬼胎来牵连到你的前程,那就别犹豫了,现在迷糊阵摆了迷糊阵,你打小长在这里面,一准儿摸得门儿清,这么滴,每个村子先出二十个壮劳力,由你带着冲进阵里面,也不需要跟他们死扛,直接拐去你那个家,把妖妇给捆绑了来,能不能做到?”

    白老三的嘴巴苦涩的咧着,天知道这迷糊阵是什么摆法儿,自己只不过在村子里熟悉道路而已。

    可是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吗?秀菊的爹一脸苦相的挤在队伍里看着这个傻女婿,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十几个里正的脸孔笑得都跟老狐狸似的尖薄。

    “不管能不能成功,承耀啊,回去我就给你办户籍的转入手续,就算迷糊阵的李小子闹翻了天,我也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三十里屯子的里正又加一把柴。

    悲壮的、还有丝书生气没褪光的白老三,终于踢踏着步子,带领了二百多个比他高、比他壮的汉子,手里抓着木棒短棍,向着自己的家乡冲去。

    这算不算是卖国贼汉奸?

    “沿着红砖路走,跟好我……”,白老三的声音怎么都提高不上去,为什么他的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做的事情明明就是对的,嫂子那双胎不能留,迷糊阵的村民们都傻了吗?为什么还要护佑那一对鬼胎?

    或许,迷糊阵跟他真的有些反冲,小时候受尽了村里人的欺负,瘦弱的身子骨跟着大哥二哥去挖河道,差点儿就死在那里。

    要不是大哥……

    白老三不敢再想下去,他们已经进入了烟雾区,脚下的红砖路也看不清楚了。

    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开始剧烈的咳嗽,浓烟滚滚,连眼睛都睁不开。

    烟雾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们,正欣赏着他们的狼狈相。

    白老三读过几年书,到底要聪明许多,很快,他就发现了地面上的浓烟要少些。

    “快!都趴下!就没这么呛了!”

    被熏得晕头转向的壮汉们还真听话,一个个你挤着我我压着你的全部趴伏在了地上,果然,红砖地清晰了,地面上的烟雾稀少了,一道明确的烟雾分割线,就停留在脑袋上空。

    “现在好了,咱们爬着走,顺着红砖路……”,白老三的声音那般欣悦,听在监视着他们的第一组迷糊阵守卫的耳朵里,却只有猥琐与不堪。

    在这个时代,愚昧不可耻,贫穷不可耻,可耻的是背叛家族背叛家乡,可耻的是带着外村人来自己的村子伤害自己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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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人不如求己,她靠着自己发家致富,经营小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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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她穿越的方式不对!

    这是一个重生大腹黑吃掉穿越小腹黑的故事~

    :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迷糊阵法(下)

    白老二兄妹俩和白家大伯虽然在上次的事件中跟大家翻了脸,但是在村民的心底深处,还是敬佩这种为了保护亲人不顾一切的精神的,这叫做仗义,这就是为人的本份!

    失去了做人的本份儿的白老三,就像一只丧家之犬,在红砖地上急速的扭动着爬行,虽然,看不清前方到底是哪儿,会不会就此跌入万丈深渊。

    “快啦快出去啦,弟兄们,再爬不了几步,就能到拐弯的地方了!”白老三爬的很顺畅,身下的衣服全部脏污成了一片,脸上也挂上了灰,那声音里面,却还是那般欣悦。

    他似乎感觉的到,自己正在像一个战场上的将军一样,在中军帐上运筹帷幄,率领着三军儿郎上阵杀敌。

    可是,儿郎们为什么不吱一声,好叫咱这个大将军心里熨帖一把呢?

    白老三疑惑的往后扭头,烟雾,全是烟雾,跟随着一块来冲锋陷阵的壮汉们全部无影无踪了。

    “喂——吃没吃饭啊?爬得这般慢!等着你们赶上来,黄花菜都要凉了!”白老三高声喝骂了一句,就此趴伏在地面上休息一下。

    黄花菜到底是个什么菜呢?自己无意之中说出的这句话,是跟谁学的呢?

    白老三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怀着鬼胎的女人,起初,貌似,她待自己很亲,对老二最不喜欢,后来,是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儿的,她的笑容就对自己疏远了呢?跟老二那个冷面冷心的家伙儿反而越走越近。两个人整天合着伙儿的挣钱挣大钱。只丢下自己每天在拉面馆里忙活儿……

    他的眼睛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双布鞋,黑土布加工成的,被洗的有些发白,跟自己脚上那双一模一样,都是直接在朱阳县鞋摊子上买的,那个女人很懒,除了给小阿文做过鞋,以后。连自己穿的鞋子都指望着买……

    白老三愣怔的时候,一只大手正揪起了他的发髻,直直的提到了烟雾最厚重的地方。

    他什么都没有看清,厚重的烟雾就像一块不透光的幕布,一下子呛住了他的口鼻,“咳——”,他本来是要连续的咳嗽起来,眼睛里面也呛出了那么多眼泪……

    一记重拳,落在他的鼻子上,身子骤然又往后仰躺下去。热乎乎的什么东西,被喷洒在了烟雾之中。一个声音嘶吼着:“混蛋!”

    那个声音非常熟悉,是曾经被他所鄙视所嘲笑,后来又高山仰止他再也赶不上了的二哥——白承宗。

    鲜红的鼻血,流到了前襟,白老三终于回到地面,可以呼吸到不那么呛人的空气,第二声“咳咳”,终于发了出来。

    “二……”,他想要喊一声二哥,又觉得自己已经负气出走,再也不会留在迷糊阵跟他们共处一室了,这声“二哥”,就叫的非常的不甘心。

    可惜,也实在没有人稀罕做这个“二哥”,白承宗二话没说,弯腰抬脚,踩住了白老三的脊背,反剪过双手,一小截绳子就捆扎开来。

    没办法,来的敌人太多了,绳子稀少用不过来,只好将就将就。

    到了这个时候,白老三的耳朵里才聆听到就在身侧,似乎传来一声声沙哑的痛呼,他已经被人合伙儿提溜起来,丢进了一个院子里面。

    这个院子,似乎也有熟悉的味道,只可惜烟雾太浓,他正涕泗交流着,分辨不清罢了。

    “这就是你小子认的路?直接把我们带进阎王殿里来了吧?你小子是不是成心的?把我们骗进来,你好跟迷糊阵的村民缴功领赏?”

    白老三的腰上,被一个壮汉狠狠的踹了一脚,更多的谩骂声音传了进来,更多的大脚板要伸过来解恨……

    白老三的将军梦,碎成了一片一片,碾落成泥。

    不是所有的梦想你随便转个脑子就能实现,性格、先天的智商、机遇,哪一样都要恰好做到位才行。

    白老三紧闭的眼睛里面,一颗一颗泪水滚成了线……

    二百多口子壮汉被浓烟吞噬之后,迷糊阵还是那样安静那样飘飘欲仙,等候在外面的村民和里正们,才恍然明白,迷糊阵在玩真的,这个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阵法,正像一只猛兽一般喷云吐雾、深不可测。

    “都别冲动!大家放宽心,迷糊阵跟我们又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为了保护一个妖孽鬼胎,绝对不会伤害到我们村民的性命,安下心来,我们一块再想想办法!”里正们只能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安抚自己的村民,那二百多个壮汉的亲人担忧啊!

    浓烟滚滚的气势并没有稍懈,直冲向暗沉沉阴霾了许多个日子的天空,老天爷不肯降下甘霖给子民们,真的是为了此地有一个孕妇,怀着双胎存活吗?

    迷糊阵的老少爷儿们,轻轻松松就把二百多口子收拾了,堆放进四个宅院里才放的开。

    “叫瞎了眼睛的狗才们看看,迷糊阵阵法还在,懂得阵法的人也还在,哈哈,来啊!再派出点虾兵蟹将叫咱家的儿郎练练手,还都没过够瘾呢是不是?”

    苍老的声音在祠堂的高台上响起,凡是听到这个声音的迷糊阵村民,无论征战在阵法中的男丁,还是被聚拢在祠堂附近的家园中谈天说地的妇孺,个个笑开了花儿。

    真开心啊,知道自己位于一个庞大的大家族之中,出了任何祸事,都会得到无私的庇护。

    就连那个怀了鬼胎的女人,因为她是迷糊阵的一份子,也绝对不容许外敌来捉拿来绑缚!

    外村人开始想到一个好办法,集体站到了村口往里面呼喊:“白承宗带着的人在哪儿?回答一声——回答一声——回答一声……”

    声音振林樾,却震不破依然滚滚的浓烟,回答他们的,只有隐隐约约的哀嚎声,断断续续的,似乎就出自阵中。

    “冲进去,把娃儿们救出来!”二百多个壮汉的家人等待不下去了,抓着武器往外跑,一时之间,局势不由里正们所掌控。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远远地监视着呢!迷糊阵的烟雾中传来一声厚重的钟响:“噹……”!

    这声音传遍了四野,传到了每一个浓雾弥漫的角落和村子外的艾草地、河沿儿岗,与被外村人围聚的村口。

    “快!变阵法!这是敌人想群攻!”有经验的长老们立刻改换了行动部署,那语音都激动得无以复加,被代代相传了那么久的阵法,终于可以拿出来使用,多么过瘾多么光荣,请让敌人来的更猛烈些吧!浑身的本事咱不想带到棺材里面去啊!

    可是为什么敌人迟迟没有冲进来?为什么他们停住了脚步,全都站直了身子回头去看?

    侧耳细听,仿佛有马蹄声奔涌而来,就在通往迷糊阵的大道上,卷起的土尘仿若大军来袭。

    迷糊阵安静下来,只剩下滚滚的浓烟还在蒸腾向阴霾的天空。

    这一次,是官兵。

    高台上甚至能看清猎猎的旗帜,一色儿的宝马良驹,一水儿的官兵制服,胯下佩戴的钢刀在阴霾里也闪烁着夺人的寒光。

    官兵与外村的村民会合了,十几个里正兴奋的围上去比划着什么,不用说,肯定在告迷糊阵的狠状。

    是继续过瘾落一个造反的名头,还是缴械投降为官兵让开道路,这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一个苍老的身影再次走向了那口大钟,亲自操刀,撞出了几个连续又不连续的短音。

    “事——不——可——为,撤……”,几位长老喃喃的破译出钟声敲出的密码,花眼的眼睛更花了,驼背的更驼了,连走路都要离不开搀扶,嘴唇哆嗦着指挥各自的人手退回祠堂里面去。

    白老二再不多言,弯身对众人施礼,扭头就往家的方向跑去,浓雾渐渐稀薄,在他的身后,陆陆续续又跟出来了不少砖窑厂的雇工。

    尽管,身后的家人在拼命的呼唤:“娃儿,那是官兵要来抓走你们东家,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村外的官兵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一个号令官的声音格外浑厚辽远:“迷糊阵的李里正,马上出阵迎接上官,我数十个数儿,还没有动静就要马上踏平全村!”

    然后,是袁县令愤怒的抗议声:“这只不过是迷糊阵村民防止外敌入侵的手段罢了,就算是手段激烈了一些,也绝没有出兵踏平全村的道理!你们再要如此霸道,袁某就算御前告状,也一定会为村民讨个公道!”

    “袁县令,你这个脾气吃了这么多的亏,倒还是不肯改?哈哈!你们朱阳县造下旱灾,还不都是你这个县令包庇妖孽,才遭到的天谴?叫本官不插手你县的事务也行,你叫老天爷救命,给你们朱阳县下场大雨,本官马上带人就走,登州府衙上,还要回报府衙大人,为你这个县令请上一功!”

    高头大马上,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冷嘲热讽,袁县令满脸紫红,被哽的接不上话来。

    ps: 2013年的最后一天,感谢各位朋友的一路陪伴,祝愿快乐幸福常随左右!爱你们,元旦快乐!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雨

    就算袁县令满腹经纶、学富五车,那也掌管不了老天爷下雨的事儿不是?朱阳县的大旱,就如一顶耻辱的帽子,重重的压在了袁县令的头上,再委屈,也得咬牙承受下来。

    李叔飞奔着出了村子,脸上被烟雾熏蒸的黑乎乎狼狈的厉害,身后,是被小伙子们扶架着的几位长老级人物,个个哭丧着脸,等待着上官的训斥或者处罚。

    “袁县令您怎么来了?这位上官光临咱们迷糊阵,真令村子里蓬荜生辉啊!快快快,到村子里坐坐,喝杯茶……”,李叔战战兢兢地打了一圈儿招呼,故意忽略过去那些围攻的村民与往日里哥俩儿好的里正们。

    “去你们村子坐坐?嗬?好让你们关门打狗,连官兵都给堵到阵里头?”那个阴测测的上官,连眼角都不肯瞄李叔一下,直接出口相讥讽。

    李叔暗暗的打量着袁县令的眼色,立刻跪倒在地嚎啕大哭:“上官啊,小民只是迷糊阵的里正,刚刚发现好多贼人围攻我们村子,小民只怕会是山贼来袭,这才带领着村民们共同迎战,要是早知道大人们要来维护咱们村子的安危,给小人十个胆子,那也不敢摆阵点烟啊!”

    身后的长老们也相跟着哭倒:“大人们啊!迷糊阵是小人们的家乡,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再不值钱,也断断没有被群敌随便攻打的道理,请大人们为迷糊阵村民讨个公道,为什么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抓着家伙什集体包围我们村子?家里的老婆孩子都吓得起不来了!”

    十几个里正面红耳赤。指着迷糊阵这群红口白牙的恶人跺脚。确实是十几个村子没打招呼就围攻人家来的。还能辩解什么?

    “大人,实在是迷糊阵有妖妇鬼胎存在,才导致了整个县城大旱,我们集体前来,就是想把那妖妇抓走祭天求雨的,谁料想迷糊阵根本不听我们说什么,摆上阵法就捉了我们二百多个村民,大人啊。您得为我们做主啊!”

    “哗啦啦——”,又跪倒了一片小里正,身后的村民不明所以,也个个迷迷糊糊地跪地叩头。

    那位上官终于满意了,斜着眼角儿对袁县令“嗤”了一声:“走,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妖妇鬼胎是怎么回事儿,要是朱阳县的大旱确实为那妖妇所害,本大人自然会替天行道,诛杀妖孽,替朱阳县的黎民百姓求下雨水来普度众生。”

    李叔他们再不敢言语。唯唯诺诺的引着官兵往前走,只盼着浓烟散的再慢些。官兵们的脚步再慢些,让阿圆她们可以逃离的更远些……

    外村的村民们终于得到了进迷糊阵的机会,被捆住的那二百多口子壮汉也一一释放,咳嗽着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白老三也在其中。

    只不过,他的神情有些痴呆,木木的随着人流走动,没有人关注他在想什么。

    无论如何的拖延,红砖路还是指引着马蹄踏踏来到了村外的白家,大门洞开,院子与屋子里毫无人声,连两只狗也不知去向。

    李叔舒了一口气,回报:“家中无人——”。

    “啪——”的一声鞭响,李叔的脖子上蹦起了一道血痕,身上的棉衣也破了口子,随风掠过白色的棉絮。

    尽管一直卑躬屈膝的自称为小人,李叔的眉目间也带上了一抹激愤,迷糊阵紧紧跟随的村民们,也刹那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耻辱。

    “你们这个破村子还会护犊子?就那么个妖妇鬼胎还能放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来人,给我砸!”

    这个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上官,不但钳制着袁县令,殴打他们的里正,现在,还要祸及无辜,把自己村民的家园毁坏!

    年龄最长的那一位长老,再次就地跪倒:“大人,即使是那民妇怀胎有罪,也罪不及家人,她家中尚有弟弟妹妹需要生活,请大人开恩,保留她家中的财产!”

    苍老的声音有些抖索,在这抖索之中,更多的人跪了下去:“请大人手下留情……”。

    “你们这是想威胁本官?”那位阴测测的上官不再阴测测,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抬脚就把长老踹了一个大跟头儿。

    “混蛋!”袁县令的怒骂响起,一介书生之躯,扑向了上官:“这是本官属下的百姓,谁允许你私自殴打?”

    县衙的衙差们也围拢了过来,迷糊阵的村民的膝盖,抬了起来,长老的儿孙们哭叫着来搀扶老人,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在燃烧!

    那位上官只需要轻轻一拂袖子,袁县令就“蹬蹬蹬”退后了几步。

    如狼似虎的官兵们,已经按照指示扑到了白家小院,砸门踹锁,翻检财物,只听得“乒乒乓乓”“霹雳哗啦”的各种声响。

    就连院门口竖立的那块“狗头金”,都被几个吃撑了的兵士推倒,尝试着砸了一番,黑石头格外结实沉重,方才作罢!

    本来笑得谄媚想要跟那位上官套上近乎的外村里正们,脚下打着颤儿,慢慢儿的,慢慢儿的退进人流中去……

    迷糊阵村民们的愤怒的目光,让里正们后悔了今天的行程安排,他们只是想绑了阿圆去祭求雨而已,怎么此刻反倒成了强盗成了帮凶,要把白家赶尽杀绝似的劲儿头?

    庄稼人都会过日子,看不得这样砸东西祸害人家,连灶房里面的坛坛罐罐都要给人砸坏,这都是——这都是要遭天谴的呢!

    白老三被推到了最前列,亲耳聆听着来自家中的各种破碎的声响,亲眼目睹着一群强盗似的官兵,对着他所生活过的地方砸、踹、锤……

    灶房里,嫂子曾经夸赞他捞鱼的本事,一家人能吃饱饭的起初,就是从卖红薯丸子和鱼肉丸子开始的,夜里,一家人围坐在嘎石灯下,为第二天的买卖做准备……

    “都说冰糖葫芦酸,酸里面它透着点甜……”,这是嫂子教过的第一首歌,阿文他们唱的很开心,糖葫芦卖的很快……

    “三弟,你真棒!”那时候的嫂子总喜欢这样直白的夸赞他……

    周围的村民,看向他的眼神都是不屑,就连秀菊爹,也远远的躲到一边去,不肯让人看到跟他有关系。

    浑浊的泪水,涌出熏得黑黄的眼眶,一种叫做“后悔”的东西,从脚心处漫上来……

    “听说,这白家的产业可不少啊!袁县令,本官猜测,那妖妇定然是逃到了她自家的产业中隐藏了起来,给本官带路吧!”

    砸完了白家宅院的官兵回队,“上官”的下一个要求又提出来了。

    “请大人适可而止!”袁县令的书生脾气再也控制不住:“下官再无耻,也还没到要带人去搜刮一个孕妇的产业的地步!”

    “上官”嘿嘿冷笑:“本官来以前,就听说了你跟妖妇一家关系亲厚,果然——,那妖妇若是再保留财产,谁能保证她不会继续危害四方?你以为你不带我们去,我们就去不成了吗?”

    听听,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迷糊阵的村民们此刻鸦雀无声,这个时刻,才知道阿圆在村子里如此重要,阿圆若是被诛杀,砖窑厂养殖场幸福苑都将不复存在,他们赖以生存赖以挣到丰厚工钱的工作,将不会再有。

    曾经为了全村的待娶少年费心操持主办相亲比赛的阿圆,曾经对阵李石头一家的讹诈动刀子的阿圆,曾经分发绿色蔬菜给大家过年的阿圆,终于,让迷糊阵人万分的懊悔万分的留恋起来。

    谁敢带领官兵去砖窑厂,谁就是混蛋!谁敢举报阿圆的养殖场幸福苑,谁就是迷糊阵最大的敌人!

    李叔的眼睛,沉沉的掠过了每一个村民,然后回转了身子,带着鞭痕,与他的村民站立在一起。

    每一双握紧的拳头,都在表达着一个意义,迷糊阵没有叛徒!

    除了白老三那个狗杂碎!

    好在,这位无耻的“上官”,没有发现这个杂碎的异样。

    可是,迷糊阵的祖先还是会愤怒的从棺材里跳出来的!

    一道身影,在“上官”的眼神扫描下跳下了马,走动起来的奴颜婢膝丑陋相,很是令村民们不齿。

    为什么这道可恶的身影稍稍有些熟悉?李叔的眼睛骤然瞪大。

    “大人,小人带您去,那妖妇的手段可不少,砖窑厂都烧出了琉璃砖瓦,挣得黑心钱可都助长了妖气,还有这边,大人您看,跟白家隔了一道门的,就是她的养殖场,里面的活物可不少,京城里还来过几十个车辆偷偷摸摸的来拉她家的财宝呢!”

    那声音,那面孔,竟然——竟然就是早就消失了很久的白毛儿!

    白毛儿怎么变成了官兵?又怎么带着官兵回到老家了?这些问题没有人想起来追问,只有深深的失望深深的自责深深的懊悔在每个迷糊阵人的心里。

    是不是他们如果不闹,外村人就想不起来阿圆怀了双胎的事情?是不是他们自己太过分了,才遭到了外来人更过分的行动?

    砖窑厂不会再存在了,养殖场也要完了……

    那道被关闭的严严实实的厚木门,被官兵们再次踹砸斧劈,每一下,都是重锤,击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着火啦——”!

    真的着火了!

    当木门被劈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ps: 2013年最后一夜,朋友们吃好喝好睡好玩好啊!

第二百章 大雨(中)

    荒地一眼望不到边,不及一人高的艾草长得铺天盖地,在这个季节,枝叶干枯萎黄,正适合引燃。

    高高的围墙里面,火势正在疯狂的蔓延,诡异的火苗舔抵着围墙的厚壁,四下里都是“噼噼啪啪——”的断裂声……

    艾草刺鼻的味道打着滚儿袭来,咳嗽的、打喷嚏的连绵不断,李叔忽然发出“嗷——”的一声叫,率先扒下棉袄冲进了围墙内,甩着棉袄的袖子去扑打火苗。

    “都愣着干什么?去,拿水来灭火!那妖妇一定在里面!”

    “上官”大人掩着口鼻叫嚣,但是,没有一个人行动。

    要是有水,哪儿还用得着登州府的官兵前来抓人逞威风?要是有水,阿圆生几个孩子谁会关心?

    在这个干旱的无以复加的时节,迷糊阵指望的就是从“幸福苑”运回来的水,那里的小河因为都用红砖铺了底儿,冰块化成的水还能供应上每家节省着喝一喝,迷糊阵的河沟里早就干涸了,谁家也找不出可以大肆用于灭火的水源。

    艾草的奇怪之处,在于它火苗熄灭之后,浓烟不会灭,李叔的棉袄已经被烧着了,却只是能够让贴着围墙的这一块艾草舍弃了火苗而已。

    宝马良驹们开始不安的嘶鸣,四蹄倒退着,鼻子里“稀溜溜——”发着声音,任凭捂着口鼻的官兵们如何用力拽着缰绳,都坚决不肯冲进围墙中去。

    袁县令的面目,在烟雾里几乎看不清楚。他站在了被砸烂了的木门前面。慨然长叹:“若是这火是白夫人所放。莫不是——白夫人要怀着孩子**而死?苍天啊,她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要这样被村人驱逐,被损毁家园,被官兵捉拿……”

    迷糊阵的村民之中,终于有人低低的抽噎了起来。

    “上官”已经恼羞成怒,这些脏兮兮的泥腿子盯着他看的目光太可怕了,就连跟迷糊阵做对的那些个外村人,都眼含着愤怒。

    其实。只不过是打砸了一个妖妇的家园而已!

    “没有水,用土,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妖妇找出来!”又一个命令下达了,执行的,只有“上官”带来的装备精良的官兵而已。

    村民们没有动,朱阳县的衙差们也没有动。

    满打满算,此次“上官”带领的,也就只有五十名骑兵。

    白家刚刚被毁坏过的院子里,还有一些农具。又被官兵们抓起来掘土撒土,只是那土地久不为雨水滋润。干硬的跟铁打的似的,任凭你武艺高强,也剜不出足够的土去灭火。

    “他娘的你们是死人啊?都去挖土,用手挖!”

    “上官”大人再次抡起了皮鞭,照着最靠前的十几个里正“啪啪啪——”的接连抽去。

    蝼蚁一般的泥腿子,还真的不会被这位登州府的“上官”看进眼里。

    “啊——哎呦——我的眼!”

    “大人——啊——”!

    ……

    虽然位卑官小,做里正的,到底在自己那二亩三分地里还是养尊处优的,猛不丁被人当众殴打,顿时鬼哭狼嚎的出尽了洋相。

    这个时候,里正们是不是后悔了,这样兴师动众的到别的村里耍威风,却落得个当众没脸呢?

    人群里有了骚动,有了低低的咒骂声和哭泣声……

    “全部去挖土!哪一个违抗命令,杀!”

    “上官”真的急红了眼睛,吆喝着官兵撤回来,举起武器威逼着泥腿子们全部涌入浓烟滚滚的艾草地……

    “咳咳咳咳——”,到处都是弯腰驼背咳嗽的声音,艾草的威力巨大啊!

    “轰隆隆——踏踏踏踏”的马蹄声又来了,这一次,是哪一边的队伍前来助战了呢?

    二十名骑士,簇拥着正中间一辆豪华马车,疯狂了一般直驶进围墙,一声婴儿的哭叫冲天而起!

    所有的人都刹那间愣怔了。

    马车里,一个焦虑的女声在嘱咐:“绿柳,你抱着小公子在这边等候,我去找阿圆!”

    马车的门帘打开,一个美丽的少妇跳下马车,身后紧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堆鼓鼓囊囊的包裹。

    “十名卫士跟我走,十名留下看守小公子!”那少妇旁若无人,迈开步子就往浓烟里面闯。

    袁县令抱拳送行,眼眶微湿。

    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游离着尔虞我诈、见风使舵、墙倒众人推的恶行,还有一种保留了人性最初的温暖的东西,叫做——友谊。

    是千总府上的卢夫人,赶到了!

    那般美丽温婉的一位贵妇人,此刻满身狼狈,那件紫色襦裙上面,还泼着——还泼着——

    袁县令的眼睛蓦地瞪大了,鼻孔里也嗅到了一股血腥味道,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卢夫人,竟然身上溅了大片的血迹!

    马车里,绿柳的声音异常镇定:“小公子经不得呛,把马车赶得稍远一些。”

    留下的卫士立刻动手,帮着马车夫把那两匹同样开始骚动不安的马转换方向。

    刚刚被这股气势镇住了的“上官”,终于开始了大吼大叫:“什么人?干扰本官行事?”

    卫士们根本不抬眼皮,手中武器半启,似乎此行已经抱定了要进行血战的准备。

    “那是本县卢千总夫人,马车中乃是千总大人的幼子,京城卢尚书的侄孙子。”袁县令冷冷淡淡的代为回答。

    “上官”的脸色“唰”的变了,朱阳县千总的名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京城中的卢尚书,据传,最是护短。

    “哈哈——哈——,果然是尚书家的小公子聪慧,听刚刚那声哭,就觉得心思通透……”。

    “上官”大人笑得脸上抽出一朵花来,可惜,无人在随后应和。

    袁县令斜睨了前倨后恭的“上官”一眼,指了指另一侧的砖窑:“好叫大人得知,这位白夫人的产业,都是跟卢夫人合资干的,大人心心念念的砖窑厂,也是卢夫人的产业。”

    “卢夫人的产业?”

    “上官”登时被噎了一下,自己之所以千里迢迢赶过来,不就是为的那个盛传可以烧制琉璃砖的砖窑?打杀了那个妖妇,正好可以接管,怎么竟然成了别人的合资产业,还跟京城里的高官有关系?

    混在官兵堆儿里抡着鞭子耀武扬威督促村民挖土灭火的白毛儿,只觉得耳朵后面一阵风声。

    “啪啪啪——”,散发着血腥味道的皮鞭,一下一下落在白毛儿的身上、头上,官兵们个个离得远远地,村民们个个解恨的观望着,没有一个人帮忙援助或者为他求情。

    白毛儿的亲爹,也在人群里,被白家长老死死的按住,从始至终,不允许他上前相认,包括,他甫一出现,“光芒四射”时。

    白家祖坟上哪里是冒了青烟儿,分明是祖宗愤怒了,要跳出来惩处两个不肖子孙!

    乡里乡亲的在一处土地上住着,都不如一个远在县城身娇肉贵的女人懂得情义的珍贵,大老爷儿们,还有什么脸面承认那个背祖忘亲的儿子?

    祠堂里供奉的族谱,真的应该修改一下了。

    其实,跟随在卢夫人身边的那个中年妇人,也是“情义”的代言人。

    魏嫂子。

    她整夜未眠,眼珠子已经熬得通红,星夜往朱阳县城赶,又在黎明时分拍响了卢府的大门,过五关斩六将才见到了卢夫人李薇。

    然后披荆斩棘抱着宝儿冲出卢府,身边只剩下二十名护卫。

    其中滋味儿,此刻来不及言表。

    艾草布满了荒地,所以阻止了官兵与老百姓的道路,其实,中间是有空隙的,魏嫂子此刻带领着卢夫人所走过的,就是那条荒地中被踩出的羊肠小道儿。

    “阿圆——阿圆——你在哪儿?姐姐来啦,不要怕……”,李薇的声音,从漫天的烟雾中传出来,嘶哑,又凄厉……

    “上官”勃然变色,刚刚偃旗息鼓的气势回来了,就算那砖窑厂谋不到手,最起码,也得师出有名,不让上上下下看了自己的笑话去!

    于是,又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面孔:“袁县令,这位卢夫人,是来相助妖妇鬼胎的吗?就算是有京城的卢尚书在此,本官也一定得为民除害,朱阳县的旱灾时间太长了,妖孽不除,对我大宋朝子民不利啊!”

    顶着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上官”自觉找回了脸面,皮鞭一指:“顺着卢夫人走过的路,出发!为了帮助朱阳县降下甘霖,诛妖妇,杀无赦!”

    杀无赦……

    服从这个混蛋命令的,依然只有官兵。

    迷糊阵的村民傻了,他们是想着打掉阿圆肚子里的双胎不假,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说,但是,他们真的没想就此要了阿圆的命啊!

    旱灾最猛烈的时候,是“幸福苑”保存的河水维系着整个村子的性命,寒冬腊月过新年,依靠的也是砖窑厂产出的绿色蔬菜过馋瘾摆门面,这个女人虽然凶悍,但是,迷糊阵村民的方方面面的生活背后,都有这个女人的帮助。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大放悲声,迷糊阵的村民队伍里,转眼间呜咽一片,随着李叔第一个跌跌撞撞跟在官兵后呼喊:“不许杀人!”的声音,更多的人跟随着冲上前去:“不许杀人!不许杀……”!

    ps: 2014年第一天第一章,是第二百章,撒花!新年好啊朋友们!

第二百零一章 大雨(下)

    自来到迷糊阵就没多顺心的“上官”,只觉得喉头里发痒,隔着包住口鼻的面巾,也阻挡不住艾草味道的侵袭。

    “朱阳县想造反?”他回头喝问袁县令。

    只是,走进了艾草的腹地,周围茫茫一片,根本就看不清什么人影,只听得一声接一声的喊叫:“不许杀人!不许杀人!”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身边,又蔓延到很远的地方,似乎,得有成千上万的声音在一起重复……

    此刻,“上官”大人其实也已经后悔此行了吧?

    这样多的民众的声音忽然汇聚到了一起,响彻在茫茫的不见天日的烟雾中,一句接着一句,一声连着一声……

    “大人,我们往哪里走?”早就失去了方向的排头兵,强拉着马匹在烟雾中摸索,声音里面透出了恐慌。

    事实上,在这样的烈火与浓烟里,想找到方向,只有一种可能,你得熟悉这里。

    这还要感激荒地的贫瘠,种啥啥不长,只好遍布艾草丛,个头都不高,人和马走进去,只是稍稍的受些火炙烟熏,大的伤害却是没有的。

    然而就是这样满眼的烟雾,那般炽热的蒸腾向迷糊阵的上空,阴霾了许久许久的老天爷啊,是不是也能被这漫天漫野的浓烟熏到了眼睛?

    找不到方向的众人,身上遍布着点点火星儿和黑洞,需要不断的拍打不断地跺脚。

    “不许杀人,不许杀人……”。成千上万的声音还在延续……

    “哇——”。一声幼儿的啼哭。忽然响起!

    那声音,透着娇娇弱弱的委屈,透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所有其它的声音,突然地,全部消失了似的。

    是阿圆的孩子,终于诞生了吗?

    卢夫人的声音也终于再次响起,为迷路的人指正了方向。

    “阿圆不要怕!姐姐来啦!魏嫂子也来啦!阿圆你要挺住……”。

    正前方的动静更大了,“上官”大人高声厉喝:“兀那妖妇。可是生了双胎?速速自行处决了事,本官——本官就不再多加追究!”

    卢夫人愤怒的声音也透过重重浓雾反击回来:“把此地围住,若有来惊扰女人生产的无耻王八蛋,杀一个,我奖励一百两白银,杀一双,我奖励一百两黄金!”

    一切响动,重新安静下来。

    然后,是“上官”气急败坏的怒吼:“都给我原地等着,只要生下双胎。谁也别想拦住本官斩妖除魔,你们朱阳县。还要不要下雨了?还要不要长庄稼了?还要不要活命了?鬼胎不除,全部渴死不成?”

    没有人回答他的怒吼,也没有人反驳他的理论,自围村开始,连迷糊阵的村民也没能有时间有机会喝上一口水,个个口干舌燥,又被烟熏火燎,谁不盼着天降甘霖?

    可是,如果生下双胎,就真的要直接处死吗?

    就像是要回应众人心中的疑问,就像是要嘲笑这个悲哀的尘世,就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第二声婴儿的啼哭,也响了!

    这一声,算不上响亮,算不上顺畅,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似的,断断续续的,呜呜咽咽的,小狗小猫降生的一般微弱……

    可是,这声啼哭,还是被所有的人都捕捉到了。

    是双胎,真的是双胎……

    “妖孽现世了!卢夫人,你要为了一个妖孽,来跟朱阳县所有的子民做对吗?快!杀了那两个妖孽!”

    “上官”的一颗犹豫不决的心脏,终于重新归位,如同把握住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

    浓雾里,两声清脆的巴掌响,“啪啪”,第二个婴儿的哭声忽然提高了。

    “哇——”,原本的不顺畅立刻顺畅了,这孩子哭的响亮无比!

    “哇——”,第一个婴儿的哭声也接上了,一曲生命的二重奏,就在浓烟外奏响。

    一道劇光,划破了阴霾的天空,照亮了浓雾中每一张惊骇的面孔。

    “轰隆隆——”,惊雷乍起,与婴儿的哭声组合,把生命的二重奏推向**。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泄愤般的,顷刻间浇灭了所有燃烧的艾草,驱散了所有的烟雾,黑乎乎的土地上,到处是受惊的马匹,和跪倒在地上涕泗交流的人群。

    袁县令就跪在众人之间,额头重重的磕在黑泥地上,口中大呼:“苍天保佑我朱阳县子民!苍天保佑我朱阳县所有子民!双子诞生,天降甘霖,此乃吉兆,此乃吉兆啊!”

    刹那间,万众叩地齐呼:“双子诞生,天降甘霖!双子诞生,天降甘霖!双子诞生,天降甘霖!”

    “上官”大人已知大势已去,此次千里奔驰,徒劳无功。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被雨水冲走烟雾后露出来的五间小屋,却原来,自己离那里,只剩几十步的距离。

    如果,早早的跨出这几十步,早早的杀掉那个妖妇,大雨也会在此刻倾盆而下吧?

    那么,所有的功劳,就都只是自己的,就算是到了金銮殿上,降妖除魔为民除害天降甘霖,会收获怎样的荣耀与高官厚禄?

    露脸与丢丑之间,就只差几十步。

    “你他娘的给老子滚!”

    “上官”的皮鞭,只能抽打向已经遍体鳞伤的白毛儿,这厮还幻想着继续跟着官兵吃香的喝辣的耀武扬威潇洒自在呢,手指头哆嗦着还拽着自己的马匹。

    原本就是去登州府碰运气谋生计的,碰巧被招募来的一个兵痞子,偏偏自以为好机会来了,跑到“长官”面前显摆朱阳县的乱哄事儿,又把那砖窑说的天花乱坠,“长官”才脑子一热,率领五十个骑兵来此升官发财的,现在却被熏被骂被闹了一个烧鸡大窝脖儿,怎么能不迁怒到白毛儿的身上?

    早就看不惯这小子的奸馋滑懒媚上欺下的脾性的官兵,临走时也都要出几口恶气的吧?

    白毛儿在黑泥地上被打的屁滚尿流,终于无声无息的躺在了大雨中。

    官兵们的马蹄声,终于在大雨的击打下散去了。

    白毛儿的爹,“儿啊——”一声惨叫,一路膝行到了近前,又是拍又是摸的叫着名字。

    没有人理会这对父子的动静,十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在感受这场久违的,痛彻心扉的暴雨,雨水打在脸上,打在身上,湿湿的,冷冷的,却只让人觉得分外珍贵。

    这一天,就像做梦一样。

    卢夫人满头是汗,被阿英从屋子里搀扶了出来,冷冷的站在了屋檐下,看向茫然不知所从的人们。

    这世界就是这样,多的是墙倒众人推,多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不管别人的死活,然而,一切也没彻底糟透,人们现存的良知,还是会时时显示出来,在每一个良心发现的时候,又施以援手。

    这才是人生,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大家都是平常人,有美好的一面,就有丑陋的一面。

    袁县令缓缓上前施礼:“卢夫人,白夫人她——可安好?”

    生一个孩子尚且要算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生两个,又怎么会好?

    回想起自己跟魏嫂子迈进门时,见到的那个手递弹簧刀,指挥着毫无经验的阿英割断孩子的脐带的场景,李薇身上“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女人嘛,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儿!”这似乎就是阿圆曾经说过的笑话。

    李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多谢袁县令周全,我那个妹子,是受老天护佑的人,怎么会不好?”

    千总夫人说,齐阿圆是一位得到了老天爷护佑的幸运儿!

    每一个村民,都听到了这句话,如果在之前的任何时候,有人这样说,没准儿会得到一顿群殴和怒骂,但是现在,每一个人都在点头,是呢是呢,老天爷对齐阿圆太宠爱了!

    平白的得到了两个孩子,还毫发无伤,这不是幸运是什么?上天降下甘霖,选择她的孩子诞生之时,不是宠爱又是什么?

    “那——就好。”袁县令在雨中挺直了身子:“卢夫人,还请您继续照管白夫人的安全,我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住了口,对着同行的衙差挥手:“我们——也回吧!”

    没有人嫌弃这雨水太大太多,没有人想起来需不需要给县令大人找件蓑衣遮挡风雨,今日的震撼,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完全消化。

    这场雨,把迷糊阵的红砖路冲刷的更加干净鲜艳,十几个村子的里正们,也要带着自己的村民带着自己的伤痕回程了,尽管,他们的肚子都在“咕噜噜”的哀鸣叹息,却没有一个能厚着脸皮想在迷糊阵讨口饭吃的,有雨水滋润他们干涸的要裂掉的心田,就够了。

    二十名护卫会合了,绿柳抱了小宝儿在阿英的接应下出了马车,抬头,就望见了护卫群里走出来的白老二。

    仿佛,分别了已有一生一世。

    白老二的发髻散乱的不成样子,身上的棉衣外罩也血迹斑斑,从前襟到下摆,狼狈的比绿柳还要严重。

    “你,也杀了人?”绿柳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恍惚。

    ps: 感谢wangmin1976、亡灵祭4、侠肝义胆、pei007、awindow、百厉千魂、恋上胡飞跃的粉红票,感谢百厉千魂、淡雨思涵、总小悟、lizzie110的平安符,爱你们!

第二百零二章 三胎吉祥

    什么叫做“你也杀了人”?

    白老二登时脚下一顿,望向脸色煞白咬着嘴唇的绿柳,忍不住想伸出手去安抚一下这个被惊吓了的女子。

    “我来抱宝儿吧!”大手掌伸向了绿柳怀中的熟睡婴儿:“我——有经验了……”。

    绿柳抱紧了孩子,扯出一抹笑:“大男人家,你嫂子的孩子还没出屋呢,你有啥经验?”

    白老二脸上就有些个激动,手掌收回,继续伸开了双臂摆出一个护佑的姿势,把绿柳送进了刚刚被当成产房的屋子。

    黑泥地上,人流早就散去,在这个时刻,能寒暄一声的人不多。

    就连白毛儿,也被他爹哭叫着拖回家里去了,人没死,还有不少气儿呢!

    只剩下两个“亲人”,还傻呆呆的一站一跪,任凭大雨倾盆,身上被浇成了立体的水柱,黑头发糊满了脸。

    站着的,是白家大伯,眼睛里面悲喜难辨。

    跪地的,自然,是白老三。

    白老二此刻的身上,也没有一点儿干燥的地方,他缓缓走向白家大伯,拱一拱手:“大伯,回吧!”

    白家大伯已经呆滞的眼珠儿,就忽然的活了过来,脚下一动,带起一溜儿水花儿。

    他艰难的舔了舔嘴唇,嗫嚅的问道:“承宗,你嫂子——生的——是男娃儿?几个?”

    却原来,白大伯留在这里,是关心着白家的子嗣问题。

    白老二再次拱手,脸上那抹奇诡的笑容又出现了:“是——两个男娃儿……”。

    白大伯的笑容霎时绽开。手臂也挥舞起来。水花四溅:“那就好——那就好——两个男娃儿——承宗——他们这一辈儿——在‘生’字上起名儿——”。

    他摸一摸身上。似乎觉得应该掏出点什么东西来庆贺一下,又实在是一无所有,于是局促的笑一笑:“等——等下回——”。

    然后,转身就走,原本稍微佝偻些的脊背,也不佝偻了,步子迈得很大,趟起一路的水花儿。

    还剩下一个碍眼的。赎罪似的在雨水中仰着脸看着白老二,似乎是求肯似乎是歉意似乎是——

    白老二回身进了刚才出来的屋子,两个护卫走出来,二话不说,一左一右提起地上的“物件”,大踏步往养殖场的院门疾走。

    现在,安全了,世界清净了。

    卢夫人李薇忽然端庄的派头全消,大声吼了一句:“承宗,快!把孩子抱过来。跟他娘见见面!”

    屋子里,传来一阵欢呼声。一大票粗噶的吆喝:“走啦小宝贝,真乖,给个手指头就能听话不哭……”。

    白老二头前掀帘子,艳羡的看着后面抱孩子的那个老汉:“贾叔,要不是我的身上湿,才不能让你抱着我小侄儿,这孩子跟我亲呢!”

    身后,那些粗噶的声音们都涌了出来,阿东,小五,砖窑厂的几个机灵的雇工,还有李柱子和阿英爹,个个身上倒是干燥的,还灰头土脑的狼狈着呢!

    “嘿嘿,小少爷真正听话,跟着我们躲在屋子里,愣是一声儿都没出!”

    “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孩子,咱东家那么大智慧的人,儿子怎么会不聪明?”

    ……

    却原来,在找到了待产的阿圆之后,阿英一家和贾师傅把她抬到了自己家,原本是准备不经阿圆同意就偷出一个孩子只留一个孩子避祸的,结果还很顺利,白老二和几个雇工跑回来时,正赶上第一个孩子生下来,顾不得给孩子擦洗和穿衣,就递出门外。

    这才有了为何白老二一身血污,当叔叔的把孩子卷在自己的衣服里,来不及逃跑,卢夫人的声音,和“上官”的吼声就传到了跟前。

    于是只能躲进隔壁屋子,包起孩子来,一屋子的男人忧心忡忡的担心着这孩子大哭起来暴露目标,把所有可以想到的法子都想了,小娃子吧嗒嘴,就递进去一根手指头,总算,小家伙儿很淡定的瞪着眼睛,半点儿大声音没出。

    可是,最折磨人的竟然是隔壁屋子,千算万算的,还是传出了两个孩子的哭声,一屋子的人都傻了眼,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好在,大雨下来了,官兵退去了。

    李薇接过了孩子,转身进产房,把这一个小男子汉归队。

    阿英烧好了热水,端进屋子后又出去烧火煮酒,东家昏睡前还嘱咐了一句:“烧酒煮——擦脐带——消毒——”。

    三个小娃子,被软棉布擦洗的干干净净的,包在红彤彤的褥子里,小小的,嫩嫩的,怎么瞧都觉得可爱。

    再看旁边熟睡的小宝儿,李薇笑得眼睛里冒出了泪花:“宝儿,你这个干娘马上要顾不上疼你了,这三个小娃子可怎么得了啊?”

    魏嫂子也在一边抹眼泪:“卢夫人,今儿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吧?以后,不会再有人拿东家说事儿了吧?”

    李薇的脸上有些许的凝固,眼睛里面掠过一道寒光:“你放心,妹妹吉人天相,再难的事儿也能闯过去!”

    想想袁县令临行前的叮嘱,卢夫人传下令去,二十名护卫轮流守候在此,贾师傅安排人跟着绿柳去收拾自己原来置办的那处宅院,白家已经被毁坏的不能居住了。

    白老二暂时到砖窑厂代理事宜,同时也挑选出二十名忠心耿耿的小伙子跟着护卫们历练,专门保护东家的安全。

    阿圆这一睡,就是足足两天两夜,直把李薇一票人给担忧到死了。

    请来的大夫把脉说,只是太累了,出血量又大了些,身子亏空了的缘故,养一养,会好起来的。

    只不过,以后再想生养,就难了。

    大夫说的还很犹豫,没料到卢夫人一听之下,拍手相贺:“那就好!那就好!”

    哪一家的亲人会在听说了生育艰难之后还拍手叫好的?大夫的眼珠子就差瞪出来了。

    阿圆迷迷糊糊地恢复了神智的时候,听见了李薇的真心道白:“阿圆妹妹,以后,我们都不再生孩子了,臭男人们拍拍屁股就可以翻脸不认人,我们也犯不着再受痛受苦,从今以后,守着孩子,我们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

    一颗滚烫的泪水,掉落在阿圆的手心里。

    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吗?阿圆极力的想要醒过来,身子动一动,终于,还是又睡了过去。

    三个可怜的娃儿,只能倚靠着在村子里找到的有奶水的妇人前来轮流喂哺,自然,赏赐的财物不少,大家都愿意前来帮忙,只是李薇挑剔了一些,收拾得不干净的,年纪大些的,都不肯接受。

    控制的这般严实,白家生下三胞胎的消息,还是再一次长了翅膀一样的飞了出去。

    多么神奇啊!袁县令的那一句“双子诞生,天降甘霖”的偈语还在耳朵边儿回响着呢,怎么又成了生下三个孩子?

    有脑子会拐弯儿的,自己就解释清楚了:“县令大人说的可没错,可不就是双子诞生吗?那个齐阿圆,生的就是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啊!”

    这个消息,传到了袁县令的耳朵里,县衙里传来了一阵纵声大笑:“好!好!好!”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清清冷冷的千总府上,里里外外一片鸦雀无声,就连向来不甘寂寞要扬风炸毛的杨姨娘,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她自然说不出什么话了,卢千总把长女交到了丫鬟婆子手里喂养,因为——

    因为,他的这个多嘴多舌心如蛇蝎的小妾,已经被他的夫人和丫鬟,合力给灭掉了……

    那一天,魏嫂子上门求助报信,李薇马上带着绿柳吆喝上几十名护卫要出发,被听到了消息的杨姨娘抢先一步,带着千总前来阻拦。

    生双胎本身就是妖孽,被除掉是正常的,千总大人怎么肯容许自家夫人去趟这遭浑水?

    夫妻两个闹起来,最后,心急如焚的李薇抱起了宝儿,手执一把剪刀相威胁,只要你敢不允许,本夫人就要马上与孩子一起割喉而死!

    千总大人自然对嫡长子格外在意,再不敢轻举妄动。

    偏偏杨姨娘自以为得了计,要是能借此除掉这对儿母子那是非常的好,就算只能暂时去掉其中一个,那也算成功!

    于是,杨姨娘扑打着胳膊向前冲锋,嘴巴里慰劝着:“姐姐,快放下剪刀,伤到了小少爷可不是玩的……”。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实在是被杨姨娘玩的滚瓜烂熟,深以为绝对不会出现真正见血的场面,深闺女子,哪一个肯舍得在自己脖子上或者孩子的脖子上放血的?肯定是吓唬人啊,吓唬男人的,咱可不会上当!

    杨姨娘的双手,就是直冲着李薇的那只横在脖颈处的剪刀去的,她幻想着最起码给李薇毁个容啥的美事儿呢!

    她想的没错,李薇虽然跟着阿圆锻炼的强悍了许多,但是,还真没亲手溅过血,杨姨娘这一扑,她的心一慌,身子一软,就往后倒去。

    做母亲的,出于本能会把孩子保护好,除了那只手臂没动,抓剪刀的那只手,也自然的把剪刀的利刃,朝向了距离孩子远些的方位。

    ps: 新的一年,感谢亲们的继续陪伴,3号开始,寂寞得去开会,到11号结束,这期间,笔记本会不离身,尽量多更,即便太过忙碌,每日一更还是能保证的,亲们勿怪。

第二百零三章 偏心的问题

    绿柳可是贴身丫鬟,杨姨娘一扑身子,她本来就要冲到夫人身前保护的,可是竟然脚下打了滑,双腿斜斜的踹向了杨姨娘。

    之所以打滑儿,还是托了千总大人的福,把夫人要喝的牛奶给打翻在地了呢!

    于是,杨姨娘的作势一扑,演变成了真实版的自杀式投身姿势,一个分花拂柳,正正好把自己的脖颈磕到了剪刀的利锋上面。

    “噗——”的一声,热热的鲜血就落满了李薇的手心。

    然后,是怎么被绿柳扶起了身子,只懂得抱紧孩子的李薇就呆呵呵的没有印象了,到最后,跟随在侧的护卫仅仅剩下二十名,千总大人的咆哮与否竟然没有听到。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要不是杨姨娘不肯安分,每日里寻隙找茬儿要整死阿圆,也就不会把生双胎的事情传得满天飞,也就不会有一连串的磨难与生死一线,更不会,如此惨烈的自裁于堂前。

    阿圆在睡梦里沉淀的太久,尚且不知道其中发生过如此多的变故,若是有意识,一定也会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的想要杀了那个蛇蝎女人的。

    是小娃儿的哭声,把这个不负责任沉醉梦乡的女人给叫醒的,杏核眼儿瞪起来,却早就没有了气势。

    身边,是小采莲和贾婶子在相陪,手里抓着碗,一只汤匙盛着牛奶,正要往阿圆嘴巴里面送。

    阿圆极力的把头扭向传来哭声的地方,三个小祖宗一起蹬着小腿闹腾着,“哇哇——”的哭声直揪她的心。

    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

    她伸出手去。身子想要抬起来。才发现自己就像被汽车的四个轮子碾过一般。到处都是酸痛,骨头也散了架似的。

    “嫂子你醒啦?”采莲手里的汤匙一松,“啪嗒”掉在地上,碎掉了。

    正手忙脚乱的侍候着三个小祖宗的李薇和绿柳,立马丢下了手里的换到一半儿的尿布,围拢过来:“怎么样现在?饿了没有?头昏不昏?想吃点硬实东西了吗?”

    阿圆点头又摇头,声音干涩的问道:“生了——几个?宝儿——呢?”

    李薇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身子闪开。不再阻挡阿圆的视线,口中哂道:“不要命的,一下子,生了三个!这次满意了吧?什么都想投机取巧,费一个孩子的功夫,得了三个宝贝!”

    绿柳还记着阿圆追问的另一个问题:“宝儿少爷在隔壁睡觉呢!要是放他跟着他三个在一起,就哭的更响亮了。”

    竟然是真的生了三个?阿圆鼻子酸楚,就像做梦一般的场景都是真实的,她顺利的生下了属于自己的三个孩子,从此以后。生命里再不会孤单,有三个与她阿圆血脉相连的人。将在这个尘世上共存。

    贾婶儿撩起衣襟蘸蘸眼角,起身到旁边,给三个小家伙把剩下的换尿布的活计做完,然后抱起一个个头儿最大的,送到了阿圆的跟前。

    “这是老大,你看看,长得多像你,这眉眼,这鼻子——”。

    是真的呢!那般小小的人儿,长得一样也不缺少,连眉毛都是可数的,湿漉漉的眼睛刚刚哭过了,现在睁着,一模一样的杏核眼,很可爱。

    李薇和绿柳这时候才觉得刚才有点不仗义,直接把人家的孩子给丢下不管了,光顾的跟阿圆亲了。

    把两个小娃儿都抱到近前,哭声早就停了,小孩子嘛,你只要抱起来,他就高兴。

    这两个娃儿个头偏小,刚刚的哭声也不算响亮,但是这模样——这模样怎么跟那个大个儿的不同呢?

    李薇看出了阿圆的疑惑,含着泪水笑了:“老大自己一个胎衣,老二老三合伙儿用的一个,吃用的比老大少呗!”

    不仅仅是吃用上亏损了点儿,这俩小的,很悲催的随了白老大白承光的模样,即使现在还小,那双铜铃豹眼是一点儿都不含糊的,虎头虎脑的,一点儿阿圆的五官都没有。

    现在,就要担心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了,就像曾经跟白承光议论过的一样:“要是生下一个女儿,长成了她爹这副凶相,可怎么办?”

    阿圆的声音有些发抖,指指两个小的:“是——男娃儿吗?都——是吧?”

    可惜,没人能体会到她的恐怖心情,贾婶儿很骄傲的指着自己怀里这个大个儿的说道:“喏,大的是男娃儿,两个小的,一男一女,正合适!”

    “天!”一声低呼,阿圆的身子就软了下去,伸向襁褓的手指也缩回被子里了,就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似的。

    大个儿的这个儿子,皮肤白里透红,小点的那俩儿,面皮是暗沉的黄黑,老天爷啊,您这不是坑我么?男娃子长得丑些没问题,有能耐有本事就足以混日子,您给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反倒不搭配好相貌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汹涌的往外流着,阿圆的伤心无法自抑。

    贾婶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哭起来了?

    “你现在是产妇,坐月子的人,可不能随意的哭,眼睛会瞎的!”

    “阿圆妹妹你怎么啦?别难过了,孩子都平安的降生了,你也健健康康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李薇也跟着贾婶儿慰劝,把其中的一个小丑娃儿送到阿圆面前:“瞧瞧,这就是你们的亲娘,还不如我们小的懂事呢,我们就不哭!”

    没有丈夫守在身边的产妇,本身就够不幸的了,何况还遭遇了这样大的磨难?觉得委屈是正常的。

    只不过,此产妇的神经彪悍了一些,众人才接受不了她也这般矫情。

    果然,彪悍产妇很快就哭够了,双手把脸一抹,身子前探,采莲眼疾手快的塞过去一床被子让她坐了起来。

    “给我——女娃儿!”产妇咬牙切齿的样子,还真让绿柳心惊胆战了一瞬。

    不会是阿圆得了失心疯,不喜欢女娃儿,要把孩子给丢了吧?

    “我——多抱一会儿好了,你——抱抱男娃儿——吧!”绿柳身子往后退,笑得结结巴巴的。

    “小子家用不着多费心,绿柳,给我!”阿圆的双手执拗的前伸着。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丑陋的小女娃一入阿圆的怀,这个刚刚升级为母亲的女人嘴巴一伸,“吧唧”,亲在了女娃儿的额头上,一声宣誓在众人耳旁震响。

    “乖女儿别担心,我阿圆,一定会把你打造成世界第一美人,从今儿起,咱泡牛奶澡,洗牛奶脸……”!

    刚刚还很沉闷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众人瞠目结舌之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门外,白老二的声音挺兴奋的:“绿柳,是不是咱嫂子醒了?没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吧?要不要请大夫再来看看?”

    听听,叫的多么亲热,还“咱嫂子”?

    大家又都把笑脸转向绿柳,姑娘的脸“腾”地红了。

    “醒——醒了——”,笑声又起,这次,孩子们也凑起乐子来了,“哇——哇——”,二重奏!

    除了阿圆怀里的这个女娃儿没出声,其他两个都不甘示弱的唱起来了。

    白老二的声音着了急:“快把老大给我,他吃得多,准是饿了,我抱着他去找奶。”

    阿圆脑袋里晕晕的,为什么只让抱老大?老大不是白承光的雅号吗?为什么要去找奶?谁应该喂奶?

    哎,初次做人的亲娘,实在没啥经验。

    贾婶儿摇着头笑:“这个承宗,跟大娃子投缘的很,生下来就吃着他的手指头躲灾,还躲出感情来了,每次来人喂奶,他都想着让大娃子先吃几口,偏心眼儿哦!”

    这么说着,还是走到了门口,掀了门帘子递出去孩子,还真管事儿,那小子换到叔叔手里,立马就止住了哭声,白老二温柔的声音传进屋子:“乖老大,叔叔抱着去找奶吃啊,吃的饱饱的,长得个儿大……”。

    贾婶儿回到阿圆的床前,竖一竖大拇指:“你这个兄弟,好,会疼人!”

    却见到阿圆抱着孩子发愣,半晌儿,忽然抬头问道:“我——是不是——应该喂——奶?”

    您才想起来您是孩子的亲娘,应该喂奶的啊?

    采莲脸蛋红扑扑的垂下了头去,贾婶子目光在阿圆的胸前犹疑了一下:“那啥——东家,您觉得——胀吗?”

    “胀?什么胀?”打小没吃过母亲奶水的阿圆,还真不能理解这些神秘的东西,她只是觉得浑身疼而已,没有感受到哪儿发胀啊?

    说实话,一般的四肢发达的农村妇女,生下孩子来那奶都是膨胀如球的,纵使孩子没有来吃,奶水也常常洇湿了衣服,周围的空气都是奶味的,可是阿圆,贾婶儿可没有发现这种现象,那胸前充其量就是两只馒头而已,地锅里蒸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大,远远赶不上一个足以哺乳的妇人的规模。

    何况如今,有钱的富人家谁还自己哺乳?不都是请的专职奶娘上门?更别说这是生的三胎,身强力壮的庄户产妇也不可能一对儿奶瓶喂饱三个娃儿!

    所以,还真没人指望这位产妇盛产粮食出来自给自足。

    ps: 感谢 d_earl、joycf、醉醉大侠、soi、根本解决、夏天葡萄、遠在天邊的粉红票,感谢淡雨思涵、yh_yh1166、lizzie110的平安符,寂寞明日到会,希望可以不辜负朋友们,照常保持两更.更新,努力!

第二百零四章 二月二

    外面的大雨早就变成了小雨,屋里的阿圆却正自豪情万千:“叫阿英杀猪,本夫人要加强营养,力争成为一个合格的奶妈!”

    于是,各种传说中的促进奶汁分泌的食物,油乎乎的,黏稠稠的,依次倒入了某个神情悲壮的妇人口中。

    于是,三个小不点儿被轮流摁在某妇并不丰腴的胸脯上强令吮吸。

    于是,哭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据说,三个小娃子的肺活量越来越大了,他们在哭声中得到了训练。

    据说,两个小的跟猫崽子似的娃儿,也能哭的镇山响了。

    白老二第一个承受不住了,那个大娃儿现在就是他的心头肉,他能在砖窑厂以外就分辨出哪一个的哭声是大娃儿的,火三火四的跑回来救命。

    “嫂子你别闹了!老大给我喂,多乖的孩子啊,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就惹得吱吱的叫呢!”白承宗在门外扯着嗓子理论,屋子里一干人捂着嘴巴笑。

    老大似是听到了白老二的声音,蹬着腿舞着胳膊哭的更欢实了。

    阿圆也玩的满头是汗,几近崩溃,看着这个根本不知道应该跟谁亲的鬼娃子,决定伤心的驱逐。

    “抱走,给他喂,晚上也跟他睡,要是敢把我们家老大给喂瘦了一点儿,当心我以后——拾掇你们家孩子!”

    绿柳姑娘的脸,又一次红的跟浸出血来一样,又恼又羞的斜睨了阿圆一眼,瞧瞧你这个当嫂子的。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卖力气没讨好的白老二可不在乎。屁颠颠儿的接过了孩子。嘴里面唠唠叨叨的哄着:“老大不哭哦,你娘不疼你,叔叔疼,走,咱们去找奶喝……”。

    鬼娃子果真又不哭了,直气的阿圆在屋里翻白眼儿。

    魏嫂子在旁边打圆场逗趣:“东家,咱们家这三个娃儿,实在是该起名字了。老是这么老大老二老三的叫,跟他叔都成一个辈分的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上面没有长辈,当爹的又不在家,当娘的迷糊蛋惯了,可不是现在叫乱了顺序了吗?

    绿柳脸上的红润褪了些,垂着眼皮接口:“上次白家大伯留下话说,这一辈儿,从‘生’字上起名。”

    “生?白生——?噢!”阿圆再次崩溃了,奶奶的这个字可怎么取名字?白生什么都难听啊!

    两个小的。还是坚决不肯跟阿圆配合,趴在干涸的奶头上面用功。都是白用的行不行?换了哪一个到了岗位上,哪一个就开始拼了命的嚎……

    “果然都是白生!”齐阿圆的暴脾气彻底怂了,歪在炕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既然你们不给面子,那,当娘的就不需要感到抱歉了,阿圆决心饶过他们,也饶过自己。

    “换牛奶试试吧,多煮一会儿,加些白糖。”

    这个当娘的心里,宁愿孩子们喝牛奶长大,也不愿意自己生的娃儿每日里去喝另一个妇人的奶。

    或许是折腾的狠了,两个小的对于牛奶倒是不抗拒,尽管没有奶瓶可以使用,就着汤匙也能半喝半洒的吃个肚儿饱。

    那个跟着白老二轮换着去喝人奶的小东西,反倒是不怎么肯接受牛奶,他在迷糊阵认下了不少“奶娘”,雨停歇了很长时间之后,还会有胸前鼓胀胀的妇人跑来找他喂奶,说是想小家伙儿呢!

    而且,这个“白生”的老大,就此真的跟白老二去睡觉了,反正就住在隔壁,阿英一家都搬去了砖窑厂的工人房,要等阿圆能挪动了以后才搬回来。

    他倒是精明,半夜里饿醒了,就不再拒绝牛奶,照样喝的蜜口香甜睡大觉儿,只要天一亮,就必须是肉乎乎的人奶侍候着才行。

    这场雨,把所有亏欠过的似乎想一下子补齐,朱阳县的大河小沟里,重新恢复了水汪汪的模样,尤其是迷糊阵和邻近的村子,那是下了个盆满钵满。

    大部分的麦苗返了青,少部分的改种了别的庄稼,庄稼汉们忙忙碌碌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甚至有人偷偷跑到白家宅院前,挖一撮土回家洒洒,据说是可以借借福气沾沾光的,尽管,现在的白家宅院还是狼藉一片,没有人得空儿收拾一下。

    得了空也不能收拾不是?袁县令的密信交代的清清楚楚的呢,这是证据,什么时候翻过身来才能什么时候处理!

    这脾气跟阿圆合拍儿,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嘛,欠了我的——嘿嘿——一定会还回来!

    孩子的洗三礼没有办,只不过等阿圆的身子好些了,搬回了李薇的宅院而已。

    村子里所有来送贺礼的人家,礼物都没有收,不是因为记恨,白老二说的客气:“村子里这次对白家的帮助,嫂子都记在心里了呢,砖窑厂的雇工们全部回去上工,铁器铺子也是一样,只是嫂子身体没有恢复,等休养好了,再摆席面宴请大家。”

    每一个人,其实都在不断地成长,就像白老二,起初对迷糊阵村民抱了那样排斥的决心,然后慢慢缓和,希望,又失望,终于到了今天,理智的与村民相处,笑呵呵的抱着白家的小老大去妇人家里求肯喂奶,既不为过去的纠纷难过,也不为曾经的施以援手而感激涕零。

    这里,是他的家乡,这群人,是他的父老乡亲,有时候可恨又可厌,有时候又可爱的不得了。

    贪财,羡慕嫉妒恨,避祸,原本就是人类本身潜藏的本质,只要没过了分寸,就属于正常的范畴。

    据说,白毛儿双腿被踹折了,大夫来接了骨,家里每日里关门闭户,除了偶尔听到白毛儿的叫痛声,其余声息皆无,连雨后的田地,都没有人出来打理。

    据说,长老们已经决定二月二开祠堂,要把白承耀和白毛儿两个混蛋出族。

    自从那一日,两个护卫把白老三丢出了院墙,就再没有人见过他。

    三十里屯子里面,也没有他的影子。

    据说,三十里屯子的里正拒绝为他在本村入籍买地买房,秀菊的爹娘也规劝闺女重新找人出嫁。

    据说秀菊姑娘不肯。

    二月二,还是来了。

    祠堂的钟声再次响起,迷糊阵的村民聚拢一处,听长老们和里正训话,总结此次战斗的经验教训,挑选出下一代迷糊阵法的继承人,并公布在族谱中划去两个人的名字。

    不过,这跟李薇的院子没有关系,也没有人出席这样的会议。

    白老三的名字,轻易不会有人再提起,但是,也没有哪一个,想要借此再去踏上一脚的。

    二月二,对于另一个人来说,也是最为特殊的日子。

    白家阿文——白承祖,正在考场上拼搏,脑子里飞速掠过的每一个观点和文字,就是袁县令和他的朋友们合力打造的精华。

    要说有什么令人不放心的事儿,那就是阿文的一笔字,他大脑聪明过目不忘不假,一笔好字却是需要岁月的积累和磨练的,光凭记忆根本不搭边儿。

    好在,这个时代的科举规则,是要重新有专人抄写试卷的,为了防止作弊嘛!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真的是有好处的。

    他可以从容的回想每一个老师的谆谆教导,对考题的分析,对时事的把握,对主考官的熟悉,对圣上心理的琢磨。

    现在的他,不需要愤世嫉俗,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标新立异,他要走的稳稳当当的,向着那个既定的目标,前进。

    家园被毁嫂子几乎被杀的消息,袁县令不加任何隐瞒,三个侄子侄女在大雨中降世,让他增添了无限的勇气,就像嫂子所说的“我们善于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现在,就到了白承祖为家人支撑起一片吉祥的天空的时候了!

    十几个老师,此刻也在与袁县令一样揪着心,被他们合力打造出来的应考勇士,会成功吗?

    不分昼夜接受填鸭式教育的阿文,过目不忘出口成章的阿文,承载了十几位当朝大儒的智慧的阿文,走出考场时,神情还很淡定。

    只不过,在小厮递上去阿圆指示过的盐糖水之前,还是弯下腰去,大吐特吐了一回。

    一切还在继续,阿文走出考场之后,并没有像别的考生一样放松下来,等候省试的成绩再做定夺,他的命运已经抓在了自己手中,袁县令的安排就是,不需要疑惑自己的能力,马上,准备殿试的猜题解题君前应对。

    开弓从来没有回头箭。

    只要力量不竭,就只有继续前行,风里雨里疾病里痛苦里,继续。

    这一次,阿文直接进京,来不及跟十几位省城的导师告别。

    这一次,在路途之上细读了袁县令长达几十页的书信之后,负责在京城每夜谆谆教导的老师,换成了早就闻名于耳的——卢尚书。

    那个在朱阳县最被推崇的可以在殿前面君的卢大人,那个曾把自家的嘎石灯带进京城的卢大人,那个拥有一个肥胖的女儿被阿圆针灸找回自信的卢大人。

    天大地大,终于,转到了一处。

第二百零五章 诰封

    又是阳春三月,被大火焚烧过的艾草养殖地,依然绿叶婆娑,只不过,全部都是新鲜的艾草,阿圆曾近希望过的配制出三年极品艾的计划,又被搁置了起来。

    三个宝宝,磕磕绊绊的走到了两个多月的人生历程,现在的模样,好看多了。

    卢千总终究惦记儿子,阴沉着脸莅临了迷糊阵,所带人员不少,一直提心吊胆护卫严密的李薇和阿圆,终于心里松懈了一些。

    其实一直也没有什么大危险,就是凭借着女人的第六感,总觉得暗处有人在窥探一般,护卫多了,那感觉就轻松了不少。

    阿圆这几天恢复了生龙活虎,虽然产后的肥肉还没全部消化干净,到底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人形,时不时的抱一个孩子出来晒晒太阳。

    见到卢千总,视线也没那么尖利了,眼底的不屑也隐藏了起来,反倒让千总大人很不习惯。

    “你那个干妹妹现在转了性啊,原来总觉得说话忒过牙尖嘴利,现在又脾气忒好了,是不是在咱家借住的缘故?”千总大人咨询夫人。

    李薇恢复了跟原来似的不冷不热,手扶着宝儿的胳膊“嘁”了一声:“你别忘了,咱这房子也是妹妹帮着盖起来的,她还算借住?那你算啥?”

    从始至终,这个男人跟这处宅院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呢,一砖一瓦,痕迹皆无,觉得住着心虚的,应该是大人您吧?

    卢千总讨个没脸。只好对着儿子使劲儿。拍拍手叫:“宝儿。找爹来,骑大马去!”

    好在,儿子还算给面子,笑呵呵的伸开了手臂给老爹,千总大人得意的抱起来宝儿,虽然收获了夫人两颗滚圆的白眼珠儿。

    宝儿的模样是最遭李薇抱怨的,活脱脱千总的坯子,一点儿李薇的影像都找不到。还不如阿圆,好歹有个老大撑着门面,跟母亲的五官相类似。

    李薇不需要照看宝儿了,于是拽着绿柳去逗那三个娃子,不拽还不行,绿柳脸皮薄,成日的跟白老二朝夕相对,还不好意思的很。

    专门给娘儿四个留下的屋子,魏嫂子正满头大汗的帮着阿圆拾掇女娃儿呢,李薇笑得弯下腰来。看看,女娃儿的澡盆里面。还真的就是败家的白色牛奶。

    为了把黑炭似的女儿逆天成白雪公主,阿圆同学费尽了心机,并认真践行牛奶泡浴的方针政策。

    头上没有长辈,这丫很能作啊!

    小姑娘倒是配合,别管天冷不冷,只要她娘给她扒衣裳,就立马开口乐,再丢进水里,四肢一蹬,别提多么欢畅。

    连带的,那两个娃儿也陪着多洗了几次澡,虽然那肤色还是照旧,白嫩的那个老大更白嫩了,黑炭的这俩儿嘛,稍稍发红了一些。

    李薇接过去女娃儿摇一摇,小丫头洗澡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张着无齿的嘴巴发着“啊——啊——”的声音。

    “你看,长得多好看,等以后留起来了头发,穿上花衣服,那才叫美,你这个当娘的,就别瞎操心了,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用不着非得拾掇的白了才行!”

    李薇都要磨破嘴皮子了,阿圆可是坚决不听的。

    美容院里混过的,自然知道女子的美丽的重要性,倒不一定得是外貌协会能通过才行,最起码,改造一下肌肤给孩子打个好基础吧?

    “等长大了,教会她穿衣打扮化妆,皮肤白细了,才更有效果一些。”

    说到了专业理论,一旁的采莲攥了攥拳头,自从三哥离开,朱阳县的拉面馆没有开业,她的美丽坊,也始终关着门呢。

    局势尚且不稳定,还得再等等看看。

    阿圆经受了十月怀胎的磨难,人不那么虎了,每日里照看着三个小孩子,时间就挤得满满的,从来没再听她说起创业的事情。

    可是采莲怀念她的美丽坊,怀念那种充满了斗志充满了激情的日子。

    直到,袁县令和卢千总一起回来迷糊阵的那一天。

    日头升到了正中,魏嫂子跟采莲和两个卢府的婆子一块儿给孩子们喂牛奶呢,阿圆在一边做着总指挥,屋子里全是小娃子的“啊——啊——”声和大人的哄劝与威胁。

    那个老大,总是带头不配合喝牛奶,需要阿圆站在面前板着脸镇着才行。

    喜庆的锣鼓家伙儿,就在这样的时刻,传了过来。

    就像是哪一家正在迎亲一般。

    可是,为什么听着动静,竟然奔向的就是此处宅院呢?

    采莲到底年纪小爱热闹,丢下汤匙就不讲义气的跑出去了,魏嫂子怀里的老大,高兴的手舞足蹈,终于不需要再吃硬硬的东西送进来的食物了……

    结果,李薇亲自跑进来呐喊:“阿圆,你还犯傻呢?快快,换身衣服,有好事儿啦!”

    什么好事儿还需要换衣服?阿圆果然犯了傻,这日子,阿文的科举结果出来了啊!

    等到终于换好了一身不带孩子味道的襦裙,前厅里,挤挤压压的全都是人,院子里,院子外面,也全是迷糊阵的老老少少,一下子,比过年还要热闹。

    袁县令和千总大人正陪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一一指点着地上和外墙的红砖,那个中年人手拿一柄拂尘,点着头听的还很仔细。

    袁县令首先看到了阿圆,大踏步走上来拱手,声音低低的嘱咐了一句:“这位是御派钦差,先于探花郎白承祖之前宣旨册封你的,要照应好。”

    难得袁县令这般世故一回,阿圆心领神会,扬扬宽大的衣袖,李薇比袁县令还安排的早,袖筒里塞着的银票额数,连阿圆都不清楚呢。

    卢千总头一次对着阿圆笑面如花,黑脸膛也不跟煞神似的了:“马公公,这位就是探花郎的长嫂。”

    阿圆的杏核眼儿立刻睁得老大,这是“公公”?就是说,这个时代,还有太监?

    多么稀罕的物种啊!

    这个魂游天外的女人,完全不进入状态了,一双眼睛痴迷的盯着马公公的一张脸,真的没有胡须,一点儿都没有……

    肯割去命根子,进宫做太监的男人,阿圆窃以为都是被生活所迫,义无反顾求取一段新生命的受难者,他们在深宫中不男不女的苟活着,能混出个名堂来的,本身一定有非常坚韧非常顽强的一面。

    马公公初始被人盯着看的一点点不愉快,都被这个傻女人眼睛中透露的崇拜和敬仰给消弭了,心里那叫一个熨帖,男人嘛,最喜欢的就是被女人崇拜了,即使他已经游离在男人的界限之外。

    马公公飘飘然往前站了一站,以能够让这个花痴女人看的更清楚一些,不料女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不对,是半清醒了过来,左手伸进右手袖筒,拽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银票出来,很迅速的,很豪放的,就塞进马公公的手心里。

    门外的李薇捂脸逃走,送礼的能当众大大方方就送吗?你丫倒是捂着点儿啊!

    好在,离得近的都是聪明人,离得远的不知底细又看不清楚,卢千总得了卢尚书的指示,要维护探花郎一家,急忙也跳出来打圆场:“马公公,这就是内子的干妹妹——剩下祥瑞三胞胎的白齐氏阿圆,从没见过公公这样身份的尊贵人,一定要海涵要海涵啊!”

    马公公脸上荡漾起笑容,深宫里见得最多的就是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好不容易才得以换换感觉,跟一个想些什么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妇人打交道,怎么会不海涵?何况人家这是在送礼,应该海涵的才是!

    “如此,请白夫人即刻接旨吧!”

    马公公的声音可真温柔啊,直听得在座的贵人个个身上起了小米粒儿。

    门外的喧哗声登时止息,李叔和长老们也有幸在门外围观,却原来,还要接圣旨!

    袁县令和卢千总和屋子里的一干陪同,纷纷在阿圆身后跪倒,阿圆被袁县令扯了大袖子,方才领悟到,自己也要成为奴颜卑膝的一员。

    屋子里一跪,外面的人也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的齐刷刷跪倒了一片,封建王朝嘛,要有规矩一些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齐氏阿圆,贤良淑惠,爱护教导弟妹有成,产下祥瑞福娃,为朱阳县带来丰雨甘霖,特赐一品诰封,赏凤冠霞帔,黄金百两。钦此!”

    马公公宣读完毕,把一幅金晃晃的卷轴卷起,交到阿圆手中。

    “多谢……”,阿圆的声音,被湮没在众人的宣誓般的洪潮中:“吾皇万岁万万岁!”

    马公公展现出此行以来的第二个笑容:“白夫人,可否带洒家前去看看三个祥瑞福娃?吾皇特意嘱托,回去时要一五一十把福娃的相貌描述一番的。”

    阿圆“腾”的站了起来,拍打一下膝盖,伸手一扬:“当然行啦!公公可别嫌烦,那三个小祖宗,个顶个的能闹!公公既然需要描述相貌——那交给我这事儿,一准儿让您回去好交代。”

    袁县令的嘴角抽了一抽,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阿圆很虎,却没有料到过阿圆还很自来熟,一提起她家三个宝贝,就立马全忘记了对方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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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会议上,总算,明天的字码出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铜铃豹眼

    “马公公,是我家阿文中了探花郎吗?他怎么没有回家?”阿圆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完全把马公公当成了一个平常人。

    而马公公,正是最渴望被当成正常人看待的一个,拂尘也不甩了,乐呵呵的跟着阿圆回答:“探花郎先去了登州府,调查一下云都尉私自闯到朱阳县砸抢民居的事宜,很快就能赶回来了。”

    这小子,是想亲手抓住那位“上官”的把柄,替嫂子出口气的吧?

    卢千总此时已经完全站在了白家这一方,也跟着义愤填膺的插话:“马公公,砖窑厂本来就是内子跟白夫人合伙儿的产业,那个云都尉竟然把手伸到这里来,妄图把砖窑厂占为己有,还肆无忌惮的在迷糊阵打砸伤人,前前后后,共有几十人受伤严重,到现在还有一个双腿打折不能行走的呢!其行为实在可恶可诛!”

    此时已经走到三个娃儿呆的房间,阿圆推开门,马公公饶有兴趣的迈进门槛,第一个打招呼的,就是老大。

    “咯咯——咯——”,小家伙斜倚在白老二的胳膊弯儿里流着口水欢笑,他的脖子还挺不起来,但是执拗的喜欢用这个姿势看世界,只要白老二出现,就必须这般抱着才舒服。

    马公公登时被逗笑了,上前几步凑近了老大,问道:“叫什么名儿?可起了?”

    白老二也不含糊,既然没人提示他应该行礼,那就回答好了。

    “还没起名儿呢,我嫂子说。孩子在‘生’字上。怎么起都不好听!弄得现在。他的辈分比我的还大呢!”

    马公公还很疑惑,待到问清了原因,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频频的点着头:“是呢,这个辈分确实乱了,白夫人也确实难起名字,白生——怎么叫白生呢?哈哈哈——”

    结果,三个“白生的”福娃每人得了马公公一块玉佩。一水儿的碧玉,绿莹莹的绝非凡品。

    阿圆心中感激,人家一个太监,自身有残疾,还对自己一家人如此友好,感动啊!安排了白老二去拾掇饭菜,自己抱了一块木板,平铺了一张白纸,一手抓一根碳棒,“唰唰唰”。飞龙走凤……

    三个娃儿的音容笑貌,都早就印在了阿圆的心里。读书时候的那点速写基础,此刻足够用的,画一张三个娃儿的模样神态,马公公回程时,就可以轻轻松松跟皇帝交差了。

    尤其是两个小的,那对铜铃豹眼最好描绘,阿圆特意用碳棒描绘的精心细致,一时之间,回想起白承光的憨厚模样,心头软绵绵的。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竟然一下子添了三个亲骨肉,眉眼像你的就有两个,你现在,安全吗?在做什么?

    一时恍惚,三个小脑袋的旁边,就又添了一张粗豪的男人脸,一式的铜铃豹眼黑脸膛……

    “这是?”马公公的眉头皱起,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圆,又看了看那两个小娃儿。

    “这是小女子的丈夫,三个孩子的爹,名字叫白承光,也是探花郎的大哥,现在从军去了,一直在西疆打仗,没有音讯……”。阿圆的眼睛里面有了泪光闪闪,小采莲也垂下头去,抱着小丫头摇晃着。

    “在西疆打仗?白承光?长得这个模样?”马公公再次确认了一下,眉心里皱起一个疑惑的疙瘩。

    阿圆吹一吹纸上的浮碳,再附上一张白纸,小心的折起来递给马公公:“小女子只是普通百姓,打听不到西疆的战讯,这心里,着实担忧的很。”

    “等洒家回去,替白夫人询问一下这个——白承光的情况,夫人无需担忧,有这三个福娃在,你的夫君,不会有事的。”马公公把画纸装好,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随后,卢千总和袁县令又陪着马公公考察了白家宅院的现场,那些狼藉始终保留着,又被大雨浸泡过,土房土墙烂门窗火炕家具,都被毁坏的不成样子。

    这可是探花郎打小长大的家园,怪不得白承祖宁愿不做官,也要叩请皇帝擒拿云都尉归案,更何况还有打小善待自己的嫂子差点被杀的缘由在里面?

    马公公此行的目的都已达到,作为东道主的卢千总,相请回宅院吃顿便饭。

    朱阳县还远着呢,马公公和手下就计划将就一顿填饱肚子得了,在这么僻远的乡村,能吃到什么好东西?

    结果,自然要让花费了三块玉佩的马公公满意,阿圆和白老二采莲联手,共同收拾出来两桌乡土本色的席面。

    最受欢迎的,是一盘一盘白嫩嫩的包子,自家放养的猪肉,拌着田间地头新生的绿油油的荠菜,那滋味儿,可绝非皇宫里的佳肴可比,那是最原始最本土的香,吃到嘴里的猪皮肉筋道,绝不会觉得腻。

    更遑论说阿圆密制的大盘干烤鸡块,先是放了葱、姜、黄酒、白糖、醋、酱油、盐、肉桂等佐料,加汤后并下冬笋、鲜蘑。

    再经过放旺火慢煨收汤,待汤汁浓稠后移大火勾芡加明油,最后出锅,用锅盖般的大盘子上桌,惊起满堂喝彩。

    卢千总第一次用了正眼打量阿圆,怪不得自家媳妇跟她相处的好,这个女人,能瞬时跟宫里的太监打好关系,一举一动不露巴结的痕迹,还做得一手好菜,一下子,就把在场的所有男士的胃,给抓住了。

    结果,马公公临走,又席卷了剩下的十几个猪肉包子,说是路上吃就行,回程便不在朱阳县耽搁了。

    阿圆越发感动,哪一个做饭的不喜欢自己的吃食被人家喜欢,连剩下的都要打包?到底又捧出了一罐珍藏的奶粉,请马公公在路上冲着喝,保养身体。

    马公公应诺,等到了京城,立刻打探白承光的消息,先锋营嘛,行踪不定,打听确实了,就会安排人捎信儿回来。

    待到送走了钦差大人,县衙的衙差们也用不到敲锣打鼓开道了,袁县令方安排告辞,碍着卢千总在场,眼神闪烁着,终究只是暗暗对阿圆竖了竖大拇指,今儿的表现,太好了!

    阿圆为袁县令送行,高高的竖起了两根大拇指,他们都心中有数儿,阿文这一场一场的考试,可都是袁县令呕心沥血浇水施肥催生的效果,或者说,是奇迹。

    有时候,越是恩情大了,越是不好表示感谢,只能记在心里,连口中说一句“谢”字,都觉得亵渎。

    李薇的宅院外面,竟然还满满当当的挤着迷糊阵的村民,李叔和几位长老级人物,那般殷切的热切的看向了阿圆。

    白老二老母鸡一般伸开胳膊护卫在嫂子身前:“李叔,大人们都回去了,叫乡亲们也回吧!”

    卢千总的脚步也迅速回转来,难不成,这些愚昧的村民不懂得看眼色儿,还当齐氏阿圆是妖妇鬼胎不成?

    当然不是啦!

    李叔“噗通——”一声,率众跪倒在地,身后的男女老少,齐齐叩头喊道:“恭喜夫人,得封诰命!恭喜夫人,得封诰命!”

    阿圆“嗷——”一声跳起来,身子急急往门里退,实在太惊悚了!这些人,叩头是叩的她吗?这实在消受不起的啊!

    白家的那个老长老,还特地赶回家去换了一身新衣裳,大概是过年时做的,虽然颜色簇新,终究有些厚,脑门子上就冒满了汗水。

    汗水浸泡过的笑脸如同一朵老菊花,声音也抖瑟的有力又响亮:“白齐氏夫人,这是咱白家第一次有女子受皇上诰封,万请借凤冠霞帔一用,容老朽摆在祠堂,让祖宗们都看一看,高兴高兴,让乡亲们都拜一拜,粘粘喜气福气,三日——后一定奉还。”

    阿圆还真没享受过这种被重视被抬举的待遇,尤其是一群老人在身前叩拜,惊慌的始终跟个兔子似的,眼睛看向白老二,也是傻傻的不懂这事儿,采莲就只顾得稀奇兼震撼了,更拿不出主意来。

    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给卢千总,大哥,这事儿能办吗?

    那身金光闪闪的衣服和头饰,阿圆还没来得及细看呢,不过想想也知道,谁也不会没事干在家穿那个看孩子,给他们摆摆门面倒也不算啥,只不知道这算不算越了矩,皇帝赏赐的,能摆出去展览吗?

    卢千总现在看懂了夫人的闺蜜的第三个优点,眼睛会说话。

    “那凤冠霞帔,白夫人以后进宫时要穿的,不适合供奉在祠堂,实在想让祖宗看看荣耀,挑一个良辰吉日,把圣旨请去瞻仰一个时辰就行了。”千总大人真的帮忙解了忧,虽然,谁也不认为阿圆这辈子真的有进宫面圣的机会。

    阿圆感激的眨了眨眼,回身点头。

    有圣旨可以显摆,那当然更好了,虽说就一个时辰,祖宗们未必能看的过瘾。

    白长老俨然已经成为迷糊阵的头号代表,再次叩头在地,大呼:“多谢夫人恩赐,老朽等回去,号令全村斋戒三日,三日后抬着祭品敲锣打鼓恭迎圣旨!”

第二百零七章 凤冠霞帔

    好不容易才把这么多村民送走,白家三口全部放了汗,被冷落惯了的,猛不丁被人这般热情的对待,真心受不了。

    采莲抱着阿圆的胳膊开始撒娇:“嫂子,嫂子——好嫂子——”。

    阿圆很久没见到小姑子露出这样的神态了,这得是有什么要求吧?还肯定跟臭美有关系。

    白老二已经又听到了“小老大”的哭声,撒腿就跑:“叔叔来啦,老大不哭,叔叔抱着喝奶去喽……”。

    喝百家奶长大的臭小子,又在抗拒牛奶的喂食器具粗糙了……

    采莲的目的,果然就是跟臭美有关的,嫂子新得的凤冠霞帔,她想要好好瞻仰瞻仰,并感受感受呢!

    果然是一个爱美爱到痴迷的小姑娘,阿圆在想,是不是可以让小姑娘继续经营她的美丽坊大业去了。

    那套美轮美奂的凤冠霞帔,李薇都没得到过呢!千总大人此刻心里有了点点儿失落。

    看着妻子抱着儿子一块儿去欣赏那套诰封,眉目间流露出的欢喜与艳羡,千总大人恍然觉出,似乎,成亲很多年以来,妻子这样的表情只在最初的半年里见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媳妇就总是淡淡的与自己相对,除了偶尔的失望与争吵,夫妻之间就再也没有额外的情趣可言,这样美丽的女人,自己已经忽略了她的美丽,对她的一颦一笑,都熟视无睹了。

    就连她在误杀了杨姨娘之后,尖叫着在血泊中抱紧了宝儿瑟瑟发抖。自己都没有觉得心痛。

    就像是一双做工精美的鞋子。刚买的时候。蹭上一点灰你都要弯下腰来擦干净。穿久之后,即使被人踩一脚,你也很少低头。

    人大抵都是如此,不论对物,还是对情,最初,爱人皱一下眉都心疼,到后来。无论她怎样掉眼泪,你也不紧张了!

    就是这样的原因,李薇才会保持了这种漠然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吧?羞怯、欢喜、撒娇种种的过往都只是过往,如今,就只剩下宝儿,还能作为他们夫妻相对的理由。

    隔壁屋子里,妻子艳羡的声音如此刺耳:“阿圆,你这么穿戴着,可真是漂亮,阿文那小子有良心。把自己做官的机会都推拒了,就为的给你这个嫂子一个护身符。一个不再随意被人欺负的地位,阿圆,你真幸运!”

    他自己的妻子艳羡别的女人幸运,因为她不具备那份荣耀,不具备那份地位,不具备——那种来自亲人的关心和呵护。

    卢千总站在软绒绒的地毯上,却感觉脚下是万丈寒冰一般的冷冽入骨。

    当女人们逐一把凤冠霞帔给尝试了一遍上身的感觉,嘻嘻哈哈的出门来,千总大人已经率领二十名护卫离开,剩下的,都留给了李薇。

    连个道别都没有。

    李薇耸耸肩,把宝儿递到绿柳手里,自己挽袖子:“走,今儿晚上,咱做一顿好吃的,庆贺庆贺第一次穿戴凤冠霞帔!”

    女人嘛,总是会对衣服首饰感兴趣,不是自己的,试穿一下都觉得欢喜。

    好事儿接二连三,先是“上官”云都尉央人送了赔偿金过来,纹银一千两,另附绫罗绸缎五十匹,珍稀药材若干,据来人说,这已经是云都尉全部的身家,再带上进京打点希望保住官职,估计,剩下的不多了。

    然而,都尉的位置还是没有留下,阿文戴着大红花在锣鼓喧天中回程时,第一句话就是拜倒在阿圆身前:“嫂子,那仇,弟弟替你报了!”

    新鲜出炉的探花郎,自愿放弃高官厚禄,只求为嫂子讨还公道,就算是云都尉多年经营,根系繁茂,在这个节骨眼上也难以不伤毫毛,据说,已经被贬到了登州府守城门,从牛气哄哄的“上官”,一落千丈沦为小小的衙差。

    这一次,卢千总没有相随,袁县令再不需忌讳什么,揽着阿文的肩膀舍不得放开,这是他精心培养的苗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奇迹的巅峰。

    对于阿文的急流勇退,自愿放弃留在京城为官,只领了一个督查使的闲职,袁县令表示赞同,阿文这个年龄毕竟还太小,生活阅历太少,只凭借施猛肥催熟的少年,还不适应官场上的青红皂白,避开几年,成长几年,是明智的。

    何况这个小小的“督查使”,却能够任意出没在大宋朝每一个角落,并随时可以与皇帝沟通,书信传递消息或者面见,都是不需要提前申请的,这,才是最大的荣誉。

    也就是说,十几岁的小阿文,要被小皇帝当做心腹来培养了,袁县令不再多言,他的为官经验,就不准备传给小阿文了,应该由他自己摸索出来与皇帝的相处模式,过早的世故与精明,或者秉持了自己身上的逆骨,都不是最合适的途径。

    阿圆抱着小阿文,哭的稀里哗啦,这个在异世第一个对自己散发善意的小弟弟,无声无息的承受了最大的压力,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科举奇迹,为的,只是保护嫂子和嫂子肚子里的孩子。

    白老二和采莲也哭得尽兴,从生死存亡中走过来,更加知道亲情的可贵,现在他们就剩下三个血亲,大哥毫无音讯,老三又让人不想提起。

    好在,跟随的人能够理解这种心情,纷纷退避开一段距离,给几个亲人一个互诉衷肠的机会。

    三个嫩生生的娃子被抱了出来,又惹得小阿文哭哭笑笑了一回,这个少年其实也才十二岁,在外面极力的扮着坚强,见了母亲一样的嫂子,稚气就又找回来了。

    这个最小的叔叔,跟白老二一样,一搭眼就最喜欢那个“小老大”:“嫂子,老大最可爱,长得跟您一模一样呢!”

    好吧,这些人都是外貌协会的会员,不就是咱家两个小的黑炭了一点儿眼珠子大了一些吗?干什么一个个都嫌弃咱们?

    新鲜出炉的探花郎,一经回家就被嫂子给训了个狗血喷头:“你这是什么眼神儿啊?咱家老二老三不漂亮吗?不可爱吗?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咱小闺女,这皮肤,有没有白一些?有没有?”

    自然……是有的,被骂了的一票人赶紧根据两个小的的特色渲染了一番,尤其是那个黑炭似的小闺女,挖掘出无数貌美如花的潜力来,才把炸了毛的嫂子给捋顺了。

    不容易啊!

    自此,小闺女的气场无比强大,超越了其他两个哥哥无数倍,除了白老二,依旧明目张胆的偏心着“小老大”。

    阿文衣锦还乡,白家扬眉吐气,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大宴宾客,又借着全村人斋戒三日的要求,把宴席,就定在了第四日,圣旨瞻仰之后。

    迷糊阵全村男女老少都到齐了,除了白毛儿一家。

    阿圆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流水席”,幸亏她只需要拿出钱来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十几张大桌子上面,入席的在吃饭,等席的就站在吃饭的身后,随时准备占住阵地开吃。

    享受第一道席面的幸运儿,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在一圈人的围观下进食,倒也不妨碍谈笑风生,与大快朵颐。

    上菜的妇人们腰里扎着围裙,一个个大大的粗磁盘子里面都是最硬实的菜品,肥肥的猪肉片子,鸡鸭鱼肉轮换着来,村民们吃的满口流油,就连尚未出阁的姑娘们,也专门围了两桌吃个痛快。

    迷糊阵是大村,几千村民的数量今儿终于都见到了面,个个对着摆席面的主人或点头或寒暄或亲热,阿文与哥哥嫂子妹妹一起微笑相对。

    这场席面之中,最得意的还有几个人,白家奶奶和大伯娘和白家姑姑,以及白家姑姑家里面的几个姑娘,威风八面的霸住一张桌子,吃了一气儿,再接着吃第二气儿。

    反倒是白家大伯,站立在阿文的身后,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又不肯去跟个普通村民一样直接吃席,更不能参与到自家老娘和婆娘妹妹的那一桌去丢人。

    阿圆回头,对这个曾经在关键时候施与过援手的大伯微笑:“往前站一站吧,我们几个都年轻,不知道该怎么应酬。”

    白老二与阿文也笑了,一左一右的扶了白大伯站在主要位置,与每一位来宾点头问候。

    白家大伯的脸膛发出亮亮的红光来,细长的眼睛里面波光粼粼,那种被承认、被尊敬的感觉,让这个老汉子终于掉下泪来。

    “我——我——,”白大伯吸了吸鼻子,终于下定了决心要献宝,脑袋转向了阿圆:“我请长老给三个娃儿起名儿了,没敢说——长老起的——福禄寿,两个侄儿,就叫白生福、白生禄,我那侄孙女,就叫寿姑,好——不好听?”

    这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得到的好名字吧?只可惜,阿圆不喜欢这样正统的名字,而且,孩子爹以后还不一定姓什么又变成哪儿的人,这个“生”字,实在难起名字,还不如直接放弃不用了呢!

    ps: 感谢淡雨思涵、lizzie110的平安符,感谢 褰裳灬、kominming的粉红票,感谢joycf的评价票。

    会议上,挤出时间来码字真不容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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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圆从丰衣足食的现代落入鸟不拉屎的古代农家,竟然乐得一蹦三尺高,你道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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