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摸鱼
“这是……生肉？！”
易无极扫了眼，似乎是从厨房偷来的肋条，不由问道。
“唉……”
姜玉河长叹一声，以袖遮面：“老来脸面丧尽啊……”
……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
三人坐了下来，开始敞开心扉交谈。
姜玉河道：“老朽对于长生，确实有那么一丝妄想，但也绝不会上手不知来历的法门……这飞蛾变当真邪异，时常就在老夫耳边环绕，让老夫昼伏夜出，嗜好草木之精，最近更迷上了生食。”
姜淘听得心里一寒。
爷爷的症状，明显比他更重。
而这岂不是说，他未来也会这样？
“某家也是如此……”易无极听了，眼里精光一闪，摸了摸下巴：“近来不喜熟食，难道是烹饪之后，食物之中，某种元气会散去？”
“大概便是此理了……”姜玉河苦笑一声：“不过那蛹人的法门，还当真有效，老夫这几日夜间，倒是精力充沛，似乎年轻了几岁……”
“化虫之剑，摄取生机……原来蛾变剑法，也是修炼飞蛾变的法门。”易无极若有所悟：“此法邪异，大概需要生机，大量的生机……”
三人面面相觑。
最终，姜玉河长叹一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神秘的变化，你们看……”
他解开衣服，让姜淘与易无极看自己的背部。
在那里，一丛色彩鲜艳的绒毛，不知道何时长了出来，似乎还带着一些粉末。
不仅如此，这些绒毛汇聚在一起，似乎要长成诡异眼睛的图案。
“嘶……”姜淘声音里面带着哭腔：“我……我以后也会这样？变成怪物……”
“这……似乎与飞蛾翅膀上的图案很是相似啊……”易无极额头也满是冷汗：“莫非我等日后，会变成蛾人？”
此时，在他耳边，萦绕的心法咒文，突然加重。
一朝化蛹，破茧成蛾……一朝化蛹，破茧成蛾……
他顿时想到了蛹人，想到了那个褐色的巨蛹，不由惨笑：“原来……只有舍弃人类之躯，变成怪异，才能获得长生……”
“老夫早已想到……我等三人，日后怕不是要成为妖物，人人喊打了。”姜玉河也是苦笑。
“爷爷……那我们怎么办？”姜淘语气惊惶。
他到底还是个孩子，涉世未深，遇到这种大事，立即乱了阵脚。
“若依我之见，还是得献寿礼，就献这长生之法。”姜玉河森然道，神情中颇有破釜沉舟的狠色。
“啊？”
姜淘与易无极顿时呆了。
“不如此，难道我们以后要深山老林，躲避一世么？”姜玉河冷笑道：“辛武国国小民贫，真正的修仙高人根本看不上，哪怕国都之内，修真者也凤毛麟角，不屑与凡人来往……这老夫都知晓……太后因此苦苦不得凡人长生之法，已经快要老死，怎能不动心？到时候，若是将她也拉下水，获得庇护，那我等日后照样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姜淘想不到，老爷子还有此等雄心壮志。
“但是……若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啊。”易无极还有些迟疑。
“呵呵……所以还需武力自保，我等不是已经有了神功妙法了么？”
姜玉河一招手，悬挂于墙面上的一柄剑轰鸣一声，直接飞入掌中：“老夫之前只学过几套养身剑，但此时勉强练成蛾变剑第一式，感觉宗师大宗师，照样可杀得……若是等到日后功行精深，哪怕修仙之人，只怕也能杀了。”
“好，富贵险中求，干了！”
易无极一咬牙，他心里也有对于这套武学的炙热与向往。
毕竟是习武之人，见到一套真正的神功妙法，很少有不陷进去的。
……
方仙睁开双眼，清醒过来。
在疯狂之时，做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知。
就是此时，原本的一身锦衣，早已破烂不堪，变成了乞丐服。
“我发疯的时候，做了什么？完全不知道啊……这可不行……”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令方仙有些不适应。
当然，也仅仅只是不适应而已，并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虽然他这具只是分出的部分精神，但携带的力量，也能保证他在这个世界，拥有横行的资本。
‘就是不能惹到蜀山那边……否则认出我是方仙，仙人直接下凡，那就不太好玩了……’
方仙脸上虽然带着笑意，眸子却异常危险，让人感觉如同看到了即将猎食的猛兽。
他虽然清醒了过来，但心里的疯狂丝毫没有削减。
他还是个半疯！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遥远的地方，三个微弱的感应。
‘呵呵……觊觎我力量的白痴……这个世界上，从此要多出一种眷族了……或者说全新的怪异——蛾人？’
方仙望了望周围，发现自己还是在密林里，手里拿着一条鹿的后腿。
‘嗯，看来我疯归疯，但一些本能还在，如果有人以为我疯了就好对付，八成要吃个大亏……’
他将生的鹿腿丢掉，精神冥合万化，通感到了另外一股看似同源，却疯狂无比的意志。
‘方向……找到了。’
方仙点点头，施展轻功，开始赶路。
‘这样下去不行……或许我应该更改一下疯狂与理性的状态……让我的理智能维持更长一点……’
具体而言，疯狂与理性是固定的，但掺杂的比例可以不同。
比如现在的方仙，是半疯的状态，也就是维持了五成的理智，大概能坚持小半天的时间。
而如果主动放弃一些理性，变成三成的理智，七成的疯狂，坚持的时间就能变长，当然，人物的行为会变得更加混乱，但勉强可以接受。
‘这并非说做到就能做到，需要劫力的参与，或许又可以整理出一道方术？’
‘什么人会开创这种奇怪的方术？除了我之外，大概其他人也没有需求了吧？’
思索当中，方仙脚尖在一处树梢之上轻点，已经跃出了丛林，看到了大路与人烟。
就在这时，他心里生出一股冲动，他不要赶路，他想去溪边捉鱼。
啪！
半空之中，人影一转，掉进了河里。
‘毕竟是个半疯，如果七成疯，会更严重吧？不，我就想摸鱼……’
第457章 渔村（上上月月票补更）
罗刹海，海滨。
此海位于辛武国东面，据说曾经也有大片广袤的陆地，但在‘天变’之中，天穹倾覆，大地陆沉，就演变成了一片海洋。
徐三深深呼吸了一口腥咸的空气，脸上露出缅怀之色。
他出身于这海边的小小渔村，在童年之时就外出闯荡。
渔村穷困，养不活太多小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其它逃荒的小伙伴，大多身死他乡，能活下一两个都是幸运。
而徐三不同！
他自从与小伙伴失散之后，就迭逢奇缘，于荒山野岭发现前辈高人遗留的武功秘籍，自学成材，如今号称‘南天一剑’，与好友杜乾坤、元火龙并称为‘武林三奇侠’！
如今，徐三功成名就，就想回家一游。
为了表示不忘本，他并没有选择改名。
无名小渔村还是跟以前一样，破烂不堪，偶尔有野狗在路边窜出，与孩童抢食。
徐三看到这一幕，眼睛一红，连忙背过身去，差点流下泪来。
‘当年，我若不是因为饥荒逃难，怕不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他走进一家破屋，叫道：“爹、娘……我回来了。”
“你是……小三？”
一名老渔夫正在篱笆内晾晒渔网，看到徐三，疑惑地叫了一句。
“是我啊……娘跟二弟三弟、还有妹妹呢？”徐三奇怪问道。
“小二小三得了一场瘟病，已经去了……”老渔夫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回答：“用你寄来的银子请了大夫，还是过不去那个槛，这就是命啊……至于你娘与幺妹，都去赶海了……”
“现在？”
徐三有些奇怪。
渔民趁着落潮之际，去海边拾取一些贝壳小鱼之类的海货，被称为赶海，但现在时辰不对啊。
“不要小看她们，现在村里的女人，能耐着咧……”老渔夫笑了，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都是龙头神保佑！”
徐三没往心里去。
虽然村子里以前拜的是龙王，但龙头神，跟龙王，不就是一回事么？
他安心地住了下来，果然在晚饭的时候见到了娘亲跟妹妹。
见到家里的女人生活地不错，气色也还好，令他放下心来。
夜半。
躺着的徐三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了脚步声。
作为武者，特别是在江湖刀口舔血的生涯过下来，令他警惕心很高，睡眠很浅。
此时手一伸，就握住了枕头之下的匕首。
‘有三个人，爹娘跟妹妹做什么？似乎不是解手……’
徐三听到了门扉打开的声音，不由更是好奇。
他想了想，终究忍耐不住，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小村之外，一处沙滩之上，赫然点燃火把，汇聚了不少人。
徐三藏在黑暗之中，感觉有些奇怪：‘现在村子议事，都改在三更半夜了么？’
他打了个哈欠，刚想回去，就看到这群人围着火堆，在进行奇怪的歌舞。
“龙头神、龙头神！”
“您的声名，必不会被遗忘！”
“您的信徒们，献上祭品，于此发誓，必会找到您的名字！”
……
大量人影扭曲着肢体，声音高亢，神情狂热。
乐器拍击声越急，人体的扭曲，散发出莫名的狂乱气息，令人联想到蠕动的虫子，几欲作呕。
徐三掐了掐大腿，感觉似乎在做一个迷离的梦境。
此时他再迟钝，也知道村子里变得不正常了。
漆黑的大海，此时也变得更加汹涌。
蓦然，一群人从海里走了出来。
它们并不是真正的人，反而长着漆黑的鳞片，宛若传说中的鲛人！
徐三看到，自己的父母上前，与两个年轻的鲛人亲热地相拥在一起。
‘它们……是我弟弟？我弟弟没死，变成怪物了？’
‘不……这是超大型的怪异！？’
徐三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哗啦！
就在这时，他看到大海中浮现出一个漩涡。
伴随着几乎让他吐血的低吼声，一个庞大的黑影浮现出来，蛇一般的头颅探上岸边。
那是……
……
杜乾坤泛舟河上，突然看到了一个‘怪人’！
那个怪人轻功惊人无比，一掠十丈有余，几乎如同御气飞行。
他刚刚想叫一声好，就又看到那个怪人姿势极为不雅地一个转折，一头扎进了河里。
‘这……’
他表情呆住：‘如此绝世轻功，还能在半空中转折，简直是绝世高手，我远不如也……但为什么如此生硬？莫非这位前辈行气之时出了岔子？’
杜乾坤刚刚想上去救援，就看到一道浪里白条，蓦然冲破河面，手里抓着一条……‘鱼’？
‘原来前辈是想吃鱼，倒是颇为童趣啊……’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看到那个怪人停在岸边，伸出右手，不停抚摸着鱼身。
杜乾坤弃船上岸，再观察片刻，终于确认了，这位绝世高人的前辈，脑子有点不正常。
哪怕再怎么游戏风尘的高人，也不会这样摸鱼摸上半天的吧？
就在他双腿有些发麻，想要离开的时候，方仙也结束了摸鱼的渴望，看到了他，开口了：“你看很久了？”
“山南杜乾坤，见过……前辈？”
杜乾坤有些摸不准对面这个人的路数，对方须发皆黑，声音似乎很年轻？
但江湖上内功深湛，驻颜有术的老怪物也大有人在，他不敢失了礼数。
如果方仙是武林中人，肯定听说过‘三奇侠’的名号，但此时，他根本一无所知。
方仙想了想，问道：“老夫久不履江湖……许多事情都不太了解……现在的江湖武林之上……还有金风细雨楼之名么？”
一说到这里，他眼前就不由浮现出两人的身影。
一龙一虎，都是相当杰出的一时俊彦。
‘这位前辈，果然脑子有些问题，大概一些事情都记不住了……’
杜乾坤想到这里，开口回答道：“前辈说的，是出过白虎仙君的那金风细雨楼？此楼与如是寺、青元宫曾经并称天下三大武学圣地，只是后来同样没落，如今龟缩至岳山郡，听闻情况不太好呢……前辈莫非出身此楼？”
第458章 岳山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前进。
杜乾坤持着马鞭，干着车夫的活计，却甘之如饴。
毕竟，他很确定，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一位大佬。
哪怕只是一些武学上的指点，就令他获益匪浅。
现在这位前辈想要去东海一行，他又怎么能不效犬马之劳呢？
虽然……这位前辈时不时就会发疯，但好在还算可以忍受。
车厢之内。
方仙睁开双眼，原本的疯狂退去一分。
他又清醒了过来：‘很好……我疯狂期间，无法行动，但可以让人带我行动……虽然可以用蛊毒之类的手段控制对方，但那怎么比得上别人真心效力？’
经过前段时间的观察，他确认杜乾坤是那种正道中人。
并且，还有一点傻气，特别注重一诺千金的那种。
当然，对方也不是傻子，肯定在心里过了一遍魔道成名人物，确认方仙不是那种人，才选择帮助。
只可惜，杜乾坤并不知道，方仙正道高人什么的都是装的。
他就是一代白虎魔君！
‘岳山郡？倒是正好在去东海的路上，不如顺便看一看……’
方仙暗自盘算，他时间急迫。
说实在话，对于这些熟人后代也没啥感情。
顺路见一见可以，专门为他们跑一趟，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忽然，方仙眼前浮现出一片幻象。
嗯，对于疯子而言，人格分裂、或者出现幻觉记忆，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这一次明显不同。
他看到了火光、大海……渔村。
甚至，还有与鳞人十分相似的一群异类！
它们呼唤着，跳跃着，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
一个血淋淋的‘人柱’，被推进大海。
从大海深处，‘自己’探出了头颅，那是一颗又一颗巨大的蛇头，眼睛有着茶碗大小，尾部扭结在一起，组成了一团表面光滑的肉团。
在肉团之上，还有一些恐怖的块状物，它们有些是鳞片，有些类似肉瘤，充斥着污染与混乱疯狂。
长着八颗蛇首的巨大肉团隐藏在难以形容的幽深黑暗之内，四周似乎有着无形的触手向远方不停延伸，带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它在吞食祭品，它在疯狂地渴望，召回自己的名字。
‘不……那就是我自己。’
‘但是，如果真的让它找回自己的名字，我在仅有的这段理智时间之内，恐怕也要时刻面临精神分裂的困扰……’
方仙按着眉心，突然冷笑了一下：“找到你了……果然在东海。”
毕竟是与他同出一源的疯狂，偶尔通感到一些画面，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就在这时，他突然又有所感应。
那是另外一处地方，似乎是某座宫殿之内。
他看到了变得年轻了不少的姜玉河，看到了一位身穿华服，但已经垂垂老矣的女人。
对方盯着姜玉河，眼眸中的贪婪简直没有丝毫掩饰。
“飞蛾已经产卵……下次季节必是大丰收！”
方仙喃喃着，说了一句。
马车之外，杜乾坤早已见怪不怪。
一位半疯的大宗师偶尔爆出些奇怪的词汇，根本不需要惊讶，不是么？
……
马车徐徐，驶入了岳山君郡城。
“前辈，前方就是金风细雨楼总楼了。”
杜乾坤拉开车帘，轻声道。
与此同时，他望着那平静的高大木楼，竟然觉得十分遗憾。
在说书人的口里与话本小说之中，此时不是应该刚好有些反派登场，让高人前辈大展神威的么？
不过这个孩子气的念头，也只是在心里一闪，就被杜乾坤遗忘了，甚至还感觉有些好笑。
真正的江湖，跟话本小说里的江湖，明明是两回事。
“小杜啊，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方仙笑了笑，递过一卷书籍：“这里有一本武学，是我闲着的时候随手写的，就当你这段时日劳苦的报酬好了。”
“这……”杜乾坤有些不好意思，但接过翻开第一页，眼睛就有些挪不开了：“以武入道之法？”
他嘴巴张大，宛若被雷劈中的蛤蟆：“这……这是道书？”
原本辛武国是以武为尊，但并入蜀山仙境之后，大家都知道了，武者不过下流。
真正高高在上的，是长生久视的仙人！
而想要成为仙人，就必须拥有一部道书！
这哪怕如是寺与青元宫，也没有。
真正的道书，至少要能修炼出法力，可以令凡俗之人真正成为一位修真者。
可惜，不论武者如何努力，先天真气与法力之间，却犹如存在着一道天堑。
杜乾坤双手颤抖，感觉捧着一座黄金做的桥梁。
如果这是真的，而消息泄露出去，他觉得目前平静的江湖，立即就会掀起一波腥风血雨。
“只是第一步，将武道真气凝聚成法力的一点窍门而已……算不了什么……希望你能将它发扬光大，继而摸索出武道符种，凝练武道神通，或许便可以为辛武国的武者们找出一条路来……”
方仙的声音还在，但他的身影已经消失。
“神……神仙啊……”
杜乾坤看呆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突然就跪下，向着车厢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
金风细雨楼，祖师堂。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方仙看规制，竟然感觉还有些熟悉。
或许是因为这些后人，在建设的时候，都比较倾向于总楼的布置吧？
总之，方仙很顺利地找到了金风细雨楼供奉历代祖师的地方，踩着破碎的阳光，打开了老朽的木门。
作为理论上的重地，实际上祖师堂的防御远远比不上库房与存储秘籍之地。
此时，方仙旁若无人地推门而入，竟然也没有人跳出来阻挡。
他看了看那密密麻麻，大部分都不认识的灵位，直接上了二楼。
在这里供奉的一些重要牌位中，总算找到了自己熟悉的几个名字：玉龙娇、玉小虎……
当然，还有他自己的。
“见到自己的牌位，真是不知道该有啥表情……”
“祭祖、传承……”
方仙望着这一幕，陷入沉思。
他或许可以出手，帮助金风细雨楼再次威震天下，但伴随着漫长时光与岁月的冲刷，又能剩下什么呢？
“传承不绝，血脉永存，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第459章 小楼
古朴的祠堂之中。
光影破碎，令方仙的思维蓦然发散。
他脑海中的疯狂开始渲染，与其同时，他的力量也在汹涌。
一种莫名的感觉，令他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肯定能够成功！
曾几何时，要创造一道方术，极为艰难。
但这时候，境界到了，力量有了，自己所要做的，只是‘规定’出这道方术的效果而已。
“赐福！”
“我赐福于此，赐福此地……”
“所有诚心祭拜此地先祖者，日后血脉后裔之中，出现天才的比例会提高……”
这是一种可怕的效果。
方仙将‘拜祭’这种活动，固定为了某种特殊的‘仪式’，而血脉赐福，则是仪式的结果与赠予。
至于维持的效力，大概要以万年计算，甚至，可能是永久性的。
永久性地改变，这便是七级的恐怖！
“哈哈……哈哈……不管这些人到底是谁，反正只要诚心祈求，皆可得利……”
方仙哈哈大笑着，突然间，笑声有些控制不住。
毕竟，指望一个半疯之人，时刻控制自己，本来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此时的他，心中生出一股冲动，双手双脚不自觉地舞动起来。
如果说之前那种动静，还不至于引来什么人的话，此时则是明晃晃地说这里有贼了。
踏踏！
伴随着脚步声，一名似乎是看守的老头，打着哈欠上了楼梯，蓦然一怔，气得手指与胡子乱颤：“你……你……你……”
方仙此时的动作，在他看来，简直是与坟前蹦迪具有相同嘲讽效果的祠堂跳舞，能不把后人气炸了肺才是奇怪。
“大胆狂徒，还不快停下！”
老者暴喝一声，双掌齐出，掌力如虹。
他虽然不是宗师，但也是一位先天高手，一手破山碎石掌在江湖上颇有几分名气，自问哪怕是宗师乃至怪异妖孽，也敢凭着这一双铁掌碰上一碰。
但此时，他双掌拍在方仙身上，感觉汹涌的真力简直如同泥牛入海一样，刹那不见踪影。
不仅如此，方仙右手只是无意识地一带，老头就感觉一股沛然难当之力汹涌而来，整个人不自觉地飞起，撞破屋顶，笔直砸落下来，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
“这……这起码是大宗师啊……”
“你堂堂一位大宗师，打扮成叫花子，跑到人家祠堂跳舞……你疯了么？”
老者悲愤无比，一口血直接狂喷出来。
“倪长老？”
此番动静，顿时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大量劲装武者从四面八方浮现，将祖师堂团团围起。
只是忌惮那一位能重伤先天高手倪长老的‘大敌’，也是忌惮摧毁了那些祖师牌位，只能围而不攻。
“楼主到！”
没有多久，几位先天长老，簇拥着一位少女来到祖师堂外，望着这一幕，神情阴沉：“为何有敌人前来我祖师堂？”
少女很是不解。
如果是金风细雨楼的仇家，那不论攻击她本人，还是库房，都比只有纪念意义的祖师堂更有效果。
“楼主……”
倪长老胸前衣襟沾满鲜血，上前将事情说了。
“什么？”
女楼主还未如何，那几个先天长老就气炸了肺：“好胆子，竟然敢在我们祖师堂跳舞？亵渎先人？”
“大胆狂徒，胆大包天。”
原本他们还以为可能是与金风细雨楼大有关系的前辈，一时闹出误会。
但听说来人乞丐打扮，居然还敢在祖师堂跳舞的恶行之后，他们就确信了，这就是一个仇家，还是性格恶劣无比的仇家。
“楼主，下令吧，跟他拼了！”
“哼，必然是那些曾经的正派之人……咱们虽然一起听了辛武国之命，双方罢斗，但他们显然不会善罢甘休，甚至想出这种法子来恶心咱们！”
……
少女皱了皱好看的眉毛，突然开口：“肃静。”
她在这里似乎极有威望，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你们在此等候，我进去会会那人。”
少女摆摆手，直接走进祠堂。
少女名为玉小楼。
她能成为金风细雨楼楼主，血脉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则是她的天赋。
玉小楼虽然才十八岁，但赫然已经是宗师修为！
虽然……在辛武国整体合并进入蜀山仙境之后，据说是元气有变的缘故，练武远比之前容易，但也是非常了不得的成就。
而她，更是金风细雨楼唯一的宗师，执掌权柄，一言之下，无人敢反驳。
玉小楼深吸口气，走进第一层。
她眼神一扫，见到众多的牌位与祭台，以及上面的香烛与供品，都并未遭到破坏，不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就不像是来寻仇之人的表现。
但是在这里，她的确听到了二楼传来的声音，好像有一个人正在活蹦乱跳，节奏混乱。
‘难道真的有人在祠堂跳舞？’
她的额头皱成一个好看的‘川’字，踏上了台阶。
咚咚！
踏踏！
木质阁楼之上，脚步声从未断绝。
它们间或密集、间或舒缓、宛若杂乱的鼓点。
但听多了之后，玉小楼竟然感觉那杂乱的脚步声之中，似乎隐藏着某种韵律。
咚咚！
她不由驻足，多听了片刻。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与楼上的脚步声合拍，似乎主动打着某个拍子。
玉小楼顿时就吓傻了。
她毕竟是一位宗师，需要何等的实力，才能如此暗算了她？
这种神奇的音波武学，她听都没有听说过。
‘不，这不是武学，而是法术！’
‘我金风细雨楼，什么时候惹到了一位修真者？’
玉小楼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事实证明，武者惹到修真者，必然是大祸临头。
哪怕只是听着这脚步声，她也已经受了一点内伤，感觉全身血液都要逆流一般。
就在玉小楼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脚步声一停。
她松了口气，虽然想拔腿溜走，但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还是走上二楼，直接躬身一礼：“金风细雨楼楼主玉小楼，见过前辈，若我等之前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
说完，玉小楼不敢抬头，忐忑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第460章 弟子
“楼主？你姓玉？”
方仙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劲装少女。
“是……是的。”
玉小楼抬起头，终于见到了‘前辈’的真容。
破破烂烂的乞丐服，但料子应该很不错，脸上胡须不知道多久没有剃过，看不清本来面目，但一双眼睛璀璨如同星辰，又似乎漆黑的天空，蕴藏着难以描述的恐怖。
玉小楼连忙低头，再多看一眼，她感觉自己的魂儿都会被吸入那漆黑的漩涡之中。
“真快啊……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
方仙叹息一声，不胜唏嘘地道。
“这位前辈，可是与我家先人有旧？”
玉小楼咬了下嘴唇，好奇问道。
但如果是与先人有旧，不是应该在下一层祭拜么？
这一层的老祖宗，最年轻的也死了好几百年了……
“是啊……今日得见故人之后，倒是了却一桩心事……”方仙取出一卷经文：“此卷乃蜀山仙境那边的修仙法门，只能修持到元神，也并不算多么杰出，就给了你吧……”
他自己创出的功法，隐患太大，还是不要拿出来害人了。
不过方仙轮回多世，收藏丰富，这一卷道书也是当年在蜀山大杀四方的时候搜刮的战利品。
如今辛武国与蜀山仙境合并，必然能够用着。
“什么……竟然是修仙秘籍，还能一路修持到元神至境？”
玉小楼接过，双手都在颤抖。
辛武国国小民贫，更加关键的是，没啥灵脉与特产，修仙之人根本看不上。
哪怕是最上层那些人，也只能弄到不入流的散修传承，还往往视若珍宝。
能一路修炼到元神的，那已经是最为绝顶的功法。
‘莫非……这一位先辈也是修仙之人，是以才能活得如此长？’
玉小楼望着方仙，蓦然生出一个念头。
“元神……也算至境？那些渡劫飞升的仙人不要面子的么？”方仙哈哈一笑。
“这个，小女子倒听说过……据说蜀山仙境那边，自从出了一位绝世凶魔，打破轮回之后，天地大变，仙路断绝，再也没有人能成仙了……”
玉小楼战战兢兢地回答。
“原来如此……不过能成元神，也已经不错，你以后修持，就全看自己了。”
方仙摆摆手，身影消失不见。
玉小楼怅然若失：“前辈……您还未告之名讳……”
只可惜，此时祖师堂中，除了她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影了。
……
“仙路断绝？”
方仙此时，已经来到岳山郡城的门口，仰望天空。
他目力超出常人，似乎还能见到一抹剑光，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是真的……那个魔头……回来了！”
藏剑子驾驭飞剑，一路夺命狂奔。
他三十来岁，大袖飘飘，仙风道骨，此时却恨不得再操纵两把飞剑，远远逃离此地。
藏剑子乃是蜀山剑派的外事弟子，有神通境修为。
这等弟子，放在蜀山仙境，那都是散仙之流，可享数百年寿元，若是前去辛武国皇宫，从太后到皇帝都要礼敬万分。
不过辛武国灵气贫乏，哪怕修成法力的刚刚入道之人，都不愿在此多待。
藏剑子之所以潜伏在此，自然是为了一个任务，一个蜀山剑派的巨大耻辱。
当年，轮回残破，天变之后，蜀山世界仙路断绝，却兼并了不少小千世界。
其它小世界也就一般，但这个辛武国地界，其它的还好，却有一传奇人物，名为白虎仙君——方仙！
此名字，已经是蜀山世界的禁忌！
当年两大元神道君身死道消，蜀山剑派新任掌教诸葛问仙命人多方打探，所得结果，令蜀山剑派上下都是面面相觑。
不论是相貌、还是名字、乃至性格……辛武国曾经的白虎仙君，跟那个掀起轮回大劫的魔头，都似乎是同一个人！
就连时间，都大致对得上。
对于凡人而言，人死之后，居然还在其它世界重生，有些不可思议。
但对修仙者而言，这本来就在理解之中。
当时，蜀山剑派中就有人扬言，要灭了金风细雨楼上下，杀个鸡犬不留。
不过祝英姿一力反对，再加上蜀山剑派毕竟不是魔门，金风细雨楼中人，跟方仙也实在没啥太大干系，总算逃过一劫。
不过，诸葛问仙精修天机，却感觉金风细雨楼之中，在未来可能能找到有关那魔头的关键线索，因此，在门派中发布了一个任务。
一直都有蜀山剑派的弟子，潜伏在辛武国中，一方面是监视金风细雨楼，另外一方面也是履行正道大派的职责，监察四方。
藏剑子原本也没当回事。
要不是为了任务，他才不来这种几乎是绝灵之地的小破地方。
但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似乎真的被他碰到了正主！
那魔神一般的身影，哪怕只是神念扫了一眼，都差点令他走火入魔！
此时，心里简直欲哭无泪啊。
‘明明前面几任师兄都做得好好的……为何轮到我就成了如此？’
藏剑子拼命施展几门催谷元气的心法，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老子不想见那个打破轮回的凶人……不对啊，那魔头不是说当年已经死在天劫之下了么？可惜同一代的修士大多寿元已尽，唯有去问掌教了……”
藏剑子一口气飞出上千里，正庆幸逃得一条小命，突然看到前方多了一片五彩斑斓的迷雾。
“嗯？”
他一按剑光，就想绕个圈子过去。
那五彩迷雾却没有跟他客气，直接蔓延了过来。
仔细看的时候，才会发现，那是一群色彩斑斓的飞蛾。
它们扑动翅膀，洒下五颜六色的粉末，遮天蔽日。
“奇哉怪也，飞蛾能追上我的飞剑？”
藏剑子摇摇头：“莫不是什么妖物？”
若在平时，飞剑在手，哪怕金丹他都敢斗上一斗，但今日当真不是时候。
他剑光护体，就想远远避开。
但突然间，他看到了那些飞蛾汇聚在一起，似乎组成了一只斑斓的巨眼？
巨眼冷漠无情，又带着极致的魔意，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诸多飞蛾扑火一样，向他飞来。
它们视剑光如无物，一只直接扑进了藏剑子嘴巴里。
“呕呕……”
藏剑子捂着喉咙，眼前突然一黑。
刚才的飞蛾、巨眼……尽皆消失不见，似乎只是做了场梦。
第461章 惊惧（上上月月票补更）
蜀山，天剑峰。
此峰高耸入云，笔直如剑，气势迫人。
在云雾深处，隐约有蛟龙盘踞。
原本的蜀山主峰，被剑锋元神道君炼化，成为了元神寄托之物，一同毁于轮回盘下。
因此诸葛问仙以莫大剑术神通，直接从别处削了一座天剑峰，挪移过来，重建蜀山山门。
后峰某处洞府，祝英姿正在修炼。
当年的三仙二英，如今只余下一仙当了掌门，与二英同在法相境界，多年不得存进。
想要成就元神，已经不是资质功法能够决定，机缘、气运、天数缺一不可。
三人之中，哪怕是诸葛问仙，也距离此道很远。
念及当初白眉道君刚刚晋升之时，蜀山剑派上下尽皆欢欣鼓舞，以为二位元神祖师同在，必能令正道大昌，不料旋即就挨了当头一棒，顿时心里就唏嘘不已。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咦？”
祝英姿虽然还是少女模样，修道年限已久，是蜀山仙境中的老前辈了，此时不由惊疑一声：“我为何又想起往事？莫非是心血来潮？与那人有关？”
这念头刚刚浮现，就看到一道飞剑过来，里面传出诸葛问仙的声音：“师妹，请来剑阁一会！”
祝英姿叹息一声，走出洞府，化身剑光，千里纵横，转眼就到了剑阁。
进入阁楼正厅，她自去一个蒲团上坐下，发现韩英珠也在，除了她之外，更有蜀山诸多长老，尽皆面色肃穆。
“掌教师兄，不知出了何事？”
韩英珠望着周围，稽首问道。
“今日，我派于辛武国的藏剑子传来消息，疑似与那位魔头有关……”诸葛问仙叹息一声：“我当日卜了一卦，才派弟子坐镇辛武国，原来应在此处……”
“不知是何消息？那魔头出身自辛武国，后来转世至我方世界，却也玄奇……”一名长老问道。
“当日天劫，我等同在……虽然眼睁睁见到魔头陨落于天劫之下，但轮回盘也不见了，从此世间多事……”诸葛问仙道：“据我猜测，那魔头可能未死。”
“什么？”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一些长老甚至手脚都在颤抖：“这……这……”
那凶人当年就是元神道君修为，寄托轮回盘，魔威滔天，连两位元神祖师都被磨死了，他们怎能不惊慌失措？
韩英珠花容变色，望向祝英姿。
这位英气勃勃的女子，却是一言不发，无比沉默。
“具体事情，便让藏剑子细说，传他进来。”
诸葛问仙传下法旨。
外面一声龙吟，藏剑子走了进来，恭敬行礼：“见过掌教，各位长老！”
“将当日之事，事无巨细，都要说来。”诸葛问仙道。
“是，我奉师命，潜伏辛武国，当日……见到一人，进入金风细雨楼祖师堂，这便是他的相貌……”
藏剑子打出一道法力，化为方仙的影像。
诸葛问仙、韩英珠、祝英姿同时一动。
虽然画面中人不修边幅，但修士的神念，只是一扫，就让他们认出了此人，果然是那个冒充三仙之首的无上魔头！
修士认人，主要看的是气息，神魂，而非皮相。
“此魔竟然又出世了，唉……当初天劫怎么没把他给劈死？”
一名长老气急败坏道：“苍天不公啊！”
“如今怎么办？仙路断绝，连各路灵宝都是不显，我等已无上界仙人支援……”另外一名长老顿足。
“我蜀山剑派，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片刻后，诸葛问仙振袖起身，森然道：“此魔若欲为祸人间，我等哪怕拼至最后一人，也要与其周旋到底。藏剑子，之后呢？”
“之后……我着急返回门派，半途中……半途中……”
藏剑子神情一变，双目茫然，叫道：“飞蛾！好多飞蛾！”
“嗯？走火入魔？不像！”
韩英珠一伸手，将百草之气打入藏剑子体内，却没有丝毫效果。
这位神通境的剑修，手足乱舞，似乎发了什么癔症。
他皮肤鼓起，蓦然间，一只只飞蛾，咬破皮肤，从他体内飞了出来，舞动翅膀，挥舞各种粉末。
五彩斑斓的颜色，组成了一双巨眼的形状，妖艳美丽，宛若飞蛾本身的翅膀图案。
“故人相见，不胜之喜！”
方仙的声音，直接从中传了出来：“我此次前来，办完事情就走，若你们想要见我，不如去辛武国东海之滨……”
话音说完，漫天飞蛾炸成了碎片。
“哼！”
诸葛问仙伸手一指，一道剑光飞出。
这剑光堂皇浩大，更带着镇压邪祟的无上之力，当中蕴藏一口灵动无比的飞剑，正是蜀山镇派之宝的镇妖飞剑！
剑光刹那分化，于五彩粉末中穿刺千万次。
但令人震惊的是，居然镇压不下。
见状，诸葛问仙瞳孔一缩，从袖子里又飞出两口飞剑，一口炼魔，一口斩仙！
韩英珠与祝英姿也各自飞出本命法宝，一层世界蔓延开来。
此为‘太玄微尘禁断大阵’，为蜀山剑派的镇派大阵！
那些五彩粉末，这才被挪移而走，宛若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许久不见，他的道行，我已经看不透了……”
祝英姿开口，声音里面满是苦涩。
“此魔哪怕说自己已经成为魔仙，我也相信……或许，就算仙界之中，也不是普通仙人能够匹敌，非得仙君、大罗仙出手才可……”
韩英珠叹息道。
仙君、大罗仙……是能沟通仙界的门派才能听闻的传说，应当是仙人之上更高的境界。
厅堂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掌门，二位太上长老……”
一名长老突然开口：“要不……我蜀山……封山吧？”
当初蜀山剑派死了两位元神道君，多少年都没缓过来。
此时，有的长老义愤填膺，也有的是真的怕了，不想再报仇。
反正，这魔头不是说只是来办事，办完事情就走的么？
“呵呵……我蜀山剑派，竟然沦落至此了么？”
诸葛问仙冷然道：“此次，就由我与两位师妹前去，诸位长老固守本山……若我等出了意外，那便……封山吧！”
第462章 战斗
杜乾坤从鼻内翕动两条白气，如同小蛇一般，盘旋不定。
蓦然，他深深吸气，将白蛇吸回体内，骨骼发出一阵爆响。
“好……想不到如此轻易便进阶大宗师……想必以武入道，也就在年内了……”
杜乾坤站起，胸口畅快，恨不得仰天长啸。
自从那日帮助那位半疯前辈之后，对方慷慨赠予秘籍，他的武功便一日数进，感觉修真有望，怎能不乐？
他走出练功的房间，此地乃是一处客栈。
杜乾坤自顾自来到第一层食客用餐之地，要了一桌酒肉。
练武之人食量粗豪，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只要他出得起银钱就行。
没有多久，小二先端着一盘馒头上前，赔笑道：“其它热菜都在做了，客官先吃点馒头垫垫肚子？”
“也好。”
杜乾坤抓起一个老面做的馒头，塞进嘴里，囫囵吞下，眨眼间就吃下六七个。
就在他吃喝之时，耳朵动了动，旁边较远处，一个低低的交谈声，就传入耳中。
“听说了么……皇帝驾崩了？”
“唉……小皇帝才刚刚亲政，这是操之过急，想要夺权，被太后反扑了？”
“我怎么听说……王都有妖孽怪异呢？据说是太后寝宫中出了妖孽，小皇帝以此发难……但根基太浅，除不了妖，反而让妖怪迷惑了太后……”
“嘘……这种话都敢说，想去菜市口么？”
……
虽然那一桌人声音极低，但杜乾坤还是听得很清楚，神情一凛：“王都出了怪异妖孽？如果只是宫斗争夺，不论谁胜谁负，都不关武林之事，但出了妖孽就不同了……或许，我应该往王都去一趟？”
就在他沉吟之时，小二已经将酒菜上齐，同时捧着一封信过来：“客官可是姓杜？这是一位巡城马送来的信件……”
“哦？谢了。”
杜乾坤随手赏了一角银子，将信件拆开。
信件果然是元火龙寄来的。
他与徐三、杜乾坤并称‘武林三奇侠’，是过命的交情，杜乾坤之前就跟元火龙通过消息，对方知道他在此处，丝毫不奇怪。
但杜乾坤看着看着，眉头大皱：“三弟原本与我们约好，要在这附近见面，居然久久不至，大哥担心三弟出事，准备去他家乡一探……回老家探亲，能出啥事？”
虽然如此，他心里也有点不安，当即准备跟着线索一路找过去。
……
半月之后。
小渔村。
杜乾坤神情凝重，看到了元火龙留下的标记。
他在这里等待了足足三天，大哥都没有回来，显然，元火龙也是凶多吉少！
“明明只是三弟的老家，怎么如此倒霉，居然有怪异诞生！”
杜乾坤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那小小的渔村，恐怕已经诞生出了极为可怕的怪异，甚至污染了所有村民。
哪怕他是大宗师，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有多远跑多远。
“我好恨啊……为何力量如此弱小，竟然救不了大哥与三弟……”
杜乾坤虎目含泪：“大哥、三弟……你们等着，我去找人为你们报仇！”
有的怪异可以置之不理，有的怪异如果不能及时清除，就会变得越发可怕，并且向四周扩散。
这村子里的怪异，明显就是后一种类型。
杜乾坤已经看到，参加夜晚祭祀的渔民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周围村子的外来者。
就此下去，必成大患！
“大哥三弟，怕是早已遭了毒手……今晚最后侦查一次，就立即走吧……”
杜乾坤下定决心。
以他的武功，如果只是远远围观，大概没什么问题。
夜晚。
他早有准备，换了一身夜行衣，专门盯着小渔村。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洒落下皎洁的光芒。
到了月上中天之时，小渔村的房门一扇又一扇地打开，一名名神情诡异的男女走了出来。
他们汇聚于沙滩之上，唱起了诡异的歌谣，跳着扭曲的舞蹈。
漆黑的大海蓦然分开，从中走出了邪恶的鲛人。
杜乾坤捂住眼睛，不想再看那些滑腻的鳞片、恶心的面目……
‘它们大多都会在晚上集会，不过今夜有些不同，似乎是个大祭祀？’
杜乾坤本来打算见好就收，但此时，望着那火焰、扭动的人影……竟然有些不想走了。
他手指慢慢打开，眼睛凝聚在一头鲛人身上。
那头鲛人转过脸庞，竟然似乎朝他笑了笑，那覆盖着鳞片的面容，隐约可以找到一些熟悉的影子。
“三弟？！”
杜乾坤眼珠暴突，失声惊呼。
下一刻，从黑暗之中，几头鲛人已经围了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就被发现了。
“畜生，给我去死！”
杜乾坤伸手在腰间一抹，一柄软剑在手，真气灌注之下，陡然变得笔直。
他一剑刺出，剑若龙吟，宛若黑夜中打了个闪电。
噗！
正前方，一名鲛人的头直接飞起，血流如注。
杜乾坤没有恋战，施展轻功，就要逃跑。
他知道鲛人不仅身着鳞片，如同穿了一层精钢铁甲，更力大无穷。
自己能杀十个八个，但被大量围住，还是要死。
他一掠数丈，从鲛人头顶跳过，就要远远逃开。
这时候，杜乾坤看到一个特别丑陋的鲛人，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发出咿咿呀呀的嘶吼。
这吼声十分奇怪，却又带着恶心的节奏，宛若噪音编成的乐曲，又仿佛一门……独特的语言！
杜乾坤蓦然感觉气血沸腾，一阵心情烦躁，真气都走岔了，从半空中跌落：“该死……走火入魔？不……是怪异之力的攻击？”
他持剑在手，望着越来越多的鲛人，呼喊着奇怪的咒文上前，感觉心里仿佛压了一座大山。
原本有力的手脚，竟然开始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
‘难怪……大哥会折在这里……’
杜乾坤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望着鲛人包围圈，横剑于脖颈：“老子就是死，也不要被你们吃了！”
噗噗！
就在这时，他听到天空中有什么声音。
大片大片的粉尘飘落，旋即是一个个背上生出飞蛾翅膀的人影。
他们手持长剑，从天空中落下，飞快绞杀着鲛人，前仆后继，悍勇无比。
‘如飞蛾之扑火……’
杜乾坤望着这一幕，心里不知怎么的，浮现出一句话。
第463章 出现
海滩之上，原本的庆典，变成了血腥的杀戮场。
两拨异类，蛾人与鲛人激烈厮杀在一起，杜乾坤反而被忽视了。
他望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怀疑自我。
这片天地，还是由人族主宰的么？
杜乾坤狼狈地躲开主战场，遥望沙滩。
在那里，一名名鲛人与渔民被长剑捅杀，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
那些蛾人手中的长剑，似乎就是它们的口器，吮吸走了被伤害者体内全部的血液。
‘好精妙的剑法……怪异还会武功？’
杜乾坤张大嘴巴，火光之下，他看到了那些蛾人的真面目。
它们大多衣着华丽，有男有女，似乎还有宦官……最轻微的变异，是背上生出了一双巨大的、带有眼睛图案的飞蛾翅膀，严重者脸部长满绒毛，连眼睛也变成了虫类的复眼。
莫名的，杜乾坤就想到了之前听说的皇宫妖孽案，心中浮现出一群蛾人从皇宫中飞出的画面。
那原本巍峨的皇宫，仿佛变成了温养异类生命的母床。
想得多了，杜乾坤抱住脑袋，眼睛周围浮现出无数血管，他的耳朵仿佛听到了一个缥缈的声音：“一朝化蛹，破茧成蛾……蛾变剑法……”
“不好，不能看那些剑法，更不能记忆，否则就会变成蛾人？”
他毕竟是老江湖，连忙一咬舌尖，借助剧痛脱离了诡异的感受，不敢再仔细打量那些蛾人的剑法。
这些蛾人虽然犀利，但鲛人同样悍不畏死，更关键的是防御力很强，有的纵然被捅穿了，都可以张开大嘴，从蛾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最关键的是，伴随着潮水起落，从大海之中，不断走出鲛人，跟天空中飞蛾扑火的蛾人一样，数量似乎无穷无尽。
“呦！这不是小杜么？”
杜乾坤刚刚想走，就见到一个少年站在自己旁边，面带笑意，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您是……前辈？”
杜乾坤迟疑着，喊了一句。
方仙此时的模样，就是剃了胡子之后的自己。
“正是老夫。”
方仙挥挥手：“此地危险，你想活命的话，就可以走了。”
杜乾坤刚刚抬起脚步，突然一咬牙，停了下来：“前辈来此，可是要解决这些怪异？晚辈愿效犬马之劳！”
“这些怪异算什么？真正的大家伙，还没出来呢……”
方仙嘴角勾起，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
提醒一句，已经是看在之前的情分上了。
既然对方不愿意走，那就留在这里，生死各看天命好了。
他张开双手，念诵着：“虫豕卑微，万千折磨，一朝化蛹，破茧成蛾，扑火入灭……”
原本的飞蛾变心法，本来就是疯狂的，错误的。
哪怕破茧成蛾，又怎么可能翱翔九天？最多于屋檐下扑腾两下罢了！
真正的飞蛾，还是要被火源吸引，成为炮灰！
所谓的飞蛾变与蛾变剑，就是炮灰秘籍！
此时，伴随着方仙的念诵，天空中的蛾人蓦然又生出变化。
一丝丝火焰，在它们身上，熊熊燃烧起来。
燃烧的蛾人更加疯狂，蛾变剑法瞬间威力暴涨，砍瓜切菜一般，切开鲛人的鳞甲。
到了最后，那一个个蛾人，简直如同火炬，身上的火焰横飞，焚烧一切。
“……一朝化蛹，破茧成蛾，扑火入灭……”
它们神情呆滞，喃喃念诵着这句，如同在念诵什么咒文。
杜乾坤望着这一幕，再望着旁边的‘正道老前辈’，蓦然感觉一股寒意直接从脊椎骨升腾：“这……这些蛾人，是前辈您召唤而来的？”
“正是如此。”
方仙也不管他，盯着深海。
若那一部分疯狂还有理智，此时大概就要逃之夭夭了。
但对方已经全疯，根本不会顾及。
此时，大海就升腾漩涡，从漩涡之中，八颗巨大的蛇头探了出来。
它们尾部扭结在一起，组成了一团表面恶心滑腻、带着鳞片与肉瘤、充斥着污染与混乱疯狂的古怪躯体，蔓延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那十六只眼睛，如同探照灯一般，笔直盯住了方仙。
杜乾坤怪叫一声，双手不自觉地向上，想要挖出自己的眼睛，将自己的脸庞抓烂……
他直视了难以言喻，自身无法承受的恐怖。
也幸好这里只是方仙的一部分分身，如果是他本体在此，这人大概就要疯狂而死了。
啪！
关键时刻，方仙一脚，将他踢下山坡，然后望着那巨大的怪物。
凝视着庞大怪物的方仙，有着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似乎从不同的角度，在观察人形的‘自己’。
“是啊……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都是本体的一部分，只不过，你代表疯狂，我代表理智……”
巨大的八头大蛇嘶吼一声，四周的鲛人直接炸裂成为血水。
它蜿蜒蠕动着，上了沙滩。
“如飞蛾之扑火……”
方仙按着眉心，声音高亢。
天空之中，一只只蛾人化为火炬，流星一般，砸向八头大蛇。
轰隆！
火焰不断炸开，给它带来的伤害，却是微乎其微。
最终，八头大蛇完全来到了沙滩之上。
所有的蛾人全灭，哪怕是鲛人，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混乱状态，它们跪在地上，嘶吼着自己都听不懂的混乱语言，已经疯了大半。
“如飞蛾之扑火！”
方仙脚步轻点，一剑刺出。
在他身后，有一只色彩斑斓的飞蛾虚影浮现。
这飞蛾掠过虚空，翅膀张开，现出恐怖的眼睛图案，划过八头大蛇的一颗首级。
砰！
巨大的蛇头跌落地面，汹涌出暗黑色，宛若石油一般的液体。
这液体如同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包裹住那些鲛人。
鲛人发出惨叫，有的直接被腐蚀殆尽，有的却是变得更加强壮。
而在八头大蛇的伤口位置，两颗小一点的蛇头猛地浮现出来。
这时，天际突然出现三道剑光。
诸葛问仙御剑而行，看到了那八头怪物，还有方仙！
祝英姿、韩英珠同样如此，神情不由复杂至极。
方仙抬头，现出一个笑容：“诸位……一别经年，近来可好？”
第464章 心魔
“我不好，很不好……”
诸葛问仙望着那个没事人一样打招呼的家伙，脸色不由一黑。
但此时，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被九头大蛇所吸引。
那蠕动的蛇身，扭曲的肉团，都给他带来了非同一般的刺激。
“两位师妹小心，此乃上古邪物！”
他暴喝一声，一剑斩向自身。
从诸葛问仙身上，一道黑气浮现出来，化为怪蛇的模样，被剑光斩落，掉在地上，化为石油一般的黑液，蠕动着与九头大蛇融合。
——这是他利用蜀山秘术，斩出了自己刚刚受到的一点污染。
“哈哈……此乃上古妖神——相柳，有不灭之身……除非以蜀山剑派秘传的‘太玄微尘禁断大阵’，禁断世界，方可除之……如若不除，此方世界，怕是要生灵涂炭！如今……我们两方联手，先解决此獠，再论之前如何？”
方仙一脸悲天怜人地道，这也是阳谋。
只要蜀山剑派还是正道魁首，就不能对这上古邪物坐视不理。
诸葛问仙深深瞥了方仙一眼，森然道：“布阵！”
五件仙府奇珍级别的法宝飞出，化为一个全新的世界，将九头妖蛇笼罩进去。
一个世界缺口打开，将方仙也装了进去。
方仙哈哈大笑，没有抵抗，任凭‘太玄微尘禁断大阵’将自己卷进一个全新的世界，看到了位于中间的相柳。
这名字是他胡诌的，但意外的有些相似。
并且，诸葛问仙与韩英珠、祝英姿也很配合。
虽然，他感觉这三位大概是想将他跟相柳一起用大阵炼了。
但没有关系，只要相柳先于自己毁灭，就是成功。
方仙眼眸里面，孕育着疯狂，几乎要破体而出。
“化虫！”
他手上长剑飞舞，一道邪异的剑光飞起，在半空之中化为万千细丝，没入相柳体内。
相柳猛地翻滚着，嚎叫声中带着痛苦。
似乎是隔绝了一个世界，又或者是因为‘太玄微尘禁断大阵’的压制，它并未再恢复不死之身的力量。
噗！
一颗狰狞的蛇首猛地转向，喉部鼓起，喷出一口漆黑的毒液。
毒液所过之处，似乎连虚空都被腐蚀出一个个的小洞。
方仙长剑抡起，化为一道蛹形的光芒，将自己包裹在内。
旋即，他一个前冲，虚空化为了一级级凝实的台阶，被他踩在脚下，化蛾一剑，削下了相柳一颗巨大的头颅。
这头颅落地，伤口处肉芽疯狂蠕动，却没有再生。
紧接着，方仙长剑连动，拉出数十丈长的可怕剑光，接连斩落相柳的头颅。
‘诸葛问仙很谨慎啊，只是维持大阵，让我跟它死斗……不过管他呢，只要杀了这相柳……呃……不好……’
方仙收剑而立，望着剑身之上，那血管一样的细丝，蓦然变成了黑色！
接连斩杀相柳头颅之后，这一部分疯狂竟然开始回流，进入他本身，加速了理智丧失的过程！
‘……原本按照我的估算……疯狂期大概还有一段时间……’
‘看来……得冒一点风险了……’
当诸多蛇首再次包围袭击而来，或张开大口吞噬，或喷吐毒液的时候，方仙躲过大半，脸上露出疯狂的笑意，将一只手主动送进了蛇吻。
咔嚓！
对方毫不犹豫地咬下，转眼间就令方仙的胳膊变成了肉沫。
啪！
方仙被一颗蛇首抽中，如同陨石一般飞过长空，落在地上。
“吾名……”
相柳剩下的蛇首仰天嘶鸣，似乎终于回忆起了那个名字：“尼古……尼古……”
独属于太古支配者的气息，蓦然变得浓郁。
那是深渊、那是恐怖、那是不能直视之灾难与厄运！
“不好！”
太玄微尘禁断大阵当中，诸葛问仙与韩英珠、祝英姿手指抽动，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卦：“不能让此凶魔继续，否则天地将灭！杀了它！”
之前，他们只是利用大阵压制方仙与相柳，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但此时，局势明显不对。
诸葛问仙也不得不动用了真正的手段。
此大阵之中，蓦然浮现出三口飞剑，上应星辰，下合地气，宛若携带天地之威，沛然难挡。
炼魔、镇妖、斩仙！
这三口仙府奇珍级别的飞剑，就是大阵的真正杀机所在！
“去！”
此时，诸葛问仙只是一指，漫天的剑光，就如同雨点一般落下，每一剑都带着世界之力。
不得不说，虽然他们只是三位法相，但此阵在手，哪怕元神道君，进入之后也要狠狠吃个大亏。
噗噗！
雨点一般的剑光，顿时将相柳刺杀得千疮百孔，打断了它的呼唤。
那种即将大祸临头的感觉，蓦然消失不见。
“两位师妹，若击杀此獠，于天地将有大功，我等必有鸿运加身，元神有望！”
诸葛问仙眸子幽深，语气中难得带着一丝喜色。
祝英姿却是表情淡淡，望着断了一臂，又躺在地上，被万剑穿心的方仙。
她总觉得，此人败得太过奇怪。
并且……轮回盘呢？
‘靠……你个没良心的……’
方仙看到一道白光飞刺杀来，捅穿自己的心扉，不由骂了一句。
他认出来了，这一口便是那蜀山飞剑中，杀性第一的斩仙飞剑！
此口飞剑虽然曾经为自己执掌，但现在是真的莫得关系了。
不仅如此，诸葛问仙也没有忘了自己，这一波飞剑之雨中，小半都在往他身上招呼。
要不是他已经不做人了，搞不好就被削成肉酱。
此时，由于断了一臂，疯狂都似乎宣泄走许多。
方仙爬起身。
他浑身鲜血淋漓，却酣畅大笑，不以为意。
因为他看到相柳更加凄惨，又有几颗蛇首被飞剑斩落。
‘实际上……我的理智一直在与它的疯狂对抗……让它的实力，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否则这八百年都没点进步的蜀山护山大阵，说破也就破了……’
方仙看到相柳已经只剩下一颗头颅，蜷缩成一个肉团，不由上前。
他仅剩的右手撒开长剑，抓住肉团的一部分，脸上浮现出疯狂之色：“给我……湮灭吧！”
哗啦啦！
从他单手接触的地方开始，相柳庞大的身躯开始一片片化为灰烬。
令人惊奇的是，在方仙身上，一头活灵活现的相柳纹身，同时浮现出来。
“这是你的……心魔！”
诸葛问仙与祝英姿同时大喝：“你利用我们！卑鄙！”
“现在才发现，太迟了啊……”方仙单手展开，如同环抱天地，突然目露疯狂之色：“来吧……一人给我一剑，从此恩怨两清……”
诸葛问仙：“？？？”
第465章 诡灵（上上月月票补更）
阴沉的天空之下，是一座灰暗的现代城市轮廓。
钢筋水泥构成的建筑集群之中，罕见地没有几个人影，如同空城。
一些墙壁之上，布满了裂痕与苔藓，甚至是干涸的血迹，带来诡异与恐怖的气氛。
“该死的，它又来了……快逃！”
一群幸存者慌不择路，亡命奔逃，仿佛在后面，有什么狮子老虎在追逐。
不，对于他们而言，那是比狮子老虎更加可怕之物。
诡异！
或者说……诡灵！
以人类形态活动，却对活人充满杀戮渴望的凶恶之灵！
幸存者中有男有女，却没有老幼，很显然，那种体力不佳的，早就被甩在后面。
运气好点，没有引起那个存在注意的，大概能逃过一劫。
而其中大部分落单者，下场已经不言而喻。
他们转过一个街道，飞快窜进一间大型超市之内。
“逃有个屁用啊……隐秘机关不是公开说了么，要找到诡异的规律！”一名中年胖子吐着舌头，拿起一瓶矿泉水，极为狂野地倒在头上，间或喝上几口。
“它杀的人有什么共同点？或者行为模式？”
旁边一个戴着眼睛，好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双手都在颤抖，扶了扶眼睛，哆哆嗦嗦地开始思考、分析，只不过看他的模样，脑子里大概已经一片浆糊。
“tm的，我看到那个杀人的诡灵了，你们不懂么？那不是诡异之物，也不是操纵的傀儡！而是诡灵！”
一名将高跟鞋掰断后跟的时尚女性爆了粗口。
诡灵！
这两个字，如同巨石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当初，诡异案件还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有隐秘机关负责封锁。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持剑人又发现了另外一种‘诡灵’，与变得诡异的各种物品不同，它们一出现就是特殊人类的形态。
虽然某些细节、人种与本世界的人不同，但的确是人！
这种诡灵，与诡异之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们懂得‘变通’，虽然还是无法交流，但并不严格遵循杀人规律。
虽然大多数时候，它们会遵循本能，按照一定规律杀人，但如果没有符合规律的倒霉蛋，那它们就会随机开始选择人类杀死，甚至也不会被利用规则冲突，导致死机。
唯一相同的，就是它们更加疯狂的杀人渴望。
就仿佛……想将世界重新‘归零’一样！
这直接导致持剑人大规模死亡，灵异案件暴涨，最终彻底遮掩不住，曝光于大众。
到了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有关诡异之物与诡灵的各种规律，诸多如同隐秘机关一样的组织，也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只要是站在人类一边的，官方通通予以承认并支持。
如今的那些掌握诡异之物与能力的特殊人类，已经不叫持剑人了，而是‘除灵人’！
将诡灵，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时尚女人说完，人群中就蔓延出一股绝望。
一开始喝水的中年胖子立即道：“咱们倒霉，被卷入了这个诡异的空间当中……但按照每个城市的预警机制，应该很快就有人发现并上报，除灵人很快就会到来的，这诡灵虽然可怕，但还没有到达天灾级别，我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滴答！滴答！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水滴滴落的声音。
胖子望着自己手里的空瓶子，摇摇头，神情变得木然。
所有人都看向了窗外。
在那里，一名穿着白裙，头发散落披下，看不清面庞的人影，猛然浮现出来，在裙子之下，没有脚！
尖叫声瞬间划破寂静，所有人都选择了分头逃命。
普通人无法对抗诡异，他们所能做的，就是赌命。
赌这诡灵去找别人，而不是自己！
“冷静，冷静！诡灵虽然不太守规矩，但优先杀符合规律的目标……她的规律是什么？视线？气味？声音？水？”
胖子一边在消防通道中极奔，一边眼珠乱转，回头望了一眼。
他看到那穿着白裙的黑发女人脸慢慢贴上玻璃。
诡灵的身体仿佛一抹影像，直接投入了玻璃之中。
下一刻，尖叫声传来。
那名时尚女性倒在地上，梳妆盒打开，一只青黑色的手掌，抓住了她的脚踝！
“是镜子！那诡灵，通过镜子杀人？或者……是折射？任何能折射出来的影像？”
胖子瞳孔一缩，飞快回想自身，没有镜子之类的东西。
就连一柄拿来防身的匕首，因为刀身太过光亮，也被胖子咬牙丢了。
对付那种东西，哪怕拿着导弹都没有用，匕首与其说是用来对付诡灵的，不如说是防备其他人的。
这个发现，他并不准备告诉其他人。
让其他人成为目标，至少他能活到最后。
……
一处商场。
四周已经被警戒封锁。
两名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人，联袂走了进来。
“我感受到了空间的波动……那些受害者，处于不同的异次元空间当中……”
一名死鱼眼的年轻人眼珠动了动：“这种等级的诡灵，堪比第三型的除灵人了……”
诡异案件升级，原本的持剑人与融合度修炼就被淘汰。
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加恐怖的诡异晋升路线。
通过粉碎诡异之物，融合规定的特性，成为真正的‘除灵人’！
“幸好，没有达到第四型，也就是天灾级别……我们两个联手，可以试探一下。”
另外一名气息阴沉，不像活人的除灵人回答：“完成这一次任务，也可以积累贡献……争取早日晋升第四型，这个世界……唯有第四型的诡异之王，才能勉强睡个好觉啊……”
“组织的‘路径’，只有那一条，资源缺口太大……排队的多着呢，我是没抱希望了。”
一开始说话的死鱼眼嗤笑一声：“还不如拿贡献换点别的，这个世界迟早要完蛋，能享受一刻是一刻……”
普通人以为除灵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是超凡者。
但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条路线的危险与可怕。
越是站到高处，越能领悟到世界的绝望！
第466章 隐秘
海外孤岛，隐秘机关总部。
虽然除灵人组织层出不穷，但隐秘机关从来都是势力最大的那个。
光是漫长时间积累的底蕴，就让其它除灵人组织望尘莫及了。
此时，在一个经过各种‘加固’与‘处理’的指挥室内，大量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忙碌着。
隐秘机关势力庞大，负责的区域也相应更多，有可能工作人员的一个疏漏，就导致伤亡急速扩大，不能不认真细致。
“b—13区报告，诡灵案件编号……，已经由‘逐眼会’，派遣两位除灵人解决……”
办公室内。
一名秘书小跑过来，低声对坐在主位上的人报告。
“很好！”
“虽然那种小组织诡异途径十分稀少，但偶尔培养出来的人才，还是有点用的……”
会议室的诸位眉头略微舒展，脸上却依旧笼罩阴云。
“好了……接下来……还是继续讨论之前的问题。”
主位之上的黑格沉声道。
作为隐秘机关的三巨头之一，他掌握的力量，足以令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心悸。
虽然如此，表面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模样。
秘书当即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发生于xxx，xxx的诡异案件，代号xxx，确认无法解决，无法收容……具有‘超出人类想象的恐怖’！”
在座的人翻看着手上的文件，里面的关键信息，大多都被黑色涂抹掉，显得十分零碎而不具体，能将强迫症患者逼疯。
但他们看得十分认真，面色皆沉重无比。
因为这件诡异案件，折损了一位第四型的诡异之王！
“目前可以确认的是……哪怕知道它的详细信息，都会遭到诅咒……越细致具体，可能性越大！”
黑格的话带着浓重的无奈：“并且……它还会移动，如今已经造成了以万为单位的死伤，预估这个数字还会飞快暴涨……”
“我们无法详细讨论它，否则就有可能被诅咒……”一名参会成员无奈道：“增派除灵人，再派出一支除灵人队伍是否可行？”
“已经全灭了三支队伍，我反对这种行动……”另外一名女性道：“或许可以尝试改变它周围的环境，或者诱导它的路线……让它一直在无人区徘徊好了。”
“这是一个方法，但我们这边，恐怕没有有效影响它的手段……”
“那就一个个尝试！”
黑格望着所有人，沉声道：“我会考虑动用几件特殊物品，为接下来的成员施加支持。”
见状，所有成员都是点头，认可了这个决定。
“接下来一项，关于‘不老的魔女’……”黑格咳嗽一声，提到下一个议题。
“那个魔女……”
下方的成员顿时一阵骚动，除了惧怕、仇恨之外……更有贪婪。
“‘不老的魔女’爱莎罗……‘那个存在’的弟子……哪怕是现在，能够交流的诡异，我们也只见到了那一例，显然是十分特殊的存在……诸位不了解情况的，可以去申请解密档案s-550……”
黑格沉声道：“最近，我们的一名情报人员发现了她的踪迹……大家都知道，除灵人的出现，多亏了对方公布了一些那位诡异笔记的研究成果……但是，也间接导致了其它除灵人组织的出现。”
“这个女人……通过危险的仪式，活过了漫长的岁月，绝对是最危险的存在之一……疑似第五型！我反对直接对她采取行动。”
一名成员开口。
“这个当然……我们只是想交流，另外……获得更多的知识……目前我们手上的路径，只有‘僵尸’、‘无形者’等四条，但没有一条可以达到第五型，已经渐渐难以应付诡灵案件的恶化了……”
“说起来……会出现诡灵，与那位存在有关么？我看过总部记载，当初那位存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然后就出现了诡灵的大规模爆发……而后来者无论怎么研究，都无法再发现那个世界，似乎它根本不存在，或者已经毁灭了……”
刚才发言的女人问道。
“没有错……可惜……我们对此一无所知，就跟总部如今对于诡异之物与诡灵的研究，同样没有多么深入一样……”
黑格叹息一声。
隐秘机关如今最为依仗的诡异进阶路线，偏偏是由一位诡异自己提出来的，这简直像是一个讽刺的笑话。
可是，它偏偏发生了。
“指挥官阁下！”
这时候，房门又被敲响。
“什么事？”
黑格皱起眉头，望着再次进入的秘书。
秘书神情惊慌，额头有着汗水：“新的诡灵被发现了，在a—33区！”
按照划分，这属于隐秘机关负责处理的区域。
“危险等级呢？”
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一个不妙的预感。
“第三型往上，极有可能是第四型！”
“放在以前，就是无解的天灾啊……”一名成员叹息道。
“不过现在，只不过麻烦一点，还能带来丰富的材料资源……运气好的话，或许总部又能诞生一位第四型了。”
另外一人笑道。
“嗯，不过要小心其它组织浑水摸鱼，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
黑格听着这些议论，做了决定：“那么……派出‘黑手’、‘鹰眼’、‘园丁’……争取马上解决吧，让这种程度的诡灵肆意游荡，死亡人数太多，民众对我们的观感会持续下降的……”
“三位诡异之王同时出动么？”
“指挥官果然跟以往一样，十分谨慎小心啊。”
“有园丁在，至少撤退不成问题，我没有意见。”
参会人员纷纷点点头，很快达成了一致。
……
一处工厂。
所有人都在撤离，疯狂地撤离，就好像那里正在酝酿什么可怕的危险。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工厂某处，一个人影，下意识地前进着。
他神情木然，脸庞看起来很年轻，就像一具僵尸，又或者一个行走的尸体，穿着十分奇怪的破烂长衫，在胸前还有狰狞的血口，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捅穿所造成的。
诡异的是，那些伤口看着非常新鲜，他的衣袍之上沾满血迹，却没有一滴血珠落下。
是方仙！
第467章 试探
时间是下午两点。
工厂区早已陷入一片死寂。
多年的宣传，诡灵的恐怖与可怕早已深入人心，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普通人敢闯入这片地域。
哒哒！
哒哒！
万籁俱静中，只有一个脚步声，慢慢响起，由远及近。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面无表情，伤口狰狞，每一步都走得很均匀，仿佛用尺子量过一样。
他不急不慢，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
“它的方向……是市中心！”
远处，一片山丘上，三个除灵人汇聚。
说话的是鹰眼，一名鹰钩鼻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睛此时宛若被墨水渲染，一片漆黑，当中的瞳孔似乎缩小成为了一个针尖大的白点。
得益于这种视力，他可以看透一些特殊的迷雾、隐形的诡灵、甚至是……异次元空间！
只不过此时，观察着那个前进的‘人’，鹰眼心里就升腾起一股寒意。
他脸颊低垂，发出沙哑的笑声：“仅仅只是观察，就让我激动颤栗，果然是天灾级别……”
走诡异路径的除灵人，精神都不太正常，或者说，已经失去了活人的种种情绪。
能激动，反而是一件好事。
旁边的一名青年伸出右手，摸了摸下巴：“这种级别的诡灵……任凭你观察，居然没有反应？还有……似乎也没有生成异次元空间之类的东西……”
他的双手白皙细腻，跟玉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黑手’的代号。
“我能确定，它没有开启空间……”
旁边唯一的一名女性开口道。
她穿着园丁的服饰，好像一个普通的花农，刚刚从植物园赶来，裤脚上还有新鲜的黄泥。
“园丁你是专门玩空间的，你都确认了，那对方的确没有张开特殊空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黑手低笑了两声：“或许这次，我们能轻松一点？”
“如果你抱着这种想法，我立即就走！”
鹰眼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却十分平静：“你难道不知道诡灵的恐怖？更不用说，这还是一位天灾！”
“哈哈……我活跃一下气氛嘛。”黑手干笑两声，看向女人：“园丁……靠你了。”
如何处理诡异案件，主要还是看除灵人的随机应变。
总部的智囊团，最多给出建议与方案，采不采用，关键还是要看一线人员的选择。
“我觉得……园丁先尝试将它拉进花园里，到了我们的地盘之后，再用替身试探对方的杀人规律，如果可行的话，由我进行远程压制，怎么样？”
黑手提议道。
“先试探一波。”
鹰眼点点头。
虽然他心里有点不安，但的确不能让对方再前进了。
以对方的速度，哪怕再慢，几个小时也能走到市区，而这点时间想要疏散，明显是不现实的。
“园丁，靠你了。”
黑手点点头，看向衣着朴素的女人。
园丁表情不变，拿起一把铲子，挖开旁边的土壤，种下去一颗黑色的种子。
啪！
种子种下去刹那，就刺破土层出来，化为一株黑铁色的藤蔓，宛若怪物的触手一样，不断蔓延，长出充满锯齿的嘴巴。
它绕着周围一圈，嘴巴张开，一朵朵鲜红艳丽的奇异花卉被吐了出来。
伴随着花朵打开，一层另类的‘空间’，蓦然降临，将附近地域都包裹进去。
园丁伸出白嫩的右手臂，她的右手突然裂开，浮现出无数血口，与植物融为一体。
山丘之上，原本还在的三人瞬间消失。
工厂之中。
‘方仙’仍旧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前进。
噗！
下一刻，他周围诞生出大量黑铁色植物，绽放出妖艳的花朵。
四周虚空隐隐波动，这些植物似乎组成了一张巨大的嘴巴，要将他吞进另外一个空间。
他面无表情，继续走路。
啪！
下一刻，触手一般的藤蔓直接被他踩扁，他眸子死灰，看也不看，仍旧走向既定的方向。
“失败了……”
特殊空间之内，被围绕在一座怪异花圃中的三人同时惋惜了一下，却没有多么惊讶与绝望。
毕竟是对付一位天灾！
“我的空间……被他强行走出来了。”园丁摇摇头，她操纵那些藤蔓与花朵，想要拉扯住对方。
但还没有接触到，就纷纷腐朽，掉落在地。
“这诡灵，有点凶啊！”鹰眼看得眼睛中的白点都闪了闪：“或许是因为没有其它能力，所以都集中在了自身的破坏力上？”
“那要小心，它凶起来我们可能没命！”黑手冷笑了下，旋即拍了拍额头：“哦……忘了我们本来就没命了……”
晋升诡异路线之后，他们已经与人这个概念有了很大差异。
甚至，连头被砍下都不一定会死。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可以看做早已死了，如今只是一堆有记忆的全新‘怪异’。
“要试探的话，在我的花圃里面，至少隔了一层，有点保障。”
园丁突然道。
“嗯……那我上了。”
黑手望着自己的手掌，原本白皙的掌心，蓦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漩涡，如同黑洞。
这是他外号的由来。
他曾经靠着这个黑洞一般的手掌，吞噬过大量的诡异！
这是超出诡异路径所获得的能力，他的一次晋升出了意外，不得不容纳不是同一路径的特质，如今没有疯掉或者变成怪物，绝对算得上幸运。
被他手掌黑洞吞噬过的诡异之物，乃至诡灵，都会从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连特质都不剩下。
此时，黑手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他的右手瞬间变得虚无，仿佛消失了一般。
现实世界之中，方仙的背后，蓦然多出了一只掌心带着黑洞的手掌，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感觉……’
黑手舔了舔嘴唇，额头满是冷汗。
到了他这个级别，对于诡异都有独特的危险感应，此时，他的感觉就是……前方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危险，他就如同一个普通人，站在了鳄鱼群的中心。
“鹰眼，准备接应我。”
黑手咬着嘴唇，已经下定决心。
他的手掌，蓦然落在了那个‘人’的肩膀上……
第468章 停下
黑手的手掌落在了目标的肩膀上。
下一瞬间，他的表情狂变。
他感觉自己仿佛抓着一块冰，寒冷刺骨的感觉沿着手腕向上蔓延，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僵。
不，那又像一团火，烧得他神智都有些模糊。
冰与火的矛盾感觉，交替在黑手心里浮现，宛若一柄利刃，将他的精神撕裂成了两份。
黑手蓦然感觉自己要发疯、要失控！
至于那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那一点点吸力，对于对方那种‘庞大’的感觉，简直就好像要用棉线去拴住一头大象那么可笑！
方仙面无表情地抬脚，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黑手的右手掌直接掉在地上，就跟死了一样。
“被压制了？不……简直就是碾压！”
鹰眼与园丁诧异无比。
接着，他们看到了黑手的手掌并未回归，他的右手腕，似乎已经真的断了。
“黑手……”
园丁有些诧异，就要去拿回黑手的手掌。
但鹰眼阻止了她：“不要……不要接触那只断掌，我看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东西……”
在三人的目光中，掉落在地面的断掌飞快腐烂，很快就变成了白骨，白骨也紧接着化为灰烬。
“该死……我永远失去了一部分特质……我栽了……”
黑手浑身都在颤抖：“那个东西……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恐怖……那根本不是第四型！”
“嗯……这恐怕是能跟那个绝望级案件相提并论的存在……”
鹰眼漆黑的眼睛突然有了变化。
原本漆黑一片中，突然诞生出无数血丝，这些血丝缠绕成血管，宛若生出了手脚，硬生生从眼眶中将眼珠拔了出来！
“啊！”
他惨叫一声，不是身体的痛苦，而是精神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那颗眼珠猛地炸掉，同样飞快腐朽。
园丁看到鹰眼的眼睛并未再生，对于诡异之王而言，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似乎，他们的不死之身，在那个诡灵身上，都受到了可怕的压制，失去了效果。
“该走了……不好！”
园丁挪移空间，要将自己的花圃远离那个诡灵。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花圃当中，诸多藤蔓与花朵，不知道何时，已经开始枯萎。
那种诡异的腐朽之力，甚至在侵蚀这片空间！
“太可怕了！”
光芒一闪，他们三人已经在远离诡灵的万米之外。
园丁面无表情，拿出电话，拨打某个号码：“行动失败了……”
……
“什么？”
隐秘机关总部，得到消息的黑格表情不由凝重无比：“我动议，立即召开三巨头会议！”
在他面前，三块巨大的屏幕浮现而出。
两块屏幕中是跟他一样的隐秘机关顶层，还有一片屏幕，居然是方仙此时正在前进的场景。
“画面已经做过‘除模因’处理……这头新出现的诡灵，恐怖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恐怕可以与不能了解的‘那个东西’相比……”
黑格神情严肃地道。
“不……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东西的可怕……那是挤压世界的邪恶之物！”
从另外一块屏幕内，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
黑格也知道那个东西的可怕，令隐秘机关的两大巨头，都赶去处理，还依旧束手无策。
“好吧……值得庆幸的是，新出现的诡灵并没有知道就可诅咒的特性……”另外一面屏幕内，打扮得如同贵族的老年男子宽慰道。
“是的，但它的攻击，极为可怕……三位诡异之王只是接触，就败退下来……如果强行收容，恐怕他们会死！”
黑格涩声道：“而那头诡灵，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要走进市中心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无能为力……”老妇人叹息道：“自从诡灵出现之后，沦陷的城市，远远不止一座。”
“连两位都没有办法了么？”
黑格望着屏幕，只能苦笑。
……
市区之内，凄厉的警报声响起。
逃难的车辆造成了极致的拥堵，咒骂声、鸣笛声响成一片。
这是紧急疏散所带来的乱象。
没有办法。
谁也无法确定，那个诡灵进入中心区之后，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比如，诞生出笼罩一个城市的异次元空间。
因此，普通人只能逃难！疯狂地逃跑！
到了后来，他们放弃了车辆，如同蚂蚁搬家一般，艰难地于道路上前行着。
一些除灵人自发地集结，勇敢地向那个前进的危险发起了冲击。
“死了……又死了……”
一名少女躲在一处高楼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诡灵的前进路线，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刚才，各大组织的除灵人集结，最后做了一波努力与尝试。
结果是，无论何种诡异之力，都无法影响那个诡灵。
甚至，就连对方前进的速度，都没有慢上一丝一毫！
而所有敢挡在对方前方的，都被腐蚀成了灰烬，死得没有一点价值。
这场面，令所有除灵人都心凉无比，选择了放弃。
“不行啊，快点，再快一点！”
少女望着依旧喧嚣的城市，希望那些市民能撤退得更快一点。
可惜，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奢望。
这么混乱的撤退，可能到明天还有人没离开。
而那头诡灵，已经快要入侵到这片城区了！
“不管是什么存在，如果能听到我祈祷的话，请救一救这里吧！”少女双手十指交叉，几乎流下眼泪。
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大人物，正通过各种方式，见证着灾难的降临，又一座城市的沦陷。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了的时候。
灾难主动停滞了。
方仙眼里恢复一丝清明。
“嗯？”
他扫视了眼自身，居然还算满意：“看来是上个世界赢了的缘故，我在这个世界疯狂的程度与时间都要减轻不少啊……这里，似乎是……”
方仙扫视了眼周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没怎么在意。
他又回想起了上一个蜀山世界发生的事情。
借助蜀山剑派之力，消灭了疯狂的相柳之后，他还想跟蜀山剑派恩怨两清来着。
没想到诸葛问仙与祝英姿不讲昔日情谊，每一个至少刺了他百八十剑，真真翻脸无情。
“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就让他们先乐一乐，我留下的礼物，呵呵……足够彻底影响与污染那个世界了……从此修真者恐怕得转职，不修‘诡仙’，怕是莫得长生了……”
第469章 可怕（上上月月票补更）
“灾难……停下了？”
“这是神灵赐予我们的救赎么？”
“你个傻帽……世界上哪里有神灵？要有也是喜欢玩弄人命的恶魔！一定是诡灵发生了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变化……必须查明！”
方仙停止前进，对于所有观察者而言，简直是看到奇迹一样，一个个震骇地张大嘴巴。
“嗯？”
刹那间，方仙就感应到了大量的目光。
甚至，还有几道他十分熟悉的力量，正在窥视。
那是诡异的力量！
“原来是这个世界啊……”方仙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蓦然想到了很多人：“凡人就是这样，经受不住漫长时光的冲刷……我认识的那些人，大部分都老死了吧？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但凡能活下来者，大概也已经经过了可怕的诡异晋升与改造，精神与身体都有了剧烈的变化，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想到此点，方仙竟然还有些惆怅。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名除灵人过来。
对方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动，简直如同一只准备挑衅老虎的小白兔，或者点燃鞭炮就跑的小孩。
从某些方面而言，自己应该比老虎与炮竹之类的东西更加危险吧？
‘毕竟……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诡异啊！哦，还有一个……’
方仙转头，望向某个方向。
他能感受到，那里的疯狂已经凝聚成为了实体。
‘如果是在这个世界的话？那大概是以可怕诡异的面目出现？啧啧……那是超越第五型的恐怖吧？’
“它转头了，我只是靠近，它就转头了……”
黄叶心里狂吼，一个声音来回荡漾：“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说实话……他是不愿意来做这个实验兵的。
但没有办法，组织在后面看着，不上不行。
此时，从耳麦当中，就传来了指挥者的声音：“你先暂停，看看对方的反应！”
黄叶顿时好像一个雕塑，维持着靠近的姿势，一动不动，看起来有些可笑。
但在场的，没一个人笑得出来。
‘幸好……对方还是比较遵循规律……或者说，我没有触发杀人条件？’黄叶暗自松了口气。
在后方，智囊团则是吵成了一团：“为什么？目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
“我不认为一个普通除灵人的接近，会造成这种变数……或许与之前三位诡异之王的试探有关？他们看似失败，实际上还是起到了一定效果？”
“但现在目标转向了，虽然只是转了头颅……但的确有着将他引开的可能……让它路线偏移，不再经过市中心……”
“目标面对的方向，目前没有事……但如果再前进200公里，可是会到达另外一片区域的市中心啊！”
“更改它的方向，让它对着无人区……”
“我们还不知道它的规律，不要弄巧成拙……”
智囊团望着屏幕之上，那个胸口染血的长袍男人，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中。
“你们看！”
就在讨论的时候，一名智囊团成员突然指着实况转播的屏幕。
在屏幕之中，那个‘诡灵’脖子慢慢转动，似乎扫了周围一圈，最后看向了……屏幕！
似乎正隔着屏幕，与连接的所有人对视。
那里面的诡灵，嘴角微微翘起，似乎还笑了一下。
在智囊们看来，这简直比什么恐怖片都要可怕，令人寒毛倒竖。
“该死，画面不是已经做了彻底的无害化处理了么？”
一名智囊团成员拔出电源，看到屏幕转为一片漆黑，不由骂了一句。
“这头诡灵，很不同……或许，已经超越了第四型？”
另外一人提出假设。
下一刻，屏幕再度亮起，再次浮现出那个诡灵的身影。
智囊团成员望着自己手上的插头，表情瞬间变得呆滞，眼眸里酝酿着极致的恐惧。
“它……来了？”
“这是诅咒！超越第四型的诅咒……你看到它，它就可以诅咒你……”
“这种恐怖等级……绝望……大绝望！”
一名老者拍着桌子：“快……让除灵人来保护我们，我们已经遭到诅咒了。”
啪！
但就在这时，四面的窗户猛地合上，似乎还加了一层铁板，大门更是猛地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整个会议室，蓦然变成了封闭的囚笼。
“呵呵……你们忘记我们加入之时签订的协议了？”
另外一名智囊双手抱头，满脸颓废之色：“在面临某些无可阻挡的‘诅咒’之时，为了隔绝污染，总部有权放弃我们，并且将这片区域永久封存……”
“该死的。”
老者仿佛被抽掉全身所有骨头，软软瘫在了躺椅上。
虽然知道这一条，但他们之前都没有尝试过。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端着咖啡，指点前线除灵人绞杀低级的诡异之物与诡灵，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
自己是安全的，并且高高在上，操纵着一切。
但现在，这种安全感与优越感，被丢在地上轰然打碎，还狠狠踩了几脚！
在真正的恐怖面前，距离与保护，根本不值一提！
“我……救命……”
一名成员望着自己的右手，神情惊慌。
在他的手掌之上，一块块散发恶臭的尸斑浮现出来，他的手指头变得一片漆黑，蓦然化为灰尘，随风飘荡。
这种蔓延的速度，就仿佛有着一头怪兽，正在飞快吞食他的手指，接下来就是手掌，手臂，乃至全身！
“是诅咒！”
“模因传播！”
四周的智囊们如同对待烈性传染病人一样，飞快逃开。
但是心里，都不由升腾起一股绝望。
诅咒的传播，并非距离与其它能够阻挡，这他们都知道。
一切，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
“呵呵……”
“我发过誓，哪怕违背教义，自我终结生命，也不要死在那些东西手上……”
一名中年人惨笑一声，神情癫狂，蓦然抽出一柄左轮，将枪口塞进了自己嘴里。
砰！
……
“不要啊……我只是随意看了你们一眼啊……”
方仙心里暗自吐槽：“哦，忘了我的目光带着污染了……这个得收敛一下，否则看到哪里，死到哪里，名声传出去不太好听啊……”
他之前被疯狂支配，本能地想要收割大量灵性。
现在倒是没有了那种冲动，准备离开此地。
第470章 弟子
这个世界的规则，很容易被诡异之力改变。
方仙只是略微尝试了一下，身体就化为虚无。
“它……它走了……”
黄叶大声喘气，十分不可思议：“老子竟然活下来了？”
隐秘机关，总部。
黑格看着损失报告，却是一拳狠狠砸在桌上：“这种极度危险之诡灵，怎么能失去它的踪迹？”
有这种传送功能的诡灵，实在太危险了。
甚至，还能视线传播诅咒。
黑格根本无法想象对方扩散开来，普通平民死亡的数量。
这时候，从他办公桌的抽屉之内，蓦然渗出大量血液。
黑格的表情顿时变得骇然，又迅速转为冷静，左手扭动着右手食指上佩戴的一枚戒指。
作为隐秘机关的三巨头之一，他当然也具备非凡的能力。
此时，一股阴冷的气息蓦然炸开。
那些血液缓缓蜷缩回抽屉，抽屉开始震动起来，仿佛里面锁着一头野兽。
黑格拿出一柄钥匙，将抽屉打开。
暗红木质的抽屉之中，除了一本棕色硬壳笔记本之外，就再无它物。
此时，这本笔记本猛地翻开，现出其中一行血色的字迹：“黑格……我们的行动失败了……”
“为了预防可能的‘污染’，不得不采取这种形式跟你联络……”
“xxx刚刚再次暴动，任何对它的干预都失败了，不仅失败，还遭遇了可怕的诅咒……”
“我们已经被拉入最深层的地狱，再也无法回来了……”
“小心！它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接触、也不可思索……否则就会遭遇最为可怕的事情！”
……
黑格死死盯着笔记本，似乎要将上面的每一个血字都牢牢记住。
良久之后，才长出口气，仿佛瘫了一样，坐在办公椅之上。
“让青带着遗忘魔镜来见我！”
他抓起电话，声音沉重。
没有多久，一名女人捧着一面蒙着黑布的镜子，走了进来。
“最新消息，总部针对它的尝试失败了……两位巨头陷入绝境……”
黑格声音严肃，飞快写了一张便签：“这是对付它的关键情报……以最机密的方式封锁……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提醒我，接下来，让我忘掉有关这部分的记忆。”
青神情沉默。
只有在听到两巨头都失败的消息之时，眼眸里才有些波动。
她沉默地收下纸条，扯下了镜子上的黑布。
被映照在镜子正中，黑格的表情突然变得呆滞。
……
“嗯……我那个笨蛋徒弟隗施已经老死了？”
方仙站在一处巨大水泥建筑的天台，俯瞰着着一座城市，思考刚刚收获的信息：“倒是聪明的爱莎罗，真的成为了诡异世界中的一个大人物呢……当初推演的几条晋升路径，也得到了证明与发展……”
他已经换了一身符合现代人的装饰，胸前的可怖伤口也早已消失不见。
“或许，该去见一见？她毕竟算是我的弟子，还修炼了一部分方术……至于那个疯狂化身，倒是不用急……嗯，刚才我苏醒的时候，似乎也刺激了它一下……”
他望着一个方向，嘴角露出冷笑。
完全疯狂的对手，哪怕实力比他还强一点，也完全不用担心。
更何况，对方必然化为了最可怕的诡异案件，理论上而言，这个世界所有的除灵人，都是自己的助力。
他可没有单打独斗的怪癖，能群殴自然是最好的。
因为都是化身，大家的实力都远远没有七级，最多带着一点高位格的特征，还是可能被围攻陨落的。
“嗯……那就先去见见爱莎罗吧！”
方仙做下决定。
就在此时，他面色一变。
疯狂的情绪汹涌而来，迅速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变得面无表情，被疯狂的本能支配。
疯狂有许多种，歇斯底里是一种，面无表情的冷血杀人狂，同样也是一种。
‘方仙’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前方是高空，整个人顿时从高处摔落。
啪！
身体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那灰色的粉尘，并未散去，反而诡异地蔓延开来。
从粉尘当中，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死人了？
围观的人群有的惊惧，有的带着些暗中的兴奋。
但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一道人影从灰尘雾气中走出，面无表情，眸子死灰。
踏！
他向前一步。
周围，几个人同时倒地，化为灰烬。
“是诡灵！”
“快逃！”
“打隐秘机关的热线！”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跟兔子一样跑得飞快。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在方仙背后，那一层灰雾扩张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顷刻间就笼罩了这条街道，这片区域，甚至是……整个城市！
疯狂，并不代表不会使用自身的能力！
此时，整座城市，已经成为了绝望的囚笼！
……
三天之后。
另外一座城市。
明媚的阳光洒落，静谧的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携手走过，似乎在享受甜美的恋爱。
一名穿着小洋裙，戴着巨大白色遮阳帽，挂着墨镜的小女孩，正坐在饮料店的高脚椅上，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这一切。
“爱莎罗女士！”
蓦地，玻璃门被推开，一群人大步走了进来，为首者竟然是黑格。
“切……阴魂不散的小家伙们。”
爱莎罗啐了一声，咬着吸管。
“冒昧打扰，实在抱歉……”黑格一个躬身，腰部都弯成了九十度，在他身后，一名女秘书将一份档案放在桌上打开。
第一张照片，就是一片灰色雾气封锁城市的画面。
“新出现的诡灵？关我什么事？”
爱莎罗不紧不慢地喝着饮料，岁月的冲刷，似乎并未给她带来丝毫变化。
“由于最近新出现的两件‘不可知级’诡异，隐秘机关已经难以应付，请女士协助我们……我们需要那本笔记上的信息，需要第五型的力量！”
黑格诚恳地道。
“呵呵……真是贪婪的人啊，或者，这就是人类的孽根性？只懂得索取，一味的索取？”
爱莎罗好笑道：“如果我不帮你呢？你们是不是要逮捕我？不……我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内部通缉名单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