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终幕之夜
弥昂拽着玛丽卡的手，疾步穿过剧院的后方廊道，在打开后门的同时，远方天空中一道雷霆炸响，隐约带着些深邃的墨绿色，弥昂的步伐顿时一滞，凝重地看向天空，潮湿的空气开始让人不适起来。
“怎么了。”感觉到弥昂的不自然，开口问道。
还没等弥昂答话，另一个声音抢先开口：“因为他在怀疑去哪更安全。”
尚-保罗从雕塑投下的阴影中走出，弥昂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手放在剑柄上。
“不用那么着急呀。”尚-保罗笑了笑，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你找来的帮手不错，妨碍了一部分的火箭，可惜那些矮人的人手太少了。”
“火箭？”弥昂联想了一下见到过的地狱风暴火箭炮。
“老鼠们的玩意，我只要求能打到云层里就够了，所以制造起来也不用多费劲。”尚-保罗感受着远方蔓延而来的极轻微浑浊魔法之风，“我想你应该对我的恐惧毒素印象深刻。”
“那东西对现在的我没用。”
“没错，而且卢克修斯也觉得恐惧对制造混乱的效益还不够，因此这次我们用了相反的方法。”尚-保罗笑道，“卢克修斯在伯爵宫廷里制造混乱的时候，也用了点这东西，同时在你的朋友抵抗它的时候，从你朋友那了点血，或者说，一些英勇无畏的东西，只不过在亨肖教授和次元石的帮助下，卢克修斯把它扭曲成了更无拘无束的一种感染，你原本想在下水道中阻截住，成功了一部分，但那里只是运输的一道途径，那点毒药在地下水中只会稀释在瑞克河中，所以最后鼠人们是用火箭连带着次元石一起发射进云层里，利用次元石的力量混合着雨水一同降下。”
剑光闪烁，尚-保罗眨眼间退出了十步，弥昂的一剑只轻微划破他的袖口。
“看来我真的惹火你了，不过别那么急着开战呀。”尚-保罗有恃无恐，“你现在杀了我，卢克修斯立即就可以试着收回我的力量，我不知道之后你们胜负属谁，但我保证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成，要试试看吗？”
“要动手吗？”伊岚没有劝说弥昂冷静，只要弥昂决心动手她会立即予以支持。
“之后会怎样，如果按你计划之后会发生什么？”弥昂知道他要尽快下决定。
“唔，你的盟友们其实做得不错，很多火箭应该来不及发射，剩下的大多集中在旧城区，随着药效的作用，对意志不够坚定或者缺乏外力保护的人而言，他们会被次元石与毒素影响逐渐失去对一切的畏惧心，法律、道德甚至死亡风险都不会成为阻止他们的因素，努恩吸血鬼的传言，犯罪家族的影响，猎巫人的行动，此前种种早就让人们心底积蓄了不安，而现在他们可以无所畏惧地发泄出来了，他们可能会肆意妄为地做自己曾经不敢做的事情。”尚-保罗叹了口气，“真是遗憾那些火箭没来到这边多点，我可想看看那些贵族与传教士们心底藏着些什么了。”
“这就是你的毁灭倾向，你觉得这样覆灭的努恩能满足你的复仇欲？”
“也许吧，但我觉得在你的插手下这也可以是一场试炼，如果努恩的人们心中没有过度放纵的欲望，或者努恩的底层不觉得自己的痛苦是该向他人释放的，没人引导这种洪流，或者努恩的宗教骑士与保持理智的士兵们能压制那么多人让努恩不被付之一炬，那也证明了我的失败，否则就让他们毁灭吧，想以此打个赌吗，巴托尼亚骑士？”
弥昂深吸口气，猛地将剑放回了鞘中。
“快到落幕了，希望最后的一点时间我们能勉力合作。”尚-保罗鞠躬致意。
“你允诺让一些人得到权势与地位，看来也只是个谎言，那另外的承诺呢，我的复仇？”一直被弥昂拦在身后的玛丽卡忽然开口。
尚-保罗的面色微变，他长出口气后道：“以我们的契约为证，那必会得到实现，而我还会保证你的安全，即使是努恩会毁灭也是如此，请允许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吧。”恭敬地有些不得体了。
“弥昂，答应他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知道弥昂会拒绝，玛丽卡抢先开口。
弥昂认真凝视着尚-保罗：“如果你敢越界……”
“契约会让我毁灭的。”尚-保罗行礼走上前，与弥昂擦身而过。
弥昂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因此他只是抑下杀意离开。
两刻之后，正在烦闷地咀嚼着一块糕点的卡特琳娜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刚才奥兰多正和她一起享用晚餐，一部分演员也会出席，可惜的是男主角好像没有亮相，但女主演则备受欢迎，这似乎让伊曼纽尔不太高兴，而她只是感觉那位女演员似乎没有舞台上那般动人，不是不够美，但感觉缺了点什么。
奥兰多倒是不感冒的样子，只是在一旁奋力消灭了一堆烤肉，这让卡特琳娜欣慰了点，正当她想继续聊会的时候，奥兰多被一个骑士装束的人拖走了，只留下一句无论接下来发生多惊讶的事都不要表现出来，她追出门的时候就再没看到人影。
***
维伦娜女神的神殿外，被暴雨折磨着的守卫士兵不断擦拭着低落的雨滴，就在刚刚来自努恩大学的急令再度调走了一队宗教骑士，这让剩下的守卫压力更沉重，在他们不留意的时候，一片阴影从围墙高耸的阴影下渗入。
“我猜你对这里足够熟悉，能找到人帮助你。”阴影展开，尚-保罗与玛丽卡站在神殿一处长廊门旁。
“女士，原谅我。”玛丽卡的手抚上雕刻着天平与剑的门扉。
“那我们就此别过了。”尚-保罗准备离去。
“你说你想毁灭努恩，但又认为维伦娜神殿足够安全，这不矛盾吗，还是你心底觉得自己不会成功？”
玛丽卡没有等到回话，暴雨与风中她也觉察不到对方是否已经离开：“那么，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她叹了口气，接着转身拉开门。
尚-保罗穿行在雨夜中，回忆起最后的对话，还有踏入维伦娜神殿范围的时候，尽管只是围墙，但他依然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但今夜是混沌力量站上风的时刻，他不知道自己是能够坦然面对还是混沌的力量让他无所畏惧，但他觉得答案已经不远了。
时间卡得恰好，回到准备室的时候尚-保罗没有看到弥昂，但他很相信弥昂会陪他把这幕戏演到最后发难的时刻，因此他并不着急，只是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衣饰后准备登台。
观众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席位，经过一段晚餐和休闲，观众们已经有精力看完最后一段戏，有少数两三名官僚收到了一些小骚乱的消息，在下属保证不会影响到这侧后就被放任处理了，毕竟努恩旧城一年到头也总会也那么几次。
卡特琳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最终幕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她有点疑惑奥兰多跑去干什么了，到现在还没出现。
包厢的门扉开合，她听到里奥斯的抱怨声：“好慢，总算来了。”
带着点金属落地的脚步声，卡特琳娜转头看去，奥兰多神色严肃地站在她身后不远，虽然她见到奥兰多以来奥兰多一直都是披甲带剑的样子，但现在似乎有些气势上的不同，而且……卡特琳娜认真扫了眼，身形要矮了点甲胄间的间隙没那么完美贴合，右臂上更明显。
猜到答案，卡特琳娜震惊地抬起头，而“奥兰多”只是将手放到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卡特琳娜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不可置信般摇了摇头。
接过递过来的一张纸条，中间匆匆加盖的骑士徽记显然有点糊了，有点歪的瑞克斯佩尔字符上写着：别担心，我绝不会让你们遇险的，接下来这出戏会很有趣，好戏要结束了。
回荡在大厅内的音乐转变，化作一阵月下幽灵徘徊般的演奏，聚拢的灯光很快熄灭了大部分，只余下少数几抹深暗的灯光亮起。
“这种凛冽而遥远的魔法，即使再过上一千年我也会记得。”站在一扇装饰得金雕玉刻的华丽大门前，卢克修斯盛装站在那里感慨着，转头看向尚-保罗，“门后会直达一处行宫，在其中一个被恶龙守护的房间中的黄金树梢上的银苹果，我要你将它带来给我，你只有一个夜晚的时间。”卢克修斯抱着手笑道。
“别说恶龙，即使是神我也甘愿犯险。”那声音仿佛不是再说台词，他接着向前走去。
“真不错，那你呢，见证者。”卢克修斯看向戴着头盔的骑士。
骑士紧跟着尚-保罗的脚步，而卢克修斯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她听到了那个骑士的一声低笑。
背景墙面被拉起替换，一堵深灰色，点缀着朵朵蓝色灯光的背景墙出现在人面前，此时仅剩尚-保罗一人走出来。
“地狱变化无常，唯信者得存。”以非常虔诚的声音道出，他看向身后，发现随行者并不在此后不加任何停留地向前，而扮演魔怪的演员则一一现身而后被他打到，伴随着的是合唱团的颂歌。
硬木板和折纸涂画拼成一个龙首的形状，除非利用魔法，戏剧能做出这样也接近极限了，而为了不让观众感到劣质部分太久，恶龙的戏份在尚-保罗的面前只走了几个回合就颓然退场。
幕景转动，一颗精细绘制而成的，几乎占据了小半个背景的半枯萎金色巨树显现而出，特殊的涂料让它看起来仿佛是一束金色的光芒分枝而成，银色的果实悬挂枝头。
仿佛盗匪被宝物所迷惑般，他踮起脚伸手向枝头够去。
“若无主人相允，触者将沉湎于此。”一个男女无辩的声音响起，轻长的像是丝巾落在地上，他的笑声被被的管弦乐队传扬和放大。
“何许人也？”沉住气问道。
“你闯进宫殿，杀死了主人的宠物，想偷窃他的财宝前都都不曾考量过这种问题吗，我是这王国的主人，一切都逃不过法眼，你可不是普通的入侵者呀，让我瞧瞧看你手上的，嗯，原来是这东西，让我再挖掘深点，好像灵魂里有些别的杂质，是那个狂妄小子的，贪婪得超出了自己的界限。”一团朦胧的阴影来到他的身后，仿佛伸手便遏制住了尚-保罗的行动，迫使他跪倒在地。
短暂地寂静，那阴影收回手，又笑了起来：“平身吧，不会有太多凡人闯进我的宫廷还能让我另眼相看，你真的不错，有我臣属的才华，我也许该考虑考虑给你点奖赏，除了你想窃取的东西你还想要点什么，财富力量才华我都能赐予你，这是一位神的赠礼，在你厄运的一生中第一次有神伸出援手，想想看？”
“若是我想我会亲自争取，不需要你的礼物。”没有站起来，被巨大的压迫感折磨着，尚-保罗的喘息声加重了。
“的确，但我知道你有自己争取不到的东西，一个很微小的玩意，比如一个灵魂而已……”伸出手，一块呈现夏洛蒂形象的银色雕塑出现在他手中，接着转瞬化作液体淌落。
“不，她……”本能地伸出手去接住，但那些水银从指隙中纷纷滑落。
“对一个被诅咒者而言，对至亲的爱可真令人感动，你可以再争斗一千年，但你永远别想赢得过我，但是你可以转换思路，想想那只不过是个残缺的恶魔，神总比恶魔可信得多，什么契约都挡不住我们，我可以帮你换取她的自由，而且我们不需要契约，把它当作神的一个小试炼吧，你只需要再献一个正直之人的灵魂给我，作为我你杀死我守卫的回报。”
“我只有一夜的时间，怎可能再返头去寻觅？”
“这是我的王国，我知道，而且你也该知道这里还有哪个灵魂可以献上。”那阴影将尚保罗手中原本的长矛扔到一旁，接着从帷幕后拿出一柄造型变化的更大数分的长矛。
场景再度转变，作为见证者而来的骑士与众多恶魔搏斗，在集群的恶魔中他找到倒在恶魔群中的尚-保罗，他上前去扶起了对方，尚-保罗满怀疲惫地用长矛支撑起身体，而周围的恶魔们逼近上前。
那位骑士持剑准备挡住那些恶魔，但那些恶魔不再逼近，而在他的身后，尚-保罗深吸口气，最后放下矛尖，持接近矛头的位置，仿佛持一柄剑般猛地上前，从背后刺穿了骑士的护甲与躯体，鲜血从胸口前喷出。
音乐在这一刹气势直转急下，观众中因为血浆的大量出现而有少许惊讶的探讨，但并不诧异，毕竟以前的戏剧为了真实感甚至生猪内脏都甩出来过，选帝侯们甚至小声讨论着特效的制作，考虑是用错位的血袋还是魔术表演。
卡特琳娜的脸色刷地更白了一分，她猛地想起身，但一只着甲的手扶住了她。
她有点愤怒地看向一旁的“奥兰多”，而对方终于开口：“别担心，他没事，而且说过会这幕戏会很有趣。”
第四百零六章 恶魔之夜
血液顺着矛柄上的凹槽滴落在地上，渗入舞台上的木质地板缝隙之间，再向下流淌，坠入一个雕刻着蛇与玫瑰的香炉之中，而接着，粉紫色的火焰在香炉中闪烁，光芒延伸而出，十数支长矛伫立在舞台下的空间中，那些长矛在共鸣中微微颤动着。
而舞台上，血液的来源者，那位骑士被一柄长矛刺穿躯体钉在黄金之树上，尚保罗站在下方低垂着头，一位金发的美丽少女提着裙摆走到他身旁。
树旁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位面容近乎完全相同的少女，只是环绕着她的紫色光芒与背后的巨大阴影让二者在气质上相去甚远。
抬起手，阴影仿佛化作实质的利爪搭在与自己似乎完全一样的面容上，那阴柔的声音开口：“我还在想你多久才会回来呢，你知道我们是个充满爱的王国，不管你怎样忤逆这里都有你一席之地。”
少女颤抖地说着台词：“真是令人心悦诚服，吾主。”
“但你这次真是太贪心了，愚昧让你反而被困在了伟大之力中，你想要这果实，但其实你就在其中，而现在是时候释放她了……”阴影低语着，利爪向前抬起。
被钉穿在树上的骑士忽然握紧长矛，猛力一拔，噗一声鲜血喷落在舞台上，接着奋力一跃将长矛刺向那耸立的恶魔虚影，但刹那间恶魔虚影中凝实具现出一对蟹钳般的螯肢，轻易截下了这记偷袭，接着猛力将已受伤的骑士摔在地上。
“快走……”骑士的头盔掉落，露出弥昂的脸来。
尚保罗退开两步，猛拽住那名少女将其推到幕后。
“走得了吗？”脚下的阴影陡然升起，仿佛活着的绳索般缠绕住尚保罗，迫得他脱不开身。
原本的阴影中开始浮现出宝石般瑰丽的光，突然间空气中充满了玫瑰、龙涎香和甜牛奶等浓郁到令人发厌的甜腻气息，人们内心中原本模糊的欲望忽然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仿佛气泡浮出水面，一阵阵竖琴的音乐在大厅内回响。
在玫瑰色的雾中，观众们逐渐看到了一个这是他门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人”，身高接近一层楼的，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用紫罗兰色的眼睛和甘美的嘴唇向人们召唤着，优雅的四条肢体在光影中闪动，双腿看不出是身材优美的女人还是山羊的蹄脚。
他伸出手，带着尖锐利爪的手臂轻松贯穿了那位舞台表演装饰的甲胄，从前到后将贯穿骑士的胸膛，而心脏还在他的手掌上跃动着，然后他起身，那位骑士就这样挂在他的手臂上，仿佛一个残破的布偶般渺小，而那抓着心脏的手正对着观众们，接着他轻松捏瘪心脏，鲜血喷洒在最近的观众们脸上。
收回手，让对方的躯体砰一声落地，而现在，卢克修斯看着人群，他可以开始欣赏人们的尖叫声了。
皇帝拍案而起，选帝侯怒喝着呼叫守卫，卡特琳娜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煞白，她抬头看到身旁依然镇定如初的人时才稍稍安下点心。
弗兰兹王子拽着自己的妹妹来到门前准备立刻撤走，但在他触碰到门时却触电般收回手来，掌心一阵刺痛，而眼前的门扉表面上一层紫色的纹路如侵蚀蔓延的根茎般锁死了门扉。
在隐蔽初监视着整个剧场的侍卫们手持火枪向着舞台上开火，但在恶魔的笑声中，他背后条状的披风如活体长鞭般窜出腾起，在半空中拦截下那些铅弹，而他猛一跺地，十数跟长矛刺穿舞台的地板腾起，紫色的光影在这些长矛之间流转着，而守密者张开口猛一吸，身上的光芒更加闪烁起来，只在寥寥几人眼中，能看到恶魔一口吞下了一大团仪式献祭而来的灵魂。
此时此刻，努恩地下隐蔽初中上百个邪教仪式祭坛都正在开始他们的献祭活动，一个又一个自戮或源自以往屠杀的灵魂被剧院物体下方的灵魂法阵所牵引而来，恶魔的力量正如同涨潮般攀升，伴随着他肆意的笑声，灵魂的压迫感笼罩在整个剧院中。
心脏被捏爆，但倒在地上的人却没有就此死去，相反他缓缓站起，四周的血液不受控制地返涌回他的躯体之中，虽然心脏被击碎是一记重创，但显然不足以杀死他。
卢克修斯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捏碎了盔甲腰带上的一个陶盘，随着契定物的破碎，易容的把戏也随之幻灭，那张与弥昂完全一样的脸开始不断变形，骨骼与肌肉的起伏恢复原状，完全变回了尚保罗·范雷的原本面貌。
而与此同时，原本装扮成的尚保罗眼看也不能再装下去，直接捏碎了伪装的契定物，露出弥昂的脸来，当即拔出一根长矛准备迎战。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乱动它们。”守密者舔了舔唇角，一个简单的手势，那些原本只是为舞台打光的聚光灯全部对准了舞台上的弥昂，那些聚光灯的光辉被渲染成紫色，而尚保罗神情复杂的抬起手，闪电般的紫色魔法穿梭跃动，如同千钧之重般将被光芒映照的人压在原地。
点了点头，卢克修斯看向尚保罗“因为你知道用我的力量化形会被轻易觉察，因此找了个廉价的树篱法术把戏，可笑的是刚才有那么一会我没有看穿，你这么大费周章不是想背叛我吧？”
“如果你依然虚弱，我会的。”尚保罗看向被压制得只能勉强抬起半个身子的弥昂，“抱歉，骑士，你在选择队友的时候或许该更谨慎些。”
卢克修斯面对着观众们，起身行礼：“女士们，先生们，别惊诧，现在演出还在继续呢，管弦乐队，继续奏起。”虚无之见无数薄纱般的魔法光带自半空中徐徐飘落，仿佛无数的触须般伸向人群之中，那些本已慌不择路准备逃离的人们顿时觉得手脚发软难以为继，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舞台。
但那些魔法的光带却没有落在人们头上，一些佩戴着受赠的黑曜石与紫水晶饰品的人们身上，那些饰品忽然自动碎裂开来，无形的波动自发扩散，将来自混沌魔法的光辉尽数阻隔开来。
“这个感觉，是那个女巫，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来烦扰我，不过我很快就会去拜访一番的。”守密者眼看自己借助仪式释放的窃魂术无法生效，不悦地眯起眼，但他又转而一笑，“不过倒让我意料不到，这么多水蛭藏身在人类之中，真是倒胃口。”
在面对窃魂术时，亚米娜以及其他几个前来的吸血鬼毫不犹豫地释放了自己的魔法来对抗，但埃尔斯佩斯对死亡之风的认知与操纵能力远胜这些吸血鬼，而同时，为了报复莱弥娅的吸血鬼，弥昂向尚保罗提出过提议，精于易形变化的色孽恶魔王子至少在这一点上履行了约定。
莱弥娅的吸血鬼即使因为魔法冲击而变回原样也不会显得腐败如尸体，只是更加苍白，尖锐的利齿与指甲难以掩饰，但在漫长的时间中莱弥娅的吸血鬼们在变换身份时一次又一次用魔法转变自己外貌，因此在她们不受控地变回原形时，对近距离看到她们身形不断扭曲变化的观众而言恐怕是一次非常惊人的体验。
亚米娜嘶吼一声，充满仇视地扫了一眼舞台上的恶魔，发泄般一拳直接将身旁的格尔德与旁边的观众打晕过去，然后翻身向外撤去，以吸血鬼的能力足以在剧院中埋伏的混沌教派阻截下撤离，她同时号令所有吸血鬼立即撤离。
原本的封锁因为吸血鬼的出现而被打破，同时已经恶魔、吸血鬼等情况吓得快要崩溃的努恩勋贵们毫不顾忌形象争先恐后得向着被打破的门外逃窜去，只想远离这片恐怖的土地。
最高的包厢处，原本被魔法所封闭的门扉被重击撞破，皇帝与选帝侯等人也沿着贵宾通道火速撤离，但现在的卢克修斯的注意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他最大的奖赏已经近在咫尺。
“卢克修斯，我们契约……”尚保罗欲言又止。
“对神而言，它们太微不足道了，你会相信吗，我能成神。”卢克修斯伸手在半空中虚握了一下，随着空气的轮廓变化，夏洛蒂的躯体逐渐浮现，她紧闭着眼，仿佛在一个噩梦之中。
“人类的躯体不过是个短暂的构造，但我很喜欢她，再给她找个新的容身之地如何，你特意造出来的那个相同容貌的女孩就不错，她也曾是受祝者的一员，灵魂很容易把弄。”守密者饶有兴致地提议着。
“不要做多余的事，我还没看到你践行你的承诺。”
“啊，虽然你拒绝我的提议，不过我很慷慨，那就让她的自我回归吧。”卢克修斯以警惕地看着夏洛蒂的身躯，沉默片刻，他放下手，让夏洛蒂雕像般站在那里，尘埃般的光芒从他六根手指的指尖滑落，“以我的力量让她的自我的解放，解除她的祈祷为我们所定的契约……”
在卢克修斯的话语结束后，夏洛蒂的睫毛微微颤动，接着睁开眼，似乎做了一个很久的梦般，她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眼混乱的剧院，最后目光停留在尚保罗的身上。
“这……是哪，哥哥，你做什么？”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你自由了，仅此而已，我来带你走。”尚保罗上前拥抱了她一下。
“赶紧让她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卢克修斯摩擦着自己的指甲。
“我不明白，我已经祈祷了，契约在我和卢克修斯之间，它不应该再出现。”夏洛蒂被尚保罗牵着走，脚步不自主地跟上。
“我换取了你的自由，我们必须走了，之后我会再解释。”
“不！”夏洛蒂猛地甩开了尚保罗的手，她看了卢克修斯一眼，“没有多少情况能让他吐出吃下的盛宴，尚保罗，你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必要之事……”
卢克修斯听到这里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的兄长太谦虚了，亲爱的，为了你，他放弃了与一位女神的契约，还背叛了一位神选骑士。”他锋利的螯肢在地面划过，指引着夏洛蒂的目光。
夏洛蒂只看了眼，愤然地看向尚保罗：“你疯了吗，这样的背叛等于你彻底抛弃了自己的灵魂。”
“你觉得我会为你牺牲多少灵魂呢？”尚保罗自嘲般一笑，“求你了，让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绝不，你居然相信卢克修斯而出卖他人，这对我才是最糟的地狱，我宁可再被折磨一千年也不愿这样获得自由，叛徒，我不参与这场背叛。”夏洛蒂猛地推开尚保罗，她的心脏处与背后开始散发出朦胧的银光。
“不，求求你……”尚保罗想要上前阻止，可他却被那道光芒猛地击退了。
夏洛蒂跪在地上，做出一个祈祷的动作，而银色逐渐从她的心脏扩散到全身，转瞬间让她化作了一个银色的水晶雕像，而尚保罗悲痛欲绝地跪在她面前。
卢克修斯非常享受眼前这幕“太美妙了，骑士，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戏幕，你可得好好看这幕，一切都将属于我了，真遗憾你和你的神不会看到接下来的情形了，你们的死会让我离我的神座更近。”他的利爪贴近到对方身前。
“你动手就是了。”卢克修斯听到咬牙切齿的回应传来。
“真高兴你会理解这点。”锋利的螯肢举起。
“我没和你说话。”这次的回应让卢克修斯愣神了刹那，他反应过来这个别扭的声音比他想象中更熟悉些。
破风声传来，卢克修斯猛地回首，但却已经来不及闪避，泰波克之翼从他精致的额前穿过，几乎将他的头劈成两半，旋即击中了守密者背后的一根仪式长矛，将之粉碎。
“演出到此为止了。”声音从正对着舞台的包厢上传来。
卢克修斯的创伤恢复得很快，充沛的魔法让他无惧这些损伤，他定神抬头看去，片刻后开口：“你不是奥兰多……”
“我是弥昂·德·加斯科涅。”弥昂从包厢一跃而下，迈步向舞台走来。
随着仪式的破坏与卢克修斯的分神，原本压制的魔法被解除，舞台上奥兰多也撕下脸上的弥昂面具，快步退到舞台的边缘，看向弥昂道：“我还想你什么时候才出手呢。”
“抱歉，不过情况没超出预计。”弥昂看向卢克修斯，“利用魔法的化形确实骗不过你，但没想到你会上最古老的舞台把戏之一的当。”
“看来你的伙伴也没有那么信任你。”卢克修斯看向尚保罗。
“因为他先给了我这张脸。”弥昂撕下第一层面具，露出的是尚保罗的面孔，“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命令那些邪教徒听信于我，完成第二次化妆。”捏碎契定物，化形也随之消失。
“而且在我复苏之前，我无法觉察到你们灵魂的差异，你的女神掩饰的很好，但现在你又能做什么，用你的剑刃去挽回一个悲剧的结局？”卢克修斯嘲弄道。
“我会用奇迹去挽回，尚保罗，你知道还没有结束，我会完成我们的约定，你已经牺牲了你妹妹对你的爱，这还不够吗？”弥昂的声音在已然空旷的剧场内回响。
“你说得没错。”尚保罗起身，恶魔王子的翼翅在他背后展开，他以全速冲向了仪式中间的那根长矛。
“休想。”卢克修斯立时欲阻，但他的腿上传来一阵切裂的痛苦令他的步伐迟滞了。
奥兰多手举赤诚之剑，在守密者的大腿上造成一道深刻的伤口。
“亲爱的，你真是不顾念我们度过的美好时光。”巨大的螯肢连击将奥兰多迫退。
趁着守密者被奥兰多停滞片刻，尚保罗已经抓住了仪式核心的长矛。
“没想到还得遭一次。”用长矛再度贯穿了自己，在自己的血浸透长矛时，无形的魔法锁链随之而生，包围在仪式之间，正准备追击奥兰多的卢克修斯立即察觉到自己的行动完全为之束缚，难以脱离仪式影响的范围。
“因为我拥有你的一部分本质，这个仪式的目的是为你收聚力量，你无法收回与我融合的部分，在这个仪式中我可以借阴影之矛的契约将你锁定。”尚保罗将长矛扔向弥昂。
接住长毛，用力捏碎矮人打造的外壳，露出阴影之矛的真身，随着仪式的充能，它已经聚满了能量，周围的空气都随着它的颤抖而波动起来。
“你做不到的。”卢克修斯怨毒地看着弥昂。
“我可以。”只有卢克修斯与弥昂能看到，一位光芒四溢的女神浮现在弥昂的身后，伸出手搭在阴影之矛上。
“我好像记得你，小神。”卢克修斯在模糊的回忆中搜索着，“屠杀你的战士们是种乐趣。”
伊岚无视他的话语，只是为阴影之矛注入自己的神力，随后在阴影之矛侧轻声开口：“卢克修斯。”
阴影之矛仿佛回应以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气流环绕着它，魔法的光辉模糊了它的实体结构。
“滚开吧，卢克修斯，你的战场我已经准备好了。”弥昂猛地掷出阴影之矛，它化作一道电光击穿了剧院的穹顶，而被无形之锁所牵引的卢克修斯也消失在了仪式的魔法中。
随着卢克修斯的退场，奥兰多松了口气，他捡回泰波克之翼扔给弥昂，又谨慎地盯着尚保罗。
“你去保护卡特琳娜她们吧，她可担心着呢。”弥昂向奥兰多点点头，“我来和他做个了结。”
没有多余的话，奥兰多从幕布后离开，硕大的剧场只剩下舞台上的尚保罗与舞台下的弥昂两人。
“其实很久以前，我对这座城市满怀憧憬，当我困在囚笼里，只偶尔看到窗外努恩的灯火时，我曾觉得那会是一个更美好的地方。”尚保罗的手掌从伤口前挪开，他看着自己的鲜红的血一点点地变成紫罗兰的色泽，“但后来我认清了它，也知道是什么塑造了我，已经我决定毁灭它，让它的灰烬里生长出一些……更美丽的东西。”
剧院的窗帘被点燃，它们燃烧着落下时露出暴雨中的努恩，远方的努恩即使在雨中也能看到星火密布，伴随着这座城市的受难，混沌大能的伟力带来了力量与赐福，尚保罗已经能开始感觉到整个努恩众生的情感，他自己的人性正在被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所充斥着。
“你说过在过去的故事里，是没有那个骑士的，因此你最后奉上的灵魂，是你自己吗？”弥昂忽然开口问道。
“没错，但这奉献其实不够。”尚保罗走到夏洛蒂自封的雕塑前，满怀悲伤的握着她的手，“如果我们一开始知道真相就好了，我亲爱的夏洛蒂，你那么虔诚，但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任何神能回应你的祈祷，黑暗王子将他自己的宝物赐予了你，但无论如何奇迹属于你，我希望你能找到自由。”
“这值得吗？”弥昂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依然询问了。
“这就是祝福与奇迹的真理。”尚保罗笑着，眼角边恶魔的角质皮肤不断浮现，“任何牺牲都不出乎我的预料，而现在我不欠任何人的债务，无论对恶魔还是对神。”
弥昂持起剑盾，神力的光芒在他身旁闪烁：“但不容宽恕，该面对结局了。”
“确实如此。”完成告别，尚保罗起身，仿佛开场迎接观众般走近上前，“其实在见到你后，我有时回想，我们的命运是否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在我们诞生以前，与我们的神相遇的刹那，在祝福与诅咒于数百年前降下的刹那，你看到比你更高贵的人时会嫉妒吗，更卑贱的人时会庆幸吗？”
得不到答案，尚保罗的身形拔高，符文在他的胸口亮起，恶魔的利爪与犄角生长，他的瞳孔完全融入一片炽白的光中，手持利刃咆哮而来：“来见证它吧，受祝福者与受诅咒者，恶魔与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