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瓶颈
…组合…拆散…组合…拆散……
一次次组合成新的构架，又一次次的否定这些方案拆散重来，似乎永无尽头混沌一般，渐渐地，即便是霍古这样修身养性了如此长久岁月的家伙，也忍不住升起一丝的烦躁。
思维海内，霍古摆弄着那被拆解成七零八落的框架，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早在很早以前，它就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会面临像现在这样的问题，在与第四舰队交手之前，它更是隐约意识到这一天即将到来，所以安排永续它们‘偷师’异星人。
“不行，还是不行，这些都不能达到我想要的那种程度，别说决定性，能不能打过之前的那支舰队都很难说。”
再一次的拆散构架，这一次它没有再莽撞的进行结构的组合，因为它清楚，那么做除了浪费更多精力外毫无益处。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那些无用的情感尽数压制下去，以最理智的视角去审视自己目前所遭遇的困难，人类的感性这个时候就只不过是个影响思维的绊脚石。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做呢？现在我连下一波敌人能做到什么程度都不清楚，这样的话又该怎么制定策略？”
是啊，策略这东西是讲究针对性的，在没有任何关于敌人信息的情况下制定策略，那不就和无头苍蝇一样。
霍古回忆着最开始设计目标，发现自己进入了误区，它要的是决定性的力量，依靠对性的，能称作决定性吗？
“决定性的力量……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目前已经确定的是两个难点，一个是作为核心的能量源，另一个是让能量以何种方式释放的结构，但是现在……”
霍古将问题罗列出来，这是两个始终绕不开的问题，能量源说白了就是决定了那件武器的起始威力，而后一种，则是最大限度的将威力削减降到最小。
别看后一种似乎不重要，但要清楚，某些东西对武器的针对性可是很强的，比如真空，在这种环境下，核弹的威力没有改变，但杀伤范围却被限制到最小程度，也就四散的弹片能够提供一定杀伤力。
异星人的爆音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以核弹作为起始能源，靠着霍古不能理解的技术手段，让能量以波的形式得到释放，核爆杀伤范围至少扩大了十倍，能量更加均匀的施加到杀伤范围内的物质，而不是逐步递减，这让其本身效能又更上一个台阶。
核爆技术霍古也有，可是那没办法和异星人相比，人类第一枚原子弹威力能和后世的三相弹相提并论吗？
显然不行，霍古的核技术与异星人的核技术差距，大概是过年摔炮和tnt烈性炸药的差距。
“……绕来绕去还是知识的问题。”
“或许我该去翻翻从异星人那获取到的知识信息，没准能发现点什么……”
从异星人那得到的知识信息并不能立即给霍古提供什么帮助，因为那是一个大杂烩，想象一下，整座图书馆里所有的书全部脱页，并且像秋天大马路上那些落叶堆般团成一座小山，关键是从页码到文字，都是仍然存在多数需要破译的陌生文字体系，这也造成了重新整理的难度无限拔升。
就在霍古苦恼之际，一阵让它意外的骚动陡然而至。
是来自生命场的信息冲击，如果说上一次那个不知名的怪物的信息冲击是下了一场雨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冲击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大最狂暴的灾难性气候，这让霍古的心底咯噔一下。
透过生命场的信息，霍古当即知晓了这场骚动的主角是谁——暝。
暝先于霍古给出了反应。
【霍古，我有事找你。】
那是狂躁的怒火，一直以来没有表现出太过强烈情绪波动的暝，这一次，终于表现了出来。
只是令霍古感到疑惑的是，究竟是什么能让一直以来表现平和的暝展露出如此恐怖的情绪波动。
“怎么了？暝，冷静点……”
“……是什么事把你刺激成这样？”
霍古十分小心的发出询问，也十分注意自己的措辞，现在的暝还存不存在理智真不好说，霍古没有参照，贸然莽撞而演变成的矛盾冲突，在人类社会可是屡见不鲜。
君不见，就凭一句‘瞅你咋地’就能立刻让两个关系陌生的人矛盾升级。
【霍古，你听我说……】
得到霍古回应的暝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生命场中那‘凶神恶煞’的形象瞬间土崩瓦解，有着的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怨念。
这种反应，更让霍古摸不着头脑。
“嗯，我听着，暝你冷静点，慢慢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帮。”
【全没了，都没了……】
“没，没了？什么没了？”
【我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那些生命体，一个不剩的全没了。】
“呃，你指的生命体是……”
【就是那些你曾经作为食物的超小生物，它们很多，繁殖能力也很强，适应性也很好的那些……】
听了半天，霍古大概明白暝指的是什么了，就是那些微生物，用暝的话说，这个星球上的微生物，全部死绝。
“这……你说真的？”
虽然是暝这个受害者的肯定答复，可霍古仍然是有些怀疑自己接受的信息出现了偏差，作为一个生物研究者，微生物是种多么顽强的生命他可是非常清楚。
整个星球上的微生物全部死绝，那是怎么一种概念？要知道，即便是宇宙那充满各种辐射的环境，彗星陨石上也仍然会有些许微生物存在，就是这样顽强的生命，现在这个星球上一个都不存在了。
具体原因，霍古整理了一下思路后，便想明白了，就是之前的那场与异星人第四舰队的战斗所导致的结果。
固然，星球地表的环境因为歼灭轰炸而又重新变成冥古宙时期的那种恶劣环境，但是这并不会造成星球上微生物灭绝，所以霍古之前从来没想过星球上会发生的微生物灭绝这种事件。
可霍古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爆音的特性，它爆发的波会破坏分子键，试问哪个微生物不是各种有机分子组成？
就算过后爆音结束后，各类分子重新因为分子键组合在一起，可这种随机组合能够还原出原来的微生物吗？
那种概率值还不如随机洗牌后，再抽出同花顺来的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安排
【真的一个都不剩了。】
暝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信息的正确性，霍古也大致整明白了暝找它的目的，并非是把微生物灭绝的怨气发泄在它这里，而是另有所求。
“……总之，你是希望我再帮你设计制造出一批来，是吗？”
【还能再造出来的，对吧？】
通过生命场网络，霍古能感受到暝那充满依稀的情绪，仿若落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仅剩的救命稻草。
仔细想想也是，暝耗费数亿年或数十亿年的光阴制造的造物，就这么一夕之间全体灭绝，换成霍古，它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个对我来说难度不大，而且，暝你也不必这么激动，虽然你表面的微生物已经全灭，但至少‘种子’还在，它们并没有灭绝。”
“永续那里，你去看看。”
依言，暝转移自己的视角，没过多久，笼罩在生命场内的‘阴霾’便散尽，暝的情绪波动由阴转晴。
【这个…霍古…为什么……】
暝激动地连交流信息都开始断断续续，凌乱不堪，由大悲到大喜。
“很简单，那些小东西附着在永续它们身上，被一同带入你安排的避难所里，就此躲过了异星人对星球表面的清洗。”
“抱歉，这次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连微生物都没办法幸免于难。如果提早想到这点，那些没有在避难所里留有种子的微生物也就不会灭绝。”
【还有就好，还有就好……】
霍古想了想，着重深思了一会后，才决定递送信息。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我们和异星人之间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就算现在没有全部毁灭，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战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从惊喜中抽回神的暝满是不解的发出疑问的信息。
“我以前说过，他们是一个文明，和我们战斗的是他们文明的舰队，虽然我们成功打赢了战斗，并且把大船尽数摧毁，可那些战舰不是一个文明的全部，我们的信息已经被逃亡者带回去，以我对他们集体性格的估计，他们还会再回来报复我们。”
【解决方法是什么？】
恢复理智的暝即刻便解读出霍古的语言信息，知晓它会这么说是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而这个方案需要它去参与。
“找到对方文明的根基，然后连根拔除，这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不过现在我们这边正面临着一个难题。”
【是什么难题？】
“虽然已经确定对方文明和我们在同一个恒星系统中，但是我找不到他们的母星位置，其他星球你也知道，根本没有生命产生的条件，更别说能够孕育一个出文明了。”
霍古说明了在搜寻敌人方面所遇到的情况。
暝思索了一下，想到了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情况。
【是伪装吧？】
“这个我之前也考虑过，所以已经投放了一些采集者前往各个星球，目前它们还在航向那些星球，我们只能等待。”
“……如果异星人赶在这之前，组织起新的力量，并向我们发动袭击，我们会很被动，失败的教训他们不可能不吸取，新一轮的战斗中必然会是专门针对我们攻击方式的劣势战斗。”
话锋一转的霍古向暝说明了自己最担忧的事态发展。
【我明白了，我能做什么？】
“行星间的监视警戒工作就交给你负责了，你的观测能力在我之上我相信你会比我做得更好。”
尽管霍古没能搞明白暝观测能力的原理是什么，但就效果而言，确实是比它设计的雷达观测要更加先进高明。
假若能够更早的发现敌人，就算以后战斗的局面是劣势战争，也能最起码争取个提早准备的时间优势，总比一点优势都没有来得强。
【那么，对于以后的战斗，霍古你有什么想法吗？】
从霍古那里，了解到以后可能会面临的局面，暝不禁有些好奇霍古会怎么做。
至于束手无策这点，暝从一开始就抛弃了这个想法，它对霍古有着谜一样的自信心，那是建立在霍古一次次做出决策扭转乾坤留下的痕迹，类似古代军队中的那些被将军认为料事如神的军师。
然而，这次暝恐怕想岔了，霍古是真的没有更靠谱的方案。
“想法？”
“敌人会采取什么攻势方式我都不知道，我能采取什么反制措施？”
霍古不可置否的给出答复，随后，又向暝说明了‘技术爆炸’这个概念所能够发挥的作用。
解释了半天，暝总算是能够正确认识到，以后的它们将处在一种什么样的劣势之中，按照霍古的说法——假若不能尽快发现敌人的文明核心，采取压制或者消灭的方案，那么相对于它们来说就和慢性死亡没区别。
关于决定性力量的概念，霍古也说明了，但暝也很清楚，霍古那‘决定性’力量太虚了，能够找到难度系数有多大。
霍古的苦思感染着暝，它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出份力，所以它就那么做了。
把问题导入思维中，按照自己过往的经验，开始思考琢磨起来，然后提出了一个听上去不怎么靠谱的建议。
【我想着，我们不是破译了他们一部分的语言了吗？为什么不尝试和他们建立一番交流？说不定能讲和呢？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暝想到了冥古宙时期的事情，在它看来，这种事情把话说开了，互相理解，两边就可以不用打了。
对此，霍古则是嗤之以鼻，群体可和它们这样的个体不一样，在霍古还是人类时，国家与国家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友谊，只有利益。
而异星人最大的利益是什么呢？那就是消灭它们，是它们促使了异星人一处殖民地的消亡，是它们重创了异星人的舰队，两支舰队先后毁灭，有什么利益能比的上消灭生存威胁要来得更大呢？
“讲和？不可能的，我们杀了那么多，而异星人那边也……等等！”
刚准备否决暝提议的霍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它的思维海中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灵光一现。
沉默了一会，霍古改口喃喃自语。
“……这没准还真可行，我怎么把那个给漏了。”
【霍古，你想到了什么？】
“心理战。”
第一百八十二章 弱小
顺着根茎构建的甬道，尖锐的獠肢拨开最为上层的屏障，一个生物探头探脑的从通道中爬出。
永续它们从地下来到了地面。
它们转动着自己的感光器官，熟悉的蓝天白云早已消失不见，入目的是久违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朦胧天穹，那是只存在于绝大部分采集者久远记忆中冥古宙时期的天幕。
地面不再是松散的沙子，或者带有水分的泥土，是焦黑如墨炭的火山岩，些许冒着气泡的流水从其上的缝隙中流出。
“我们……回来了？”
永续意味不明的对自己喃喃自语的发出疑问，怔怔的凝望着天穹出神良久。
“回什么……好烫！”
刚想上前几步询问的采集者忽然感觉獠肢一阵刺痛，它一时没注意，正好将獠肢探入到地面火山岩的石缝中去，一丝丝的肉香味从那只采集者的獠肢上散发出来。
“小心一点，现在这种环境，不够谨慎就是死路一条。”
抽回神的永续极为严肃的提醒这些和自己一同出来探路打前锋的同族。
“你们都给我把感知振动的能力调整到最高，刚才那种可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随时可能会从地面喷出的……”
还不等永续讲解结束，伴随着地面上的一阵骚动，一道白色的柱子喷射而起，自下而上，声势凶猛。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来自地下的高压蒸汽，你们哪个部分进到汽柱里，哪个部分就彻底没救了。”
永续回头瞟了一眼，又镇定自若的继续自己的讲解，而与之相对，就是那些被吓了一跳，精神紧张的采集者。
“应对这种环境的知识一直就在你们的遗传记忆中，所以并不需要特意去积累这种环境下的生存经验，只需要调阅出那些遗传记忆即可。”
这些采集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将地面的环境信息递送分享给每一个族群的成员，永续开始独自出发，最开始从附近的地面用獠肢敲敲打打，通过振动区分地下的情况，一路远去。
而与此同时，陆陆续续有采集者爬上地表，和最先抵达地表的那几只采集者汇合，它们已经完全接受并能够活用来自冥古宙时代采集者们的遗传记忆，至少在这个时期自保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陆陆续续有采集者跟上永续的步伐，排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地步向远方。
它们汇聚在一片由火山岩形成的坦途之上，三面是沸腾的海水，远方的朦胧景象是一座座顶端冒着火光的锥状山体，整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各位，意志的任务以及任务的用意，你们都很清楚吧？”
永续的信息在生命场频道内层层递送到每一只采集者那里。
獠肢一挥，永续指着彼端那些正在喷涌着烈焰的火山，满是不甘，也是无奈。
“你们看到了，那种力量，那场战斗我们什么忙都没有帮上，比上一次冥古宙那次战斗还要悲哀，那场战斗至少我们还有吸引火力的作用，而这次异星人和我们的至高意志战斗，我们只配躲到地底深处苟延残喘！”
“太弱小了！我们太弱小了！”
永续挥舞的獠肢满含愤怒的刺入身下的火山岩中，就像是刺入豆腐一般容易，可是，这种程度的力量已经无法让永续感到满意，这种渺小的力量无法和那些异星人抗衡，无法提供足够的支持让它们和至高意志并肩作战。
“我们要强大起来！”
“强大起来！”
永续的话引起了所有采集者的共鸣，无论是诞生之初，还是两次大战，乃至于此时此刻的现在这个冥古宙环境中，都能让它们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卑微渺小。
至高意志颁布的任务对于采集者而言仍然是最高指令，而要接回星空彼端的同族，就必须要突破星球的引力束缚。
采集者自发地组成智能体，沿用着久远岁月以前的方法，寻找着可行的方案。
这些方案都是千奇百怪，但也和人类过往那些脱离星球引力的方法大同小异，诸如类似火箭的，利用钛螺的生物体结构，突破星球大气和引力进入太空，要么通过地上大炮，将成员个体发射到太空，再或者效仿至高意志，搭建连同宇宙的巨型构造物。
总之各有各的说法，个个都摩拳擦掌，似乎都觉得自己支持的方案必然就是最好的那个方案。
但就在这时，生命场频道内新的声音出现了。
“你们的方案我都不赞同。”
永续将视线锁定住那个个体，正是那个当初独闯异星人避难所的思。
“思，你有什么建议？”
思也好不客气得用獠肢指着永续，带着质问的口吻给予答复。
“永续，你难道还没注意到？”
“我们目前最需要干的事情真的是意志颁布给我们的‘任务’吗？”
永续盯着思一会，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亏你还是我们的带领者，我就想问问你，在离开了至高意志对我们的养分供给后，我们的生物体还能够支持多久？”
“目前我们最主要的问题是怎么完成任务吗？不！是怎么解决进食问题，还是说你们想自相残杀？”
思用獠肢敲打着火山岩地面，似乎对于自己这些同族居然没有意识到这种严重问题而感到十分愤怒。
“在你们的视野里，难道只有破坏力才是强大吗？一群连维持自己正常生命活动都办不到的‘强大者’？”
“你们见过至高意志，或者暝，维持不了自身吗？”
是的正如思所斥责的那样，目前采集者们所遭遇最大难题不是环境危险，也不是任务完成的难点，而是吃饭问题，在冥古宙时期尚且还有微生物来果腹，可是现在被异星人洗礼过之后，微生物数量稀疏到消毒柜内部的那种程度。
思继续着自己的说明。
“我们的任何活动都是需要养分的，任何多余的行动都是在浪费资源，加紧时间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世界，思考出获取足够养分的方法才会主要。”
“现在你们全都按我的方案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
要说自产能力，采集者也具备，不过那是光合作用型基因蓝图，虽然内在原理并非依靠叶绿体进行光合作用，但本质上和地球植物是大同小异。
可问题是现在这段基因并不能发挥出原有的效用，因为此时星球浓密的大气层，光照度相当低下。
目前采集者它们只剩下一个选择——编辑基因。
这也是霍古给予它们的第一个考验，既是考验它们的整体处理事情的能力，也是在考验它们对技术的应用。
在确立了行动策略后，选择出某个个体作为基因整改对象，其他采集者则是各自寻找一处安全地段，趴伏下来，借助能力让身体渐渐进入半休眠状态——这样能够最大限度的节约身体消耗的能量。
正在基因整改的采集者也是如此，趴伏在火山岩层上，最大限度的放松自己，似乎和其他采集者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想要观察其变化，需要将视野拉近到微观级别层面，以细胞视角来审视正在发生的事情。
利用酶这种特殊的有机化合物，实现【解旋-重组-再组合】这一过程，基因裁剪和对接上，采集者手段比霍古要来的更加繁琐，因为霍古有着绝对支配细胞的特殊能力，而采集者们没有，它们的身体支配能力延伸不到细胞内部，就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
这种没有任何反应的阶段会一直持续到，最适宜当前环境生存的自养型细胞被裁剪出来为止，然后就会进入到下一环节。
这新一阶段，需要所有采集者去参与其中，这一阶段是【设计整体结构-筛选最优生物模板-重新加密基因】，这就是相当复杂，和以前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假设把基因比作是一篇文案的话，那以前采集者对基因的修整顶多只相当于对文章进行裁剪和粘贴，而现在这种，则是整片文章全部推倒，这需要考虑的信息量无比庞大，根本不是某个小小采集者能够胜任的工作。
为了方便理解就拿文章来举例，重新推倒的话——大纲要怎么写？细纲又该怎么写？
整体结构布局要怎么下手？阅读舒适感又该怎么办？等等方方面面。
由于受到霍古的设计理念影响，采集者们很快就拍板了一个模板，这个模板就是霍古的根茎模板，但也不全是，形状接近于平铺地面上的蜘蛛网，其皮肤的并不是那些极其坚韧，经过千锤百炼的超纤维表皮，而是有采集者独立自主开发出来的温感细胞。
内部结构也有所变化，神经元和那些温感细胞连接，从温度起伏差异中获取到微量电流，借此驱动微观尺度的氨基酸细胞进行加工，制造采集者们所需要的养分。
形状、功能都已经确定，然后就是以基因的方式去进行解读，其实基因这种东西和电脑中的压缩包很像，基因是通过糖类的脱水缩合，压缩包则是通过算法，但从本质上讲是一样的，都是把可阅读信息压缩，便于存储。
当基因发生‘解压’时，实质上也就是在构建蓝图中所设计的生物，基因的隐性和显性就相当于‘是’与‘否’，这点也与电脑智能程序极其相似。
诸如，该类细胞是否可以在这个部分生长是隐性，也就不会生长，给其他类型细胞腾出生长空间。
而这时另一类细胞为显性，就会继续生长，这点上表皮细胞表现的最为明显，为什么其他细胞都会在表皮细胞的包裹之下？这就是因为，在其他细胞为隐性时，表皮细胞仍然为显性。
作为修整基因个体的那只采集者躯体开始一涨一缩的规律运动，渐渐的，从用獠肢爬行的生物体外形，过度成了巨大的球体胚胎，唯一始终不变的是一涨一缩的规律运动。
永续没有进入那种半休眠的状态，而是驻守在球体胚胎的附近，它要作为保险，防止意外的发生。
“你要做什么？”
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永续见到一只采集者微微颤颤的向着它这里接近。
“饿……很饿…还没好么……”
那只采集者无比渴望的凝望着永续，并用獠肢指着那个球状胚胎。
基因修整体的转化比采集者们预计时间还要更加长久，于是造就了现在这样的偏差。
“没有，继续等待。”
“这个你拿去。”
二话不说，永续将自己的一条獠肢斩断，推给那名饥饿的同族，这个采集者也没有过多的废话，没有丝毫犹豫的吃下了这条獠肢，在原地趴下，进入半休眠状态。
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采集者从自己的位置移动到球状胚胎的附近，指望着胚胎完成后能够立即获取到养分。
“思，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此时，永续也快受不住了，它能撑到现在，全仗着它那无可动摇的思维，但这也是有极限的，如果说采集者中会出现饿死者，那永续绝对是第一个，它可连半休眠状态都还没进入过。
“某个环节和我们认知的不相符，造成计划时间出现偏差。”
“是什么环节？”
“养分不足。”
思只简单回复了这段信息，意思就是——目前养分不足，没那么多资源去寻找问题出现在哪个环节。
思考造成永续的养分进一步减少。
“还要等多久？”
永续再次发出询问，可是回复的却是……
“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永续直接在生命场频道内向所有同族递送信息。
“断肢，给同族提供养分，能撑一秒就多撑一秒，必要时，可以牺牲自己作为养分。”
按照指示，采集者们将自己的獠肢同永续那样断开，给予那些已经半只脚踏进死亡的采集者养分。
时间继续流逝，由于没有日月，永续也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但它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思维已经出现迟钝。
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很久，还记得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不知道多少个岁月以前的冰封时代。
“这就是终点吗？”
永续不禁这样询问自己。
就在它意识即将彻底进入模糊之际，一段被截断的獠肢推到它的视野内……
第一百八十四章 建设和寻找
永续站在一处火山岩高地，望着下方那瞭望无际海面上沉沉浮浮的一朵朵‘蜘蛛花’，它们正在借助大气和沸水海洋的温差，源源不断的生产采集者所需要的养分。
“思，之前的事问题出在哪？为什么会和预计时间偏差这么多？”
“具体原因还在寻找。”
“为什么找不到？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个我也想知道。”
思无奈的作出回复，思之前的想法和永续一样，想要找出那个让计划时间出现偏差的问题，然后解决掉。
既然是胚胎成型这段时间和预计时间不一样，那应该就是基因上出现了某些问题，可思排查了整条基因链，都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不仅是思，每一个采集者作为排查者，检查基因都没有发现问题是出在哪里。
要知道，这种全新生物体可是采集者们从最基本开始设计，每一段基因到底代表什么信息，它们都无比清楚，发现不了问题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如果说，思的检查存在疏漏，难道所有采集者的检查都存在疏漏？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采集者全部都没有发现问题？
“……也就是说，这个问题现在是得不到解决了，是吗？”
“看样子是这样没错。”
“那么就先放在一边，接下来我们需要给自己制造一个稳定的环境，到处都是熔岩的环境并不适合我们发展自身。”
“这个整地工程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被挑选出来的采集者爬到自己的任务地点，如同之前的采集者那样开始化茧，改变自身形态。
锋利的獠肢被舍弃，成为了养分素材回归到身体中，当茧逐渐硬化脱落，一根类似植物树苗状的生物从中展露出自己的形体。
生命场频道内浮现出树苗的信息。
“我需要养分。”
不多时，‘树苗’的周围，数条采集者组成的传递链，将‘蜘蛛网’的养分层层递送到‘树苗’那里。
养分放置在那个生物的附近，‘树苗’的根系从地下抽出，将养分紧紧裹住，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向上，是光秃秃的一条支柱，远远看去就像是建筑工地打下的地基，向下根系网络，不断的分岔生长，有着超纤维表皮，即便根系遭遇地下岩浆也不会立刻被焚毁烧焦，遇到蒸汽温泉更是直接无视。
在地表上，这些‘树苗’刚开始生长时，坚硬的火山岩地面还仍然时不时的喷出蒸汽温泉，或者冒出岩浆，就像是大地在无情嘲讽着这些妄图支配它的‘小不点’。
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汹涌喷出的温泉停止了，从地缝中冒出的熔岩也凝结成碳墨色且炙热无比的火山岩。
当采集者们将那些高低错落的火山岩用獠肢破坏运走后，整个工程宣告结束。
“奇怪……”
“为什么这次的时间没有出现问题？”
思满腹疑惑的将视线在‘蜘蛛花’和‘树苗’之间来回移动。
“到底是少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注意到这些的只有思，采集者的计划是井然有序的，有序到计划结束之前，都没时间去思考多余的事情。
永续这边，地基算是打好了，再也不需要担心这附近会不会突然冒出什么高压气体喷流这种危险。
而且，危险消除只是附带，稳定的环境给了它们构建其他类别功能个体，提供了很好的保障，毕竟，也不是每种生物体都像采集者那样身手矫捷，汇集资源构建出来的功能个体就这么被地下突然冒出的气体喷流给烫死，对采集者而言可就只有损失。
一座座蜂巢拔地而起，熟悉的根茎架设起来，一只只采集者被消耗，又一只只重新被孕育出来，安排其他任务。
远远看去，如果打上马赛克，很容易就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座城市。
蜂巢和感温细胞结合到了一起，从而可以获得到生产所需要的电能，尽管很微量，但那已经足够了，利用电解法以及化学置换，永续它们的化学资源储备正在逐步增加。
当然，也不是所有采集者的都会去转化成其他功能个体，比如那些开采岩石，规划测绘，探索新区域等等需要高机动性的个体，因为分配的任务保持原有姿态为最佳，所以这些采集者不会改变自己的形态。
这期间，根茎的架设也发生和之前类似预估时间不一致的情况，同样，也是偏差度极大，好在和养分无关，最坏情况顶多是严重拖延工程的进度。
负责设计基因的思，所组织起来的智能体，也排查了根茎的基因，然而还是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出发生问题的根源所在。
“思，永续又发来信息，问我们时间预估错误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再找不到原因，会影响到后续任务的进行，让我们快点解决。”
“知道了。”
思在生命场频道中继续逐条排查基因，排查的量比以往增多了不少，因为出现问题的种类增加了。
一遍又一遍过后，仍然是查不出问题是出在哪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各段基因的表达没有任何错误或者冲突，这些基因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才对。”
组成智能体的采集者们只感觉自己前方是乌云密布，根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思维广度不输于永续的思，此刻也陷入了困境。
这个时候，某个采集者提出了一个想法。
“或许……并不是基因上出现了问题，而是……其他的什么我们所忽略的部分。”
这个提议一出来，就立即遭到其他同族的质疑。
“按照你的想法，那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影响到个体的成长速率？”
“如果真的有哪个部分出现问题，为什么我们在基因图谱上看不出来？”
……
“停下，它讲的没错，我们真的忽略掉了一些东西。”
质疑被思硬生生打断，它一扫之前的颓废，急不可耐的和永续在生命场频道内构建起联系。
“永续，我找到原因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汇报
“那么，告诉我，原因是什么？”
“是‘我’。”
面对永续的询问，思将自己所找到的答案公布出来。
不过这个答案却让永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
思连忙纠正了永续的错误，重新解释了答案的真正意思。
“不，是我们的‘我’，思维最核心的本质，在我们转化自己形态的过程中，‘我’在其中起到了相当积极的作用，简单点说就是加速了成长。”
“出问题的功能种类在基因上是没有问题的，那是我们手把手设计出来，如果有问题，我们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思一边向永续讲解，同时用信息建立起模型，方便永续能够理解它所讲述的东西，多个功能种类的模型以及它们的基因蓝图被罗列出来，通过不同的颜色相互对照，方便浏览者查看这些功能种类的基因。
“最开始，我们都认为是设计出现了问题，所以一直在误区里徘徊，始终找不到原因，其实如果把这些出问题的设计和那些没出问题的设计形成对比，问题的根源就很明显了。”
接收到思的信息，永续将自己的视角从那些基因蓝图上移开，直接对照那些功能种类的成型体之间存在的区别。
然后，果然很轻易地便发现了出问题的功能种类确实是比其他功能种类少了一些东西，只是它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对不对，所以永续反问。
“你是想说，它们没有脑子？”
没错，出问题的是最开始设计的蜘蛛花还有根茎，而这两个种类，相比较起其他功能种类所缺少的部件，正是大脑这个部件。
对此，思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是的，最开始考虑到要节约养分，而脑子又是相当消耗养分的部件，所以在设计那两个功能种类时，我们把大脑给剔除掉。”
随后，思将自己的发现尽可能缩减又不失详细的向永续讲述。
“我发现，基因链的长度和成长时间呈正比，长度越长，发育时间也就越久，所以微生物的繁殖速度才会那么快，而我们却要耗费比它们多好几倍的时间才能成型。”
“‘我’和意志的力量让这条隐藏在基因链中的规则效用减弱，以致于让我们把‘加速’当做‘常态’，无论是至高意志教导的知识，或者是目前从异星人那里吸收到的知识，都是没有相关记录。”
“这是我们的失误，太过相信那些吸收的知识，如果我们一开始能够换个角度去思考问题，很容易就能发现大脑这个部件在生长时发挥的效用。”
这正是思懊恼的地方，只因为它太过钻牛角尖，不过也正是因为它自己这样的个性，才会干出独闯异星人避难所这种事情来。
关于思最后的话，永续作出纠正。
“不是大脑，大脑只是个载体，更加准确点说应该是里面承载的‘我’，异星人也有大脑这个部件，但是他们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不过现在发现这些也不晚，至少赶在探索星空前发现了问题，绊脚石能够提前被转移走。”
“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思能够发现问题，永续是感到由衷庆幸的，如果这个问题意志得不到解决会怎么样？星际航行的时间会被更加往后推迟，与异星人战斗也会有着一个始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的麻烦。
思的汇报结束，它也想从永续那里获知到一些信息，在之前的忘我的检查中，尽管还连接着生命场频道，可思却已经下意识的忽略了生命场频道内的信息，导致它现在一些事情是不知情的。
“那么你们冲出星球的方案有定论了吗？”
“嗯，已经有了，像地面大炮、钛螺飞升这些都只是节省材料的方案而已，如果目标是冲破星球引力束缚，那确实是用时最短，消耗材料最少的最佳方案，但我们的最终任务是去接引远在异星的同族，那些方案并不适合我们用于星际航行……”
永续不疾不徐地讲述着它们商讨的结果，经过层层的探讨，最终还是拍板了使用和霍古一样的巨构作为登上宇宙的手段。
“所以，你们最终还是决定使用原来的巨构方案？”
思这样反问，当然，这是在问永续它们选择巨构方案的理由，巨构方案可不是说着玩的，采集者可从来没有建造过什么巨构的经验，在现在至高意志绝对不会提供帮助的前提下，建造巨构更是难度倍增。
“嗯，那个方案虽然投入很大，但发挥的效果却是最好的，我们的资源并不匮乏，那对我们来说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以意志的智慧，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意志没理由不去使用。”
思沉默了一会，消化了一会从永续那得到的信息，同时把‘巨构设计’这个提案在脑海中罗列上日程。
“那么战斗模式呢？上次的战斗已经说明了，用原有的方式去和异星人战斗只是在找死，绝对的质量可以碾压性的消灭数量，我们需要一种打破现有常规的发展方向。”
思又继续询问起关于‘强大起来’这个命题，永续它们探讨的结果。
“这个我们已经有头绪了。”
“是什么？”
“异星人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的战斗力量，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去费心思考，直接采用他们的战斗模式即可，能够让意志认真对待，纵使他们输了也是值得我们去学习。”
在说明时，永续将异星人的战舰模型呈现在思的面前，然后又呈现出另一个线条偏圆润的生物体战舰。
不过，后者还只是个概念图，模仿前者外观进行的修改调整，但大概意思，思是明白了。
“问题是他们的模式我们也不一定用得好……”
对于永续它们的这个决定，思仍然是存有顾虑，毕竟那是属于异星人的战斗模式，它们这些模仿者想要那些超越创造者，希望还是太渺茫了。
“即便不能超越他们，至少也要对他们造成影响，总比像之前那样‘废物’的躲起来要强得多”
在永续看来，思的顾虑根本不是顾虑，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打不打得了则是另外一回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集体法
“各位……”
“我们都清楚，这是又一轮新的挑战。”
“虽然因为同族们源源不断的开采，我们与上次相比拥有了雄厚的资本，允许犯错，容许重来。”
“但是你们要记住，这次的难度和上次的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即便是这样丰富的资源做后盾，也经不起几次失败……”
“这次全体同族都会协助你们，不管什么指令都会执行，但与之相对的……小心使用它们。”
永续在生命场频道里，向着以思为首所组成的智能体成员，由衷地告诫着。
“我们知道的。”
当永续如此说明时，思也没有任何犹豫的给出答复。
“我们会小心的使用它们。”
由于是隔着遥远距离进行的生命场交流，思冲着永续的那个方向，无比郑重的微微点头。
随后，不多作犹豫，沉入心神，开始着这场独属于智能体成员的‘战斗’，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它们唯一能够使用的武器，就只有它们所学的知识。
“开始吧。”
思的号令下达，所有作为智能体成员的采集者都陷入了一种近乎‘忘我’的境地，它们在生命场频道内建模，推导力学公式，测算受力方程以及应力作用处理……
所有的信息都紧连着下一个问题信息，似乎永远都是没完没了的问题，但是每一个采集者都知道，这些问题是有数量的，当问题消失的时候，它们需要的‘成品’也就可以新鲜出炉了。
这里，它们活用了霍古当初教授它们处理问题的方法——当一个大问题无法得到解决时，那就把它分割成无数的小问题，当所有小问题全部得到解决，大问题也会在所有小问题被解决的同时不见踪影。
但是这种方法有个极大地缺陷，那就是问题之间的因果关系太过复杂，信息量又是如此巨大，假若其中某个小问题计算错误，几乎是一错错一大片，许多已经得出答案的问题又要推倒重来。
而且，这些错误一般早期不容易被发现，一直到将问题推导到稀少部分时，发现某个小问题无解，那个时候才会后知后觉的注意到那一连串的错误，就像多米诺骨牌那样，一点错，全部错。
再加上是第一次，思它们根本没有经验，于是，它们就这样在一遍又一遍的破解问题和错误重来中进行轮回。
在生命场频道之外，采集者们照常的进行着自己的运作模式，目前没到需要用到它们的时候，反倒是智能体那边，因为耗脑过度，需要大量不间断的养分作为供给，不然下一秒估计就得集体猝死。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思它们的行为并不是毫无作为，蚕吃桑叶，每一次的推倒重来，仍然会伴随大量问题的减少。
或许采集者并不能说得上是有多么聪明，但它们的恒心与决心，却足以让山河色变。
人类古有愚公移山，被作为佳话流传千古，那么采集者的挖陆造海呢？怕是只会作为神话传说去膜拜。
不知不觉间，随着一个小问题的解决，那个困扰着思它们多时的大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智能体所有成员得到解放。
这一刻，包括思在内的所有智能体成员都感觉自己无限逼近‘死亡’，就同前段时间的集体饥饿那样。
不，应该说这次更加接近。
为了尽快解决所有问题，它们一步步的逼迫自己的思维，大脑，身体，会出现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就算它们现在身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只因为它们拼尽全力把那件‘作品’完成了。
螺旋的结构，尖塔形状，底部是无数的触手，有点类似竖立起来的钛螺，但是它并不是钛螺，而是一种巨构，采集者们独立自主设计出来的巨构生物体。
歇息了不知道多久，思这些采集者总算是缓过劲来，它们并没有将这个钛螺编译成基因模板，而是选择直接递送给永续那边。
接着，它们又用相比较之前，短到几乎忽略不计的时间，编译出一种全新的功能种类，也递送给永续。
永续也在接收到信息后开工，思负责描绘出巨构生物，而永续则负责着手创造。
修整出一片区域，大量的采集者搬运着养分聚集到那里，它们开始集体化茧，每一个茧都紧凑的彼此挨着彼此。
没过去多久，茧的外壳随着硬化脱落，留下个如同树桩一样的平台，平台距离地面仅有半米，仿佛大量物质集体消失。
不过如果观察者有透视能力的话，就能发现，那些物质都转移到了地下，成为了树桩触手状的根茎。
又是一对采集者搬着养分自发地登上那个构架好的平面开始化茧，当茧破裂，树桩的高度增加了，而且之前中间并没有缝隙。
采集者们利用这种方法，层层叠叠的建高，和霍古迥然不同的建造巨构的方式，庞大者有庞大者的方法，渺小者亦有渺小者的方式。
一直观察着永续它们的霍古都不自觉地显露出惊异的情绪，它多少能猜出永续这些采集者最终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登上太空，但是却想不出，依靠什么样的方式搭建巨构生物体，它们可没有和霍古相同的能力。
要知道，巨构生物体即便前面有着‘巨构’两字，那也是生物体，生物体是一个整体，单独拿出来就活不成，想象一下，单独把人身体的一部分分离出来，失去供给的那部分人体能够存活多久？
巨构生物体的建造难度就在于在建造的时候，还仍然要维持其整体的生命活动。
采集者们这么做，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衔接部分，由于是细胞尺度上的衔接，基本等同于无缝。
“不过，你们这么做的话，又要怎么解决内在生命系统过于复杂这个问题？”
随着巨构高度的增加，过于庞杂的生命系统会导致最上层细胞得到的养分越来越少，即便采集者可以用‘堆’的方式搭高巨构，可这方面的问题又该怎么解决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做人
材料的强度和体积是呈反比，体积越大，其发挥的效能也就越小，在人体型的尺度上，昆虫一类的甲壳强度也就相当于硬纸板，用不怎么锋利的石刃就能划开。
永续它们不断搭高的巨构，渐渐显露出摇摇摆摆的迹象。
不过，这一切都是被早已料到的事情。
“运输队，把材料搬过去！”
数以千万计的采集者在蜂巢和巨构工地之间组成绵延数里的队伍，流水线一般的将被黏液包裹的物质递送的巨构的底部。
“水，还有水！架设根茎！”
通向海洋的根茎先和蜂巢建立联系，经过蜂巢过滤盐分和杂质，根茎再从蜂巢将水份运输到巨构。
当永续从巨构的生命场那里得到一个信号，它随即便对巨构作出回应。
“资源已经足够了么？”
“既然这样，我允许你们进行下一阶段。”
得到答复的巨构集合体逐渐发生着变化，它的外壁一点点的出现脱落，层与层之间逐步展露出螺旋错位的迹象，高度也在降低，整体细胞密度上升。
三条竖直螺旋的金属条在巨构的外壁上越发明显，这样的结构，材料不变的前提下，强度进一步得到提升。
巨构内部也发生变动，那些杂乱的生命维持回路直接推倒，转变成一种更加直接高效的养分供给回路。
在结构稳定后，高度继续攀升，不过相较于之前，由于密度上升，所需要的材料也就因此倍增，如果说之前每上升一米所需的材料是1个单位，那么结构发生变化话之后，每上升一米所需的材料就是10个单位。
在此之后，类似的结构变动还会进行，所需要的材料单位会从十倍增到百，然后是千、万……
为了满足材料需求，采集者的规模和驻地面积也在巨构建造期间不断扩张，高山会被削平，山脉会被移走，湖泊会被抽干填上。
不知不觉间，巨构的顶部深入到了浓密的大气环境内，厚厚的云层完全将顶部笼罩。
永续知道，到达这个高度后，难度就不像之前那样简单，巨构工程进展完全只能依靠生命场频道来获取，并且，云层内经常由于云层摩擦，时常会涌现出雷电，而金属引雷，所以在巨构的抬升过程中，挨雷劈几乎是件必然发生的事情。
“大风！大风来袭！”
忽然，永续接收到一段这样来自生命场的信息。
不只是从哪里冒出的狂爆气流，猛烈的冲击着正在构建的巨构，本来冥古宙阶段的环境就极其恶劣，普通的风力就已经相当于地球上的台风一类灾害天气，而现在这种大风，风力更是在这之上。
“稳住！给我稳住！”
在狂风中，巨构的摇摆幅度越加剧烈，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倒，在设计之处，思那边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狂风，因为那在星球上根本没有见过，所以也就没有针对性的对这种情况进行巨构的受力分析。
巨构发出了哀鸣，同前段时间的星际战中，那些母舰级一样，它们都达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应力极限。
注定的结果，随着倒塌的过程，云层被撕成两半，空气摩擦带起犹如雷鸣般的尖啸，巨构就这样轰然崩塌，溅起的沙尘好似液体般掀起浪涛，其下方数以千万的采集者，以及作为巨构集合体一部分的无数采集者个体，在倒塌的轰鸣声中殒命。
永续呆呆的愣了半响，忽然想到了什么，流露出极具攻击性的狰狞姿态。
“暝！是你做的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永续立刻就想到了最大的嫌疑者，能制造出这种反常态气候的家伙，除了它们脚下的星球意志，别无他者。
【不及格。】
“你说什么？”
【异星人的攻击和这加强了一点点的风相比，哪一个更强？】
“……”
【你们不想变强了吗？】
【这就是你们的决心？】
“……”
【霍古说你们有着超乎寻常的潜力，我原本还很期待，所以刮了这场风，结果仅仅只是这样啊。】
【真是差远了。】
暝的话就像一记记重锤，轰击着永续的内心，而更加讽刺的是，它居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我明白了。”
“暝，我们会证明给你看。”
简单的谈话，却带着凝重的氛围，全都因为这次的交流是建立在千千万万只采集者伤亡的前提下进行的。
永续将信息重新又递送回思那边，现在这种巨构根本不足以对抗那气候的主宰者，它们需要更加精妙的设计。
当然，还有刚才永续与暝两者间的交流信息。
【这样就行了吧？】
扮演完坏人，对永续它们实施一记‘重拳’的暝，又和霍古建立联系。
“嗯，这样就足够了。”
“后面还要多麻烦你。”
【话说，霍古，你其实没必要这样勉强自己，如果采集者的伤亡实在令你感到不适，我会停下行动。】
“不必了，就这么来，我不介意。”
说不介意是骗人的，暝能够感受到霍古的焦躁情绪，尽管它在努力的压抑。
【……】
感受到暝犹豫不定的情绪，担心暝因为自己而放水的霍古主动予以答复。
“它们希望自己变强，我也希望它们变强，为此怎么样都好，死亡不可避免，它们该‘长大’了，也该习惯了。”
“……或者说，我该习惯了，‘采集者会死亡’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把你拖下水我很抱歉，我不会因此责怪你什么，暝，我没那个资格。”
霍古是人，以前是，现在也是，只要是人就会被所谓感情束缚住，然后由此作出一系列不理智的行为。
本来异星人的事情，它可以采取更加理智稳妥的做法，但它没有，因为异星人屠杀采集者这件事，让它感觉到愤怒，所以它用了最极端的方式，‘战争’作为回应。
从客观上看，这是不理智的，也是很危险的，所以霍古觉得，或许该把‘人’抛弃掉。
【那……好吧。】
【所以你为什么不亲自扮演‘坏人’？太狡猾了。】
暝没好气的抱怨着，确实以暝的视角看来，霍古这么做多少有些损人利己的味道在里面。
“我下不了手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黑暗
幽邃的星空，许许多多的‘光体’高速行进着，它们本身不发光，是恒星的光辉洒在它们那反光度较高的装甲所造成的假象。
它们就是那群从战场中逃离的残兵败将，第四舰队的幸存者，它们中有逃兵，亦有从运民船中成功脱险的难民。
在所有母舰级全部毁灭后，目前，这些战舰都处在逃亡中。
这些战舰使用着脉冲引擎，因此，它们可以加速到极高的航速，能够把还处在化学引擎阶段的霍古甩出几条街，因此霍古没有选择追击他们。
但这也并非意味着，异星人的这趟逃亡旅途，能够顺风顺水……
“目前我们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可是事关重大。”
“一部分的战舰被难民接管了支配权。”
“他们的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触及到帝国神圣不可动摇的法则。”
“没错，即便他们回到母星，那也是下船就会立即被审判的死罪。”
……
军用频道内，那些军方把控的战舰，互相之间进行着加密通讯会议，而这次会议的核心，就是那些将军人驱逐出战舰，篡夺战舰掌控权的难民们，不，这个时候用刁民更加合适。
频道内的对话言辞都很激烈，但无一例外都表达着一个意思——给那些刁民定罪。
频道会议嘈杂了一会，终于，一个在舰队中有足够分量的人物讲话了。
“……你们懂得，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样没意义，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必要过多说明，那样只是在浪费时间。”
说着，这名舰长对于这次会议作出最后讲话。
“轰鸣者级战列舰莱昂号，同意这次对叛逆的审判裁决。”
“突袭级驱逐舰飞掠者号，复议。”
……
“银翼级护卫舰021分队，复议。”
“猎杀者级巡洋舰阿尔忒弥斯，复议。”
一艘艘战舰同意这个决议，在商定好作战时间后，各舰参谋开始拟定针对那些叛逆的裁决计划。
接下来就没有舰长们什么事了，他们的会议已经结束，通讯频道这个时候是参谋们的主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加入进频道。
“诸位绅士，你们聊得似乎很开心啊。”
“玛文爵士？原来你还活着！”
一众舰长们一下子就认出了加入频道的来者身份。
“是啊，我还活着，运气很好，但也很坏，因为一场黑暗闹剧就要在我眼前上演，我很不安。”
舰长们听出了玛文话中亦有所指的是什么。
“……”
“我们只是在依照帝国的法则处理叛逆，仅此而已……”
“没错，我们是为了处理叛逆。”
舰长们有的选择沉默，有的选择辩解，玛文冷冷反驳。
“哦，是这样吗？说谎可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作风。”
这时，战列舰莱昂号的舰长说话了。
“玛文爵士，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明白我们目前所遇到的问题，高尚者活不下去，你可以选择自杀，但你不能要求其他人跟你一块去死。”
“我们是舰长，我们要为自己的船员生命负责。”
“况且，我们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利，是他们自己不懂得珍惜。”
莱昂号舰长的这种说辞，玛文是嗤之以鼻。
“要干坏事就直说干坏事，你之前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怎么现在改口了？”
“选择？别说笑了，就算他们懂得珍惜，结果还是会一样，不是吗？”
莱昂号舰长的脸色一暗，其他战舰的舰长都是如此。
“那么你是打算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么？”
这么说着的同时，仍然被帝国原军人支配的战舰炮口转向，瞄准逃亡舰队中的某艘舰船——这会通讯的功夫，足够这些训练有素的战争机器搜寻并锁定玛文所在舰船的方位。
“怎么会呢？我来只是想问问，我能不能加入？”
舰长们微微一愣，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弯。
“你说你想加入？”
“理由。”
莱昂号舰长直接问，玛文也不废话。
“现在我也是一名舰长，这个理由够吗？”
莱昂号舰长没有立刻回答玛文的询问，而是在舰长席上闭目沉默。
不过，玛文后续的补充，让莱昂号舰长立即动容，那句话中代表的含义太多了。
“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我家兄长是个傻子吧？”
“……好吧，我赞同你的加入，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样。”
权衡利弊后，莱昂号舰长认同了玛文的加入，后一句话是把舰队中那些不认识玛文另一层身份的蠢货话头给堵死。
结束了谈话，玛文幽幽的叹了口气，离开了舰桥。
“玛文，你似乎有心事。”
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玛文被一个认识她的人拦了下来。
“你是……纳夫.罗生。”
“你原来还活着！？”
玛文不禁瞪大双目，按照她得到的消息，她所认识的那个纳夫已经死在了避难所中的那间图书室大门附近。
“这个……有很多原因，比较曲折，总的一句话说就是运气好。”
纳夫挠了挠头，关心的询问。
“倒是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需不需要我帮忙扶你回房间？”
“不用了。”
玛文微微摇头。
“我在想着后面的作战。”
“哦，这个我知道，我听你在频道里讲过，有些舰船被无法无天的暴民抢占，作为帝国的一份子，我们需要为帝国尽一份力。”
纳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展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放心吧，我可是军校里战舰指挥专业的第一名，绝不会让这艘战舰，被一群连专业知识都不达标的敌人伤害到。”
作为军校名列前茅的话题人物，别的他不敢多说什么，但舰桥，绝对是他的领地，即便是现役舰长，在军校的模拟战中，他也胜过不少。
然而，玛文却是露出苦涩的笑容，抿着下唇，将自己的双目埋入发梢的阴影中。
“错了，不是‘敌人’。”
“呃……”
纳夫微微一愣，不禁好奇起来。
“不是敌人，那是什么？”
“是……”
“食物啊。”
玛文转身离开，留下嘴巴微张，久久无法回神的纳夫在原地。
第一百八十九章 瑟琳人
瑟琳，这是诞生与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种族，给自己母星所取得名字，内在含义为——被神明青睐的神圣乐土。
正因如此，这个星球上的智慧种族称呼自己为——瑟琳人，意为‘被神明眷顾者’。
瑟琳人并不是什么友善的存在，他们很贪婪，很残暴，很愚蠢，很……与众不同，无法描述，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就是，他们很特别。
在那个没有历史，还处在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在那个瑟琳人还不是瑟琳人，作为被猎食者遭到猛兽们围追堵截，一点也不特别的时代。
那是个旱季，每到这个时候，瑟琳人就会组织起庞大群体进行大迁徙，迁到有水源的地方，修生养息。
而猛兽们算准了这点，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意味着是属于它们的狂欢盛宴。
这些猛兽很聪明，它们懂得利用地理优势，在驱赶中，把这些大群体的猎物围堵到悬崖边，然后再吓唬吓唬猎物，混乱的猎物自己就会把同胞挤下悬崖，猛兽们只需绕到山崖下，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赢得一顿大餐。
今天也是照常如此，瑟琳人被围堵在悬崖边，猛兽们无比卖力的龇牙咧嘴，尽可能地展现自己的凶狠。
这招很有用，不少悬崖最边缘的瑟琳人，伴随着绝望的哀嚎，坠落到悬崖谷底。
本来应该会就此收手，往年都是这样，但这次猛兽群体并没有停下，因为群体数量增加了，它们还需要更多的食物，也就是更多的瑟琳人坠进谷底。
它们继续着示威，鼓起自己的鸣腮，放出极具攻击性的嘶鸣声。
猛兽的目的达到，瑟琳人群体立刻混乱，又有不少瑟琳人被同族挤下山崖。
可是，发生了预料中事情的同时，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发生了——一只瑟琳人嘶吼着回应那只猛兽的嘶鸣，从混乱的大群体中跳出来。
那个瑟琳人手中持着一块石头，二话不说就朝着那只猛兽的头颅上砸去，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态，那只猛兽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噗！
地上多出了一具尸体，那是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猛兽尸体。
这是挑衅，猛兽岂能容认‘猎物’挑战‘猎手’？
所以最近距离的几只猛兽立即扑了上去，三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手还具备着尖牙利爪，而那个瑟琳人手中仅仅只有一块石头作为武器，瑟琳人很快就落入下风。
受伤激发了狂性，瑟琳人一石头直接把围攻自己中的一头猛兽硬生生砸了出去，砸得头晕目眩，好几次想重新站起来都无法做到。
伤口在流血，那个瑟琳人已经渐渐感觉到死亡的临近，然而，即便是这最后关头，它也掐住袭击猛兽中一头的脖子，用尽自己生命最后的一丝气力，发出远比猛兽还要更加洪亮的嘶吼，回应这些猛兽的敌意。
猛兽没有被吓退，它们知道对方已经油尽灯枯，然而……它们最终还是被吓退了。
就在猛兽们打算将那个倒地死亡的瑟琳人尸体吃掉时，好几只瑟琳人发疯似的冲过去，各自抱住一只扭打起来。
或许，它们是被自己的那个同族‘刺激’到了思维，让它们明白自己并不‘弱小’这个事实。
那一天，瑟琳人从‘平凡’变得‘特别’起来，他们从成了其他东西。
往后的一百万年，由于气候持续干旱燥热的原因，瑟琳人一路从赤道，分两头往星球两极迁移。
这是灾难的迁徙，不过那并非瑟琳人的灾难，是这个星球上其他物种的灾难，无论是它们是猎物，亦或是猎手。
迁徙路线上是一座座耸立的物种墓碑，瑟琳人在迁徙躲避天灾的同时，还扮演着‘天灾’的角色。
瑟琳人登上了星球食物链的顶峰，然后把那些踩下去的物种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已经没有物种能作为他们的‘对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瑟琳人将矛头互相对准自己的同胞，为了争夺狩猎场，为了抢夺雌性人口，为了获取所需要的资源……
渐渐地，部落出现了，以血脉作为羁绊，有着复数人口，把握着一定范围的狩猎场，做到维持人口食物的自给自足。
部落也有矛盾，血脉的羁绊并不能保证和平。
可能是出于维护自身利益，也可能是出于文化习俗上的冲突，亦可能只是由于两个部落之间首领喝醉酒打了起来……总之部落冲突的原因多种多样。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联合必然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就意味着更加安全】
基于这两条公理，在过去的几十万年后，部落之间组成了几个互相牵制的大联盟。
但是竞争和矛盾仍然是存在，只不过从一个个的小部落之间，汇集转嫁到大联盟与大联盟之间。
十多万年后，大联盟之间的竞争达到了一定的烈度，为了更加高效的统合战力，把对手压下去，开始汇集小部落的权利和资源，形成中央集权，然后，‘国’就诞生了。
这段时间里，星球上大大小小的国家出现，然后又毁灭，瑟琳人这段时间里，没正常死亡的人数具体有多少已经无从考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帝国的诞生……
一位年长瑟琳人将书本合上，他已经阅读完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
坐于一旁的年幼瑟琳人，却不乐意的摇着年长者的手臂。
“爷爷，我想要知道的是我们人种的发展史，不是神话故事，我们老师明天要考的，不开玩笑。”
“这就是我们人种的发展史，你不是说，你们老师只要求概述就好了吗？细读的话可是两天两夜都讲不完。”
孙女挠了挠头，嘟着嘴回答。
“后面倒没什么，可，可前面的‘瑟琳人勇斗猎食者’是怎么回事？我好歹生物学的不差，森林保护区的动物也见过不少，它们怎么可能做到‘奋起反抗’呢？”
“你问我，我问谁？”
瑟琳年长者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是前段时间挖掘化石，从地层痕迹中得到的结果，或许是基因突变，亦或者是由于猛兽的过度刺激，造成的精神错乱，都有可能，目前还没有个定论。”
“科学的精神是实事求是，在这个时间段就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从那以后，瑟琳人就变得不一样了，这是事实。”
第一百九十章 （不想名字了）
在一千多年前，某个瑟琳人抬头望向天空，那个时候还是‘天圆地方’的时代，他好奇夜幕的星空为什么到天明的时候便会消失，然后，他去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神职员为他解答了疑问，夜幕是个罩子，罩子上有孔，当夜幕笼罩大地时，太阳只能透过夜幕上的孔去照明大地。
但是这个答案并不能解释星体的运动，这个瑟琳人并非是一个勤奋的人，他一直没主动去寻找问题的答案。
不过所幸，他儿子是这样的人，这都拜他那个满腹疑问却又懒得去寻找答案，只能在自己孩子那里絮絮叨叨的父亲所赐。
那个时候，玻璃已经普及，瑟琳人的第一架天文望远镜问世。
首次发现了各类星体的真面目，太空中那光怪陆离的景象震慑着当时所有的瑟琳人，他们首次窥见了隐藏在面纱下的一丝真容。
渎神者——当时教会将这些天文观测者冠以这样的称号，并予以审判。
一个瑟琳人，靠着一架天文望远镜，打开了一段兵荒马乱的历史，也打开了自己同族们的眼界。
教会的时代过去，新的时代来临，守旧与约束被扫除，革新与机会催生出了资本，大国的时代到来，各种在教条压制下的技术得到开发，新兴技术产品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层出不穷。
由钢铁打造的巨轮，乘风破浪，做到了那些帆木船所无法做到的事情，完成了首次环球航行，证明他们所处的大地也是星空中那些星球一样。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瑟琳人中就冒出了这样的一个疑问——在天空中那些繁多的球体中，是否也有一颗和他们一样的‘世界’呢？
瑟琳人第一次有了‘外星人’的概念。
随着电与磁的的技术得到发展，雷达、无线电通讯、计算机等技术产物相继问世，他们开始了各种宇宙无线电的监听行为。
结果很明显，什么都接收不到，只有那场宇宙大爆炸留下的杂音。
瑟琳人怀疑了，他们怀疑‘外星人’是否真的存在，而另一部分瑟琳人则在坚信着，认为外星人的技术还没有发达到可以使用无线电。
大国时代，瑟琳人没有太空技术，因为那个时候国家与国家之间冲突频繁，各国首脑都把视线放在了各类武器上，没有什么心思去做这种初期基本就是在砸钱的深空探索，一直到帝国时代。
帝国时代，前所未有的凝聚力，火箭、卫星、载人航天、太空站、轨道城……瑟琳人一步步的挑战星球束缚，并一次次的冲破它。
过去了长久的时间，技术终于积累足够，瑟琳人造出能够深空旅行的探测器，踏着精心计算好的路线，节约每一点燃料，利用引力弹弓，横跨星球间的遥远距离，登陆上距离瑟琳最近的那颗星球。
仰望星空那么就，瑟琳人依靠着机器的力量，终于见到了他们想要拜访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望无际的荒芜，别说外星人，连一点植物都没有。
这无疑是一记重拳，重重的打在那些坚信外星人存在的瑟琳人脸上，帝国舆论中的笑话。
直到……
“所长，您说您要修改轨道参数？”
那个对探测器进行远程遥控主任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为什么会听到自己所长要求自己干出这种事？
“我说修改就修改，哪那么多废话！”
通讯器那头的所长不耐烦的斥责起来，并没有那个闲心去向这个主任解释修改的原因就挂断了联系。
主任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去推导原因，然后他想明白了——坚信地外生命存在的这一派正在势微，目前星系内只剩下一颗行星还没有探索，可按照之前那些星球得到的数据，探测器将要探索的那颗星球，是一颗并不适宜生命生存的冰巨星。
或许所长是担忧，在这次注定的失败探索结束后，他们帝国航天所会被元首解散，所以人为制造一次航天意外……
在换班的时候，主任抓准时间，找了个理由支开操作间里的那些操作员们，迅速修改了探测器的行进路线，按照所长指示的方位进发。
为了避免追究责任，主任编写了破损报告，谎称遭遇了小体积陨石，探测器被撞出了预定轨道，并且已经失去控制。
就在那之后，过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主任被自己手下给出的一份数据报告给整懵了。
探测器的前方多出了一个星球，一颗被冰雪覆盖的星球。
满腹疑问的主任，在看了关于这颗星球的数据后才明白过来，那不是冰巨星，而是另外一颗并不被注明在他们星系地图内的陌生星球……
再然后，他们发现了星球上那洁白地标上的一个个‘蛀洞’，白烟从这些‘蛀洞’中升起，显示着这些蛀洞和外界的温度差异。
原本看到又是一颗冰封星球而有所失望主任来了兴趣，按照他的经验，这种‘蛀洞’地形很明显是冰层下面存在热源的表现。
主任好奇了，反正探测器也是要被放弃的，那不如就发挥一下余热，看看这个星球的结构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
经过几次校准，探测器直坠向星球地表，然后是减速伞打开，减缓下坠速度。
由于那次的谎报，主任不敢指挥打开逆向推进，探测器就这样在巨大的浪花下，一头扎进了水中。
如果速度过快，那么液体和固体其实别无二致，减速伞很显然起不到足够的减速，水面相对于探测器来而言，也近似于固体一样。
探测器将近一半的体积成了破烂，还多亏了当初要应对恶劣环境作出的设计，让现在的探测器至少还能保留下观测以及递送信息的能力。
在那之后，瑟琳人发现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地外生命。
一只只还是‘葫’姿态的采集者们辛勤的劳作，供养那些复制出它们，早已抛弃‘忠诚’的背叛者们。
一个忙忙碌碌的小社会。
第一百九十一章 归家
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吃着让自己良心备受谴责的食物，以军人为主导的原第四舰队，终于抵达了他们的母星——瑟琳。
无数第四舰队的船员，就已经趴伏在显示器下，热泪盈眶。
【这里是第四舰队，目前距离母星95个凯文单位，舰队多艘船只存在破损，请求入港紧急维修。】
【进站请求被接受，航道净空，请实时提供舰船坐标，以免偏航，完毕。】
简单的汇报过后，在星环外侧浮动的星际浮标像白炽灯那样亮了起来，被无形的磁场校对，笔直排成一列，自最外侧到星环闸门，律动闪烁。
巨大的钢铁闸门缓缓开启，露出星环的内部空间，那是足以塞下一艘母舰级战舰的巨大容积……
一大群船员从战舰上涌下来，犹如发狂的丧尸潮，即便这样造成了踩踏事故，也一点也不在乎，包括受伤者本人。
“终于到家了！终于到家了！我终于回来了……”
刚从战舰上下来，还不等适应引力的变化，就迫不及待的趴下，不停亲吻着星环内部的金属地板，同时还在泪流满面。
也有一些船员，先是开始傻笑，然后还没几句话的功夫，表情就忽然凝固，开始不停的痉挛呕吐，瞳孔涣散，嘴里还不时念叨着。
“…我…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怎么会呢……”
在船上，他们是被环境压迫的野兽，回到了‘家’，他们才从‘兽’变成‘人’，‘兽’看来理所当然的一些行为，是‘人’所不能接受的。
星环的工作者不知道这些船员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的行为反应，但他们却知道这种时候最应该做什么，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
没过多久，一大堆呼啸而来的车子，不管有没有发疯，只要表现的行为异常，二话不说捆绑拘束，一并装车带走。
待混乱的场面结束，玛文和纳夫还有那些舰长一类的战舰高管，这才从战舰上下来。
他们相较于之前那些船员，没有异常，面色正常，步伐稳健，没有一点异状，和刚才那些船员形成鲜明的对比。
正是这样鲜明的对比，让星环的工作者们都不禁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造成了那样的异状。
不过，工作者们没理由也没权限去扣押这些战舰高管，所以只能把疑问压在肚子里，慢慢自己淡忘。
“我想大家都应该清楚，那件事公布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一直沉默寡言的并行队伍中，终于有人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气氛，这人赫然便是上次频道开会的莱昂号战列舰的舰长。
他之所以会开口，并非是为了让并行队伍的气氛更加融洽，而想要打破沉默，是为了避免在之后的战后报告中，有蠢货把那件事写在报告里。
虽然，他本人是不认为正常人会干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但疯子的话就难说了——刚才那些船员的反应，让他提了个心眼。
“你说这个没意义，那些船员都是知道的。”
玛文接过了话茬，此时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仿若一个在沙漠中求生的遇险者，走几步路都感觉快要倒下的样子。
“他们知道的只是‘吃’的部分而已，我想你应该懂我说的是什么，玛文冕下。”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爵士，当不起‘冕下’的称呼。”
“呵，如果元首的妹妹都当不起这个称号，那还有谁当得起？”
对此，玛文没有再多说什么。
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并行队伍中，那些还不知晓玛文另一层身份的舰长瞪大双目，呆呆的盯着这个体态憔悴的雌性瑟琳人，就像是在打量着洪水猛兽一般。
没办法，这层身份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
但同时，他们那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下来——是啊，就连元首亲人都和我们是共犯，那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不少人一直紧绷的面容浮现出些许松懈。
到了轨道电梯，经过那里的安全检查，玛文他们终于从太空回到了地面。
感受着来自星球的引力，这些过惯了宇宙失重生活的瑟琳人，此刻不仅没觉得有什么拘束，反而情不自禁的升起一股‘心安’的错觉，仿佛多年漂泊在外的游子，终于回家，扑倒进母亲的怀里。
“哈，回来的感觉真好，是母星的空气。”
纳夫长出一口气，再深呼吸，像痴汉那样，拼命且贪婪地呼吸着故乡的气息。
“那么就此分别吧。”
“再见。”
“有空可以去我那里喝几杯。”
“有时间会去的。”
舰长们相互之间寒暄几句，告别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搭乘着飞车离开。
唯独剩下纳夫和玛文。
“你为什么还不走？”玛文问。
“喂喂，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很担心啊。”
“要不……我送送你？”
纳夫这样提议着，再怎么说，把一个心灵遭受打击的雌性同族丢在一边，自己回去，实在是有违他的绅士准则。
“不用了，我有人接。”
说着，玛文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当指针恰好越过一个刻度后，异状发生了。
两人的上方陡然间出现了一个阴影，这个阴影迅速扩大，当阴影完全成型之时，纳夫认出了那东西的真面目，赫然便是一艘浮空艇。
一个人影从上方坠下，直接砸在了玛文的前方，一身兵王番队特有的装甲覆盖其表。
玛文道出了来者的身份。
“兄长，你迟到了。”
“别这么说，我难得抽空出来接你，你要知道，我平时可是很忙的。”
“不，是你太过懒惰了，你应该整个母星日都在工作的，那才是辛苦。”
“……你是有多渴望我被累死？”
元首也懒得理会玛文，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他的目光移到了一旁的纳夫身上。
“你小子……我记得是安诺拉那丫头的未婚夫吧？”
“是的，元首！”
纳夫敬了个军礼。
“很好，是个好兵，你的事情我记住了，感谢你这次能够保护令妹。”
“为帝国服务！”
第一百九十二章 游子
待那艘巨大的浮空艇走远，纳夫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他轻叹了口气。
“大麻烦总算走了，那么我也该回去了。”
纳夫设置好目的地后，叫住了一辆飞车。
飞车的速度很快，毕竟是在天上飞行，不是在地上跑，考虑的摩擦力也是空气摩擦，阻力相当小。
没一会，纳夫的实际位置就已经移动了数个经纬度。
车内的气氛很沉闷，只有司机在吹着口哨，纳夫则是一言不发，经历了那种事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喜笑颜开，他会有这种反应实属正常。
似乎是觉得这趟行程太过无聊，司机打开了音乐开关，一曲轻柔婉转的女音回荡在车厢内，渐渐地，司机哼起了小曲。
“现在母星流行这种音乐了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纳夫开口了。
“客人，您不喜欢吗？要不我换一首？”
“不，很好听，我只是问问，我离开母星已经有段时间了。”
纳夫还记得，他离开母星的那个时候，正在流行的是那种激昂澎湃的音乐，听着能让人热血沸腾。
他莫名升起种一切物是人非的感觉，明明才离开没几年……
“呵呵，听得出来，一般叫‘母星’的基本都是你们这些上太空工作的人，也就是搞不明白‘母星’和‘瑟琳’到底有什么区别，非要特别叫‘母星’。”
司机爽朗豪迈的大笑起来，然后，他回答了纳夫刚才的问题。
“这首歌是最近火起来的一名歌手，叫……”
“呃……我向来觉得哪首歌好听，就收录起来，还从来都没用心去关注过歌手是谁，别介意哈，粗人，粗人。”
司机由刚才的爽朗，转变成尴尬的讪笑。
“没事，我回头自己上网找找。”
纳夫微微摇头，和这样的人聊天，他阴郁的心情也好转了不少，只要别回忆就行。
“话说，你要去的地方是‘底部’吧？你住在那个地方？”
“嗯，算是吧。”
“真是有钱啊，难不成你是哪个高官或者大富豪的子弟？”
之所以会有此一问，是因为瑟琳现在的住民结构，越是接近下层，所需要购买的住房价格也就越贵，物价也越高，当然，还有优厚的服务和区域福利。
“不，我只是个小人物。”
纳夫扯了扯自己那脏兮兮的衣服，尤其是胸口上的那张铭牌。
“看到了吧，一个前线清洁工，专门清理和维修战地设施，比如机枪炮塔一类的东西，是脑袋别在腰间的工作，更主要的是不会有加官进爵的机会，功勋也少得可怜，你认为哪个高官或者大富豪会傻到让自己的孩子去干这种活计？”
“那倒也是……”
司机瞄了眼纳夫亮出的那张铭牌，上面写着‘第7-10编号前线清洁工4568号’。
也不能说，住在底层的就必然是达官贵人，毕竟，那些达官贵人也是需要有人为他们服务。
类似的事情，司机碰到过不少，一些住在底层，不满足于现状的人，想要通过军队的功勋制度加官进爵，而走关系奔赴战场。
想到这些，司机就不由得微微叹息。
“唉，生活安稳不就好了吗？要知道，就算是底层最穷困的人，资产在上层可都相当于一个大户人家，就算底层物价贵，但有区域福利，至少也能保证衣食无忧，何必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如果就因为贪生怕死就安于现状，那么我们瑟琳人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司机询问着纳夫所谓‘前线’是个什么样子，纳夫也从司机这里，了解母星在自己离开之后所发生的变化，两人就这么插科打诨的聊着，再加上甜美可人的音乐，这趟行程倒也不嫌无聊。
很快，飞车就来到了纳夫设定的位置。
【抵达目的地上方，开始下降，请系好安全带，以防突发情况】
随着飞车内响起的电子音，都不需要司机有什么操作，就开始自己下降，在纳夫看来相当的智能化，他离开母星的时候，基本还是需要司机手动操作。
飞车的下方是一条巨大的深谷，弯弯折折一路延伸看不到尽头，宽1593米，这深谷是建筑物构建而成的，纳夫他们目前这条还是规模小的，像瑟琳的‘主干道’那种巨大沟壑，一路延伸到星球的南北两极，即便是地球上最大的峡谷与之相比，也好似巨蟒和蚯蚓间的差别。
下降过程中，逐渐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飞车，越是下降一个层次，数量就越是飙升。
以致于到了一定的深度，形成了车水马龙的景象，即便是在空中飞行的飞车，也不得不顾虑堵塞问题，需要红绿灯来协调交通环境。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纳夫这样想着，不过对于交通堵塞问题，他并不担心，下降到更低层次有专门的航道，这条航道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好了，我们到了。”
车门打开，纳夫从车上下来，司机又叫住了他。
“小哥，能给我评个分吗？最好是五星好评的那种。”
“嗯，好的。”
拜别了司机，纳夫循着记忆，踏着他当初离开的道路往回走。
底层的环境，既开阔又美好，像仙境一样，鸟语花香，街道和自然完美的融洽到一起，不显突兀，男的高大帅气，女的靓丽多姿，时尚且干净的衣服，即便是街道上的垃圾桶，却连异味都没有。
倒是纳夫那肮脏的前线清洁工形象，在这种环境下反倒急剧被凸显出来，引得那些低层人目光聚集，窃窃私语。
步行一段距离，纳夫终于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前，他按下了大门的扫描装置。
【身份确认，准许进入】
大门缓缓打开，纳夫走入庭院，然后向着住宅大门走去。
就在他准备敲门之际，门后响起了争吵。
“呜呜呜……”
“行了，别哭了，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另一个男音响起，听语气似乎很焦躁，但又在努力克制。
“不哭就能让纳夫回来了吗？”
“我当初就不让去，你偏偏要一意孤行！说什么为了他好！现在你满意了吧？我们的儿子没了！”
“你说怎么办？怎么办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久违
久违的声音让纳夫内心微微一颤，他努力的平复了一会心情回归常态，他并不想以那么没出息的样子去见自己许久不见的二老。
推门而入就是一条走道，走道的尽头就是客厅，两侧陈列着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珍藏。
不过，如果随便拿出一件珍藏到黑市去卖，就是一笔上层人需要两代人才能花完的巨额财富。
这是一种无形的炫富，也是一种测试，纳夫记得自己父亲这么教育过他，如果来客能够认出这些藏品的价值，要么是专精于那个领域的专家，要么涉猎领域广泛的人才，都是值得结交的人物。
如果看不出来，除非对方属于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躲在实验室里的研究型学者，否则就属于那种不能够深交的类型，注定走不到一个圈子里。
正门关上没多久，就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蜘蛛型机器人，这是纳夫他们家的管家，在纳夫家里，这个蜘蛛型机器人的定位囊括了管家、保姆、厨师、警卫等等职位，这也是纳夫家相对于其他的高官子弟，显得如此冷清的原因。
【少爷，欢迎回来。】
蜘蛛型机器人友好的挥了挥还缠着抹布的一条长腿。
“嗯，管家，你辛苦了。”
纳夫点了点头，作出了回应。
关于这个蜘蛛型机器人的来历，是纳夫在进入到军校后，从档案室中了解的。
地面作战体最初的个体，但作战体的定位是超越兵王番队，在实战中这个最初个体并不能发挥到那种层次，所以被定性为失败品。
秉承着‘节约’的原则，这个失败品被纳夫的父亲要回去改造，成了家用机器人。
不过，失败品是和兵王番队进行对比，它的效能相比起一般的瑟琳人，已经是相当恐怖，那些胆大包天的劫匪，谁家都敢劫，就是不敢去劫纳夫他们的家族，家族势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那所谓的‘失败品’立下的一次次恐怖的威名。
和管家错身而过，纳夫向着客厅走去。
“呜呜呜……儿子啊，是母亲对不起你，当初母亲态度应该更加坚定一点……”
“都怪母亲不争气，信了你父亲的话，要不然你也不会，母亲好后悔啊……”
“呜呜呜……”
越是往里走，哭泣的声音就越大，当纳夫步入客厅时，便见到二老，一个坐在沙发上，盯着手中的相框愣愣出神，泣不成声，另一个则是面朝落地窗外的院子。
因为是背向纳夫，他并不知道自己父亲此时是个什么反应，不过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他的父亲现在很愤怒。
对于擅长控制情绪的人来说，像这种情绪的表露是非常少见的，纳夫从小到大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亲兄弟，也就是纳夫的舅舅为了利益背叛了家族，与敌对家族联手，第二次是曾祖父逐渐病危逝世，而父亲却只能在一旁无能为力。
现在，是第三次了。
“那个……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子凝固起来。
那名略显苍老的雌性瑟琳人，一把上前紧紧抱住了纳夫，名为‘母亲’的个体布满泪痕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越抱越紧，不过好在是妇道人家，像那副这样投身军旅的人还是没什么影响，不过，如果换成是另一个人，那就不同了……
啪！
纳夫的肩膀被扣住，被紧紧地扣住，再看自己父亲的眼神，就像是想要钳住死神的咽喉一般，生怕死神再把自己的儿子重新给带走。
然而，这对于纳夫是体验极差的。
“嘶……”
纳夫倒吸了一口凉气别看一边是抱，另一边是手掌扣，实际上自己目前用出的力，还没自己父亲的十分之一多。
“老爹，快松手，我肩膀要掉下来了。”
看着纳夫龇牙咧嘴的讨饶，纳夫的母亲怒瞪向自己的丈夫，大有一言不合要动手的架势，对方这才悻悻的收回自己的手。
纳夫的父亲重新恢复成那个支配自己情绪的男人，他第一时间便对纳夫升起了警戒的心态，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纳夫，再过几天就是你和安诺拉公主结婚典礼，你想在哪里举行？”
“呃……”
纳夫的表情凝固了，他不是笨蛋，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只有那些蠢到无药可救的人才会没有丝毫涨进，很显然，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父亲，你在怀疑什么？”
被自己的至亲怀疑，绝不是什么令人感到高兴的事情，都是一家人，纳夫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接到的情报是，你和你所属的兵王番队，以及数支其他兵王番队，战死在避难所藏书室大门附近，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你能从那种战斗中存活下来的解释。”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凝重起来，‘管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客厅里，尽管它是在若无其事的做着扫除，但经历过军事训练的纳夫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性。
“你想做什么！”
“纳夫，你别怕，躲到我身后，有母亲在，他不敢动你。”
纳夫的母亲挡在了纳夫和自己丈夫之间，犹如护犊子的雌兽，这个女人并不清楚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敌视刚刚归家的纳夫，但她是母亲，纳夫是她的孩子，她绝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险而坐视不管。
纳夫倒是想明白了，自己父亲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他从玛文那里了解到了兵王番队的惨剧，也由此知道了导致番队集体覆灭的罪魁祸首，是一只仍未确定个体外观，可以便形成瑟琳人的怪物。
试着想一想就能明白，自己的儿子战死沙场，是被一个可以变化外形的怪物杀死的，现在儿子又确确实实的回来了，出于绝对理智考量的话，会怎么想？
或许‘儿子’并不是儿子——这样一个想法就出来了。
然后，就是复仇，作为一名有着血腥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在杀死自己儿子的‘仇人’出现时无动于衷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造化弄人
“父亲，如果我说，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入那个你托人安排的兵王番队，你会怎么想？”
纳夫无所畏惧的和自己的父亲对视，这换作以前是不可想象的，纳夫从来没有一次能够在这位第二舰队司令面前这么硬气过。
纳夫的父亲皱着眉头，他对于纳夫给出的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如果所言如实，就代表着那个一直不敢忤逆自己的儿子开始学会怎样真正的长大。
“详细说明，我想知道前因后果。”
“那坐下说吧。”
众人落座，旅途劳顿的纳夫直接无力般的陷进沙发里，他回忆着在异星的一切，缓缓向二老说明。
“那个时候……我才刚刚抵达殖民地没多久，还没熟悉那里的路况，”
“然后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是一样刚来到殖民星没多久，他叫约翰，也有一封介绍信，不过是介绍到前线清洁工的。”
“很偶然的机会，我们坐在了长椅上，当时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在知道我和他一样都是介绍过来的，认为我和他一样，都是被分配到前线清洁工那里。”
“他向我抱怨着制度的不公，卑微的人将一辈子都是卑微，高贵的人世世代代都是高贵，所谓的高官子弟，精英阶级，不过是站在父辈建立起来的摩天大楼上，俯瞰着众生芸芸，然后再嘲笑他们的愚蠢，如果他们的位置调换，那么他们也只是大厦下的蝼蚁，没有什么可值得赞许的……”
这时，纳夫的父亲已经没了刚才的那种戒备，他大概料想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真是反动的言论。”
“是啊，很反动，我当时可接受不了这种说法，按他所言，那我所有的努力岂不是劳而无功的废物行为？”
纳夫接过话茬，继续说明。
“我作为军校指挥系第一人，我的骄傲接受不了他那种说法，于是我们打了个赌，就按他的说法，调换了介绍信，我坚信着，凭我的能力，重新爬升回自己的地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像那种整日怨天尤人的家伙，很快就会落回该属于他的位置。”
“然后我才发现，我的想法到底天真可笑到什么程度……”
“那个叫约翰的家伙确实说的没错，像前线清洁工这种底层中的底层，怎么可能有机会爬上更高的位置，亲临前线，装备属于民用品，完成任务得到的功勋量几乎忽略不计。”
“而他呢？当我和他再一次联系时，那家伙已经成为了兵王番队正式队员，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对此，纳夫的父亲视线变得飘忽，要说问题出在哪，那当然是他，为了给自己儿子走条捷径，能够尽快升入帝国话语阶层。
当然，这条捷径之所以会那么好走，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纳夫的能力，否则诺雷将军那样出了名的老顽固，又怎么会同意出面？那可是在拿他的名誉做的担保。
“也就是说，在兵王番队中死掉的是那个约翰，你当时在前线清洁小队那里，所以躲过了一劫？”
纳夫的母亲再一次确认道。
“是的。”
纳夫点点头，继续说明。
“说实话，我并不怨恨那个叫约翰，不是因为他顶替了我，让我得以躲过了一劫，而是我亲身体会到了来自底层阶级的艰难和危险。”
“一直以来，我认为，舰桥才是最麻烦的地方，面对着复杂的数据，还有各种敌人制造的麻烦，不知不觉中就开始轻视那些，被我们这些‘执棋手’操纵的‘棋子’。”
“现在，我终于明白您当初为什么会和我说‘根本就只会打游戏’的原因了。”
纳夫十分郑重地自己的父亲微微低头。
“那么后来呢？我没记错的话，整个星球后来都被第四舰队给……”
“是的，被第四舰队的歼灭轰炸，打成了一颗熔岩星球，不过他们计算的很精确，殖民地的避难所并没有遭到波及。”
“那个时候，逃难的人流太庞大了，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谁都想要活命，有权利的人获得了优先登船名额，于是就演变成了地位越低越晚离开的情况，像前线清洁工这样的角色，当然是只能指望末尾的那些名额。”
纳夫的父亲再次皱起眉头，问。
“你为什么不向那些殖民地高层说明自己的身份？”
纳夫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我说了，他们会信吗？”
“我曾经因为忍受不了前线清洁工任务中那烦人的噪音，向信得过的人主动暴露过身份，但换来的却是无情的嘲笑，父亲，在没有任何证明自己身份东西的前提下，那些殖民地高层相信的概率有几层？”
答案很明显，一层都没有。
“不过我也因祸得福，因为那艘承载殖民地人口的母舰级被敌人盯上了，我之所以能活着回到这里，恰恰是因为上的登陆艇属于后班次。”
“然后，我就辗转登上了非母舰级战舰，踏上回归母星的航程。”
涉及返航的那次‘黑暗’事件，纳夫没有说，不光是因为他说不出口，更主要的是，他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认为自己是个‘食人魔’。
“另外，父亲你还没得到消息吧？”
“什么消息？”
“就是玛文针对异星怪物的研究发现，她开发出了一种探测器，可以精准辨别怪物是否存在于附近，所以那种可以变幻成瑟琳人外观的怪物，其实只剩下战斗能力算是一种威胁，这点我相信在足够火力下，应该翻不起什么大风狼。”
纳夫的父亲点了点头。
“这次你是和玛文一起回来的吧？嗯，算是你保护她？或者她保护你。”
“我好歹是受过军事训练的，怎么可能还需要一个搞研究的学者来保护。”
犹豫了一下，纳夫回答道。
“勉强算是我保护她吧…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和我在同一条船上……”
“那你觉得玛文怎么样？”
自己父亲着种突然的言论，差点没让纳夫吓得喷场。
什么叫觉得怎么样？
“……老爹，你是不是想抱孙子想疯了？先不说我和安诺拉的婚约，玛文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认为那个女人像是会安静下来生孩子的人吗？”
纳夫的父亲摇了摇头。
“也是，你小子还配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