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黑气黑影
听到乔思雨这么叫自己,再迟钝的人也什么都明白了,清虚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的向着乔思雨走了过来。
两旁的士兵们已经顾不上挽弓搭箭,抽出腰间的刀就扑了上来,清虚目不斜视,也抽出长剑轻描淡写的挥动起来,脚下更是踏出鬼魅一般的步伐,整个人形如轻舞,势如破竹,十几个士兵都被他一剑挑翻,错愕的楞在当场。
眨眼间清虚的身影已经到了乔思雨的面前,乔思雨不闪不躲直视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不得不承认几年过去他变了,已经退去了一身的娃娃气,长成了一个英武非凡的少年郎。
“这世上的人都可以叫我多罗,因为那是我爹娘给我的名字,但是你不能,在你这里我永远是清虚,是清水观里你的师哥,是和你背对背同生共死的虚儿。”清虚坚定的说着,一双深邃的眸子好像宇宙中的黑洞,吸走了乔思雨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怀疑。
乔思雨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自上次分开,净尘的落寞,自己的失望,几年来的努力都转眼成空,她一直忍着,不能再刺激师傅,现在终于不用忍了,顾不上旁人的目光,哭的是涕泪横流。
清虚赶忙递上一方手帕,小心翼翼拍着她的背,轻声的安慰着。
乔思雨却索性一头扎进少年的怀里,把鼻涕眼泪抹在他干净的白衣上,宛如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儿。
“各位,各位散了吧,都别看了,两个孩子闹了些误会而已。”十五在一旁轰赶着早已围拢过来看热闹的士兵们。
“胡闹!这下可好,这村外的又跑进去一个,你让我们怎么交差!”士兵头儿很是不满的吵嚷着。
“哈哈哈,好办,好办,您看这是上面的文书,我们是奉命来的,”十五从怀里摸出一份文书,递给士兵头儿,随后又把一张银票也递了过去“这点儿小钱给兄弟们买点儿酒,压压惊。”
士兵头儿瞥了眼银票上的数目,想想自己的人打是打不过,既然给了台阶那就下吧,索性招呼其他人重新回到村外站岗放哨。
乔思雨哭了阵子心情重新平静下来,看着眼前满脸关切的人儿也生不起气来,不好意思的抿起嘴不吭一声。
“哭够了就别气了,雨儿带我去看师叔,好吗?”
乔思雨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能进去,这村里的情况很怪,染上怪病的都是男人,而且还没有发现有效的救治方法,虽然我这里有些进展,但是还没找到主因,不要冒险。”
“可……”清虚还要坚持,乔思雨坚定的眼神终是让他没再说下去。
“你若是想帮我,就在这村庄的外围布一个阵吧,防止里面的东西逃出去,不论是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都困在里面,别再出去祸害别人。”
“好,这个我能做到,不过这么大的一个阵需要时间,至少一天。”
“应该来得及,今晚我会在村里继续寻找线索,现在敌暗我明,我跟师傅都还是一头雾水。”
“今晚我陪你。”
“不用,你抓紧时间布阵,我应付的来。”
清虚心里担忧,可又知道雨儿的性子,只好把到嘴边的话都咽回肚子。
眼看天色将晚,清虚和十五才在乔思雨的催促声中不依不舍的离开了沈家村,赶回城里制备东西。
乔思雨又返回了秀姑家一趟,劝解了师傅几句,汇报了布阵的事儿,净尘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今夜一定注意安全。
直到净尘入睡,秀姑家都休息之后,乔思雨才一个人悄悄溜出了秀姑家,外面夜色正好,月朗星稀,空气湿润略带土壤和植物的味道。
村里的人都睡了,乔思雨也没了顾虑,一提气就上了房顶,几个纵身人就出现在沈和尚的院子里,把身影隐在葡萄藤下,屏气凝神,细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过了许久,乔思雨觉得眼睛都木了,浑身发僵,正要起身活动活动,就看到一缕黑气正从沈和尚的院子中徐徐升起,向着村内飘去。
乔思雨不敢怠慢,悄无声息的跟在黑气的后面,只见它一直飘到沈员外家院墙外,沈员外家的院墙里很快升起一缕黑气,跟沈和尚家的一模一样,两股黑气很快汇成一体,朝着另一个方向飘去。
乔思雨小心翼翼的跟着黑气在村里转了七八处,黑气不断汇聚,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颜色浓黑的人形烟团,烟团不紧不慢的在村中四处游荡,不时钻进宅院,去探查里面的情况。
用心的记下了它进入过的每个院子,敌人在明,自己在暗,乔思雨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平衡,眼见黑影又钻进了一户人家,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黑影进入时的位置,等候它再次出现,之前每一次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可是这一次乔思雨等待的时间似乎稍微长了一些,她不禁紧张起来,忽然袖中一空,似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袋中飞出,赶紧伸手去摸,之前放在袖袋中的两只木签此时已经无影无踪。
糟糕,乔思雨心中疾呼,一股寒意向着她的后背袭了过来。
“有趣,你很有趣。”耳边一个男人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乔思雨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整个人倏地弹了出去,这一弹就是十来丈,在空中她迅速转身抽刀,落在地上她已经与来者面对面分开了一大段距离。
“有趣,这也很有趣,哈哈哈……咳咳咳……咳……”男人刚说了一句话,就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你是谁?”乔思雨上下打量眼前的这位,只见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人气,黑色的斗篷下形如枯槁,面色更似久病之人。
“跟了我这么久,合着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咳咳咳……可怜呀……”男人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虚,随着他的咳嗽,一缕缕黑气从他的口鼻中向外溢出。
男人扬起一只手,手指间夹着的正是那两根木签,他缓了缓气,又继续说道:“这就是我的东西,亏你能发现它们,我这人记性不太好,用完了就忘了丢到哪里去了。”
“还我,我发现的就是我的。”乔思雨仰起脸,不客气的说道。
“强盗逻辑,不亏是不死族。不过像你这样的不死族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我对你挺感兴趣的,跟我走吧,等这里的事情做完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那里有的是同类。”男人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想让自己那张丑陋的脸显得和善可亲一些。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交手
“呸!你做梦!”乔思雨横眉冷对。
“考虑一下吧,在那个世界我会把你宠成公主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少女的鲜血,婴儿的脑髓……不不不,这些都太俗了,美人鱼的心脏,独角兽的眼睛……这些才能配得上你。”黑衣人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随后又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美食,我还能给你无尽的财富、地位、权利……”
“呸!你以为我稀罕这些!说,你到底是谁?”乔思雨打断了黑衣人的话,杏眼圆睁。
“哈哈哈,你觉得我是谁呢?”黑衣人发出难听的笑声,一口黄板牙龇了出来,看的乔思雨一阵恶心。
“别废话,快说你是谁?这里暴亡的人是不是都是你杀的?”
“你踩死过蝼蚁吗?”黑衣人轻描淡写的反问。
乔思雨顿时心头火起,冷冷的说道:“你当人命是蝼蚁!”
“难道不是?”黑衣人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就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儿。
乔思雨不再犹豫,长剑一挥朝着黑衣人那张丑脸就劈了下去,黑衣人嘴角一裂,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但不躲还把脸朝着剑锋就迎了上去。
乔思雨对自己这一剑是很有信心的,看似简单,实际上已经用了七八分的力气,即便躲的开剑刃,也会被剑气所伤。
可剑身落下并没有预期的噗嗤一声,血溅当场,黑衣人在碰触到剑身的那一刻就化为黑雾,长剑落空,黑雾被劈成两半后迅速扑向乔思雨,乔思雨被这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想要立刻抽身却已是迟了,被黑雾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其中。
黑雾中的乔思雨有些慌乱,原本缥缈无实体的黑雾此时竟然凝结成线,处在黑雾中心的她更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缠住了四肢,不能动弹。
身为旱魃的乔思雨力大无穷,小小黑线她还不放在眼里,可无论她怎么挣扎撕扯,黑线断就会变回黑雾,新的黑线转眼间就再次凝结在她的身体上,几番折腾,乔思雨终于被黑线困成了一个人形黑茧,只剩下一颗头颅暴露在外面,一张小脸满是怒气,满口银牙几乎咬碎。
黑雾重新聚集,半空中浮现出黑衣男人的上半身,他笑的很是开心,阴阳怪气的说道:“啧啧啧,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当公主你不愿意,那就当玩偶吧,等我把你拆成零件仔细研究一下,不死族可是很好玩的玩具。”
男人伸出双臂,用双手捧住乔思雨的头,干裂的嘴唇撅起朝着乔思雨嫩白的小脸就凑了过来。乔思雨心头一阵恶心,心中默念咒语,樱唇微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火球从口中喷吐而出,径直飞进黑衣人的嘴里。
火球进入黑衣人的口中火势迅速扩大,眨眼间黑衣人的口鼻之间一片红光,黑衣人赶忙收回双手想要从自己口中抠出火球,怎奈这小火球似有生命一般,骨碌一下就滚进了黑衣人的嗓子眼儿,黑衣人痛苦的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看样子这家伙怕火,乔思雨趁着对方无暇顾及,再次念起咒语,只见她左手上红光一闪一个火苗冒出指尖,火苗就好像贪吃的蝗虫,蹿到乔思雨身上就迅速蔓延开来,很快黑色的人形茧子就变成了一个大火球,一阵噼噼啪啪之后乔思雨重获自由,只是形象太惨了些,原本身上的青灰色道袍已经被烧的破破烂烂,大窟窿小眼儿的。
还在咳嗽的黑衣人看到乔思雨脱困很是不可思议,更让他吃惊的是眼前的小姑娘轻松的抬起手冲着自己打了个响指,砰的一声,嗓子中的小球毫无征兆的爆炸了,他的头就这么被炸飞了,在空中旋转着的人头愤怒的吼道:“你以为我就这么完了!我要杀光这里所有人!包括你!”
乔思雨抬起手正要给人头补上一个火球,却看到人头突然散成黑雾消失在半空之中。
“哼!逃得还挺快!惹姑奶奶,绝对没有好结果。”乔思雨愤愤的嚷道,心中纳闷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非人非鬼,非妖非魔,使用的法术就更加奇怪根本看不出是哪个路数。
耳畔中响起一声鸡鸣,抬起头东方已有一丝青白,乔思雨赶忙越上屋脊,返回秀姑家。
沈家村的早晨依旧宁静祥和,乔思雨换过衣服,洗漱之后就端着秀姑煮好的粥坐在净尘的身旁。不知道是不是昨日耗神过多,今天的净尘眉目间带着一丝疲惫,状态还不如昨天。
“师傅,要不还是先把您送出村去,病可不能耽误。”乔思雨关切道。
“不妨,不妨,我的情况我心里有数,不是什么大病,多休息就好了,昨夜的事快快仔细道来。”净尘接过粥,一边搅合着,一边催促雨儿。
乔思雨详细的叙述了昨夜与黑衣人的一战,也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净尘听后陷入沉思。
师徒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许久,还是秀姑进来才打断了二人:“沈小九来了,乔姑娘,你看……”
“哦,好,让他稍等片刻。”乔思雨应道。
一直没说话的净尘此时也开了口:“雨儿,那黑衣人应该就是这次怪病的因由,这害人的路数无非是役鬼、诅咒、下蛊、起风水阵等等,可这黑衣人却不属于其中之一,很不一般,有些像瘟神,可瘟神又怎么能被驱使呢?为师也有些想不通,也许是某些蛮族的古怪手段,你要小心。”
“师傅放心,徒儿明白。”乔思雨起身行礼,临走前嘱咐道:“师傅好好休息,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徒儿。”
净尘点点头,没有吱声,似乎刚才已经用尽了力量,双眼一闭就势歪倒在枕头上睡了过去。
乔思雨面带忧色,依依不舍的走出了秀姑家,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一丝异样,今天的师傅看上去不太对劲儿。
门外沈小九的表情格外凝重,看到乔思雨出来,他强打精神,挤出了一个笑容,道:“乔姑娘,早!”
“早!”乔思雨看到他比哭还难看的一张脸开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啊!”沈小九一愣,半哭着回答道:“乔姑娘救命呀!出大事了,我家掌柜的他……他要不行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二次遇见
“早!”乔思雨看到他比哭还难看的一张脸开口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啊!”沈小九一愣,半哭着回答道:“乔姑娘救命呀!出大事了,我家掌柜的他……他要不行了……”
“别急着哭,把话说清楚。”乔思雨问道。
沈小九抹了把脸,声音里依旧带着哭腔:“是我家掌柜的,也是那个吐血的病,病了十来天,今天早上突然就开始全身疼,疼的不行,恐怕是熬不过今天了……”
“走,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乔思雨果断改变了计划,跟着沈小九直奔酒肆掌柜的家宅。
两人到了大门口乔思雨顿觉眼熟,这不就是黑衣人最后进的那户人家,昨夜她还在这里打了一架,难道黑衣人昨夜对这家的主人动手了,那其他那些家的情况是不是也都是如此。
沈小九对这里是轻车熟路,叫开门,引着乔思雨直奔沈掌柜的卧室,卧室外一个中年妇人正抹着眼泪。
“干娘,这位就是乔姑娘,让她进去看看吧,也许还能有救。”沈小九对着中年妇女行了个礼,毕恭毕敬的说道。
中年妇女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肿成了两颗桃子,她对着两人行了个礼,轻声的说道:“乔姑娘拜托了。”
乔思雨点了点头,推开卧室的大门走了进去,一股呛鼻的硫磺味道立刻钻进她的鼻腔,不好,这里有情况,乔思雨立刻警惕起来,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紧随其后的沈小九也闻到了,边走边说道:“这什么味儿?好呛!我去打开窗通通风。”
乔思雨一把拽住沈小九阻止他继续进入。
“乔姑娘,怎么了?”沈小九不解的问道。
“你先出去,待会儿我叫你。”
沈小九楞了一下,狐疑的往房内瞅了瞅,房间里一如既往,只有病榻上的沈掌柜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发出痛苦的shenyin声,但他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着。
乔思雨走到房间的正中央,环顾四周,一股股黑气潜伏在家具摆设的下面隐隐涌动,她不再犹豫,抽出长剑,冷声说道:“偷偷摸摸的有意思吗?出来!”
片刻,一个身穿斗篷的黑衣人出现在房间的角落里,发出难听的笑声“嘎嘎嘎,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宝贝儿。”
果然是那个家伙,看样子这沈家村的事儿就是他的手笔了,不过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乔思雨一筹莫展,不过这一次她不想打打杀杀,她打算跟他好好聊一聊。
“别叫的那么亲密,我跟你还没那么熟呢。不过我很好奇,你不远万里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就为了收走几条村汉的性命,图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黑衣人瞪大了那双‘三白眼’,显得更加诡异,那双眼睛里哪里有瞳仁的影子,那根本不是‘三白眼’,是完完全全的一颗大白眼珠子。
乔思雨笑眯眯的看着黑衣人,道:“我先提的问题。你答了我的,我才答你的。”
黑衣人没有立即回答,迟疑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怎么?不敢回答吗?你后面的那位肯定比你厉害很多,你怕了吧。”乔思雨故意说道。
黑衣人面带不屑的说道:“她!哼,她可管不了我,我只是尊重契约而已。”
“哎呦!还是位绅士,失敬失敬!”乔思雨冲着黑衣人行了个礼,继续说道:“绅士先生,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让小女子猜猜吧。”
乔思雨背着手依旧笑眯眯的看着黑衣人,神态自若的在屋里的踱了几步,开口道:“你不是本国人,或者说你根本不是人,当然你也不是什么鬼怪、妖物……你与众不同,与这里格格不入……”
看似轻松的乔思雨此时大脑里正在飞速的运转,前世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都被她捋了一遍,虽然不是胸有成竹,可此时也只能搏一把了。
“……你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通过特殊的门来到这里的。”
黑衣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投向乔思雨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谨慎。
“是和你契约的那位把你带来的,那个叫什么?召唤?使役?血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很好奇,你的主人……准确说是临时主人,给你什么了?钱财?对你没用。血肉?这个对你好像也没什么用……”
乔思雨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抽丝剥茧层层分析,惊的黑衣人一双白眼越睁越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地方竟然能有人看出他的底细。
“……我猜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乔思雨依旧笑眯眯的,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却死死定在了黑衣人的身上,仿佛一道利箭穿透他厚重的黑色斗篷,穿透层层黑雾径直刺进他的心脏。
黑衣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张病恹恹的脸反而多了几分生气,“果然非同一般,冰雪聪明,我非常欣赏你,你叫什么名字?”
“没礼貌的家伙,问人姓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吗?”
“我的?我的名字关乎我的性命,当然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是四骑士的直属部下就可以了。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听对方这么说乔思雨心里已经百分百肯定了,眼前这位是来自西方的恶魔。
“我姓乔,你叫我乔姑娘就好。”乔思雨一边说心里一边合计,四骑士?难道是天启四骑士里骑白马的那位?直属部下的来头可是不小,在这沈家村能懂这些洋召唤恶魔的恐怕只有她了。
“乔姑娘,好,我记住了。”黑衣人客气的说道,抬手指了指床榻上已经进气没有出气多的人,“这人是我今天的正经事儿,我就不客气了。”
“别呀,不过是一个区区人类,怎么能打扰了咱们聊天的兴致!”乔思雨挺身向前,挡住了黑衣人。
黑衣人见她如此顿时拉下脸来,屋内的气温陡然降了下来,门外站着的两人被寒气逼的连连后退,抱着膀子哆嗦起来。
“你这就不讲理了,我今天跟你聊了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让咱俩能混熟?你要是想让我跟你走,首先要让我信任你吧。”乔思雨绷起小脸,撅着樱唇不悦的说道:“再说了,你难道不能把这条命当做礼物送给我?反正一条命而已,多一条不多,少一条不少,这么吝啬还叫人家怎么跟你。”
黑衣人看着小姑娘俏皮的样子似是觉得极为有趣,笑着说道:“好,一条人命而已,让他多活一会儿,今天算给你一个人情,改天我再来取。不过我从来不喜欢吃亏,所以我要先拿些好处去!”
话音落,黑衣人化作一股浓烟直冲屋外。
乔思雨心中一颗石头落地,知道这沈掌柜今天算是死不了了,至于以后……只要她能送走这只恶魔,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叫过沈小九,乔思雨又查看了沈掌柜的情况,果然这黑衣人一走沈掌柜周身舒坦了不少,也不喊疼,也不吐血了,人很快就睡着了。
找了几张符纸,在沈掌柜四周做了个简单的护阵,又寻着硫磺味道在房间内找到一支木签,木签的形状图文与前两支如出一辙,回想着黑衣人刚才的一举一动,乔思雨耳畔突然回响起黑衣人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从来不喜欢吃亏,所以我要先拿些好处去!”。
好处?这黑衣要干嘛?一种不祥的感觉爬上心头。
第一百三十四章 秀姑
匆忙把木签揣进袖袋,乔思雨冲着沈小九说道:“我要回去一趟,你先安慰下沈氏吧。”
“好,您请便,有需要小的帮忙的地方吗?”沈小九看着乔思雨焦急的模样一颗心也随着提了起来。
“不必。”乔思雨不再二话,几步跨出房门,一抬脚就蹿出了院子,直奔秀姑的小院。
片刻,一个青色的影子犹如一道闪电落在秀姑家不大的院子中,正是忧心忡忡的乔思雨,她一个箭步就冲进了房间,屋内空空荡荡的,秀姑和小金子都不在,淡淡的硫磺味道萦绕在空气中,床铺上净尘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乔思雨轻手轻脚的走到师傅床前仔细打量,净尘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呼吸微弱,胸口处的被子鼓起了一个奇怪的包,掀开一看,净尘的双手竟然结了个手印,是内缚印,果然师傅遭到了袭击,可师傅的修为不应该会束手就擒,怎么会只能内缚自保,乔思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吱——
院门破旧的木栏发出刺耳的声音。
“姐姐在吗?”一个好听的童声从外面传来。
是小金子,乔思雨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走出房间。
“姐姐!”小金子看见乔思雨立刻朝着他飞扑过来,一双绿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乔思雨蹲下身一把抱住孩子,问道:“怎么就你一个?秀姑呢?”
“呜……来了一个可怕的叔叔把娘带走了……呜……”小金子抽泣道:“我娘让我快跑,让我找你,说你会帮我……呜……姐姐……救救我娘……”
乔思雨温柔的轻抚着小金子的背说道:“不哭了,姐姐在,别怕,秀姑会没事的。”
“我娘让我把这个给你。”小金子抹了抹花猫一般的小脸,把一张纸塞到乔思雨手里。
乔思雨展开这张皱皱巴巴的纸,只见上面娟秀的小字写着:带师傅走,小金子托付给你们了,沈家村的事儿不要再管,天不理,地不言,士有怒,以命换命矣。
抬起头,看到小金子闪着期望的眼睛,乔思雨心中就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那些算计秀姑、欺负秀姑的人该死,可是为了别人的错惩罚自己,惩罚这还没成年的孩子,这一切真的就对吗?
“小金子,你可相信姐姐?”乔思雨与小金子四目相对,
小金子认真的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信。”
“好,那你一切都要听姐姐的。”
“好。”小金子再次点头。
乔思雨回到房间,以床为中心,在师傅周围布下守护大阵,身上揣着的符纸,法器能用的都尽数用上,最后冲着沉睡中的师傅深施一礼,交代道:“师傅,跟徒弟一起冒次险吧,沈家村的事儿徒弟一定不辱使命。”随后带着小金子朝着村口走去。、
到了村口,十五正在待命,乔思雨把小金子交给他,叮嘱了一番后又问了清虚的大阵进度,十五告知大阵还需半个时辰就能正式启动,清虚正在完成最后一步。
重返沈家村,没了后顾之忧,乔思雨信心倍增,不就是一个从西方来的恶魔嘛,这次定然叫你好看。
寻着硫磺的味道,很快乔思雨就在村东头的一个旧场院里找到了秀姑和黑斗篷。秀姑并没有被禁锢,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西洋裙,露着雪白的肩膀和纤细的手臂,一直脏兮兮的面孔也被打理一新,果然风华绝代,尤其那一对桃花眼,即便面无表情也自带风情万种。
黑斗篷在她身旁显得更加猥琐,呲着黄牙,笑容里满是邪恶。他第一个发现了乔思雨,冲着远处的乔思雨挤了挤眼睛,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凑在秀姑耳旁低语了几句,秀姑微微的点了点头,黑斗篷顿时化作数道黑烟向着村内飞去。
场院里只剩下秀姑和乔思雨两人,乔思雨刚要去追黑斗篷却听到秀姑大喝一声:“别去!”
“秀姑,收手吧。”乔思雨由衷的劝道:“你想想小金子。”
“收手?”秀姑冷笑着说道:“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我知道这村里的人对不起你,可你不能为了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惩罚孩子,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日子,小金子也还小,你想想未来。”从未来穿过来的乔思雨知道在西方这种召唤恶魔的法术会带来什么后果,无论电影里还是美剧里召唤者都会死。
“对不起?你错了,他们不止是对不起我,他们犯下的罪必须要用血洗!用命偿!杀父、杀子之仇,你告诉我,能放下吗?”秀姑歇斯底里的喊道,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天仙般的面孔生生扭曲成魔鬼狰狞的模样。
“杀父!杀子!”乔思雨一愣,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原本想好的说辞都被噎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半个字。
秀姑见乔思雨沉默了,也不再吼叫,冷冷的说道:“你查到的那些都是他们告诉你的吧,你可曾站在我的角度想过?我们一家做错了什么?”
乔思雨无言以对。
秀姑继续道:“唉……不堪的那些你都知道了,现在我告诉一些你不知道的吧。当初我生下两子就再无嫁人的心思,一心想要把孩子抚养长大,可他们却不愿放过我,他们逼我再嫁,我不同意,我爹护着我,他们就对我爹下了手。
可怜我爹一介书生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被他们活活打死,尸体抬回来的时候浑身淤青,心口上几个黑紫色的印子,显然是下了死手,我一介女流连沈家村都走不出去,就更别提告状了。
草草给我爹下了葬,带着两个孩子小心翼翼的活着,可他们不给我活路,为了逼我,竟然偷走了我的一个儿子,当时那孩子还不足岁,路都走不稳,怎么可能自己走丢,还落进村外的井里溺水而亡,明明就是他们下的手。
我实在没有能力给我爹、我儿伸冤,村长也好,富户也罢,就连地痞流氓都是他们一伙儿的,你说我能怎么办呢?为了另一个孩子的性命,我只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可是我恨哪!
幸好当年远嫁,随我夫家学了一些他们家族中的术法,这召唤魔族便是其中之一,我召唤了不下百次,本以为今生无望了,幸得亡夫保佑终于请来了魔族,今日便是我血刃仇人的大日子,你不要挡我的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恶鬼?恶魔!
“你召唤的是什么你清楚吗?那是要用命去填的,你婆家可曾告诉过你?”乔思雨迎着怒发冲冠的秀姑,没有退让一步。
“我知道!”秀姑怒吼道:“不就是一条命嘛!若不是为了小金子,我早就是个死人了!怎么能让那些禽兽得偿所愿!”
“那你现在怎么不想想小金子,他本就没有父亲,以后他就没娘了!是孤儿了!”乔思雨动之以情。
秀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的温情,她悲泣道:“小金子他命苦,跟着我没过过好日子,你跟道长都是好人,你们要好好待他。道长是被我下了药,估计要睡上两三天才能醒,你不要担心。等我走了,没准儿这孩子就不会这么倒霉了,是我连累了他。”
“胡说八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跟着娘哪怕是吃糠咽菜也是幸福的!没有娘就是那石头缝里的野草,风雨雷电谁都可以欺负!谁都可以碾上一脚!”乔思雨也有些怒气了,眼前的女子有胆量杀人,却没有胆量活下去,怎么能如此的糊涂!
“杀人啦!救命啊!”
一声惨叫打破了两人的对话,远处一个女人满脸是血,疯了似得朝着场院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儿了?”乔思雨急忙迎了上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女人身上并没有伤口,这血应该是别人的。
女人死死抓住乔思雨的手臂,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语无伦次的叫道:“鬼!村里!恶鬼!镰刀!噗的一下子,到处都是血,都是血啊!”
女人一脸惊惧,再次手舞足蹈起来。
乔思雨抬手打晕慌乱无措的女人,回头看了一眼秀姑,只见她依旧目光坚定,一脸冷漠。
“你这样,和当初那些人还有什么区别!”乔思雨愤愤的抛下一句话,拎起晕厥的女人朝着村里大步走去。
此时的沈家村入坠地狱,数个黑衣斗篷手挥巨大的镰刀四处收割着生命,惨叫声此起彼伏,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更是不绝于耳。
把女人藏在安全的房子里,乔思雨抽出长剑直扑距离最近的一个斗篷人,斗篷人的动作并不如乔思雨那般敏捷,长剑刺穿身体的时候手中的镰刀连回防都还来不及,化作一缕黑烟朝着不远处逃去。
可这次乔思雨是做了准备的,怎能让它就这么逃跑,一抬手一条火龙脱手而出,瞬间就把黑烟秒成了渣渣。
“果然是怕火的。”乔思雨念叨着,收回了手中的长剑,双手各持一张火符,继续向村中走去。
只要看到斗篷人,乔思雨就毫不犹豫的扔出几张火符,简单粗暴,但是有效,很快村子里的斗篷人数量骤减。
突然传来金属相撞的声音,噼噼啪啪很是激烈,乔思雨一个纵身向着传来声音的院子就蹿了过去。
这正是之前她刚刚来过的院子——沈家酒肆掌柜的家,院内两个男子正打的如火如荼,年老的那个正是黑衣斗篷男,手持一把巨大的长柄镰刀;年轻的那个一身白衣手持长剑,正是负责大阵的清虚。
乔思雨落入院中,冲着斗篷男不客气的喊道:“那个谁谁谁,不是说好了今天不动这院中之人嘛,怎么又来了!说了不算?你还是不是男人!”
斗篷男一听这话顿时火就起来了,语气生硬的回道:“什么谁谁谁!怎么说的这么难听!”
“难听吗?我这还是客气的!你又没告诉我名字,可不就叫你谁谁谁嘛!你这拉出屎现往回坐,恶心不恶心!”
斗篷男越听越不像话,抡起手中镰刀向着乔思雨就扑了过来,乔思雨抽出长剑准备迎敌。
就在此时一个火球从斗篷男的侧面袭来,砰的一声正打在斗篷男的身上,斗篷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吓得他脸色大变,也顾不上乔思雨了,赶紧解开燃烧的斗篷甩飞了出去。u
乔思雨一个闪身来到清虚身旁,问道:“你知道他怕火?”
清虚点点头,柔声说道:“他是个瘟神,怕火。”
乔思雨不可思议的看着清虚,清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草原上的萨满法师告诉我的,当年蒙族的军队在西方碰到过,很麻烦的东西,会让很多人染病,失去战斗力,是当地的巫师弄出来的,萨满法师们就用火对付瘟神,烧掉尸体,把瘟神烧成灰烬,士兵们就能恢复了。”
“那村里那些挥舞镰刀的死神是怎么来的?”乔思雨从刚才就很奇怪,召来个恶魔就算了,怎么连死神都跑来凑热闹,非法入境啊!
“那些是他的分身,萨满法师的笔记上说这种瘟神除了会制造疾病,还能收割生命,他会让生病的人受尽折磨最后才死,死亡之后的魂魄他都不会放过,会一并收走,他杀的人越多力量就越强大,越不好对付。”清虚继续解释道。
“那些能跟我比嘛!”没了斗篷只剩一身黑衣的恶魔接道。
乔思雨看到他的新造型不由得笑出了声,唏嘘到:“人家光头都会增加几分戾气,你这一光头怎么跟马上就要咽气似得,真是晦气。”
眼前的光头男子,形如枯槁面若死灰,再加上一双晦暗的灰白色眼睛,果然与那久病将死之人有上七八分的相似。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真是眼瞎,竟然还想带你回去,天天守着这么一张破嘴,能把人活活气死!”光头男愤愤的嚷道,再次挥舞手中的镰刀向着乔思雨攻了过来。
乔思雨未及出手,清虚已经拔剑迎了上去,自幼有着两位师傅的**清虚的剑法可谓是炉火纯青,与光头战在一处,两件兵器相交发出叮当脆响。
乔思雨见清虚打的很是轻松,就走进屋中去查看沈掌柜一家的情况,一进屋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乔思雨心中一紧。
屋内沈掌柜依旧躺在那张床上昏睡,沈氏战战兢兢的躲在床帏内侧,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
“沈小九呢?”乔思雨问道。
沈氏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向着门后指去,沈小九正蜷缩着身体倒在门后的阴影之中,殷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乔思雨大步走到沈小九面前,蹲下身查看他的情况,还有一口气在,伤口在前胸,从左肩直劈到下腹,看样子是迎面挨了一刀,还能捱到现在算是个坚强的。
乔思雨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是师傅给的小还丹,掰开沈小九紧闭的嘴塞了进去,沿着刀口扯开衣服,翻卷的皮肉触目惊心,掏出金疮药几乎把一整瓶都倒在伤口上,招呼沈氏找了干净的软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安顿好沈小九,乔思雨怒火中烧,不是说要报仇,怎么可以伤及无辜,冲到庭院里找光头男算账,却见庭院里只剩下清虚一人站在中央,已经没了光头男的踪影。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战
安顿好沈小九,乔思雨怒火中烧,不是说要报仇,怎么可以伤及无辜,冲到庭院里找光头男算账,却见庭院里只剩下清虚一人站在中央,已经没了光头男的踪影。
“人呢?”乔思雨一脸疑惑。
“小心!”清虚突然大喊。
只见白光一闪,镰刀的利刃已经抵在乔思雨白瓷一般的脖颈上。
“啧啧啧,你又被我抓到了,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被漂亮脸蛋欺骗了。”光头话音一落,手中发力白刃直取乔思雨的项上人头。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乔思雨兜了个趔趄,不过却并没有伤到她的半根汗毛,稳住身形,两只雪白的手指攀上镰刀的刀身,轻笑着说道:“能砍下我这颗头的刀,恐怕这世上没有几把,很可惜你这把不配!”
‘当’一声脆响,镰刀竟然被纤细的手指就这么生生捏断。
光头被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乔思雨却趁这一瞬间,一个恶虎掏心直捣对方心口,无往不利的长甲毫不费力的在光头的胸口开了个洞。
光头低下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小手,也学着乔思雨的模样轻轻一笑道:“能杀死我的人,恐怕这世上也没有几个,很可惜你不配。”
话音一落光头就再次化为烟雾,灰蒙蒙的一团渐渐散开。
“休走!”清虚大喊一声,一个火球就砸了过来,雾气迅速散开,火球落在地上噼噼啪啪的熄灭了。
乔思雨双手并用,几条火舌朝着烟雾最浓的地方就舔了过去,烟雾再一次散开,被火舌舔过的地方连空气都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烟雾时聚时散,火符的数量确是有限的,乔思雨和清虚身上的火符很快就用光了,看到他俩哑了火,烟雾迅速就卷土重来,灰蒙蒙的一片比之先前范围更大。
“要小心。”清虚嘱咐道。
乔思雨点了点头,凝神屏气,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注意着四周的烟雾。
烟雾没有像上次那般聚拢,反而始终飘飘荡荡,越来越稀疏,只是里面却多了一丝邪恶的味道,乔思雨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可她却始终不得要领,身旁的清虚此时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清虚,你怎么了?”乔思雨轻声的问了一句。
“这雾……有问题……咳咳咳……咳咳咳……”清虚虚弱的说道。
乔思雨赶忙回头,只见清虚额头上布满汗珠,脸色蜡黄,持剑的手已经垂了下去,用剑抵在地面上勉强支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
“你这是……病了?”乔思雨上前扶住清虚,焦急的询问。
“这个给你……你是阵眼……再撑一炷香的时间……大阵……大阵开启……万物……万物……”清虚把一柄手掌大小的阴阳旗塞进乔思雨的手中,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乔思雨只好把清虚也安顿到屋内,和沈小九放在一起,拿出随身带的去瘴祛病的丹药喂了一颗。
再次回到庭院中,光头正站在其中,一手拎着一个奄奄一息的青年,说道:“这俩就是沈员外的两个儿子,跟他们爹一样,是两个畜生。”
他抬起左手晃了晃,继续说道:“这个是老大,在衙门里营私舞弊,多次截住去报官的秀姑,还当众施暴,你说他该死不该死?”
接着他又抬起右手晃了晃,道:“这个是老二,更不是东西,偷看到父兄的恶行,假称要帮秀姑逃走,结果还不是为了私欲,得手之后还企图第二次、第三次,你说他该不该死?”
乔思雨沉默无言。
光头用力一撞,‘噗’一声,两颗人顿时变成瘪了一般的皮球,不仅形状骇人,更血肉模糊成团,已看不出人的模样,扔掉手里拎着两人,光头面无表情的掸了掸手,嘲笑的看向乔思雨,大声说道:“你们东方人讲天道轮回,我就是秀姑的天道,我就是沈家村的因果报应。”
“呸!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你这是收费服务好嘛?有本事你别要秀姑的灵魂呐!况且你根本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若说这哥俩有罪,那刚才呢?那些到处砍人的分身怎么算?”乔思雨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光头的真面目,“恶魔就是恶魔,不过是借着善良人的迷茫把人们引向歧途的伎俩,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咳咳咳……你你你……气死我了……”光头火冒三丈,化作烟雾直扑乔思雨。
乔思雨一个滑步闪在一旁,继续道:“在西方,你们也是被唾弃的对象,我猜娶了秀姑的那个家伙恐怕就是因为是巫师世家娶不上媳妇,所以才来欺骗我们东方的好姑娘,可怜秀姑,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呢!”
“你这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等我抓到你,我要把你的舌头拔出来,牙齿都敲下来!”烟雾叫嚣着滚滚扑来,好似一股移动迅速的龙卷风。
“切!谁怕你!丑八怪!死秃子!……”乔思雨的双脚就好像按了弹簧一般,一路上蹿下跳,嘴里还不依不饶的骂骂咧咧。
被激怒的光头锲而不舍的追逐着,不再理会沈家村里的一切,一双白眼放着红光半隐在烟雾中满是杀意。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乔思雨终于结束了你追我赶的戏码,稳稳的落在旧场院中,把阴阳令旗往空中一抛,喊了声“启”,随后抽出长剑拉好架势准备迎战。
烟雾果然如期而至,从上而下直扑而来,乔思雨手中长剑抡起,剑光剑气连成一片,形成一个搅碎机,将原本聚集成团的烟雾活生生撕裂成无数碎片。
光头男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场院上,但此时的他显然是受了损伤,身形发虚,已经远不如之前凝实。
看来清虚的阵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绝不止是个困阵,清虚在阵法上的造诣比当年更胜一筹了,乔思雨不禁想到。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灵魂的力量都哪里去了?你们干了什么?”光头咆哮着,一双白眼逐渐暗淡成灰色。
“你不是很厉害吗?看不出来?”乔思雨得意洋洋的笑着,抬手一个火球就打了过去。
光头一闪躲开了火球,乔思雨手指一捻火球在光头背后爆开,无数火星飞溅到光头的背上点燃了他的黑色大褂,火苗一下子就蹿了起来,光头吃痛,大叫着撕开上衣,甩飞出去,露出干瘦的上身,胸口上黑色的拉丁语纹身很是醒目。
“科波……菲尔·鲁……伯特”乔思雨结结巴巴的念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战(下)
“科波……历尔·鲁……伯特·塞……拉斯”乔思雨结结巴巴的念道。
“闭嘴!”光头大喊一声,抡起拳头砸向乔思雨。
拳击的架势,拳头重但不够灵敏,乔思雨身形微动,躲开拳头,葱白一般的指头稳稳搭在光头的手腕上往前一带,光头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前扑去,乔思雨的膝盖狠狠的捣在光头的小腹上,光头一口黑血就喷了出来,身形微顿,乔思雨紧接着又是一脚,把个光头踹飞了出去。
光头飞出几丈远才落地,又在地上一通翻滚才停住,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身形变得更加透明。
“科波历尔·鲁伯特·塞拉斯”乔思雨利落的重复了一遍,道:“这是你的名字吧,名字不就是拿来叫的,干嘛藏着掖着?”
地上的光头艰难的翻了个身,面朝上继续躺着,并不搭理乔思雨。
“恶魔科波历尔·鲁伯特·塞拉斯,我命令你现在起立!”乔思雨大喊一声,光头就仿佛被施了魔咒一般迅速从地面上弹了起来,站的笔直。
“恶魔科波历尔·鲁伯特·塞拉斯,绕场一周,齐步走!”乔思雨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戏谑的表情,原来恶魔的名字可以这么使用。
光头一脸的不情不愿,可却不由自主的走了起来……
就在乔思雨开心的**光头的时候,背后传来很轻微小的声音,似是有人正蹑手蹑脚的接近。
乔思雨不动声色,声音走到背后的时候她甚至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和砰砰的心跳声,突然后心一凉,显然有一把利刃已经穿透了衣服直刺过来,紧接着‘当啷’一声,利刃落地,传来“呜呜……”的哭声。
“可惜……”乔思雨感叹道,也不知是可惜秀姑的沦落,还是可惜了这一刀。
“恶魔科波历尔·鲁伯特·塞拉斯,头朝下立正!”乔思雨命令道,光头有令即行,双手撑地头朝下稳稳立在场院中央。
乔思雨转过身,秀姑正捂着脸哭泣,地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是净尘随身佩戴的那一把。
乔思雨紧张的吼道:“你!”
秀姑摇着头,慌张的说道:“我……我没有,你不要怀疑我,我没动师傅,只是拿了一把刀……”
“我信你个鬼!”乔思雨脑中一片混乱,抬手就是一巴掌,把秀姑扇了一个滚儿,左半张脸登时红肿了起来。
抛下场院中还在倒立的恶魔和狼狈的秀姑,乔思雨以最快的速度跑回秀姑家,昏暗的房间里净尘还躺在那张破木床上面如死灰,鲜血正一滴一滴的从床边滴落到地面上。
此时的乔思雨心如刀割,掀起被子,师傅心口处一个深深的小洞还在向外冒着鲜血,撕开衣服,止血包扎,乔思雨不敢有一刻的耽误,做完这一切后抱起师傅又直奔沈掌柜家,找到了还在昏睡的清虚扛在肩上。
两个对乔思雨来说最重要的人此时都不省人事,生死不明,她心里的恨意越来越盛,脑海里只剩下救人这一丝丝的清明,用尽全身力气把净尘和清虚送到十五的手中,丢下四个字:“救活他们!”转身第三次返回沈家村。
沈家村内,没有了钳制的恶魔狂性大发,见人就屠,村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秀姑跟在恶魔身后不住的流泪,却始终没有说一个不字。
乔思雨又一次拦住恶魔的去路,冷冷的秀姑说道:“我以为你还是个人,可惜我看错了,师傅那一刀我会讨回来,刺我那一刀我也会讨回来。”
恶魔咆哮道:“闭嘴!我不会再给你废话的机会!我要把你撕成碎片!”随即化为滚滚黑烟直扑乔思雨。
乔思雨轻哼一声,把长剑甩在一旁,张开双手,让利甲伸出指尖,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黑烟之中,黑烟里顿时响起金属碰撞声、拳脚击打声、被击中的闷哼……乱成一团。
秀姑停止了哭声,站在一旁忐忑的看着,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失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些惨死的乡亲、那些失去家人的妇孺……她不是草木怎能无情,可她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他因她而来,他为她复仇,他为她害人,他为她杀人……所以她也为了他,违心的刺了净尘一刀,刺了乔思雨一刀,她不后悔,只是心里却无比的难受。
“还会难受,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一个虚影出现在秀姑身旁。
秀姑看到虚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念道:“师傅,原谅我吧,我……我是为了救他……为了救他……”
虚影正是净尘,一席藏青色道袍,手捋长髯淡然道:“他是魔,你不是,放下执念,终止这一切吧,你是缘起,也是寂灭,何去何从,问心无愧。”
秀姑磕完几个头再抬头已经不见了净尘的身影,她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便大跨步的向着乔思雨的长剑走去。
烟雾中的乔思雨跟恶魔已经来来去去战了几百回合,烟雾中随时伸出的手脚都被她用利爪刺穿废掉,连光头都被她拧下来好几次,可对方依旧没完没了,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令她无比头疼,只好拿出杀手锏,默念咒语,用手指打出数个火球,爆燃成一片,烟雾终于开始变淡,变稀薄。
从烟雾的缝隙里乔思雨猛然看到秀姑已经抽出自己的长剑横在脖子上,准备自尽,连忙大喊一声:“不要啊!”
听到声音的秀姑把目光投向这边,用唇语说了句‘谢谢,孩子摆脱了。’
“不!”烟雾也发现了秀姑的情况,大喊一声扑了过去。
可再快也还是有距离的,光头和乔思雨都没来的及,秀姑已经血溅当场,香消玉殒。
光头把秀姑报到怀里,张开大口去接那些喷涌出来的鲜血,贪婪丑恶的样子看的乔思雨一阵阵恶心,忍不住又是一顿拳脚,可光头死死抱住秀姑,用身体硬接下她的几记暴击。
“恶魔科波历尔·鲁伯特·塞拉斯,我命令立刻放开秀姑,自爆!”乔思雨黑着脸发号施令。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进京
光头无法反抗这个命令,身体僵硬的放下秀姑站起身,狰狞的看着乔思雨说道:“你杀不了我!这个仇算是结下了,这里的一切我的本体都知道,他会替我报仇的!”话音落光头再次化成一团烟雾烟雾,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切!你的本体还不是也叫恶魔科波历尔·鲁伯特·塞拉斯,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继续拿大顶!”乔思雨不屑的说道。
光头消失以后,沈家村的怪病也随之彻底消失,之前患病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死光了,秀姑一家的事大白于天下,官府查的查,抓的抓,算是为沈秀才一家平了冤屈,原来的族长、村长都予以撤换。
乔思雨把秀姑埋在沈秀才的身旁,那些木签都被她一把火焚了,带着小金子到坟上给沈秀才和秀姑磕了几个头,小金子哭成一个泪人,虽然年纪小,但他也明白自己在这世上从此只剩下孤独一人,举目无亲了。
清虚很快就好了起来,活蹦乱跳的就跟没病过一样。净尘的情况却很不乐观,匕首距离心脏就差了一寸,命虽然保住了但失血过多,整个人没有一丝的生气,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光看他躺在那里面色青紫、形如枯槁的模样真的会以为是一个死人。
清虚心急如焚,要带净尘回京医治,乔思雨只好带着小金子一起回京,十五准备了三辆马车,几人匆匆上路。
一路无话,几日后三辆马车出现在京城的大街上,直奔太常寺卿府疾驰而去。
几人进入府内,一下车顿觉气氛不对,所有仆从都绷着一张脸,好像大难临头一般。
“十五,去问问这是怎么了?”清虚命令道,回到这太常寺卿府清虚主子的身份立马凸显出来。
乔思雨不可置信的看着白衣少年,记忆里的身影再一次模糊了。
“回少主子,是主子出事了,皇上怪他办事不利,赏了几板子,听说是无大碍,正在内宅养伤。”十五单膝落地,毕恭毕敬的回道。
“我师叔和雨儿住在我的院子,你来安排,我去看看阿玛。”清虚吩咐完,又跑去净尘的马车去看了看师叔,可惜净尘依旧人事不省,叹了口气,最后走到乔思雨跟前柔声说道:“这次住在府里吧,好照应,别拘束,我家就是你家,一切有我呢。”
乔思雨点了点头,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和疑惑,道:“去忙你的吧,记得给师傅找个好郎中。”
“好,我一准儿把太医院的那几个老家伙揪过来。”清虚笑着挤了挤眼睛,又调皮的捏了捏乔思雨纤弱的葇荑,在乔思雨的粉拳下欢快的跑开了。
“在这里,他一向如此吗?”乔思雨看着清虚的背影向十五问道,心里有些吃味,当初在道观也没见他如此顽皮,只因为这是他家吗。
“不,少主子一向不苟言笑,为人沉稳,从进府起除了研修术法的时候会多问几句,平日里几乎不怎么说话更不会嬉笑调皮。”十五心里很想说的是乔姑娘呀,你怎么看不明白,少主子他这样全是因为你。
清虚言而有信,不多时十五便引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太医前来,给净尘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随后开了方子,还用了金针,前前后后折腾了几个时辰,太医走后,乔思雨过来看师傅的时候净尘竟然奇迹般的睁开了双眼,只是还不能开口,喝了些粥后再次昏睡过去。
清虚半夜才回来,院子里一众的仆从还没有休息,都还候着,他挥挥手驱散了众人,独自回房休息。
乔思雨自然是不需要睡觉的,历经沈家村一役她对姜临仙教她的控火法术兴趣大增,之前她只是达到了可以指尖起火、打出小火球的水平,现在她已经可以口喷火球,控制火球爆燃,所以只要闲下来她就继续琢磨着控火法术,甚至期待着能尽快再见到姜临仙。
院子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辛劳了一天的人们都进入了梦想,只有乔思雨住的那间屋子依旧时不时闪出亮光,她正躺在床上练习用每个手指都打出火球。
吱——
房门轻轻被打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乔思雨抬手就甩过去几个火球,把黑影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一侧,闪过火球,喊了句:“是我!”
乔思雨正念动咒语控制火球爆开,听到来人的声音赶紧收了手,欠起身,问道:“清虚,大半夜的,你来干嘛?”
“有些事,我必须今天告诉你。”来人凑过来坐在床边,清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乔思雨看的有些痴了,愣在当场不发一言。
清虚误会她生气了,柔声道:“明天阿玛会找你,拜托你一件事,这事儿我提前告诉你,你想清楚再接。”
乔思雨脸上也露出些许凝重,坐起身问道:“什么事?这么慎重。”
清虚谨慎的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宫里最近出了点儿事儿,皇家的法师、和尚束手无策,召了我阿玛去,结果没解决反而闹的更凶了,圣上大怒,赏了板子,限期十天解决这件事,否则就要解决我阿玛。
今天我去看阿玛,他说现在他手下的几位高手都手头有事,一时召不回来,本来把希望放在师叔身上,没想到师叔病成这个样子,只好摆脱你了。
虽然没跟我说其中详情,但阿玛他可是太常寺卿,武功好的没话说,祝术和术法也属上乘,他都无可奈何的事情,你还是要多考虑考虑。”
“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思雨学着清虚的样子神秘兮兮的问道。
“听说是闹鬼,”清虚凑到乔思雨耳边,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道:“闹的可凶了,死了几个太监和宫女,特别惨,割喉,血喷的到处都是,吓疯了一个小格格。”
乔思雨狐疑问道:“闹鬼?那不算什么大事儿吧,随便个老道就搞定了,怎么还能解决不了?”
“呵呵,要是普通的闹鬼就好了,那鬼行事极为狠辣凡是见过他的都没有留活口,只是死去的一个太监临死的时候留下绝笔,这事儿才传开的。”清虚解释道。
乔思雨心里还有好多疑问,还要再开口,却见清虚已经起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最后嘱咐道:“明天阿玛会再跟你说这事,你一定要谨慎,皇家的事儿沾上就会被扒层皮,至于我阿玛,他不会有事,记住了。”
乔思雨点了点头,清虚已经快速离去,只剩她一个人胡乱盘算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宫秘事
第二天一早,太常寺卿就派人请乔思雨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乔思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着来人直奔书房。
书房里赫舍里达山面色苍白,正窝在一张铺了厚毯子的圈椅里,没了以往的锐利。
“来人,给乔姑娘看座,上茶。”乔思雨一进门,赫舍里达山就吩咐道,
“谢……”
“自家人就别客气了,坐,坐,不要那么生分嘛。”
乔思雨头一次看到扑克脸的太常寺卿大人如此和颜悦色,一脸的惊讶,心里皇宫内那件事儿的分量就更是加重了几分。
“大人,您今天这是……”
“不要叫大人了,你跟多罗是同门,叫我叔叔,听说你也没有家人,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把我这太常寺卿府就当做自己家吧。”
乔思雨尴尬的笑了笑,在赫舍里达山期待的目光里勉强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叔……叔。”
“哎,这就好了嘛,感觉就不一样了。”赫舍里达山眉开眼笑的说道。
乔思雨心里的那块石头更沉了,压的她有些透不过气,索性坦诚的说道:“叔……叔……大人……您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我这人脑子笨,不太会绕弯子。”
这下轮到赫舍里达山尴尬了,他没想到乔思雨会这么直,愣了一秒,继续微笑着说道:“是有些事情,不过事归事,情归情,之前你和净尘道长去极乐岛救回达哈苏和多罗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道谢。”
“那件事就不用道谢了,救多罗是我们应该的,他是我的师兄,我们怎能见死不救,至于达哈苏大人,就是顺手而已。
倒是这次沈家村,要不是多罗和十五出手,我和师傅估计不会这么快就处理完,而且师傅此次疗伤还要靠您的帮助,麻烦了。”乔思雨客气道,心里不由得盘算若自己拒绝去皇宫驱鬼,眼前这位达山大人会不会用师傅来要挟?
“净尘道长的事就是我家的事儿,雨儿不要见外。道谢还是要道谢的,等净尘道长好了,我带你们师徒一起去库房挑上几件,表表心意。至于这次的事,我也学学你们江湖人士的做派直来直去一回。”
看样子正戏就要上演了,乔思雨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赫舍里达山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开口说道:“这事儿关系到皇家秘闻,请乔姑娘务必保密,倘若外传恐有杀身之祸。”
乔思雨乖巧的点了点头。
赫舍里达山继续说道:“这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三个月前皇宫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皇亲国戚、王侯将相、外国使臣都来了,宴会热闹非凡。不过宴会上有一个小插曲,一位外国的使臣不小心牵错了人,用手碰触了皇帝的一个新晋的贵人。
使臣一再道歉,皇上没有当场处罚他们,只是让贵人离开宴会返回后宫。贵人回到后宫,被皇后的掌罚嬷嬷用了私刑,当夜羞愤自尽。
宴会过后,皇上回到后宫听闻贵人自尽,也十分惋惜,吩咐厚葬,对外称病亡,就草草了结了。七天之后,贵人自尽的房间里,她的贴身侍女也自尽了。死状和贵人一样,都是用锋利的剪刀戳开喉咙,失血过多致死。
有人说是死去的贵人拉替身,也有人说是主仆情深,更有人说是贴身侍女知道贵人被害的真相,也被灭口了。最后那间死了两人的蓉香阁里血迹斑斑,怎么清扫都弄不干净,住在里面的另一个贵人和其他宫女太监纷纷请调,皇后只好给她们安排了其他住处,蓉香阁就此空了出来。
侍女死了以后宫里太平了一个多月,紧接着谁都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一直没有出阁在宫内住着的十七格格突然疯了,半夜里就开始闹,不能一个人待着,身边必须有两三个人,人少了就开始嚎叫,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模样全都没了,见人就哭,嘴里高喊着‘我没拿!我没拿!’。
宫内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巫医、法师来看了以后都说魂魄不全了,没法医治,有的说是吓到了,魂跑丢了,有的说魂是被死了的贵人和侍女勾走了,也有说是十七格格自己吓自己导致的,我去见过小十七,确实少了一魂,神智不清醒了。
随后的两个月里,陆陆续续又死了几个太监和宫女,都是自尽,都是割喉,有的用刀,有的用剪子,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直到晴雨斋的嬷嬷自尽,晴雨斋的小主云贵人流产,皇上大怒,下令彻查,可是宫内女官什么都没查到,紧接着云贵人重病,自称见到许多‘鬼’。
后宫请了巫医和皇家寺庙的和尚、老道,几人重点查看了蓉香阁和晴雨斋,都说这两个地方阴气大盛,那些死在这里的人魂魄都还没散。几番超度,几番驱除,几番镇压,全都没有效果,云贵人终是一命呜呼。
随后皇上就派人把我等叫了过去,唉……所有死过人的地方我都看了,蓉香阁和晴雨斋更是看的仔细,可是实话实说我是一点儿鬼气都没发现,更没看到什么阴气、邪气,不过在晴雨斋里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很是古怪。
上面逼的紧,我没办法只好装模作样的烧了几张符纸,又专门在夜间去埋伏,依旧一无所获,可可就在我跟皇上禀告的时候,晴雨斋里又自尽了一个,结果你也知道了皇上就赏了我一顿板子。”
赫舍里达山苦笑着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看着乔思雨问道:“事儿听完了,有什么要问的,或者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乔思雨眨巴了几下大眼睛,问道:“大人,那个掌罚嬷嬷后来怎么样了?”
赫舍里达山目光里露出一丝赞赏,答道:“掌罚嬷嬷虽然用了私刑但不至死,无非就是扎上几针,拧上几把,这在宫里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儿,所以自然不会受什么惩罚,那位贵人自尽后也没有找上她,她至今还安然无恙。”
那闹腾的那位就肯定不是这位贵人了,这位贵人恐怕就是第一个受害者,乔思雨一边想一边又问道:“大人有没有找到把这些人串在一起的契机呢?”
赫舍里达山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找了很久,比如都去过蓉香阁、或是都跟那位贵人有过来往、或是这些人都曾经一起做过什么、有什么亲缘关系之类的,可惜我问了很多太监和宫女,毫无收获。”
“那么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割喉自尽了,那位云贵人是怎么死的?”乔思雨再问。
第一百四十章 今晚
赫舍里达山沉默了片刻,犹豫再三,终于开口:“云贵人不是自尽的,死于产后风,小产之后恶露不尽,再加上失子之痛和惊吓,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
“噢?”乔思雨怀疑的看着赫舍里达山。
“她的死跟这事儿没关系,你不用深究。”赫舍里达山肯定的说道。
乔思雨闻听此言只好作罢,不过她已经明白这事不好查,万一查出点儿别的恐怕自己就要脑袋搬家,于是试探着问道:“大人,这事儿我也看不出个分明,小女子可不可以不接?”
赫舍里达山把身体向后挪了挪,整个人都裹进厚毯子里,眯起一双眼睛,狡诈的说道:“乔姑娘要想清楚,这件事情不仅关系到你,还关系到净尘道长,关系到多罗,甚至关系到太常寺,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做好了,给你和净尘道长扬名立万,获得皇上的赏识,赏赐丰厚,以后的路会好走不少;做不好,下官会亲自奏明皇上请他赦免你,毕竟你只是一名乡野小道,皇上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保全下性命还是没问题的。”
乔思雨不禁腹诽,你这个老狐狸,要是解决了,我就是你干闺女,要是搞砸了,我就是乡野小道,跟你太常寺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笔买卖真是里外不亏。
两人正在僵持间,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清虚从外面走了进来,赫舍里达山的眉头瞬间拧紧。
“阿玛早安。”清虚面色如常彬彬有礼。
“免礼,有什么事儿吗?”赫舍里达山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儿门。
“阿玛,她若去,儿也去。”清虚的声音不大,此时却特别的清晰,坐着的两位都为之一振。
“胡闹!”赫舍里达山面沉似水,手中的茶杯被狠狠的一撂,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清虚没再开口一双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玛,没有丝毫退让。
书房里的气氛再一次凝固起来,乔思雨忍不住轻叹一声,说道:“清虚,我还没答应呢,你不必……”
“雨儿,阿玛志在必得。”清虚打断了乔思雨的话,看向乔思雨的眼光里似有隐情。
“呵呵呵”赫舍里达山冷笑几声,说道:“你小子倒是什么都知道,还算是个有脑子的。”
有诈,乔思雨屏气凝神,试探的看向赫舍里达山,后者的脸上没有一丝异色,只是再次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上一口,露出一抹莫测的笑容。
“唉……”乔思雨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吧,师傅还在这里治病,授人以柄,只能给人办事儿了。
“别这么不情愿嘛,解决了会有大好处的。”赫舍里达山面带轻松的劝道。
乔思雨冲他耸了耸肩,念念叨叨:“官让民死民不得不死!”
“我陪你进宫。”清虚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你留在这里看着师傅,除了你,我谁都不放心。”乔思雨冲着清虚说道。
“咳咳”赫舍里达山尴尬的说道:“雨儿,净尘道长是不会有事的,这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乔思雨很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什么要吩咐,要准备的都赶紧的吧,没准儿过会儿本姑娘就撂挑子了。”
“雨儿,宫内不比宫外,规矩大如天,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摊上牢狱之灾,还是我跟你一起去……”
乔思雨摆摆手,阻止清虚继续说下去,抬手指了指赫舍里达山,说道:“他出的馊主意,他肯定有办法。”
果然,当天下午一挺二人小轿就进了太常寺卿的府邸,一个说话女了女气的白面小生跟赫舍里达山低声细语的聊了足足半个时辰,随后小轿竟然载上了乔思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回了皇宫。
一路上这位小生一直在乔思雨的耳边不停的念叨着宫中的规矩、礼仪、各种繁文缛节,听得从不合眼的乔思雨竟然也有了昏昏欲睡的意思。
“唉,达山大人也真是为难奴才了,这真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佛祖保佑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
看着白面小生谨小慎微的样子乔思雨不禁觉得好笑,清宫剧自己也看了不少,只要躲着点儿皇上,应该不会捅什么大篓子。
“你还笑,哎呀,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白面小生捂着胸口一副气恼的样子。
轿子在一个小院子里落了地,白面小生小心翼翼的掀起轿帘,探出头去四下张望了一番,没有外人,蹑手蹑脚的下了轿,摆手示意乔思雨跟着他。
乔思雨只好学着他的样子,谨慎的下了轿,跟着他迅速躲进了房内。
“哎呀,你怎么这么小巧,这准备的侍卫衣服都不能穿呀。”白面小生上下打量着乔思雨,夸张的叫道。
乔思雨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挤出一个笑容,客气道:“那就劳烦阁下再费心了。”
白面小生咬了咬嘴唇,一跺脚,面带幽怨的撂下“等着”二字便一扭身进了里间屋,只留下一阵阵浑身冒鸡皮疙瘩的乔思雨。
里间屋传来细碎的声音,乔思雨猜到对方正在翻找衣服,索性大咧咧的走到八仙桌前坐了下来,拎起桌上的一把青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虽然茶已经凉了,但是香气依旧浓郁,味道也很是醇厚,不是凡品。
环顾四周,不大的房间里墙上挂着字画,格子里摆着玉璧,虽然没有名贵的紫檀、黄花梨,但是室内简单的几件家具也都非凡品,古朴大方,精雕细琢。
能在这宫里拥有自己的小院,还能有不错的生活品质,那么这位白面小生到底是什么人呢?乔思雨不禁想到。
“找到了,找到了,”白面小生抱着几件衣服兴高采烈的走了出来,“快来试试这些,可别嫌弃旧,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
“哎呦!我的姑奶奶,怎么还坐着喝上茶了!”白面小生夸张的拍了下手,一脸幽怨。
乔思雨站起身,接过衣服,笑道:“别这么着急嘛!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白面小生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乔思雨竟然不认识自己,向后退了一步,正色说道:“太常寺卿没跟你说?”
乔思雨摇了摇头。
“福全,掌事公公。”
“厉害呀,这么年轻就当上掌事公公了。”乔思雨不禁称赞,这可是正四品。
“这次的事儿,决不能声张,皇上特调了奴才来配合太常寺卿,所以姑娘可千万要小心。”福全依旧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恩,恩,知道了,公公放心,我这就去换衣服。”乔思雨拿着衣服往里间屋走去。
不多时,葛布箭衣,白玉钩黑带,一个眉清目秀俊美非常的小太监从里间屋走了出来,七分的美貌三分的洒脱,福全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叫我小乔吧,不早了,咱们出发去蓉香阁看看,方便的话,今晚我打算在哪儿过个夜。”乔思雨淡淡的说道。
福全一张本就白皙的脸被她这句吓的更加没了人色,哆哆嗦嗦的说道:“现在?今晚?”
乔思雨实在忍不住了,笑道:“福全公公你实在太逗了!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所以就现在!就今晚!咱们速战速决!”
第一百四十一章 蓉香阁
傍晚的蓉香阁更显凄凉,空无一人的院子草木疯长,血色的夕阳再这么一染,真有几分鬼宅的意思。
福全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蓉香阁的大门,随后把手里的灯笼往乔思雨手里一塞,颤声说道:“我在门口望风,您到里面看看吧,快点儿,这……这里不太平。”
乔思雨拿着灯笼,无奈的进了蓉香阁,里面光线昏暗,四下里影影绰绰,不禁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自打重生以来跟着清虚、跟着师傅净尘经历了不少,可像眼前这种捉鬼驱魂的事儿她还真是第一次,很是没底。
蓉香阁正屋就是当初那位小贵人住的地方,里面的摆设还跟当初一样,连案子上的书本还都半开着,乔思雨走过去翻了翻,竟然是一本介绍国外的书,不仅如此,书案上摞着的几本都是这个类型的书籍,看样子这还是位崇洋媚外的小贵人。
走进里间屋,这小贵人的品味果然是与众不同,连家具器物都有点西洋的影子,众多摆设里竟然还有一座西洋钟在滴答滴答的走着。
站在屋里,屏气凝神,乔思雨并没有感觉到特别重的阴气,若不是地面、墙面上那些擦不掉的暗色,根本看不出这里是死过人的,凑到墙面仔细端详,独特的形状说明那些血当初是喷溅上去的,而且那位贵人在里面扑腾了没多久就倒地身亡了。
至于她那位殉主的贴身宫女,采用了和她一样的自杀方式,估计血也喷溅了不少,所以才有这么多血迹。
“福全,福全!”乔思雨冲着外面喊了几声,“这贵人当初是什么姿势?那宫女是跟她一模一样吗?”
“哎呦,我的姑奶奶,可别嚷,可别嚷,”福全一溜烟的跑了进来,满脸焦急的说道:“别让人听见,咱们是秘密,秘密调查。”
“好,好,我不嚷,”乔思雨看着这位慌里慌张的公公笑着说道:“当初……”
“当初她就死在这个位置,”福全在墙边比划着,“这面墙上喷了好多血,就这个姿势,我们猜测她是站在这里割的,要不血怎么那么高。”
“这里当初就有这把椅子吗?”乔思雨指了指墙边放着的一把椅子。
“有,这椅子一直在这,她生前喜欢让下人坐在这个位置给她念书听。”
乔思雨凑到墙边仔细看了看,说道:“恐怕她不是站着自杀的,是坐在这把椅子上动的手,你看这个位置血滴的形状,随着创口加大,动脉里的血喷涌出来,一直向上,墙上的血滴痕迹都是先向上,而后往下的。”
福全也凑过去看了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后来那位宫女死的时候什么样子?”
“也是这个位置,一模一样。”
“血迹什么时候开始擦不掉的?”
“贵人那次就擦不掉了,等到了宫女这儿就更严重了,后来请泥瓦匠抹了墙面都不成,还是黑漆漆的,可邪门儿了。”
“都是剪子?”
“都是剪子,平日里做针线活儿用的,个头不大,听达山大人说要先戳进皮肉里,剪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皮肉被剪开,痛不说,还能听见咯吱咯吱剪肉的动静,多吓人!这两位可真下得去手!”福全满脸惧色,说完后赶紧双手合十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多有得罪,我是实话实说,可别怪我,别跟着我……”
“跟主人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凶器这不逾越吗?”乔思雨自言自语道,印象里古代那会儿把逾越看的很重,下人是决不能跟主子一样。
“按规矩是不应该,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就是殉主也应该跪着。”福全气鼓鼓的说道,“更何况她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主子心爱的首饰,主子的东西就应该跟着主人走了,怎么还能私自扣下。”
“噢?什么东西?”乔思雨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
“一个西洋玩意,我记得是个洋人进贡的,很大一块粉色的水晶,宫里的造办处给做了个手把件,贵人生前特别喜欢,跟皇上死磨硬泡讨了来,天天不离手。”
“后来那东西呢?”
“没了,不知道哪去了,她死的时候还攥着,尸体下葬那会儿就没见着了,估摸是掉哪了,或者谁拿了去。”
乔思雨又在屋子里翻看了一阵子,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宫女的房间她也一一仔细查看,也没有丝毫进展。
福全紧紧的跟在乔思雨的身后,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佛号,生怕招惹上什么。
天已经全黑了,蓉香阁里更添了一份诡秘。
“福全公公,您回吧,今晚我要留在这里。”乔思雨走到院子里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子坐了下来。
“小姑奶奶,算了,这地方多吓人,回我哪儿凑合一宿吧,万一您出个事儿,我也不好跟达山大人交代不是。”福全心里对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佩服的五体投地,看着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在这么恐怖的地方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是英雄出少年,只可惜是个丫头。
“福全公公,今晚我是肯定要在这里的,这到底是不是贵人回来了,咱们也要先见识一下才知道,您要是实在不放心尽可留在这里陪着。”
这句话瞬间就起到了效果,福全不再坚持,说道:“那您自己小心,我晚上还有事就不陪您了,晚饭待会儿我会差人送过来。”
“那我就不送了,公公慢走。”乔思雨起身向着已经开始后退的福全拱了拱手。
吹灭了手里的灯笼,蓉香阁里一片漆黑,乔思雨盘起腿儿一动不动的坐在阴影之中,双眸如寒星一般冷冷注视着眼前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乔思雨已经无聊到开始给院子里的杂草编起了小辫,看着诡秘阴森,其实风平浪静,都是人们自己吓自己而已。
“唉……”很轻的一声叹息。
乔思雨立马支起了耳朵,停下手里的动作,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半透明的白色人影正慢悠悠的飘在半空之中。
只这一眼乔思雨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一只手已经从袖袋中抽出一张镇鬼符。
“唉……”人影又发出一声叹息,飘进房内。
乔思雨稳了稳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把符纸夹在两指之间,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初探晴雨斋
半透明的人影毫无目的的在室内走走停停,不时发出叹息的声音,几个呼吸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跟在后面的乔思雨眼睁睁的看到它消失,毫无办法,只好回到之前潜伏的地方,继续盯梢。
坐在树影中,乔思雨想着刚刚的一幕,心生疑窦,之前那么多大能都来过,那位达山大人更在夜间埋伏,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到它?刚刚它从出现到消失短短几秒,没有降温,没有压抑感,没有一点儿鬼气、戾气,和前世那些小说电影里描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它会是那个杀了宫内那么多人的罪魁祸首?
天色微亮,蓉香阁的门锁就有了动静,一个身影弓腰塌背鬼鬼祟祟的摸了进来。
“小乔公公?小乔公公?”
“我在这里。”乔思雨应声。
一个陌生的小太监赶忙跑了过来,把一个食盒放在乔思雨面前,说道:“是福全大人让小的来送早餐的,另外福全大人让我转告您:他今天早上当值,不能过来了,让您跟着小的回去他那等,千万别乱走。”
“不了,我就不去他那儿了,让他放心我不会乱走,我就在蓉香阁等他。”
小太监回去以后,乔思雨打开了食盒,第一层是各式点心,做工精巧,香气扑鼻,第二层竟然是一份鸭血粉丝汤,很是出乎意料。唯有爱和美食不能辜负,乔思雨拿起筷子心情愉悦。
喝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从房内搬出一张躺椅,舒舒服服的往上一躺,放松一下僵化的身体。
啪。
一颗小石子不知被谁丢进了院子。
啪。
又一颗。
乔思雨心中一动,身形一晃隐入屋中。
紧接着一个人影嗖的一下翻入院内,葛布箭衣,白玉钩黑带,和乔思雨一样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个小太监。
小太监迅速走到院子中的花架下面,动作娴熟的搬开一块青石,刨开下面的一层土,从里面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又从怀里放进去一个一样的小布包,埋好土,压上青石,理了理旁边的干草,转身朝着刚才进来的地方走去。
乔思雨怎么能就这么放他走,用最快的速度从屋中蹿出,几个跨步就冲到对方面前,抬手就是一掌,小太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打飞了出去,后背撞在花架上,跌落在地面。
糟了,下手有点重,乔思雨赶紧凑过去扶他坐了起来,小太监一张脸比纸还白,嘴角挂着一缕鲜红。
“抱歉,抱歉,出手重了点儿。”乔思雨从怀里掏出帕子胡乱的一擦。
小太监虚弱的问道:“你……你是谁?”
乔思雨脑筋一转,笑着说道:“我?我是新来的,跟着福全公公,这不他今儿忙,我就跑出来偷个懒。”
小太监上下打量了乔思雨一番,一副我懂的模样,怪腔怪调的说道:“噢……你这胆子也是够大的,敢到这里来偷懒。”
“这地方不是没人嘛,”乔思雨装模作样的说道,“那你呢?你刚才在那花架下面干嘛?”
“嘘!”小太监赶紧四下里张望一番,压低声音说道:“小点儿声,我这是做买卖呢,你明白吗?可不能让人知道,杀头的。”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什么买卖?赚钱不?”乔思雨笑呵呵的凑近小太监。
“就是把主子不要的东西倒腾出去,赚不了几个钱,你可千万别声张。”
“不就是偷东西嘛,还要说那么好听。”
小太监被乔思雨揭了底儿,一张脸由白变黑,不再张口。
“放心吧,我不会告发你的,我还有事要求你呢。”乔思雨笑嘻嘻的说道。
“什么事?”
“你见过一块粉色的水晶吗?”
小太监闻言顿时眯起了眼睛,又做出一副我懂的样子,开口道:“原来你到这里来也是为了偷!”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那块水晶我很喜欢,打算留下来传家的。”
“传个屁呀!咱们都tm断子绝孙了,传谁去!”小太监恨恨的骂道。
这下轮到乔思雨无言以对了,大写的尴尬。
还是小太监打破了僵局,他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土,揉着被打的位置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块水晶,以前蓉香阁的主子天天攥在手里, 后来就再没见过了。我给你打听打听吧,这后宫里的一般都不敢私藏太多东西,被发现要重罚的,所以有了东西迟早都会流转到我的手里。”
“哇,后宫里就你这一条路,你岂不赚翻了!”乔思雨一脸崇拜。
“哪那么好赚,我这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你保证不会说出去吧,你叫什么,要是我出事就把你拉下水!”小太监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乔思雨配合着害怕了一下,回道:“给我找那块水晶,我跟你不就是拴在一条绳上了,我叫小乔,你呢?”
“我叫小路子,你的名儿可真够女气的,福全公公起的吧!”小太监揶揄道。
“你要是有消息了,就埋那儿。”乔思雨指了指花架下面的另一块青石。
“成,你要是有事儿,就到丽贵人那屋找我。”小路子仗义的拍了拍胸脯。
送走了小路子,天光大亮,福全公公亲自到蓉香阁来请乔思雨,两人直奔另一处不干净的地方——晴雨斋。
晴雨斋并没有荒废,还有几个老太监每日清扫打理,屋里摆放规整、窗明几净,看上去明亮整洁。
“这里的主子走了以后就再没出过事儿了吧。”乔思雨悄悄的问道。
“哎呦喂,云贵人才走了十天,哪会那么快!”福全夸张的说道,“前几天这屋里还挂着白呢。”
晴雨斋的院子比蓉香阁的小了不少,但屋子却比蓉香阁多了一间,院子里花草树木修剪的很是秀雅,落叶和野草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在几间屋子里逛了逛,其中的一间很是古怪,屋内明明没人,可一走进去就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乔思雨细细的检查了几遍也没有发现墙壁或是家具上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间以前是谁的屋子?”
“就是那个过去了的董嬷嬷。”
“她死在这儿?”
“恩,跟之前的一样。”福全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剪刀。
看着干干净净的墙面和地面,乔思雨继续问道:“那血迹?”
“都擦洗干净了,”福全神秘的说道:“一开始也是擦不掉的,是那位云贵人出主意用艾草水加上盐巴,就擦掉了。”
乔思雨一听来了兴趣,继续道:“那没用这个法子试试蓉香阁?”
“那会儿蓉香阁已经废了,谁还去费那个劲儿。”福全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位云贵人怎么会这些?”
“那就不知道了,这位云贵人进宫的时候带了两个服侍的人,一个是董嬷嬷,另一个是秀儿,要不把秀儿找来问问,这晴雨斋里的事儿她应该是最清楚的。”
“那咱们回吧,现在去你那问话方便吗?”乔思雨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方便,回头定给您安排的妥妥当当。”福全信心满满。
第一百四十三章 线索 上
下午福全公公的小院子里很是热闹,几个小太监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一间屋被腾出来专门用来问话,乔思雨找了一张圆桌,桌上备好了笔墨纸砚,福全亲自动手研磨。
看着福全娴熟的动作乔思雨忍不住称赞道:“你这技术不错,又快又匀。”
“那是当然,我可是在南书房待过的。”福全扬起脸骄傲的说。
乔思雨一笑,她要的就是这种轻松的气氛,不设防才好问话:“那咱们现在就捋一捋吧,福全大人?”
福全对这声大人很是受用,笑的合不拢嘴,点头称是。
“我听达山大人说,整件事儿的***是那场宴席?”
“话可不能这么说,宴席是好宴席,那可是天子盛宴,***应该是那个不知好歹的洋人。”
“噢?”看样子这事儿不像达山大人说的那么简单,乔思雨疑惑的看着福全。
福全压低声音道:“这事儿呀您可问对人了,当时咱就在现场,看得真真的,贵人是规矩的,只是对洋人好奇,走到队列里最靠近洋人的位置,是那个洋人先走过来,指着贵人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还伸手去抓贵人的手,把贵人吓坏了,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两个人一个拉一个哭,身边服侍的赶紧去拽贵人的胳膊,想把手拽回来,这几人乱做一团惊动了皇上。
贵人那可是皇上的人,竟然被个洋人拉了手,这事好说不好听,皇家颜面。
可当今圣上心慈人善,胸襟宽阔,并没有治二人的罪,只是让贵人回蓉香阁反省。
这贵人平日里有些木讷,不太会为人,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得罪了掌罚的嬷嬷,借着这个事儿就动了手,贵人接连受了打击一时想不开竟然就走了绝路。唉,平日里看着挺开朗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这是第二次听当日宴席发生的事儿,乔思雨听出了一丝不同,便问道:“那洋人为什么要拉贵人?皇上查清楚了吗?”
“这种事情怎么查?那洋人叽哩哇啦的说些什么谁也听不懂,他们的头儿赶紧道歉,说对方不胜酒力,牵错了女伴。这明显是敷衍嘛,这洋妞能跟咱们宫里的女人比?穿的、带的、样貌、身段没一点儿相似。”
“所以说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后来就没详查?”
“没,贵人死了,皇上也没了查的心思。”
乔思雨皱了皱眉,开始琢磨怎么查清这件事,是不是要请达山大人出面。
福全那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了得,一眼就看出了乔思雨的心思,说道:“其实要想查也简单。”
“嗯?”乔思雨挑眉看向略带得意的福全。
“只要找个会洋文的,去那几个洋人住的会馆走上一趟不就得了?或者去八大胡同,听说那帮洋鬼子就喜欢在那里办酒会。那天拉贵人手的洋鬼子好像是叫什么大卫德西,您可以去查一下宴会名单。”
“好!大人真是厉害!”乔思雨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可别这么说,怪让人不好意思的。”福全笑的很是娇柔,一双细长的眼睛竟然露出几缕媚意。
乔思雨顿时生出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是在宫里待久了,被那些莺莺燕燕影响的吧。
“那个掌罚的嬷嬷……”
“那个嬷嬷你可动不得!”福全抢过话头紧张的说道:“她可是皇后身边的红人,而且不光皇后,太后她老人家对这位嬷嬷也是特别欣赏,虽说是死了个贵人,她自罚抄经百遍,可实际上连皇上都没对她斥责半分。”
乔思雨的眉头不由自主又皱了起来,试探着问道:“就叫过来问问话,行不行,请她过来吃个茶什么的?”
“不成,她要是知道咱们在查这个事儿,还不立马全都知道了,咱们这是秘密的,秘密的。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这后宫里头的事儿没有咱不知道的。”福全接了这个差事也是做了功课的,皇上吩咐的、没吩咐的,他都事先留了心思。
看来没有办法直接问当事人了,乔思雨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嬷嬷到底干了什么?贵人就自尽了?”
“其实真不算什么,尸体咱是见了的,脸上手上都没有伤,不过指甲断了几个,估计是挣扎的时候弄断的。肯定是没有夹手指头掌嘴,估计也就是扎上几针,掐几把狠的,毕竟是皇上的人,皮肤都不能受伤的。”
“难道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当时在场的除了掌罚的嬷嬷还有几个帮忙的宫女和小太监,说是骂了几句难听的但也没太过分,根本不至于羞愤自尽。”
乔思雨想了想,这可是后宫,要是连骂几句打几巴掌的抗压能力都没有怎么混,进宫前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看样子这贵人的死还是要从长计议。
“那第二个死的贴身侍女是个什么人?死前有什么反常?以前的蓉香阁里还有没有跟她不错的宫人能叫来问话的?”
“有,有,已经派人去叫了,估计一会儿就到。据我所知,她从小和贵人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性情温和,在这宫里很得人心,跟贵人活泼跳脱的性子正好相反。要是说她殉主,咱是信的,不过逾越这种事儿她可是做不出来,偷拿主子的心爱之物,就更加不可能了。”福全肯定的说道。
乔思雨点点头,继续问道:“随后出事的听说是位格格?”
“十七格格,才十二,今年的本命年,宫里一直就夹着小心,身上佛珠符纸的没少带着,结果还是摊上这事儿。唉……可怜见得。”
“这位能见见吗?”
“能,不过今天够呛,明儿一早吧,我去安排,听说十七格格早上还能明白点儿。”
“下一个死的人是?”
“下一个就是负责清扫蓉香阁的老太监,不过他没有死在蓉香阁,死在太监们住的大屋里,他平时睡在最外面,就用一把裁纸刀,躺着就给自己来了一下子,全程无声无息的,血染红了整个铺盖,其他太监早上起来才发现,人都死的透透的了,当场就吓尿了好几个。”福全夸张的比划着,仿佛当时恐怖的一幕又重现在眼前。
“老太监死前有没什么异常?死后可曾检查尸体?有没有什么遗书遗物之类的?”
“这老太监在宫里就是负责清扫一类的工作,蓉香阁出了事儿,谁都不愿意再住,就调了他过去,他也不愿意住,只白天在那里收拾花草,清扫房间。
出事前几天他挺高兴的,说是攀了个亲戚,等老了出宫也能有个去处了。”
“噢?什么亲戚?能查到吗?”
“查了,是个小宫女,晴雨斋里干杂活儿的,认他做了干爹,家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头,父母健在,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老太监是无亲无故,死了之后他的东西都送给那个小宫女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棺材本。”
“能见见她吗?”突然认一个老太监做干爹,乔思雨有些好奇。
“她!她就是下一个死者。”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线索 中
福全继续说道:“她叫萍儿,晴雨斋里干粗活的宫女,白天在晴雨斋里忙活,晚上回来跟宫女们住在一起。
老太监死后没多久她就跟着去了,跟她干爹同样的方法,不过裁纸刀换回了剪子,她没那么能忍,下了剪子之后就挣扎起来,同屋的宫女们发现了赶紧叫人,可那血捂都捂不住,太医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一条线索又断了,乔思雨郁闷的叹了口气,问道:“老太监死后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没有,萍儿跟老太监也认识的时间不长,还没培养出那么深厚的感情呢,老太监死了,她该干嘛干嘛,也没什么忌讳,而且平白得了一笔遗产,心里不定怎么美呢。
听说她死之后负责收拾东西的宫女在她柜子里头发现不少值钱的东西,还惊动了晴雨斋里那位云贵人,云贵人差自己的心腹董嬷嬷去查看,里头确实有几件从晴雨斋里顺走的,董嬷嬷取走了晴雨斋里的几件,剩下的都拿去给了萍儿外头父母兄弟。”
“董嬷嬷取走了什么?”乔思雨隐约觉得这里有问题。
“等下跟董嬷嬷住一屋的秀儿来了您问她把,这具体是什么,咱也不是很清楚。”
“后来这董嬷嬷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再后来就是云贵人。”
“董嬷嬷死了之后,没多久晴雨斋的云贵人就流产了,听说是吓的,晚上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皇上心疼云贵人,找了几个法师给晴雨斋做了场法事,摆放了好几件从庙里头请来辟邪的物件,又调了几个习武的小太监去晴雨斋里帮忙。
太平了一阵子,大家都以为没事儿了,晴雨斋的两个小太监知人、知心前后脚自尽了,不过这次俩人都没死在屋里头,都是在晴雨斋的院子里,以前这晴雨斋院子里有两棵大树,这哥俩各自挑了一棵,把自己个儿挂在树上还割了脖子,那个血喷的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出事之后,大家都觉得晴雨斋里的树不吉利,全给砍了,现在晴雨斋里一棵树都没了。
皇后也重视起来,请了皇家寺庙的和尚、老道,还从老家请来了巫医,几番超度,几番驱除,几番镇魂,几番祈福,全都没有效果。
云贵人没几天就病倒了,太医给看了,说是惊惧思忧之症,药喝了不少,也不见好,人越来越瘦,精气神都没了,整日里念叨晴雨斋里有东西。
皇上去找太后商量,太后特意下旨,让云贵人搬出晴雨斋,到养心斋里养病,由她亲自看着。
也是这位贵人没福分,第二天就要搬出晴雨斋了,结果头天晚上就咽了气。
她死以后,皇上就让达山大人开始调查,达山大人因为调查不利被打了板子,再之后就轮到您了。”
这前前后后可真是死了不老少的人,乔思雨听的是满面愁容,一筹莫展,心想:自己要是也调查不利恐怕就不止是挨板子这么简单了。
“秀儿姑娘到了,姑娘请。”外面的小太监大声通报着。
一位身着宫装的年轻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步态轻盈,身材窈窕。
“秀儿给两位大人行礼了。”
“免了,快坐下,别拘束,今天就是叫你过来聊聊天。”福全一边招呼,一边介绍道:“这位是小乔公公,刚进宫,跟大家熟络熟络,他有些事儿要问问你,如实回答,不用避讳。”
秀儿有些迟疑的落了座,好奇的打量着乔思雨,心中感慨好一位俊秀美貌的少年,可惜做了太监。
乔思雨冲着秀儿拱了拱手,道:“我就不绕弯子了,请别见怪。
听说你跟董嬷嬷是住在一间屋的,那她的事儿你应该都清楚吧。这董嬷嬷从萍儿那里拿回了什么东西?”
秀儿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奴婢是跟董嬷嬷住在一起,那天她从萍儿那里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萍儿一个粗使的宫女也没机会碰触那些值钱的,记得都是董嬷嬷自己带的镯子和坠子,还有其他宫女的珠花,只有一个是云贵人的白玉压襟儿。”
“只有这些?”
“恩,就是这些。”秀儿肯定的点点头。
“那董嬷嬷死之前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秀儿想了想,说道:“董嬷嬷是个沉稳的人,不论大事小事都很沉得住气,她死之前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一直是四平八稳的。”
“跟她住一屋,她出事的当天你不在吗?”
秀儿闻听此言面色黯然,叹了口气,说道:“那日奴婢若在定不会让她出事,碰巧当日太后宫里要赶制一批荷包人手不够,从各宫抽调了绣技出色的宫女过去帮忙,奴婢的绣技还看的过去,就去了太后宫,忙了一天一宿,才赶制完。
谁想到刚干完活儿就听说晴雨斋出事了,连太后的赏赐都顾不上领,赶紧赶了回来,却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噢?你回来的时候董嬷嬷已经被抬走了?”
“恩,是的,只剩下那一屋子的血,和受惊过度的主子。”
“受惊过度?云贵人说了什么?”
“主子被吓坏了,听说发现尸体的人就是主子,她夜里口渴,叫人,守夜的董嬷嬷不应声,她就披了衣服起身,叫上屋外值守的太监去董嬷嬷房里找她。
本想着能抓到一向一丝不苟的董嬷嬷开小差的错处,这可是百年不遇,主子兴冲冲的就来到董嬷嬷的房间,房门虚掩小太监知人一推就开了,董嬷嬷房内到处都是血,人爬在地上已经断了气。主子当场就吓晕了过去,还是众人七手八脚给抬回床上去的。
奴婢回去的时候主子还浑身颤抖,面色惨白,奴婢赶紧叫了御医,给开了养心安神的中药,喝了才恢复点儿人色。”
“云贵人见到东西的事儿你清楚吗?”
“这个事儿宫里是封口的,不能提。”秀儿谨慎的看了眼一旁的福全。
“今天能提,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福全微笑着解释,“放心,我就当没听见,不过出了这个门儿可就翻篇儿了。”
秀儿再次把目光投向乔思雨,乔思雨也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她才迟疑的开了口:“起先贵人是看不到的,董嬷嬷死后,贵人的身体就时好时坏,夜里睡不着,白天饭菜也难以下咽。
这要是搁普通人身上也不算大事儿,调养一阵子慢慢就好了,可贵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应该是要吃好睡好的,这么一折腾肚子里的孩子可就禁不住了,没多久就见了红。
孩子没了之后贵人就能见到了,开始还是隔几天能撞上一次,后来就成了天天见,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就更加虚弱,这一虚弱似乎能看到的就更多,到后来贵人几近崩溃,眼神也涣散了,整个人就如同失了魂一般。”说着说着秀儿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止不住的轻声抽泣起来。
“只有她能看到,你们跟她同吃同住就没一个看到的?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东西?什么样子?”乔思雨继续问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线索 下
“其实不止小主一个人看到,我们几个也是见过的,只是不真切,半透明的一团白雾,模模糊糊的,也说不准是个什么。”秀儿答道,“主子见过的比我们见的可怕多了,她还明白的时候跟奴婢说最初见到的是金色长发、绿色瞳孔、雪白皮肤的,后来的都是跟着这个,厉害的也是这个。”
“你家主子离世那天有什么特别的吗?留下什么话之类的?”
秀儿低下头想了想,带着哭腔说道:“主子熬到最后就剩下皮包骨,那里还有说话的力气,只是颤颤巍巍的抬着手,指着一个方向,使劲的指着,一双眼睛里全是恨意,咽气的时候都没合眼。”许是想起了当时那一幕,秀儿又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乔思雨用手敲着面前的宣纸,陷入沉思;福全特意起身倒了茶水送到秀儿面前,劝解了几句,秀儿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待她止住悲意,福全亲自送她出了屋。
回屋后,福全试探的问道:“怎么样?乔姑娘可有头绪?”
乔思雨摇了摇头,问:“另一位什么时候到?”
福全笑着答道:“乔姑娘急性子呀,她已经到了,就在门口候着呢。”
“那就请进来吧。”乔思雨能不急嘛,赫舍里达山给她的时间可不多。
话音刚落,门口就走进来一个圆脸的年轻姑娘,身材比先前那位丰满了不少,样貌也很是喜气,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两位大人好,奴婢名叫雀儿。”姑娘很有礼貌。
“坐,坐,别紧张,这位是小乔公公,他有些事儿要问问你,别紧张,如实回答就好。”福全介绍道。
雀儿懂事的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好奇的在乔思雨的身上来回扫视。
“雀儿姑娘,你到蓉香阁多久了?”
“小主封了贵人进蓉香阁的时候奴婢也奉命做了蓉香阁的宫女,负责照顾小主的饮食起居。”
“那你算蓉香阁的老人了,这蓉香阁里有什么奇怪的事儿发生过吗?”
雀儿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哇,除了小主喜欢西洋玩意,有些不同之外,跟宫里其他的主子都差不多。”
“不是说主子,是这蓉香阁,有什么不同之处?”
雀儿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咱倒是想到了一个,”福全突然插了一句:“这蓉香阁之所以叫蓉香阁,就是因为那园子里有有一棵百年的丁香,每年春天开花会一直开到夏天,届时满园飘香,香气甜美怡人。”
“大人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院子里确实有一这么一棵枝繁叶茂的丁香,丁香盛开的时候皇上都要过来和小主一起赏花,饮酒。”
乔思雨轻轻的点了点头,心想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雀儿,贵人和她贴身的宫女自尽前后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乔思雨把话题转了回来。
“有,”雀儿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她咬了咬嘴唇,瞪圆了双眼,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些话我以前都没对人说过,宫里对这些事儿都是有忌讳的,可是过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和尚道士的来了一波又一波,没一个能给贵人报仇的,我,我今天就豁出去了。”
乔思雨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是要突破。
雀儿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开口:“凡事都要从头说,贵人这事头儿就在那天的宴会上,出事的时候我就在身边,根本不怪贵人,那洋鬼子是自己凑上来的,叽哩哇啦的也不知说些什么,他还不停的比划着,特别激动。
贵人听不懂,摆摆手就要离开,结果那人就急了,伸手就抓住贵人的手腕,从贵人手上往下撸东西,一副明抢的架势,贵人没那么大劲儿,眼看那人要得手,我们跟着的就赶紧上去帮忙,结果惊动了皇上,后来的大家就都知道了。
小主从宴会回来的时候一直哭个不停,可从董嬷嬷那里回来就不哭不闹不吱声了,整个痴痴呆呆,不言不语,我们把她扶回房间,给她喝了些水,梳洗干净,她就躺下说要休息一会,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谁想到这么会儿功夫就出了事,小主死的不明不白的。”
“你觉得不是自尽?”乔思雨挑眉。
“不是,绝对不是,我们小主可开朗了,爱说爱笑,皇上就喜欢她这个欢脱的性子,这次的事儿虽说是有点儿大,可是我们小主也不是没经过事儿的人,她出身镶黄旗,长在长白山,阿玛在部族里几起几落,从小也是吃过苦见过世面的。”
乔思雨点了点头,确实,经受过风雨的花朵会开的更加坚韧,怎么可能被轻易打败。
“她死后有留下什么吗?”
雀儿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留下,这就更不像我家小主的作风,她跟阿玛的感情甚好,经常书信,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给家里留呢。”
“那位贴身宫女呢?她死前后有什么异样?”
“她呀,”雀儿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有。小主在的时候她就是那个处处都拦着小主的人,因为小主的性情比较冲动,有她管着,倒是少惹了不少事儿,小主也就她的话能听进去。
小主走了以后,我们这些奴婢就整日在蓉香阁里忧心忡忡的等着发落,没了主子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她更是变得性情古怪,时不时就闹脾气,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人,总独自一个人躲在屋里骂骂咧咧,全然没了以往温良和善的模样。
对了,还有那块粉水晶,小主走了以后她就一直攥着,甭管白天还是晚上,就是吃饭都是一手端碗,一手攥着,生怕别人抢了去似得。
她走以后,那屋里就出了擦不掉血迹的事儿,蓉香阁谁都不敢待了。不过这不是更说明了小主她们死的冤,小主不瞑目啊!”雀儿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一直绷着的倔劲儿也都卸了。
终于有一个性情大变的了,乔思雨找到了点儿被附身的样子,可是又不是每一个都这样,让人犯难,这事儿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送走了雀儿,乔思雨把摊在眼前的几张纸看了又看,还是一筹莫展。
“福全大人,安排一下吧,今晚我要去晴雨斋,让里面住着的几个太监先换个地方。”乔思雨吩咐道。
“啊!一个人在晴雨斋过夜!”福全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胆大包天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