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重生之过千帆TXT下载重生之过千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过千帆全文阅读

作者:RQL长夏     重生之过千帆txt下载     重生之过千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胆刁民

    陈亦卿异常紧张地咽咽口水,眼前的男子虽然跟陈逸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王爷。他紧张是因为自己心虚,而心虚是因为他真的派人调查过豫王。现在被豫王当面问起,他又不能不回答。

    自从来了京城陈亦卿就整合了高宁的人,从前他对高宁是避之唯恐不及,那是因为他在浔阳逍遥快乐的,高宁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根本不会牵连到他。

    而现在之所以会干涉高宁的事情,是因为他来了京城难免会跟高宁有所交集,毕竟高宁最惦记的张冰玉还在他家里。所以为了不让高宁做些出格的蠢事,他就和高宁合作,毕竟这个武夫做事情还是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

    陈亦卿的方法是让他们作为他的生意下游的车夫和工人,他们原本在京城的身份就是些做力气活的散工,这样既不会引人注意,又能通过给他们丰厚的报酬,慢慢将他们变成生意人,有了稳定的生活和收入或许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想着去执着于张常胜的死,至少不会冒进左倾。高宁对张常胜再忠心耿耿,但他手下的人跟着他总要吃饭养家吧!

    当然他们都是老江湖,又有一身武艺,功夫虽不算高,但是实战经验还是很丰富的。陈亦卿也不想浪费了他们的特长,刚来京城就被人给盯上了,陈亦卿料定自己身边不会太平,于是也请他们中间几个手脚利落的做了暗哨,盯着那些盯自己稍的人,也可以在暗中保护自己,万不得已时好出手。

    通过高宁布的暗哨,陈亦卿知道了一开始盯着他的是玄武军副尉景林的人,大概跟朱玉轩的事情有关,这也很正常。后来见他们老老实实做生意,跟朱玉轩的往来也没有那么密切,这波人就撤了。

    想不到的是,身边还没刚清静几天,竟然豫王的人也掺和了进来。

    能查到这些也不是高宁的人比景林和豫王的人厉害多少,而是陈亦卿看起来太过于正常,当然他对于别人跟着他的行为真的是全然不知,毕竟他没有功夫,也没有盯梢的专业知识,所以日常只是做他的生意,神态举止都很自然。

    跟着他的那些人都是个中高手,对于他是装的还是真的还是有自信可以判断的,见他的样子十分自然就放松了警惕,也不会想到他还留了后手。

    每每跟一些“送菜”或者是“送布”的人偶尔聊上一两句,陈亦卿才知道了跟着自己的是什么人。

    比起景林陈亦卿更感兴趣的是豫王一个王爷怎么会盯上自己,虽然没弄明白原因,但是他也做了功课,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个豫王。

    豫王杨政原本是皇帝宠妃容妃的儿子,但是杨政五岁那年容妃生病而死,杨政便被皇帝指给现在的梁妃当年还是梁贵人的一名普通后妃寄养。这梁贵人虽不得宠也没有很荣耀的母家,但是因着有“儿子”,所以一路从贵人升到嫔,后来豫王封王的时候,梁贵人便成了梁妃。

    虽然在后宫无宠便无尊荣,但梁妃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在宫中的日子倒也太平。她对待豫王也很不错,母子俩就算谈不上多亲近,但至少是母慈子孝。

    豫王的马车停在天外楼后的巷子里,程祥被人推拉着下车下的倒快,但是陈亦卿光是轮椅就让程祥挪了半天,谁也没想到陈亦卿在车轿里掀起车帘时,一个小纸团被弹弓射到了他的脚边,借着蹲下来出车门的功夫,他已经把这纸条攥在了手里。

    而豫王偏要屏退左右以一个风度翩翩的神秘背影亮相,陈亦卿刚好有机会看了一眼那纸条上写着:楼上豫王,有人盯他。

    京城这错综复杂的眼线布阵让陈亦卿很是郁闷,上到豫王这样一位王爷,下到他自己一个无名小卒怎么就能惹来这么多目光。但是知道豫王“请”他来一叙的事情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既然也有人跟着豫王,那就是他今日必是死不了。

    所以在豫王府清醒来后,陈亦卿想到还有人跟着豫王,再加上豫王跟他说的,“请”陈亦卿的目的是看中了陈亦卿做生意的能力,所以想陈亦卿帮他出面打理生意。陈亦卿便对自己的处境放心了几分,可是豫王恐怕是惹了麻烦了。

    为了摘干净自己,也为了帮豫王渡过这个难关,陈亦卿才出主意,将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了豫王孝心,想为君父、母妃买铁皮石斛,便跟他买货,见他货优价廉便想请他吃饭聊表心意谈谈以后从他这里多采购些药材。

    当然在天外楼那么贵又是贵宾全景的顶楼吃饭,没鬼就怪了,但理由不怕勉强,说的过去就好。

    谁曾想还没开饭,身体不好的陈亦卿就晕倒在了天外楼,理由是没上过那么高的楼,所以“恐高”。豫王便将陈亦卿带回府请了医师医治,接着便被陈王“误会”了。

    当然在陈亦卿的设计里,这个故事不能从豫王自己的嘴里说出去,而是要通过一些行动,从一些人的嘴里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让皇帝对于豫王少几分猜疑,更显得那个盯着兄长的陈王不堪。

    于是便让豫王一下朝就先将铁皮石斛送到梁妃娘娘那里去,毕竟这是孝心的第一步。

    陈亦卿因为那个不争气的郭雨晴,所以不等豫王开口求助已经帮豫王设计好了这些。

    面对陈逸的脸,郭雨晴真是没有一点点的抵抗力,即便是眼前这个人只是跟陈逸长得一样,他并不是真正的陈逸,陈亦卿还是能感觉到郭雨晴每每见到他就呼吸局促、心跳加速。若不是陈亦卿已经接受自己是个男人的事实,怕是他也要跟着沦陷了。

    他这几日已经刻意的提醒自己是个男人了,但豫王的脸总时不时在他脑海里乱晃,搞得他心神不宁。

    见豫王眯缝着眼睛盯着自己,陈亦卿选择了说实话,毕竟没有比说谎更让他心虚的事情了,弄不好还会惹怒豫王。况且郭雨晴面对陈逸就是没有办法说谎,这一点让陈亦卿也控制不了。

    “是的,草民打听过王爷的事情!”陈亦卿点点头,有些自嘲的笑道:“我可是个商人,要来京城做生意,京城是个什么地方有哪些王公贵族我是要了解清楚的。您不是梁妃娘娘亲生的这件事,难道在京城不是人尽皆知的么?”

    豫王又看不到陈亦卿心里住着个拿他当初恋情人的大姑娘,当然还不能完全相信他,毕竟现在这个人在他心里是“大大地狡猾”!

    陈亦卿虽未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但是豫王感受得到陈亦卿在帮他筹谋什么。是他先想招揽陈亦卿的,但是只是说想跟他做生意,可没说能给陈亦卿多少好处利益,陈亦卿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就这么帮自己,豫王担心这也是个圈套,在皇室待久了这样的勾心斗角让他不得不防。

    就像他生母的死,在他心中一直是个迷,他怀疑过,也调查过,却是无疾而终的结果,他对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又怎么会信任。

    豫王轻轻开口:“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帮本王?”

    陈亦卿呵呵一笑:“帮王爷不就是在帮我自己?你被陈王在朝堂上诘问,不要觉得您是唯一的男主角,另外一个被指跟您在一起的男二号就是我!不管是您被坐实私通商人,还是我被当成跟您有什么密谋,我都是跑不了了!所以不管我想不想跟您一起做生意,这就已经跑不掉了!”

    陈亦卿知道豫王在经营的事情是在为自己争一个前程,但是对于豫王现在的政治素养和能力,他表示很怀疑,难道豫王身边就没有一个谋臣在帮他出谋划策么?!

    “现在,王爷能否跟草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谈谈王爷的心事,还有您想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能帮到您?”陈亦卿想远远的走掉,但是话被自己圆着圆着就知道走不掉了。

    豫王被陈亦卿的言谈举止惊呆了,他从没想过会有人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在他面前敢提他生母不是梁妃的事情。这事自从他被送到梁妃身边,皇上下旨封口后,就从没有人敢公开提起,虽然许多人都知道。但他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一个认识不到三日的人在他面前说他母亲的事情,而这个人还要跟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眼见豫王脸上青一阵紫一阵,陈亦卿一脸呆萌的在一边吃糕,他想就算这个豫王真要责罚他,也得先吃饱不是?反正内心里那个郭雨晴只要对着这张脸就欢呼雀跃了,自己何不找个靠山呢?

    “豫王,哥罩定你了,等你当上皇帝,我……嘿嘿!”

    同时陈亦卿内心也有点感怀,他知道郭雨晴来到这个世界并非出自自己本心,而她的身世也着实可怜,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带着郭雨晴的记忆好好的活着,所以他很惜命,他也害怕自己如果死了郭雨晴又会回到那可怕的生活中去。

    而他竟可以在这里阴差阳错的认识了豫王,这个和郭雨晴最爱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又或许这个杨政就是陈逸的前世呢?

    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神奇的世界,这个让他陷入越来越深的东楚嘉宁城里,巧合的事情相似的人都不止是他眼前遇见的这个。而这些事情,却偏偏要命运般地出现在他身边。

    而面对这样的巧合,天平的这端他是感怀和唏嘘。另一边的那个人却露出了娇媚又寒冷的笑容,在盘算着一场阴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公子如玉

    陈亦卿不承认自己关心张冰玉,害怕高宁连累自己,甚至对连一路走来相互扶持的玉轩和玲珑他也会说出那些疏离而伤人的话,皆因为他既想好好保护郭雨晴。

    当他在徐家宝的身体里醒来的时候,他毫不怀疑自己是郭雨晴,他想过自己是穿越甚至是借尸还魂了。可是经历了这五年,他渐渐将自己当成陈亦卿看待,也刚刚接受自己是个活在东楚的男人这个事实。再洗澡、上厕所的时候面对现在这个身体,已经不再面红耳赤。

    可是见到豫王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出卖了自己,那张和陈逸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让郭雨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加速,他更加要时刻提醒自己小心再小心。

    特别是知道了郭雨晴是如何被人从楼下推下来的,还有她的虎子如同一张毛毯一样的摊在旁边。他开始惜命,但是惜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他不想让心里住着的郭雨晴又回到那个吃人的世界,他害怕自己万一死了,郭雨晴失去他身体的庇护又要穿越回去。

    而陈亦卿到了这个世界后,渐渐好像被网进了一张无形的关系网里。玲珑、玉轩,王家父女,高宁、还有浔阳城里他手下那么多跟他吃饭的人。这些人像是网上的结点,而他就是这张网的正中心,无论网上的哪一个点出了事情,顺着他这个中心,可能烧毁的是整张网。

    他见过张常胜是如何被杀了满门,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比原来郭雨晴生活的地方文明而发达,没有人权好讲,在这里一个人出了事,可是会连累身边人的。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会被联想到一起。

    看似孤独而凉薄的陈亦卿,其实不过是经历过生死后,比他们更懂得生命的可贵,也懂得这春花秋月的世上是多么值得眷恋。

    过去郭雨晴的死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结,他曾以为郭雨晴是自己从楼上跳下来的,他讨厌自己心里的那个她,或者说讨厌自己就是那个轻贱生命的她。讨厌她可以自私又不顾家人的想法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行动,即便母亲做错了,她还有疼爱她的父亲,还有怎么可以不顾虎子那纵身一跃。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郭雨晴坐在栏杆上那一刻依旧是无比热爱生活眷恋生命,她从没有想过一走了之,她想要负起责任,还报父母的养育之恩,想要和她的虎子一起坚强的面对生活,只是那个残忍的世界没有给她活下去的机会。

    那么就当自己是她的眼睛,是她的手和她的脚,是她感知这个世界的传递者。陈亦卿想好好的活着,让郭雨晴过上更好的生活,可以走遍这里的名山大川,去体会不一样的人生。

    玲珑如同水鬼一样的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房间出来,她许久没有晒过太阳了,这些日子白天她就躲在房间里绣花做衣服,她画很多画稿,把自己累倒筋疲力尽。程祥和陈亦卿没有回家,她很担心,离开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可是她不敢出声去问。

    一朵蒲公英从玲珑眼前飘过,她伸手接住那白色的绒花,任夕阳将她掌心染上金黄。

    “**!”

    玲珑听到身侧有人惊异的叫声,才缓过神来,回头看时,确是程祥旁边跟了一个陌生的公子。

    这人看起来跟陈亦卿年纪相仿,身高中等肤色略白,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说话间右脸上的酒窝很明显,纵是不笑也带着三分喜意,一双明眸闪闪亮亮的。虽然穿着一身粗布衣衫,但丝毫不能掩饰他身上的儒雅之气。

    待看清玲珑转过来的面庞,这人轻轻“啊!”了一声,眼中的光芒迅速的暗淡下去,一闪而过的失望掩盖在迅速漾起的酒窝里,朝玲珑轻轻的一弯腰行礼,语气温和地说道:“是李某失礼了!”起身时还略带自嘲的小声笑道:“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哦?”玲珑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陌生男人了,所以想躲却也不知怎么躲,而眼前这位公子的长相气质再配上他周身一种莫名的忧郁气息,让玲珑觉得没有攻击性且很舒服。

    而自从来了京城的陈宅,陈亦卿和程祥一直忙忙忙碌碌,都不曾好好跟她说说话,她也知道自己像是一摊烂泥一样,这样只会将别人越推越远,所以洗完澡便强打着精神出来晒晒太阳。既然见程祥领了朋友回来,便也该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礼。

    玲珑微微一笑,上前行了个礼向这位客人问道:“不知公子刚才是把我当做了别人么?”

    那公子摆摆手,又摇头笑道:“是小人唐突了,方才看姑娘的侧脸与我一位朋友有几分相似,近看却是我认错了。”

    玲珑微微一怔,随即又微笑起来。

    自从回到陈亦卿身边,他又在京城做起了成衣生意,玲珑便全力做着女工,但是抛头露面看顾店铺的事情她已经不做了,她做好的衣服,或者设计的花样子也都是由梁辰或者其他的下人送去店里。

    前几日嘱咐梁辰去店里送东西,结果梁辰前脚刚走,她就发现漏了一件裙子,犹豫了一下就自己出了门。刚到店里便见一位贵气的妇人带着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在挑衣服,在浔阳宝阁衣柜里玲珑养成了习惯是见人先记特征,然后还要和名字身份对上,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服务于她的顾客。

    而那位夫人当时选好了衣服想让女儿试,叫的就是:“**,过来比比这件。”

    她因为职业病记性好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那女孩子乍一看竟跟自己有点像,玲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而方才这位公子远远见她叫的分明就是 “**”,且说是跟她侧脸有几分相像。玲珑听到此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被人众星拱绕的女孩子,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长相,但处境却相差甚远。

    程祥拉着那位公子过来,说道:“二位是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熟悉,这就是缘分吧!我来介绍。”

    程祥朝玲珑道:“玲珑姐姐,这位就是我常提起来的李哥哥,李广玉。今晚公子就回来了,我想给公子引荐李哥哥。”

    又对李广玉说:“李哥哥,这位是玲珑姐姐,就是姐姐和我们公子一起把我从河西镇带到了浔阳,又让我学做生意学功夫。哎呀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玲珑对李广玉微微点头算是见过,她握紧了掌心的蒲公英,心思却已经飞走了。看李广玉刚才的反应,那位姑娘想必对他挺重要的,而自己不过是跟这蒲公英一样。

    不管是他口中的**,还是那日在店中见的**,想必都是被人挂念着关怀着的人,而自己却如同飞絮蒲柳,身世卑微,又屡屡遭遇不幸,可这样的命运又该靠谁来改写?

    “程祥,你先带李公子去坐吧,我去梳梳头。”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玲珑自己也觉得很不堪。想起程祥说陈亦卿晚上要回来,玲珑又对他说:“公子回来了叫我,我去安排晚饭。”

    或许是太久不见,程祥在李广玉面前又似乎是回到了童年时光,拉着李广玉在客室坐了嘴就没停过,要是陈亦卿见了或许又该羡慕李广玉在程祥心中无可取代的位置。自从程祥出了河西镇,程祥就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可是对于此刻的程祥这是理所当然的,这几年他一直跟在陈亦卿身边,而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李广玉又经历了什么,他们彼此却是一无所知。

    程祥是去豫王府送东西,听豫王府的人说晚饭时间陈亦卿便回家了,让他回去候着,不必接。

    自从来了京城,程祥就一直在打听李广玉的行踪,其实程祥已经见过李广玉一面了,同时也是因为上次见面没能跟李广玉好好说话,听说陈亦卿要回来便想第一时间介绍给陈亦卿认识,于是就请了李广玉过府一叙。

    陈亦卿回到家时,刚好厨房备好了晚餐。因为是从豫王府回来,且在王府这两日不过是吃吃睡睡的养身体,也没什么劳累的,陈亦卿便不曾梳洗,就直接在饭桌上见李广玉了。他仍是顶着豫王府下人们给他梳的“半丸子头”,穿着一身跟道袍一样的宽袍大袖白色衣衫。

    陈亦卿是做服装和布料生意的,李广玉的穿着打扮一看便是潦倒书生的模样,可他周身温润沉稳又兼些书香气的气质,让陈亦卿也忍不住文绉绉起来,一拱手行了个礼,道了声:“李公子,请!”这晚饭才算开始。

    “不知李公子现在哪里高就?”

    饭桌上从来都是谈事情的地方,陈家的规矩里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一说,所以刚拿起筷子,陈亦卿就开始同李广玉攀谈。

    “不敢不敢,李某一介书生,从户部出来后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在家学里给人讲讲学。”见陈亦卿问起,李广玉便如常答了,他和程祥见过一面,虽不甚详细但听程祥提起过陈亦卿的事情,还以为程祥也对陈亦卿讲过些他的事情。

    李广玉却不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瘸腿商人,可是从他见过程祥后的没几天就进了趟豫王府的,程祥也没来的及跟陈亦卿说他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故将清露作芳尘

    对于程祥来说,无论是接济他长大的李广玉还是带他走出家乡的陈亦卿,都是他的恩人,而这二人在他心中没有孰轻孰重之分,他也从未想过会需要在此二人之间做什么抉择。

    而玲珑一直是他敬重可亲的姐姐,他在这三个人面前状态是放松的,甚至觉得他们三个人之间也是亲密无间的,所以他当着陈亦卿和玲珑的面问起李广玉的经历,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李哥哥,上次匆匆一见,并未详细聊起,我打听到你原本是中了功名的,怎么没有做官而是到私塾家学教书呢?”

    玲珑给程祥盛了一碗汤,程祥边呼噜噜地喝汤边问向李广玉。

    一旁的陈亦卿听到程祥如此无城府的问话,微微一笑,既觉得程祥的单纯可爱,又替李广玉有些尴尬。

    其实上次程祥兴冲冲的回来说见到了李广玉,陈亦卿就已经着人调查了一下。当然调查李广玉的事情不能对程祥说,不然原本自己只是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李广玉和在河西镇时有何不同,会不会被京城的繁华世界迷了眼,他是在关心程祥接触的是什么样的人。但若让程祥知道的话,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不信任他的李哥哥。

    果然李广玉的面色微微有些红,有些尴尬道:“其实……其实我是中了功名,不过……不过……”

    程祥微微有些讶异,又问道:“李哥哥,我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过,你的志向就是要以诗书礼化一方人民,为百姓做实事,再也不让,不让我这样的孤儿……”

    听到程祥提起过去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他心中的梦想,李广玉的眼神暗淡下去了,缓了缓道:“有时候志向并不一定都能实现的。”

    程祥又不甘心的追问:“可是,你既中了功名不为官的话以后也不能再参与科考,你岂不是一世都要远了自己的梦想?再也没有机会了呀!”

    李广玉在程祥的诘问里低垂下头,甚是忧伤与沮丧。

    陈亦卿见此状,便出来打圆场,当然他也想探探李广玉的底,毕竟程祥把他带回来就不会只是问几句话便放他走这么简单,若此人可以据实而谈,把他们当成自己人,陈亦卿还是很乐意将他留在身边,这样既能让程祥开心,又能让自己多个帮手。

    当然这也不全是他在照拂李广玉,陈亦卿合作过的人不是市井小民就是富二代。眼前的李广玉气质底蕴一看就同自己之前的那些合伙人和掌柜的们不同,这在现代社会就相当于引进研究生了,发展的好将来是可以当做ceo或者cfo培养的。而眼下他显然是落了难的凤凰,连生活都拮据。

    陈亦卿换上一脸诚恳的表情道:“李公子,不必拘谨。你是程祥的恩人,我也听闻你自小照拂程祥,陈某敬重你的为人。你我二人年纪相仿,又都将程祥当成弟弟,那么我们便是朋友、是兄弟。公子有事不妨直言,陈某也想知道李公子为何在京城盘桓许久不回家乡,也不入仕。”

    若说公子这样的称谓,倒不是谁都能用的。在这个时代一般也是文化人或者是贵族子弟才配被人唤一声公子,李广玉是读书人又人品贵重,在家乡名声颇好,被人这样尊称一句倒是当的起。而陈亦卿一个无父无母,写出来的字比小鸡啄米好看不到哪里去的人,做的又是商人的行当,原本是不会被这么称谓的,更贴切他的是陈老板、陈掌柜这样的称呼。

    不过一开始是程祥只道他和李广玉年纪相仿,河西镇的人都称呼李广玉李公子,所以年幼的程祥就称呼陈亦卿一句陈公子。后来读过几年书的念恩也如此打趣陈亦卿,周围的人便也都这么叫他了。不过陈亦卿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也斯文雅致,再者又赚了不少钱,也算是担得了。在李广玉面前,陈亦卿却还是自觉失了几分诗书礼仪的。

    程祥向李广玉提起过陈亦卿的事情,李广玉也敬佩陈亦卿能不顾流言将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儿带在身边予他衣食,教他谋生的本事。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功名,并未好好安置程祥便只身上京,与陈亦卿比起来,自己倒显得自私了。

    所以李广玉见程祥、陈亦卿如今都言辞恳切的当他是自己人,便不再遮掩,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当初我一心向学,同天下读书人一样,都希望一朝登科能够造福一方百姓,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可是我终究还是拜给了自己的心。

    离开河西镇到京城赴考,我不仅是信心满满也真的是取得了成绩,我是二甲第十三名出身啊!并有幸成为户部的一名主事之吏,虽然人微言轻,但是我很有信心,必能做出成绩。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姑娘,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陈亦卿眉毛一挑,听到姑娘便知道又有八卦了,于是轻声命玲珑唤人来将眼前的残羹杯盘撤掉,换上了热茶和水果,边饮茶便换上吃瓜群众的姿态听八卦。

    李广玉提到这位姑娘倒是面上缓和了不少,虽然仍是淡淡的微笑,但他的眼神中都染上了不舍与温情,略带羞涩道:“她父亲是朝中官员,她是名门淑女,原本同我这样的小吏不会有什么交集。我们的相识也很是意外,不过源自雨天里的一把油纸伞,她竟如此知书达理……她没有看不起我,还经常跟我交谈读书感想,我们的很多想法都不谋而和……”

    陈亦卿一脸黑线的看着眼前的书生,雨天里的油纸伞,这家伙倒有点像是那个呆头郎中许汉文!

    “我们原本也只是交流感想而已,一切的交往仅止于礼,后来被她的父亲知道了我们经常一起读书交流,便要断绝我们的来往。他的官阶远高于我,他跟我说要么选择她要么选择仕途,也是在那样的时刻我才知道,我不能失去她,而她亦是如此坚定地选择了我!”

    李广玉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微微叹口气,程祥不合时宜地追问:“那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

    陈亦卿白了他一眼,跟着自己看了那么多话本子,明月楼的演出都白看了么?才子佳人要是那么容易就在一起,世间的情爱就不是这么值得歌颂了,他的李哥哥也不会如此失意潦倒。

    李广玉无奈地笑着摇头道:“是我们想的简单了,我们以为她父亲知道我们对彼此忠贞不二的心就能成全我们。可是他知道我们已经深爱彼此,不仅没有成全,更是动用力量将我赶出了户部,还用我的身家性命威胁她不能再见我。可是我不甘心啊,哪怕是能再远远见她一面也好,所以我就留在了京城,希望能等到机会……”

    听完李广玉的故事,陈亦卿略表了一番唏嘘,他是想引进李广玉这样的人才,但是他知道这些读书人往往有一股牛脾气,即便他现在生活拮据,也未必肯肯接受他的招募。

    “唉!李公子至情至性,陈某佩服。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即便不能圆满,也足以回味一生。不似陈某这般一个小商人,每天都在计算利益。”

    李广玉摆摆手,正色道:“方才公子还未回来时,我听程祥说了陈公子的事情,您不仅帮助了程祥,程祥的朋友玉轩和玲珑姑娘也是您救下的吧?虽说世人轻商,但是陈公子经商也是为了给跟着你的弟弟妹妹们一口饱饭。如此说来倒比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却于百姓无益的官员们值得尊敬了!”

    陈亦卿见李广玉赞他便知他恐怕是被自己那“梦中岳父”给打击透了,所以对官场已经失望之极,看来自己的招揽有望。于是叹道:“唉!人哪有知足呢,我一开始确实只想带着他们几个安身立命,但是生意做起来之后,越来越多的伙计们跟着我讨口饭吃,我就必须越做越大。这不,眼下我要再开两家大铺子,真是缺人啊!不知李公子可否……”

    陈亦卿在那边厢拿出撩妹的耐心招揽李广玉,这边玲珑却跑神了。从小她便只知父母重男轻女,女孩儿家肯定是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的,而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后,甚至觉得女人是可悲的,生在这个世上不过是男人的玩物,是生育的工具。

    她从来不敢去想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个人,谦厚温和,对自己所爱之人一往情深,甚至可以放弃大好前途。

    会是她吗?那个和自己长得有三分想象的姑娘,在锦衣阁见过的那个被众星捧月般拱绕的贵家小姐。为何同样是女子,同样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她可以得到父母的疼爱,有尊贵的身份,有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对她倾心,干净得如同清晨花蕊间的露珠,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而自己呢?被父母忽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要被人欺辱,如同是她脚底的烂泥。不!那叫作“**”的女孩子怕是脚底连尘土都不会沾到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负相思意

    夜晚的明月如同美人的面庞,笼着一层温润的光芒。新雨过后窗外吹进来的风都带着些泥土的芬芳,柳枝竹叶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如同翩迁起舞的仕女。只是雨后的蛙叫,总是有些扰人。

    杨明宇从一堆请求立储的奏疏中缓缓抬起头,桌上有一碗贵妃着人送来的莲子羹,几颗鲜红的枸杞飘在上面。他想砸了这些奏疏,也想摔了这碗莲子羹,也许那样发泄一下他的心里会顺畅些,可是他连这样小的事情都要压着自己。否则明早他的这些举动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在前朝后宫引来怎样的波折。

    他是皇帝,是最有权力的人,是东楚的天,可是仍旧不能随心所欲。这些奏折里一大部分请封的是他的二子杨耀,还有一部分支持的是五皇子杨博,而请立四皇子杨政的声音并不多。他拂过这些奏疏,眉头紧紧的皱起来。

    这三个人都不是他一开始作为皇储栽培的皇子,只是他和皇后的嫡子,那个最有可能继承他大统的皇四子去年病死了,而他的长子更是在四国易子的闹剧中残废了。

    他不得不同这些臣子们一样重新审视他的儿子们,他心里清楚的很,皇二子鲁王杨耀向来跟门阀士族走的近,这些人即便不能掌握实际的军权政权,但因为家族里盘根错综的势力,实际上对东楚经济政治的控制是暗潮汹涌。

    而皇五子陈王杨博的母亲德妃是前朝尚书左仆射之孙女,她的家族在朝中门生众多,再加上她的几个姐妹嫁的又都是勋戚朝臣,所以杨博赢得了不少文官的支持。

    至于皇三子豫王杨政一向还算是循规蹈矩,大概是因为他的母亲现在是既不得宠母家势力又不足以跟其他二位皇子一搏的梁妃吧。可是听说自从皇四子亡故,豫王也开始活跃起来。

    “你们都想要朕的江山么?连你也想要么……”杨明宇低低地呓语着。

    一旁的白泽上前腰弯的很低问道:“皇上可是饿了?您还未用晚膳呢!”

    杨明宇摇摇头,对他说道:“朕想出去走走,你随朕出去吧。”

    屋里听起来聒噪的蛙鸣,到了室外便不觉声大。初夏的凉风习习,吹拂过疲惫的脸颊,倒是颇为惬意。

    想到杨政,杨明宇又不免想到他的母亲,不是那个温婉恭谨的梁妃,而是他真正的母亲容妃,怕是这宫里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那个美丽而热烈的女子了吧!

    白泽在杨明宇身后跟着,不论皇帝的脚步快还是慢,他总能保持着比皇帝靠后一人的距离。

    杨明宇缓下脚步微微侧头同白泽说:“现在合欢殿里谁住着?”

    白泽恭谨地答道:“回禀陛下,合欢殿现在空着呐。当初……容妃娘娘走了,皇后便让人封了合欢殿,说是……不吉利。”

    “皇后?”杨明宇微微皱起眉头,当初容妃盛宠的时候最为反对的便是皇后的了,甚至做出了一些伤害打压容妃的事情,没少惹他生气。竟然还在她死后把她生前住的地方封了才解恨,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后又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听了这些杨明宇也讨厌不起来。

    “唉!”杨明宇叹口气,摆摆手道:“去合欢殿看看。”

    所谓的封了,不过是将合欢殿的下人全部都调走了,将这里变成了个废弃之地。门上贴着的封条因为时间久了早就化为齑粉,白泽上前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杨明宇提起衣摆款款而入,只是左脚方落地往昔的情景就又回到他的脑海,如同重锤钝钝地击着他的心。

    二十多年前,杨明宇是大楚刚刚登基的年轻皇帝,为了充掖后宫太后替他办了选秀。那既是给皇帝选后妃,又是为了庆贺皇帝登基的一场盛宴,杨明宇就是在这次选秀中重遇了万芳芳。

    一排年轻又清丽的秀女中她是最与众不同的,修长的身段跳起舞来如同翩跹的精灵,白皙的皮肤透着红润健康的活力,一双美目巧笑盼兮,一张小嘴未笑便含羞。

    更重要的是他们原本就见过,杨明宇还是皇子的时候万芳芳便是他皇妹荣庆公主的伴读。虽然他和万芳芳儿时并无过多交集,但是人群中总是有过眼神的交流。

    再次相遇心中有重逢的喜悦,又有一见钟情般的惊鸿一瞥。若是给他们俩这次见面配上主题曲,那边是:“确认过眼神,我遇见对的人……”

    总之他们相爱了!

    他长身玉立翩翩公子,她年轻美貌佳人如花,他们都感激上天让他们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了彼此。即便有朝臣出面反对他过于宠幸后妃冷落了皇后,后宫也因此无一日安宁,但是他们仍旧是不管不顾的相爱了。

    可是他终究是皇帝,年轻而自负,天下都是他的,她也只能是他的附属品。他对于她的爱可以是宠溺,可以是偏爱,可她不可能是他的唯一。

    她要的爱太纯粹,太精贵,他不能给。很快鲜花枯萎,美人不再,万芳芳病倒了。

    杨明宇在等,等她幡然悔悟回到自己的身边,也等她病中静思早日养好身子。可是他等来的只是她更加决绝的告别,她竟从合欢殿里最高的那座相思楼上跳了下来。而这场离别最初的起因不过是他当面把她亲手熬的那碗莲子羹赐给了现在是贵妃,从前是淑妃的马氏。

    那相思楼还是因为万芳芳喜欢合欢,杨明宇才为她建的,以便她登楼便能触及那云霞般柔婉的合欢花。

    宫门两边的合欢花已经移去了梁妃的住处,只留下两个深深的土坑,如同是杨明宇心中空落落的一块伤疤。廊檐下曾经风吹过便叮铃作响的铃铛早已生锈,只剩下晦暗的黑色污渍。沿着曲院风荷的景致走到大殿,那个它她曾经翩翩起舞的高台上早已是满布灰尘,旁边还有她的鼓与琴。

    抬脚缓缓登上相思楼,每一步都是沉重的。杨明宇第一次觉得自己错了,错在错过了一个愿意真心对待他的女子。这样美好而热烈的爱,还有那个曾经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他都再也见不到了。

    甚至在她死时,他都因为自己那倔强的自尊心不愿去见他,依旧在书房同大臣议事,听到宦官的禀报不过是厌弃的皱皱眉在他的臣子面前大声喝道:“没见朕正在同众位大人谈论边疆战事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时的自己为了坐稳位置,是如何为难了自己,又为难了芳芳。

    他不能独宠她一人因为皇后母族的利量,因为贵妃家里的反对,因为太后的不满。她受委屈时,他不能彻查下去,因为皇家的颜面,因为自己的尊严。她哭着说只要他的爱时,他又怎能不想紧紧拥住她。

    可是为了江山,为了他的野心,他放弃了,他先转身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有天下足矣,美人他可以有很多,爱不过是男人生命中最不起眼的点缀。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便再也没有被爱过,那些年轻的身体,那些清丽的容颜背后,对他只有索取,只有对权利的渴求和玩弄。

    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相思楼旁的合欢花还生机勃勃的开着,那殷红一片的绒花似乎是她的鲜血浇灌而成,即便无人照拂依旧兀自盛开。提醒他这里曾经有过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炽烈到愿意用一生去等他的女人。

    四层的高楼上,他环顾着周围的宫殿,有些地方灯火明亮,有些地方晦暗阴冷,这是他的家,却完全不像一个家。

    杨明宇有些疲倦,他不明白自己一辈子追求的江山、追求的权利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这看不见的网里他以为自己是撒网人,却在二十年的苦心经营后发现自己早已是网中的困兽。

    他有些累,要跟自己臣子斗心机的日子很累,要被自己儿子们算计的日子很累。他想到了自己的父皇,还有兄弟们,辅佐他兄弟们的大臣,一个个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不知疲倦。

    可最终结果呢?幸福么?开心吗?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总是别时情,那得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杨明宇的心被撅着,他对自己说:“我好想你啊!芳芳你还会回到朕的身边么?如果我承认我错了,你还是我掌心的花朵么?你永远明媚如昨的活在我心里,可我呢!可我呢!”

    “白泽!”似是下定了决心,杨明宇唤大监上前,对他说道:“告诉贵妃,她提出选秀朕同意了,让她去和皇后商量着准备吧!”

    白泽的腰仍是弯的很低,似乎常年的低姿态已经让他站不直身了,恭敬答道:“奴才遵旨!”

    “就定在明年春天吧!”

    “奴才遵旨!”

    ……

    自从尚书左仆射康家和兵部尚书郭家联姻的消息传出来,户部侍郎张天霖府里一片祥和喜庆的气氛已是许久不见的事情了,他甚至真的动了心思不行就让女儿张**去嫁给尚书右仆射家的傻儿子。

    可是眼下一门更好,更体面的婚事似乎就摆在了自己的眼前。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万万人之上的皇帝若是能娶了自家的女儿,他这个老丈人何愁升官无门?

    郭志嘉有郭黎晨在宫中,若是他的**也进了宫,他离尚书的位置便不远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好,凯蒂!

    内城边的十里长街上接连开了两家气势恢宏的店。

    路东那家叫“公子楼”,名头简单装修风雅。独立的三层小楼里,一层以门柱为界分为左右两个区域,进门左手边是开阔的展厅,展出的有名家书画,还有古董摆件,也有金玉饰品。

    而右手边则是被称为“卡座”的地方,有鸟笼状的,有像是书吧样的,还有复古和风的。来回穿梭的小二们穿着一样的工作服,干净整齐文质彬彬。甚至有些大姑娘小媳妇儿专门跑来点一杯抹茶牛奶,只为体会一下小哥哥们的微笑服务。

    这里没有厨房,但是有个半开放的操作间,被称作“吧台”,里面有各色的果汁、饮料,还有米酒和点心。听说年轻的小程掌柜准备在此再增添个橱柜卖炸鸡。

    二楼是独立的包厢,每个房间有不同的主题装修,方便贵人们相约饮茶,空间独立又雅致。

    三楼是借鉴了天外楼的创意,整层作了一个vip包层,类似于一个小酒吧,甚至留了舞台的位置。不过也不全是用作接待贵客用,陈亦卿对拍卖还是情有独钟。

    高宁有盗挖倒卖古董的经验,所以通过他们陈亦卿将一些黑市的东西搬到了台面上来拍卖。这样做当然有风险,不过在这个权利金钱的社会,只要陈亦卿掌握足够多的银两,才有万无一失的可能。

    计划中的第一场拍卖,便会在三楼进行。届时小舞台上会被装饰起来,还有表演助兴。

    其实陈亦卿有些属意李广玉来做这公子楼的掌柜,但是想到毕竟他是得罪了身为高官的“梦中岳父”,就作罢了,还是让程祥来站柜台。虽然有豫王撑腰,但陈亦卿轻易不想让人知道他和豫王的来往,所以不能让李广玉心上人的父亲来找麻烦。

    于是李广玉成了他的账房先生兼鉴赏家,以李广玉二甲十三名的出身,还当过官,虽然是穷了点,但能考得如此成绩,眼光和品味还是不错的。陈亦卿连这里的大字都没有识全,自然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帮忙看看哪些字画、花瓶值得投资。

    不少的官员贵公子们来公子楼看新鲜,图的就是东楚从来没见过的“西餐厅”,陈亦卿如看土老帽一般的看待这群掌握东楚最大权力的一帮人。

    公子楼斜对面,十里长街的西边那家店就更了不得了。差不多的面积,比公子楼晚了几天开始装修,却足足晚了两个月才交工,可见用料、做工的精细。

    而这样一间精致扎眼的店铺名字和它的消费一样都很嚣张,因为没有过多的修饰语,它就叫“贵楼”!这样的名字既俗艳又似在告诉所有人,我不媚俗!

    如果说公子楼是做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以风雅标榜的男人生意,那么贵楼做的就是以矜贵自居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女人们的生意。

    没错“贵楼”其实就是个做女人生意的美容院,只不过这是一家会员制的美容院,三十两银子买一个进门的资格。

    一楼大厅里除了一溜水纤腰款款面容姣好的小姑娘接待,便是几个雕花鎏金的货架,上面有传说是祖传配方的花露水,又有大师设计款的首饰,还有神奇的驻颜“面膜”。而你拿着钱想买这些明码标价的东西,必须是店里的会员,否则一律不卖。

    六十六两的会员才能上二楼享受一下躺在精致的雅间里,边做个facial边喝点配方不同的花茶。

    十来岁的小姑娘们穿着统一的工作服,一双柔荑在你脸上轻轻的推拉按摩似若无骨。莺莺燕燕娇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您这肤质真的是好,身上这料子怕是很贵吧?”

    哄得你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才从她们工作服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只小瓶子,轻轻地说:“这是我们的新产品哦,您看你肤质这么好,就是肤色不如张夫人的白,她就是用了这一瓶……”

    八十八两的会员待遇就更不一样了,不仅能在二楼做美容,更能在三楼的香汤里泡上一个花瓣浴,享受个全身spa汗蒸,店里的所有服务还能打上个九折。

    但是这个店有个规矩,就是只接待妇人,不接待未出阁的姑娘,那些大姑娘们眼见自己的娘亲、大嫂们去一趟贵楼回来就肤色红润、细腻润滑,看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真真是羡慕得巴不得父亲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好去感受一下传说中的皇室服务。

    玲珑曾经问过陈亦卿为何那些夫人们用的都是平时陈亦卿给她捣鼓的珍珠粉加芦荟什么的,可是从贵楼出来时候就是显得脸色光亮红润?

    陈亦卿的回答让她深感无良奸商赚钱容易啊!

    “你啥也不涂躺下睡一觉刚起来时候也是面色白皙的,更何况是有小姑娘在你旁边夸耀你半天,心情好的不行……”

    当然这里不是黑店,那些会员费交了可以抵扣商品用的。而陈亦卿不过是借着收会费来个集资,有了这些集资来的银子,他才能去实现更大的抱负在京城开连锁超市……

    豫王坐在公子楼的二楼,玩赏着手中一只通体翠绿的茶杯。而他背后的墙上有个大大的猫脸,还带着个粉色的蝴蝶结。他坐的房间墙体都是白色的,一个琉璃花朵造型的“盘子”被扣在房顶上。那“盘子”里放着蜡烛,点燃起来光线经过那奇怪盘子的折射整个房间被笼上异常温和又梦幻的光芒。

    陈亦卿坐在豫王对面,他们的座位不是豫王惯常坐的一个个单独的椅子,而是一个带靠背的条凳一样的东西,上面是粉红色的垫子和靠背。

    豫王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的指着房顶的“盘子”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陈亦卿跟着李广玉学了一些礼仪,再次面对豫王的时候终于学会了恭敬的回答:“回禀王爷,这是吊灯!”

    “那这个呢?”豫王一脸懵懂的转向背后的hellokitty。

    陈亦卿一脸尴尬道:“禀王爷,这……这是一只来自波斯……哦,不,来自琉球的猫是那里国家的……一个吉祥物图腾,它叫凯蒂。”

    “凯蒂?”豫王皱着眉头打量着他腚下坐着的粉色垫子,重复着这个奇怪的名字。

    “咳咳,王爷,实在是生意好,所以只剩这间房间没有预定,下次您来一定给您留间雅致的房间。”

    豫王听闻其他的房间都有人了,知道陈亦卿把生意经营的不错,便挥挥手道:“我看这间也挺好,很……很有趣!”

    当初豫王有意让陈亦卿给他打理些私产,他以为陈亦卿会通过购买良田做些粮食生意,或者和他的大舅子一样开个酒楼食肆,再不把明月楼也搬来京城,做这样的生意。

    可是没想到陈亦卿坚决不想在京城开一间明月楼,理由是明月楼太废脑子了,光是写剧本训练演员就耽误了他做旁的生意。而陈亦卿想要在京城开一个他前所未闻的“商场”。

    豫王有些意兴阑珊,听了他手下的报告,他原本还想见识一下不唱小曲改演剧目的明月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陈亦卿竟然敢拒绝。如果陈亦卿给他经营的私产真的只是买几亩良田,倒卖些番薯青菜,恐怕他真的要恼了。

    可几次见面,陈亦卿言谈间不仅能给他提供赚钱的方法,还能为他的大业出谋划策,豫王显然是从最初觉得他有趣,到现在觉得他有用,只想看看这个陈亦卿能走到什么地步。

    而陈亦卿从浔阳来的时候,是抱着倾家荡产赎回朱玉轩的打算进的京城,他也带了不少现银,即便没有豫王的支持,开一家公子楼之类的茶肆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要开贵楼就需要有背景的人物支持了,所以他给豫王提的条件是,成本银子豫王出六成,他出四成。而他们的股份是一样的,就是所有的利润五五分,他占便宜那一成是经营管理的费用。

    豫王从未想过他的手下敢跟他对半分利益,就拿天外楼来说,虽然对外是他侧妃姚氏哥哥的产业,但是不过是挂了他大舅子的名号,跟他豫王府沾上了关系,他分文未出就每月有不少利钱拿。

    豫王之所以会如此纵容陈亦卿跟他分生意,是因为陈亦卿能给他的不仅是生意上的合作让他赚了银子,更多的是这个人虽说只是个来自地方的小商人,但是许多时候对他的建议,不亚于一个军师。甚至开荒垦田,饲养牛羊等牲畜方面他又如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农民。

    这也是豫王第一次到他自己掺了股的公子楼来,陈亦卿并不想多跟他在公开场合见面。

    因为陈王在政治决策上吃了亏,一时冲动大庭广众下参了豫王一本后,被他的母妃丽妃娘娘狠狠训斥了。到底陈王还年轻,沉不住气。但丽妃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若只是凭她的俏脸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她听说事情后,就知道陈王冲动了。

    可陈王经此一事必定会更加小心,若真是对豫王上了劲,一查到底的话,迟早会查出来陈亦卿和豫王的来往,还有他的身家底细。但即便是白纸一张,陈亦卿仍是小心为上。

    可豫王有理由让他迫不及待的见陈亦卿一面,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阻力,因为陈亦卿给他出的主意奏效了,一下子就可以扭转局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谈判

    “儿子给母后请安!”

    凤栖宫的主座上刚刚满四十岁的皇后肤色细白,瑶鼻下点了大红色的朱唇被映衬得娇媚如同新鲜的樱桃,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含着点疏离。

    平日里她总懒怠接受这样的大礼,但是眼前的豫王自从成年后还是第一次如此恭敬地跪伏在她面前,纵是身为皇后,沈玉琳还是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她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是那个稚弱的少年了,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是儿子的葬礼还是年节的宫宴?沈玉琳想着,一时想不起来,额头竟紧张的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豫王行完礼,并不等皇后开口便兀自的站了起来。陈亦卿说了,他是来谈合作的,所以恭敬需要谦卑就不要了。不平等的那叫俯首称臣,不叫合作。成为合作伙伴之前的都是敌对方,在对手面前,万不能露怯,更不能过早的露了底牌。

    所以虽然有些紧张和不确定,豫王还是笑吟吟地在皇后对面坐了下来。语气缓和地问候道:“母后这一向可好?儿子许久不曾进宫看望母后了。”

    被他这么一问候,一口一个母后的唤着,皇后有些恍惚,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冀王杨崇。细细算来失去儿子才不过一年,可是对于她来说竟像是过了半辈子那么久,这凤栖宫里一切都像是静止了,时间慢的可怕,她再也没有盼头了。

    豫王打量着上座的女子,虽然依旧是风姿绰约,可浓重的妆容掩饰不了她眼角的困倦。昔日眼神里的执着和桀骜全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

    半晌她缓缓开口,嗓音里带着点沙哑:“还好,豫王可好?”

    看到豫王,沈玉琳不得不想到他的母亲,当年艳冠后宫的容妃万芳芳。

    那时她同皇上也是新婚,出身公卿世家她怎么会不知皇帝身边会有别的女人,她在出嫁前就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是她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皇上是如此英俊儒雅,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爱上了天底下最不能爱的男人。

    而她也知道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的,可是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沦为旧人。若是普通的男欢女爱,她大可拿出正妻的风范由着他们,可是皇帝和容妃那不是皇上对后妃的宠爱,那甚至是要做一对恩爱夫妻的架势。

    沈玉琳不能同意,不能让自己的丈夫去做别人的唯一。还是二八年华的姑娘,她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母仪天下的风度,她气急了,当庭责罚过容妃,想通过给皇帝身边安插别的女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也想过要置她于死地。

    可是她死了,没有死在自己手上,而是死在了爱情里。

    沈玉琳不甘心却又无法阻止这样的局面,她想万芳芳死,可是又害怕她死。若万芳芳活着,在她的精心设计下,或许皇上会疏离她会厌弃她,可是她用献血浇灌了门前那颗合欢花,那她注定这辈子只会是他心尖的那抹粉色云霞。

    即便皇上表现得再疏离,她都知道,那是演给别人看的,他的心里一刻都没有忘记那个女人。因为她是皇后啊,是他唯一的妻子,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皇上正值青年,原本该有三年一届的选秀的,可是她去世后就选了一届,他就下令不再选后妃了,对于已选进来的人不论是谁都是一视同仁的雨露均沾。若说略好些的便是皇后和贵妃了,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样的好是建立在政治基础上的。

    还有眼前的这个孩子,那个愚蠢的贵妃,不,当时还是淑妃,死命的想争取抚养这个孩子。可任她哀求,皇上不过是一句话:“爱妃还年轻,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后来呢?还不是只有女儿的命。

    从前她容不下这个孩子,因为他是容妃的孩子,即便容妃死了她依旧恨,恨她给了皇帝挂想。可是眼下自己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

    沈玉琳神色复杂的望着豫王,有些尴尬的开口:“听闻政儿的侧妃为你生了儿子,这是好事,不过你也该娶个正妃了,家里总要有个女主人的。”

    这话说出口,沈玉琳忽然醒觉,她本是无意的攀谈,倒说的似在强调正统的身份,倒是更显得尴尬了。原本就不亲近的人,硬要坐在一间屋里这么单独聊天还真是别扭。

    不过杨政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还开玩笑道:“听闻要选秀了,若有合适的女子,还请母后为儿子留意着些。”

    沈玉琳很惊讶,虽然当初她跟容妃水火不容的时候杨政还是襁褓中的孩子,对她的作为一无所知,但这么多年在宫中她也不曾照拂过这个儿子,而他亦从未将自己当做母亲般亲近。如今如此随意的拉起家常,倒叫沈玉琳不能适应。

    一旁的侍女将洗好的水果呈上来,豫王还故作淡定地拿了颗葡萄来吃,可鬼知道,他心里此时是多紧张。

    沈玉琳微微一笑道:“豫王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本宫了?”

    豫王先是呈上了礼物,带着淡淡的遗憾说道:“前几日是四弟的忌日,唯恐母后说起来伤心,儿子不曾进宫陪母后聊天。不过刚得了些上好的人参和石斛花,便送来予母后,还望母后保重身体!”

    听他提起自己的儿子,沈玉琳的眼袋垂得果然更重了,不过是强撑精神道:“豫王有心了。”

    沈玉琳是个要强的女人,大概是她一直以来的身份地位使然,所以纵是再是伤心难过,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脆弱占了下风,于是话题一转又揶揄豫王道:“同丽妃聊天,听老五说豫王春上时识得了个南边来的商人,这药材也是从他那里拿来的吧?”

    这言谈间,又在有意无意的暗示豫王通商。

    豫王也不恼也不窘,拿出礼物的时候他就想到了陈亦卿每次跟他说话的样子,总是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东西。却不知以此招对付皇后管用不管用?

    见皇后言语间的防范,豫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陈亦卿说的:“大丈夫有所为!”

    “看来这宫中果然没有母后不知道的事情,母后,儿子是来找母后商量事情的,儿子希望能跟母后合作。”

    “哦?”皇后眉头一挑,许久不见对于豫王的事情她也并非不知道。可是豫王竟然如此直接的要跟她谈合作,既是如此她便不必陪着他兜圈子,直接拒绝了便是。

    皇后神情一松,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不知豫王要跟本宫合作什么?”

    豫王眼神一飘,皇后自然会意支走了身边的侍女太监们。

    豫王坐着向皇后躬一躬身,说道:“母后是后宫之主,无论将来我们兄弟哪一位做了大位,还是要尊母后为皇太后的。”

    “大胆!”皇后脸色一凛,拍着桌子道:“皇上还在呢,你竟敢妄议皇位!”

    “呵呵,本王原本以为四弟不在了,皇后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了,可是没想到您根本就是得过且过了,可惜啊,可惜…….将来恐怕是要在其他妃嫔之下了……”

    豫王不再一口一个母后的叫了,而对自己也自称本王了,语调里是对皇后的放弃。

    “你……”听他这么说,皇后还想强撑,但是语气软了下来,不再说话。用长长的空白来等豫王先开口,她在宫中待久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后发制人。这话里的话她也不是听不出来,若真是大逆不道之言,等他说完再反驳不迟。

    “四弟虽然不在了,不管将来哪个皇子继位,母后都是母后皇太后。但是!您别忘了,二哥和五弟都有亲生母亲,他们的母亲要和您一起在这宫中做太后的话,二哥和五弟是会偏着您这位名义上的嫡母,还是自己的母亲?恐怕到那个时候,要您屈居在嫔妃之下,比杀了您还要难受吧?”

    豫王的瞳孔收缩起来,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好看的弧度,却满脸都是阴谋,看得皇后颓然坐在塌上,如同窗外秋风中的树叶般瑟瑟发抖。

    “只有儿子我,我没有母亲,您没有儿子,您对我好我对您好,母后您可以想想。”

    皇后猛地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伸出手指指着他:“你……你……”

    豫王故意换上哀伤的神色,戚戚然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母亲根本不是梁妃对不对?我听说我的母亲,是,容妃……”

    时隔多年再听到容妃的名字,皇后还是不自在,虽然容妃真的是自己从相思楼上跳下来的,她死在自己的爱情里,可是自己确实曾经折磨过她。

    就连当初容妃怀了杨政时,她依旧是被妒意冲昏了头脑,用藤条抽打容妃,差点导致容妃小产。不久后要不是知道自己也怀了孩子,欣喜之下收了手,恐怕哪怕拼上命,也是不会有杨政出世的。

    可如今那个孩子就站在自己面前,步步紧逼地跟自己谈条件,或者说是她必须听从他的条件,因为她清楚杨政说的对,杨耀或者杨博都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就连丽妃和德妃最近对她的态度都冷了许多。

    可是听他的话就会有好下场么?皇后不确定,但却已经在他那酷似皇帝的冷峻眼神中,败下阵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守株待兔

    若你没有目标,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一日醒来只觉得恍如昨日,对于明天也无所谓期待或者不期待。

    一旦有了前进的方向,每天看着自己离终点近了些会欣喜并感激自己的坚持,即便途中遇到挫折与磨难,但终究那目标会似灯塔一样照亮你雨夜泥泞的前路。

    不论那结局是好是坏,是伟大或邪恶,除非你的心动摇了。

    “亦卿哥,你说人怎样才能活得自在呢?”

    “你得努力往上爬,站上顶端。”

    玲珑只记住了努力往上爬的话,却不记得陈亦卿还说过:“人没有绝对的自由,当你的心自由了,就没什么能束缚你!”

    这话说的太玄,十七岁的少女不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她只是在内城根来往的多了,便知道,墙里面的人跟他们不一样,那里面的人掌握着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生死,也掌握着那些作恶之人的生死。

    夜晚渐长,玲珑起床时天色还未亮。即便是京中的宅子里已经有了管家、仆人、侍女、厨师等上下十几个人来照料他们的生活,但玲珑还是习惯于早早的起身梳洗完为陈亦卿和程祥端上一碗羹汤。

    这日她起身更早,对镜为自己绾上个垂鬟分肖髻。这髻多是未出室少女的发式,将发分股,结鬟于顶,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结肖尾、垂于肩上,亦称燕尾。

    换上一身杏色的衣裙,玲珑对着镜子转了个身,眉头微皱。配这身娇俏清理的衣服,头顶装饰的蝴蝶显得繁复了。又取下那些明晃晃的金饰,缀上几颗明珠,虽然华贵又低调了些,但仍觉得不甚满意。

    如此反复倒不比平时出门的早,直到院里的侍女燕子来催请她,说是李公子已经在大堂等候了,玲珑才忽然想到她和念恩同款的那一对玉兰簪子。顶顶普通,但是戴在头上淡雅简单,仅仅是固定了她的头发,微微露出的玉兰花又不会抢了她脸色自然的光泽。

    “原本你这个年纪的姑娘,本身素净着的一张脸,就比那些珠翠环佩要来的好看!”

    陈亦卿如是说,还是三天两头的给玲珑送发钗衣服。玲珑哑然失笑,她自然知道陈亦卿是想哄她开怀,让她忘记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郭雨晴知道,女孩子不开心的时候买买东西,逛逛街心情会好很多。但是郭雨晴不知道,生活在封建社会的玲珑所遭遇的事情,不像是她生活的地方,可以维权可以治疗并遗忘。但是在东楚或者说是放眼天下四国间,没有一个女孩子受的了,玲珑还能活着,那是她的心中已经充斥了仇恨以至于扭曲。

    甚至,她看到了复仇的希望,让陈亦卿想都不敢想的方法,竟被她想到了。而她被自己电光火石间的一些念头吓到了,她既害怕又觉得兴奋,因为一旦成功,她便可以忍受过去她所有遭遇过的事情,她愿意像个教徒一样被自己的想法统治,一步步去实现这疯狂的想法。

    或者说,她生命中的所有不幸,都是为了积攒这一次的幸运。只是她的想法太抽象,她还需要一点具体的行动,而时间也在跟她赛跑。

    “李公子久等了!”玲珑向客室的李广玉微微行礼道。

    李广玉也向玲珑行了一礼道:“没事的,是我来早了,玲珑姑娘可曾用了早点,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这一路去又要到中午了。”

    大半年来玲珑见李广玉的次数多了,二人也熟悉起来,所以玲珑并不太客气,听李广玉的建议用了早餐才一起出门去。

    陈亦卿对于生意的规划如同是停不下来的陀螺,他不停的旋转着,玲珑、程祥还有李广玉都是被他带起来的风。当他提出要建一座超级大的杂货铺时,其他人的脑海里还没有轮廓。

    但是陈亦卿讲完他构想的地方时,所有人又都被吸引了,一个店铺既有日用品,又有文房四宝还有菜和粮油,去一趟就能买齐家里所有的针头线脑,不用再走街串巷,着实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其实陈亦卿要开的就是个超市,只是跟他们说超市他们听不懂,于是就简单的说是个大大的杂货店。

    而玲珑和李广玉负责去选择合适的地方,并提前做好市场调查,要了解所有生活用品的货品来源,还要跟一些手工艺匠人谈合作。

    因为在东楚这样的地方许多产品并不是现在的流水线作业,他们是家传的甚至是几代人传承下来的手艺,他们也有固定的客户,要把他们的产品集中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慢慢的让这些小作坊的人接受陈亦卿的想法,将自己的牌子挂进陈亦卿的超市。

    崇华寺旁有家麻辣花生店铺,就是祖传的手艺,纵是请了京城最闻名的十二家酒楼主厨来也未必烹得出那香辣的味道来。所以来崇华寺上香的人路过总要带上几包,甚至有些京中的公子小姐哪天嘴馋了,还会打发婢女仆从专程来买。

    玲珑和李广玉今日要来的地方便是这田氏麻辣花生的店,先尝尝味道,再试试老板的口风。当然他们的超市还没开业,这样的商机还不能完全透露出去,不然被人截了胡便是竹篮打水了。

    从田氏花生铺出来,李广玉有些磕磕巴巴地说:“玲珑……既然来了,不如……”

    乞巧节的晚上玲珑是跟李广玉一起渡过的。虽然这是情人相会之日,但是陈亦卿和程祥出去谈生意了,说是会在外面喝酒回家怕是很晚了。只剩下他们俩一起收拾了一天的书画,晚上自然要一起吃个饭,越是避忌反而尴尬,于是李广玉就提议说带玲珑去看花灯。

    那是玲珑第一次过乞巧节,京城到底比浔阳繁华的多,满街的灯流光溢彩,而和他们一样行走在街上的情侣幸福的表情倒比那些灯光更吸引人。

    玲珑和李广玉肩并肩走着,一旁的李广玉温润谦和,见到她喜欢的花灯便都买来提在手里,不一会儿兔子、莲花、猴子的灯便占满了他的手。

    其实她哪里是喜欢那些灯笼,心上百孔千疮的姑娘纵使看起来和满街赏灯人一样,但是已不会轻易就因为那可爱的兔子造型而欢呼雀跃至此。玲珑心想:“哪怕只是这一晚也好,我像是他的爱人一样,我可以假装的是他的爱人一样……”

    一些异样的情绪涌在玲珑心头,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情,她没有对李广玉怦然心动,在她的计划里甚至李广玉不过是她实现目的的阶梯,但是她开始眷恋,开始舍不得这样可以和一位翩翩公子并肩光明正大走在街上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跟李广玉走在一起,还是喜欢有人在她身边可以跟她肩并肩走下去的感觉。

    也是那天晚上玲珑和李广玉在河边坐着,一边放了莲花灯,一边听他讲了许多关于“**”的事情。她终于可以确定,他口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她设想的那样,是户部侍郎的千金,她的父亲可是当朝三品大员……

    其实早上出门的时候,玲珑就意识到了他们要去的崇华寺就是李广玉曾提过的**最爱去的地方。因为父亲对她的禁锢,她只能在去崇华寺的时候呼吸一下家以外的空气。

    玲珑自然知道李广玉结结巴巴地是想跟她提议在崇华寺周围转转,这个眼里只有**的傻瓜,一定是希望能遇到她。玲珑知趣的换上明媚的笑容,抬头迎着李广玉的面庞说道:“不如我们就四处走走吧,说不定还会遇到其他有意思的东西可以搬回去呢!”

    李广玉见玲珑这么说,因为害羞而红着的脸上表情如释负重,赶紧点点头道:“是了,是了,我知道前面还有几家不错的店……”

    李广玉是个认真负责人,既然见玲珑说了要看看别的店铺,就真的筹谋起来,抬腿就要拉着玲珑进的别的铺子。反倒是让玲珑在心里暗暗着急:“你个傻子,要是走远了,就算你的**来了也会错过啊!今天是十五,守在门口总不会错……”

    玲珑边想边往崇华寺门口望去,守株待兔也要挑个好地方不是!眼见门口有个算命摊,玲珑拉拉李广玉的衣袖道:“不如我们去算个命吧,我看挺有意思的?”

    李广玉又一本正经地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信的好吧。”

    气的玲珑只想打他一顿,真不知道是你要会佳人还是我!

    不管李广玉信不信,玲珑还是坐到了算命摊前。那算命的人一见是二位年轻的姑娘公子,便捋捋他的胡子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二人自作聪明地问道:“二位可是要算姻缘呐?”

    玲珑怔了一怔,对算命先生道:“这位是我哥哥,我们可是来算前程的!”

    李广玉本就无心算命,再加上心里有惦记的事情,便左顾右盼的看向四周围,却未将算命先生的话听到心里,也未注意到玲珑表情上的变化。

    “姑娘啊,这前程倒是个富贵的好前程,不过,你心中的执念太多怕是最终要自食恶果!不如放下,自在……”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朱唇黛眉七窍心

    一顶双人抬的小步辇上端坐着个美妇人,一张小巧的圆脸细腻白皙,眉毛整齐弯而如月,圆圆的眼睛如同一湾秋水,瑶鼻也是跟她的脸型一样小巧圆润,透着少女的可爱劲,嘴唇上是淡淡的粉色蔻丹。若不说她已经三十五六了,怕是许多人还会把她当成是二八少女。

    这美妇人便是东楚皇帝的贵妃马氏侨丹,因着保养得宜艳冠后宫甚得皇帝的喜爱。

    步辇下一众侍从脚步匆匆却丝毫不乱,马侨丹坐在辇上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选秀的事情由本宫看着办么?怎么这时候又要掺和了?”

    一旁的侍女绿绣附和道:“不知道这是又吹的哪阵风,来通报的人只说皇后请娘娘过去商议选秀的事情,还要娘娘快着点。”

    马侨丹嘟囔着:“真是麻烦!”

    选秀的事情是晨婕妤撺掇着她提出的,马侨丹也没承想皇上能答应。

    他们这位皇帝似乎一向不好女色,对于选秀一直是意兴阑珊,老祖宗定的三年一选秀的规矩到他这里以“充盈国库,裁减用度”为由也未实行,后宫已经是九年未进新人了。

    马贵妃向皇帝提出选秀如果皇上不答应,她至少在圣上面前落个贤德不妒的名儿。若是答应了,那这事情是她提出来的,将来新进宫的宫女贵人得念着她给的机会,再者她安插几个自己的人进来那也是顺理成章了。

    皇上一开始只说考虑考虑,并没有夸赞于她倒叫马贵妃失望至极。可是没承想,过了两日皇上跟前的大监白泽就来传旨说是让操办起来。而皇后怕是因为丧子还未走出来伤心劲,听了旨意就一句:“一切由贵妃操办吧!”这大权就落在了她的头上,马贵妃眼见名儿和权都全了当真是欣喜若狂了一阵。

    可是眼下皇后忽然来请她去凤栖宫商量选秀的事情,不知是何事,闹得马侨丹心烦不已,暗自思量:“莫不是皇后见本宫将一应事务安排的差不多了,这才想来插上一脚,是要跟本宫抢功劳和风头?”

    到了凤栖宫门口,马侨丹已经是被自己的想法激得怒气冲冲了, 正正头上的鸾凤步摇,昂首挺胸在绿绣的搀扶下进了凤栖宫的正殿。

    德妃、贤妃、淑妃、梁妃都已经在皇后宫中坐着饮茶了,另外还有婉嫔、宁嫔,晨婕妤、徐婕妤等一众嫔妃。

    互相见了礼之后,马贵妃先挑衅地说道:“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宣侨丹来有何要事,实在是选秀的事情忙不开,没有时间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虽然她的语气并不好,但是皇后似乎全然不在意。而马侨丹看着主座上的女人,早已不似失去儿子这一年来的沮丧、晦暗,而是重新梳妆了起来,脸上也又重新有了往昔的光彩。

    自从皇后丧子,马侨丹就成了后宫的主角。皇后没有心力治理后宫,她便有了协理之权。皇帝不愿多见皇后以免伤怀,她便多了很多见皇上的借口,说是汇报后宫的事务,其实也不过是不咸不淡的家事。她忽略了皇后迟早会振作起来这件事,后宫的女人是要活在战斗里的,不争不抢便是同死了一样。

    所以一见皇后的样子,马侨丹的每个毛孔就都又紧绷了起来,虽然面上笑得云淡风轻,但是心里已经开始飞快的盘算开了。

    皇后笑道:“这一年多来本宫一直在为崇儿祈福,不曾过问后宫的事情。多亏皇儿媳妇贤德,虽然没留下皇孙,到底是好好料理了崇儿的事情,替本宫分担了不少,她如今守着几个小公主,生活倒也是恬淡了。本宫才能腾开手来治理后宫,不叫众位妹妹再替本宫承担那些琐事。”

    一众人等见皇后能笑着提起故太子,面上都是和气的谈笑祝贺,但心里已经是各有各的打算了。

    皇后看向马贵妃说:“今日叫妹妹来,就是想说选秀的事情。而且德妃的鲁王已有王妃,但梁妃妹妹的豫王只有侧妃还没有正妃,丽妃妹妹的陈王也是没有正妃。他们都正值青年,趁着这次选秀,若有合适的名门贵淑,一并促成好事也不错。”

    梁妃和丽妃闻言不禁大喜,齐齐向皇后谢恩。

    一旁的婉嫔向来都是皇后的人,见皇后这样说,换上一副羡慕的表情说着:“皇后娘娘是众位皇子的嫡母,真真是一直念叨着孩子们,替孩子们着想。可惜我斌儿还小,还不到娶媳妇的时候,不然臣妾呀,非得拉着皇后娘娘给指门好亲事。”

    皇后也热络地回应她:“斌儿乖巧懂事,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一表人才,不愁将来没有贵女来嫁,婉嫔这是着急娶儿媳妇儿了!”

    众人言笑晏晏间,马贵妃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皇后说是为了选秀的事情,但言辞间都在为各位适婚皇子和后妃考虑,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经皇后这一提醒,她才忽然想到,虽然皇后失去了儿子,跟她一样都只剩女儿了,但是因着皇后嫡母的身份,无论将来哪位皇子继位,她都是皇太后。

    沈皇后在一众嫔妃面前这样说,既提醒马贵妃无子的事实,又拉拢了这些有儿子的后妃。

    马贵妃扫了一眼对面的晨婕妤,同样是只有女儿的人,但是晨婕妤还年轻都已经在做打算了。当初晨婕妤向她进言说请皇上再选秀时,马贵妃就知道晨婕妤是有意将她的妹子召进宫,可谁曾想郭家和康家竟联了姻。

    虽然马贵妃一向跟晨婕妤亲近,但那也不过是后宫中因利而聚的塑料花姐妹情。如果被郭黎阳进了宫,那么晨婕妤便不会再将自己视为最亲近的联盟。马贵妃庆幸康家先向郭家提亲的同时,也不得不为自己寻求更为可靠的伙伴。

    坐在宁嫔后面的晨婕妤听着皇后不断的提起皇子,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偏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生了两个都是公主。偷偷斜一眼马贵妃,见她看着梁妃的脸色倒是比自己的更难看,郭黎晨才稍稍宽了点心。

    人都是这样,只要自己不是最惨的,有人同自己一样,那么日子就还过的下去。

    马贵妃捏着衣角,眼神看向梁妃满是妒意。

    当初容妃死的时候,她求皇帝把杨政托给她抚养,认她做母亲。马贵妃比容妃晚入宫三年,却比容妃在宫中升的快。容妃也是在有了儿子后才封了妃,马侨丹却超越了容妃无子而封。当年的宫中,除了容妃就数还是淑妃的她最得宠,她以为自己认个便宜儿子是势在必得的。

    可是皇帝竟以她年轻比杨政大了不过十二岁为由拒绝了,她以为杨政肯定是要跟在皇后身边了。却不想皇帝竟把杨政寄养给了梁贵人,一个在宫中默默无闻无宠亦无地位的女子。

    马侨丹到底忽略了她在宫中得宠除了她的姿色,还有她背后母家的荣耀,但是容妃和杨政在皇帝心目中才是最爱的妻儿。

    十几二十年过去了,马贵妃还是没能为皇帝生个儿子,她也认命了,反正皇上有长子有嫡子,就算她生了儿子也不一定就能登上大宝。可是皇后的儿子死了,那个轻贱的梁贵人便又重新的走进了人们的视线,皆因为她当初赢了自己成了杨政的母亲。

    德妃、丽妃、梁妃都有儿子,而且是成年的可堪大任的儿子,她这个贵妃倒不比她们尊贵了。

    如今好容易皇帝答应要选秀,她也乐得借着主办此事稳固一下权柄,可是皇后竟又振作起来了,眼见大权旁落,马贵妃满是不甘。

    “你可知道我要去选秀了?我父亲……一定会把我送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玲珑在算命摊那跟那人天南海北的侃了老半天,终于还是让李广玉等到了张**。

    崇华寺里的一处偏殿,玲珑守在门口就距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望风。而张**的贴身丫鬟金华,在殿外的的柏树下望风。

    因着距离近,他们的谈话玲珑听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宫里有旨,京中和地方从五品以上官宦世家凡14至18岁未定亲的姑娘都要参加明年春天的选秀,而你的父亲是三品大员……”李广玉的声音里满是遗憾,几欲哽咽,听得玲珑的心也跟着难过。

    **听他说出这么一大段话,如同锥刺在心,颤抖着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带我走的话,你愿意不愿意?”

    李广玉呆呆地说:“我?我怎么可能带走你……你是,唉!”

    **的声音里开始有了哭腔:“我不是真的让你带我走,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如果可以,你会带我走么?你真心的喜欢过我吗?”

    到后来她真的哭了起来,边捶打李广玉的胸膛边喃喃着:“我知道我逃不过命运,但是你就不能……不能让我带着美好的回忆走么?”

    “**,我……”

    张**跑出偏殿的时候撞到了守在门口的玲珑,她伸出手扶住了哭的跟泪人一样的张**,两人就这样看着这不仔细看跟自己似乎真有点相似的脸。

    “如果你可以的话,替我守在他身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礼物

    在崇华寺门口张**见到李广玉旁边跟着一个长得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子,一开始满是醋意又很失落。看见二人并肩站着的样子,她以为李广玉真的照着她的样子找了个新欢。

    可到了没人的地方,经玲珑一说,得知玲珑和李广玉不是那回事的时候,她又几乎怀着绝望之心想:“如果不是自己,那么他身边的那个人像我的话,至少他这辈子就都会记得我了。”

    女人对于自己类似这样的成全和牺牲,完全不会管男人是怎样想的,就只顾满足内心对于自己忍痛割爱、无比伟大的臆想。

    见张**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玲珑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张**和李广玉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既然这姑娘真的和李广玉说的那样不爱富贵王权,不图名利地位就好办了。

    玲珑上前用力握住张**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如果想和他走,到锦衣阁找我。”

    那邪魅的一笑,让张**怀疑是自己因泪湿而模糊的双眼看错了。她甚至在想,这不是另外一个人吧,这姑娘难道是我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己?但是她又一时没明白玲珑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在金华的催促中,匆匆的走了出去。

    京郊的崇华寺里玲珑看着那个坚持到心上人走出好远,才痛哭出声的李广玉。一向温和谦逊风度翩翩的男子,此刻就像是个孩子一样。玲珑将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问了声:“你还好吗?”

    李广玉顺势将玲珑拉入怀中,或者说是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肩头,痛苦地呜咽着,他的眼泪顺着玲珑的领口沁上她的皮肤。她伸出手圈住李广玉的腰,感受着他宽厚肩膀带来的温暖怀抱,玲珑开始有些眷恋他身上干净的青草香味,却又更加坚定了自己推他远去的决心。

    “或许这样做,不仅是能完成我的目的,你和**也会幸福吧……”

    京城内不起眼的陈宅迎来了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着了日常的公子服,黑色的斜襟长衫只在领口密密地匝了一圈万字团花纹饰,外罩白色的广袖云纹衫。腰间配美玉,头上系儒巾,看起来似是哪家学堂出来的俊俏书生,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

    而他面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配上那薄薄的嘴唇,一看便知这俊俏书生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第三子豫王杨政。

    侍从上前敲门,同来开门的小厮说了一声是主人家的客人,让这小厮去通禀说是杨家三公子来访。

    陈亦卿的家就是京中顶顶普通的那种百姓人家,没有王府那么多规矩,甚至不如许多生意人家的门禁森严。所以那小厮只顾去回禀主人,也没有将门再栓起来,杨政便自顾自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陈宅一进门正对着的地方同寻常人家一样是个照壁,而这照壁上内外的纹饰都是招财进宝、大富大贵的图样。

    豫王不禁哑然失笑,虽然陈亦卿外表看来称得上是个儒商,但是这家中的装饰如此简单直接的暴露了他贪财的本性,倒是让豫王倒是也对他放心不少。人无欲则刚,要有了**便可以控制。

    可是一进院门,过了照壁的场景倒是让豫王和他的侍从有些吃惊。

    照壁是直挡着大门的,古人迷信,在旧时人们认为自己宅中不断有鬼来访,修上一堵墙,以断鬼的来路。因为据说小鬼只走直线,不会转弯,所以有了这断门口直路的照壁,也叫影壁、萧蔷或是屏风墙。

    按理说进了这西北角的宅门,照壁里面当是一个个的跨院,有垂花门有游廊,或者月亮门这些将主人房、倒座房分开,院中也会有一些园林景观。

    但是陈亦卿的家里并无多余的花花草草,除了居住和行走的廊檐,其他空余的土地则是被整整齐齐规划成了粮田和药田,还有一些奇怪的棚子。五进的院落里,除了陈亦卿的住处和下人仆从们的住处,其实大部分的地方都用来做了试验田,甚至有些空余的房间里面摆的全是耐阴怕风的药草。

    杨政未提前打招呼便到陈亦卿的家里来做客,让陈亦卿甚是意外。好在最近暗哨传回来的消息是他的周围没有恼人的苍蝇了,倒不用太担心暴露。而在陈王的打击后,豫王一系列的反击和行为,也算是表明了加入夺嫡大军的队伍,他也不必太藏着掖着了。

    听说是“杨三公子”来了时,陈亦卿还在用早餐,他仍是起的比这里的人略晚些,后厨的胡师傅已经在准备午餐了。待程祥推着他迎出去时,豫王正所有所思地观赏着他庭院里的植物。

    “你居然用了一整间房来养铁皮石斛,难怪你可以如此大方的送赠我那些名贵药材!”

    见陈亦卿来,不等他行完礼,豫王就开始直接聊起他庭院里的植物了。

    “对于外面的人来说铁皮石斛很金贵,但是掌握了它的习性,可以大批量种的话,对我来说跟我院中的青菜、竹笋或者说蒲公英并没有什么区别了。”陈亦卿的地盘上,他放松了不少,跟豫王说话也随意了些。

    逛到原本应该是设计预留的花园地段时,豫王像看变态一样的指着一小片地对陈亦卿说:“你竟然在家里种稻子?!”

    陈亦卿摆摆手说:“不,不,哎呀也对,也是种稻子,但是我这不是普通的稻谷,我是在尝试杂交水稻。”

    豫王一脸呆萌被他又绕到了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的问:“什么叫杂交水稻?”

    陈亦卿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就是种来吃的,王爷,小民一个小商人,家里的地都用来种花种草不是浪费了。种这些够全府上下吃了,多余的草药还能拿去卖,多好!请王爷移步客室,移步客室……”

    内院西南大约三百见方的地方是陈亦卿居住的区域,这一亩三分地倒被陈亦卿收拾地有点儒雅的风范。

    进了一个垂花门,侧旁半人高的木栅栏花架上爬着些忍冬的枝丫,长得密密麻麻甚是喜人,将进门的地方圈出一条曲折的小路。

    豫王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下:“好吧,金银花也是花!”

    过了花架是个开阔的木质亭子,两旁种着高大的樱树,虽然不是樱花盛开的时节,但是想象得到若是在春季花期坐在这亭子里饮一杯清酒对月赏花也是件雅致风流的事情。

    与亭子连接的是座石桥,石桥下面挖了个大水池子,池壁用的是光滑的石料,清理的干干净净,但是不见养鱼或莲花之类的东西。

    豫王有些疑惑的问:“你既挖了这莲池,又不养莲花锦鲤的,莫非也是在省钱?这倒有些吝啬了!”

    陈亦卿一脸尴尬地说:“回王爷,这是小民的,游泳池……”

    小院最后面的便是陈亦卿和程祥住着的山字形二层小楼了。

    一楼正中间说是会客室,也就是客厅,但是从来没有接待过客人。毕竟陈亦卿没什么客人要见,即便偶尔接待个朋友,也都是到二进院的会客厅便罢了。他的内宅还是第一次被外人进来,若不是豫王这个身份尊贵的好奇宝宝,恐怕不会有外人知道他住的地方长什么样。

    郭雨晴喜欢现代美式简约风的装修,所以陈亦卿的客室里用了木质简单造型的吊顶,还找木匠照着他的设计图做了个“沙发”出来,装上大厚垫子,跟现在的布艺沙发也差不多。

    因为没有电视,就在沙发对面的墙上打了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柜,虽然里面没有多少书。陈亦卿总觉得这个年代的书太晦涩难懂了,所以买的不多,有些书柜格子里放的都是摆件或者盆栽。

    陈亦卿的这幢二层小楼还是个复式的结构,往二楼去的楼梯为了照顾它腿脚不便的主人,被设计的很缓。

    郭雨晴对于家的想象,陈亦卿都建造进了他的内院。不过没有玻璃的年代,太大的落地窗做不了,就做了个露台。东楚的地界上也没有很大的风沙,悠闲的午后在露台上喝杯自制的奶茶悠闲惬意。

    豫王被陈亦卿请到主座上,说是主座在陈亦卿家也看不出来这主次的座位。一屁股坐下去,只觉得自己要陷进陈亦卿的沙发里,一时间豫王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了。

    虽然自己是真没见过这样风格的家,但豫王还是努力让自己显得见过大世面的样子,问陈亦卿:“你最近应该也赚的不少了啊?怎么连个像样的花园也不修建?不如本王赏赐你点什么吧,你说说看,想要什么?”

    陈亦卿双眼放光的看着豫王,那灼灼的精光让豫王心里一惊,生怕陈亦卿真的狮子大开口索要他府上的珊瑚群山景。

    可是若真是要东珠或者珊瑚之类值钱的玩意儿那便不是豫王认识的陈亦卿了,只是豫王也没想到陈亦卿要的东西会这么出乎他的意料。

    陈亦卿搓着手一副不好意思但是又渴望的小表情,像是一个含羞带臊向丈夫讨要名贵首饰的小媳妇儿一般对豫王道:“不知王爷可否……可否赐小民一只……一只年龄在三个月内大的,皮毛是黄色的,四肢较短周身又胖嘟嘟的,狗!”

    豫王“噗”的一声将正在喝的奶茶喷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朋友一生一起走

    八岁那年心爱的木雕风车被五弟看中了,梁妃告诉杨政:“不要哭,你是哥哥,你该让着弟弟的。”

    十三岁他已经学会将得到的新鲜玩意儿拿去给兄弟们分,即便他的内心已经扭曲的咒骂着这一切,但是当父皇和母妃夸奖他兄友弟恭有风范的时候,杨政知道该用乖巧的表情道一声:“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真的,都是应该的么?不过是他没有亲生的母妃在身边庇护他罢了。往昔的印象渐渐地淡了,但是他从离开合欢殿便为了不忘记自己曾经有个宠冠后宫的母妃,而自己是最得宠的皇子,每天睡前都要提醒自己一边:“杨政,你的母亲是容妃!”

    渐渐地年月久了,送礼便已经成了习惯。给父皇和其他娘娘们送礼是为了孝道,给兄弟们送生辰贺礼是为了友爱,而给下属赏赐是为了表示自己亲仁。

    杨政已经记不清自己还有些什么喜好,好像什么物件从自己这里过一下便罢了,他是个王爷,这辈子注定吃喝不尽,还有什么东西不能舍弃的?

    连自己曾经一见钟情的姑娘都成了大哥的侧妃,不过因为他是长子,而且为了东楚伤了一条腿,退让的就必须是自己。所以至今他的正妃之位仍旧悬空着,或许皇后这次会给他塞上一个沈氏亲族的姑娘,可是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因为现在他的心目中只有一个目标:坐上那最高的位置,查明母亲当年的死因。

    杨政以为自己是擅长赠人礼物的,但是眼前的陈亦卿带着点羞涩跟自己说:“王爷,小民也知道这狗嘛,跟人一样,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人样,更不要说狗了。但是您是王爷!您要是下令帮草民找狗,肯定是比我自己去找更容易找到我想要的样子。”

    身为王爷,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失礼,将嘴里的奶茶一下喷地那么远,而陈亦卿以为他是因为狗的样子而为难。

    陈亦卿甚至还积极地给他提供办法:“要不,要不小民画个图吧!劳烦王爷的人,照着我的图去找,到底容易些……”

    这些日子陈亦卿不仅从生意上给了豫王新的财路,还给了他民政、农田水利方面的建议,他的出现让豫王在朝堂上越来越自如。

    或许因为自己的身世,容妃的家族随着她的死而没落,梁妃又无法给他什么支持,所以豫王很长时间以来已经习惯了单枪匹马的处理问题。而他一下子站到了政治的中心,连他自己都在欣喜之余有点力不从心了。

    这个时候有个怪才出现在杨政身边,给他讲杂交水稻和套种兴农田以利生产,给他讲“异族”(其实就是电视剧)值得借鉴的夺嫡故事。虽然有些想法豫王本身就已经有了,但是经陈亦卿一说,他便有了更细的思路,关键是觉得有个可以商量的人而深感不再孤独。

    但是豫王在他选择要走的这条路上冒不起任何风险,对于陈亦卿的忽然出现,他既希望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又担心是敌人投来的圈套。

    陈亦卿还在巴巴地说着他要的狗长什么样子,豫王的思路却已跑远:“这个陈亦卿,要是个女子以他秀气的长相应该不难看,那样还能娶回家让她做我的女人,不怕她不死心塌地跟着本王。可是,偏偏是个男的……”

    “陈亦卿!”豫王正色道:“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

    陈亦卿兴致勃勃地回忆着虎子的样子,听豫王这么问,啃了一口梨,挑挑眉毛说:“当朋友啊!”

    “朋友……朋友?”

    豫王有些若有所思,他有父母,有兄弟,有婢女,有属下,却从来没有过的便是朋友,眼前这个人却不假思索地说是他的朋友,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反应。

    “啊,好知道了,你要的狗,本王会帮你找的!那个……那个我先走了……”

    “那个王爷留步。”陈亦卿一脸坏笑的拦住了豫王,豫王还真怕他再要个猫儿、猪儿的。

    陈亦卿凑近豫王,神秘兮兮又一脸正色的问道:“王爷,开青楼的事情真的不行么?”

    从豫王提议合作的时候,陈亦卿就想开一家青楼,当然因为郭雨晴的缘故,他也不可能真的想把姑娘们往火坑里推。他想开的是清馆,通常虽然也是青楼,但是姑娘们唱曲儿也好跳舞也罢,也有些有才学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吟诗作对也不亚于男子。

    其实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因为常有朝中贵人往青楼去消遣,郭雨晴也没少从电视和小说里面看到以青楼姑娘传递消息的片段。陈亦卿是想或许这样,帮豫王完成大业便更多了一分把握。

    豫王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陈亦卿,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以为你上次提过,我说不大可能后你会就这方面的事情调查一下。”

    陈亦卿见豫王犹豫,便答道:“草民以为王爷是顾忌身份……我也忙着公子楼和贵楼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往这方面考虑……怎么?”

    “身份是一方面,只是……本王也打听过。其实,全京城的青楼,除了官家的教坊司外,其余都被一个刘老板控制着,这人实在太过神秘,我暂时打听不到他的更多消息,贸然给他的生意豁个口的话……”

    陈亦卿闻言微微一怔:“刘老板?”

    豫王望着门外的樱树,点点头道:“是啊刘老板,又或许不是文刀刘,听说是叫刘凌,但具体是哪两个字就不知道了。”

    “哇哦!”陈亦卿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想小爷我刚来到京城就被玄武军和豫王的人给围的个水泄不通,恐怕连吃的什么饭都被别人窥探得一清二楚了,这个刘老板也实在太厉害!居然连豫王如此牛那啥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咋写!”

    毕竟天外楼上豫王已经知道陈亦卿可以靠拐杖行走,且他也已经大大咧咧地舔着脸要跟人家王爷做朋友,所以在豫王面前陈亦卿已经不再过分遮掩了,取了拐杖大大方方的跟在豫王旁边,一边将豫王往门外送,一面跟豫王耳语道:“既然青楼暂且下不去手,那么贵楼便要发挥下作用才行。青楼里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酒水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而贵楼里的富太太们伺候舒服了,不愁他们不吐消息!”

    豫王脸色一僵:“伺候舒服?你想?!”

    显然他又想跑偏了,而且异常的儿童不宜,陈亦卿忙摆摆手把话题拉回来:“我是想请个重量级的人物,既然明年春天要选秀,各府里都忙着做准备,那么若是有位皇后娘娘身边的教习嬷嬷到贵楼教礼仪,那能不趋之若鹜么?”

    豫王出一口气,因自己略显龌龊的想法脸上热腾腾的,思忖了一下说道:“皇后身边总有可以以年纪大之类借口打发出来的人物,但是在京城公然露面,却不一定好办。”

    “那就有劳王爷了!”陈亦卿朝豫王拱拱手说:“这件事还要快,现在各家都有自己的教习嬷嬷,若过了这个话题热度就不太好吸引顾客了。公子楼和贵楼一开业,我就没指着这两家店铺能赚多少银子,不过是为了吸引城中有名望的人,为王爷多打听些有用的消息。”

    一个商人能牺牲利益为自己筹谋这些,豫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亦卿。看他门口的照壁便知道此人好财,但看他讨要的赏赐又似乎有些……“情怀”?人必定是有所图的吧,那么陈亦卿是要在自己身上图些什么?豫王一时间也拿不准了。

    望着豫王一行远去的身影,陈亦卿悠悠然地叹了一句:“祝你好运!”

    郭雨晴是个标准的理科生,从高二开始,历史课政治课便不是被数理化老师占了,就是用来写数理化的作业。

    当然一些重要的历史事件和朝代她还是知道的,比如眼下她所处的时代。九州大地被四分天下,北齐、东楚、西越、南郑,南北以洛伊河为界,东西被翠微山隔开。

    东楚最后是如何灭亡的,又是灭在了哪一任皇帝手中她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她清楚的记得这个王朝的覆亡同历史上的大多数朝代一样,无外乎是皇帝年幼外企宦官把持朝政。

    而东楚有个易记的数字,即便是理工女,郭雨晴还是记得楚国恰恰就历百年而亡。陈亦卿来到京城后他才知道,东楚已经是经历了80多年的国家了,那么亡国便是十来年后的事情。

    既然有皇帝年幼这一层原因在里面,那也就是说下一任皇帝不太可能是豫王,也不会是鲁王、陈王这样的成年皇子。

    可是目前除了这三个成年的皇子,皇帝另外的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两岁,若他们顺利成长十几年后,也该是懂事了,怎么还会是新皇帝年幼呢?

    想到即将到来的选秀,和这批秀女中会有人生出未来的国君,陈亦卿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陈逸,既然我到这里来是为了遇见你,那么我便会倾尽所有辅佐于你,用我此生将你送上帝位。那么说不定东楚的历史会改变,天下的历史也会改变!到那时希望你可以勤政爱民,不要让北齐的军队踏平这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错点鸳鸯

    陈亦卿望着夕阳晕染过的街道,这里的一切繁华平和,不敢想象若是战争来到,这里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陈逸,如果我们真的能一起改变历史,或许因这改变,以后便不会有郭雨晴这个人吧!她就不会经历这么多痛苦的事情,即便是她消失在我心里,在这世界上再不留下痕迹,我也希望能免除她的痛苦,那样就算我一觉醒来变成没有记忆的傻子,我也愿意!”

    陈亦卿从袖笼中摸出张常胜给他的那一两银,暗自叹道:“可是那样,郭雨晴也不会再遇见陈逸了……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就陪你去取!”

    陈逸,陈逸!陈逸……

    玲珑和李广玉肩并肩走着,身影被夕阳度上金黄的光芒,陈亦卿看着这一对璧人,不禁微微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听程祥说玲珑长得像李广玉喜欢的姑娘,陈亦卿最近也有意安排他们多一起出去走动。

    玲珑的遭遇在这个年代来说很不堪,她并未轻易就渡过这个难关,甚至这一生都不能释怀。可她内心仍旧被折磨着,可是陈亦卿并不知道,在他或者说郭雨晴的理解里,她并没有做错,所以也不需要太执着。看着她在李广玉的陪伴下,能够多出门去,陈亦卿也很欣慰。

    李广玉在门口停住向陈亦卿行礼,然后告别。他是特意送玲珑回来的,而他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近,陈亦卿很满意他如此风度的举止。

    陈亦卿见玲珑面上红润了不少,便微笑着开口道:“其实广玉这个人挺好的,做事也比较稳妥。”

    玲珑并未搭他的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可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玲珑的心便异常敏感,陈亦卿说这样的话她迅速便领会了意思,她何尝不觉得李广玉是个可靠的人,可自己的残躯和余生都已经交给了仇恨和野心,连她自己都不能控制。

    感受着李广玉方才落在她肩头眼泪的温度,玲珑搀扶着陈亦卿往内宅走,如同是在自言自语般,她开口问陈亦卿:“李公子这样的人,值得得到幸福的吧?”

    陈亦卿不知道她这是疑问句还是感叹句,“啊”的应了一声点点头,想想看她这话也不错,可是却不知她内心已开始按着自己的计划旋转着,这个在他面前从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成长为一个妙龄少女的孩子,第一次对他隐瞒了自己的秘密。

    “那么我们得帮他得到幸福吧?”玲珑还在呓语着。

    陈亦卿不知道她话从何来,还以为她是也对李广玉有了好感,便不再像个八卦的老头子一样着急孩子们的事情,这事还得顺其自然的发展。陈亦卿将话题岔开来,换上沉重的表情说:“念恩,来信了。王叔怕是不好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玲珑如同从梦中醒来,扶着陈亦卿的手一软,忧伤地说:“若不是王叔和念恩姐姐,我们怕是没有今日的生活。”

    她低下头,在陈亦卿说着年底要回一趟浔阳的话头里,呆呆地低头呢喃着:“怕是来不及了呢。”

    金华是张**的侍女,跟了张**两年,如今十四岁的年纪倒比别的同龄人要高些,肤色微黑,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不过是个实诚丫头,心眼倒是没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起来机灵。

    受了张**的指派,金华如同做贼一样有些心虚,从后宅出来脚步匆匆,一看就是有事。好在没有被张家老爷夫人注意到,安全的走到了大门口。

    “站住!”

    一个拖长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金华自然识得是他们家那位二世祖大少爷,**的弟弟张子羽,背后一僵,脚步停滞,一股凉意已袭上心头。

    张子羽比张**小两岁,刚刚满十五也是长得人高马大,学业没什么见长的,个子倒是蹭蹭地跟竹子拔节一样。一张娃娃脸圆嘟嘟地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浑实的很。

    见金华紧张的站住,张子羽嘿嘿一笑,绕到金华面前,用标准的败家子表情挑着眉说道:“呦,这不是金华妹妹么?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

    金华咽了口唾沫,话都变得结巴了:“少,少爷好!小姐让我去……去看看有什么新的衣服料子。这不是……哦,这不是听说咱家小姐也要去选秀了么,总得打扮一下不是。”

    “走走,本少爷跟你一起去!”张子羽边说边搭上了金华的肩膀。

    金华是带着任务出门的,要是被张子羽跟去了,那可就不得了了,所以也顾不上张子羽动作轻薄地搭她肩膀的事情,而是紧张地摆着手:“不用不用,奴婢自己去就行了,那可是女装店,少爷您……哦!对了,刚才小姐听夫人说今日老爷回来要问少爷的书,您快去吧!”

    一听到他老爹的名号,张子羽什么兴致都没了,跟一只蔫儿了的鹌鹑一样夹着脖子悻悻然回府去了。

    金华长长呼出一口气,放开步子赶紧跑了出去。

    锦衣阁比浔阳的宝阁衣柜要大,平日里招呼店铺的掌柜被叫做“宋嫂子”,是锦绣布庄掌柜娘子家的妹子,三十出头的小媳妇儿因着丈夫不成器,还要拉扯孩子,便在外面做工帮补家用。人长得很精神,瘦瘦的样子干活很是利落,陈亦卿一眼就相中了,她的儿子才十一二岁就跟着在店里帮忙了。

    金华走近店里,四下里望了一望,隔过了上前招呼她的小姑娘,在后面找到了宋嫂的儿子,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孩子,对他耳语了一阵便随便在店里选了件衣服拿着回府了。

    完成了任务,金华走在回府的路上,想着那日在崇华寺见到的李公子和玲珑姑娘。她是**的贴身侍婢,自然知道自家大小姐同李公子互相爱慕。饶是她一个不通世事的丫头也看的出来,小姐跟李公子在一起时面上那幸福的表情同在家时是不一样的。

    张**的父亲张天霖是靠自己实力摸爬滚打上来的官员,曾经也是怀揣着一腔热情要为官一方造福百姓的人。但是朝中繁复的关系,利益的互通,让他渐渐在这染缸中迷失,甚至有些扭曲。

    八年前原本张天霖是兵部侍郎的候选人,却因为郭志嘉家族的关系,兵部侍郎的位置轻易就被比他年轻,资历也浅的郭志嘉坐稳了。张天霖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哪里吃了亏就一定不会在同一事务上让自己跌倒第二次。

    所以后来他专心结交朝臣,有用的没用的都一定要维持关系,终于被他爬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但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记仇,郭志嘉挡了他一回升官的机会,他便郭志嘉视作对手。可偏偏他刚做了户部侍郎,郭志嘉就成为了兵部尚书。郭志嘉被任命当天,他甚至都气出了病来,从此什么事情都要跟郭志嘉比较一番。

    就连对儿女的教育也一定要比郭志嘉严格,郭家的家风比较开放,对孩子束缚不多,国家的孩子也都比较皮。他就反着来,对自己的儿女不论嫡庶都圈养着。

    在这样的家庭成长起来的张**并未真正开心过,五岁开始就要学习各种才艺,她最羡慕的便是郭黎阳可以学习骑射,可以跟弟弟们一起满京城的跑。而她除了去崇华寺上香外,很少有机会出门。大部分时间出门也要和母亲或者其他姐妹一起。

    所以那日在雨中遇到了给她递了一把油纸伞的李广玉,她的人生就像是沉闷的房间吹进了一丝清凉的风,她开始想各种办法逃离,甚至装病、撒谎,连爬狗洞的事情也做得出。

    他们一起去看花灯,猜谜语,交换读书心得。泛舟湖上李广玉为她吹的一曲竹笛,在她心里比京城中那些有名的乐师的演奏要生动的多。

    起初张**不知道这就是爱情,直到她的父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暴怒的打了她还对她看管的更加严格,甚至威胁到李广玉的前途,张**才知道自己的心和人都已经离不开李广玉。若不是害怕父亲再一次伤害李广玉,她断然不会忍心不见李广玉的。

    崇华寺一见,她知道李广玉竟然可以为了她放弃仕途,她的心已经又一次萌了芽,只是要让她做决定,仍是件为难的事情。

    张天霖对于郭志嘉有个女儿在宫中一直是耿耿于怀,虽然郭黎晨不是皇后,但是若真论起来郭志嘉的身份也相当于是国丈了。他的嫡女张**是他的希望,她未来的夫婿必须非富则贵,所以**刚过完十二,张天霖已经开始为**筹谋将来了。

    可天意从来都是如此吧,你看他好的那个人或许有他自己的烦恼,你也不得知。郭黎晨透信给父母的时候,郭家夫妇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像姐姐一样,在后宫中过着暗潮涌动的生活,甚至连见父母一面都很难。所以匆忙间将女儿许给了尚书左仆射家的儿子,为此还惹得郭黎阳很是难过了一阵。

    而张天霖却为皇帝重开选秀而欣喜若狂,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他的女儿悄悄地跟锦衣阁的玲珑姑娘联系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蝎男

    不得不说王爷出马就是一个顶俩,陈亦卿要的狗,不过几日豫王就着人送来了。

    两个月的小奶狗,走路还摇摇晃晃不太稳当,眼神中带着点怯怯的神色观望着自己的新家和新主人。陈亦卿将它抱在怀里惊喜地唤着:“虎子,虎子……”

    来送狗的是豫王身边的一个侍从,像看神经病一般的扫视着陈亦卿。在他的认知里,狗不是看门护院就是用来斗赌的,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大男人会养一只小黄狗来当宠物。

    这侍从见陈亦卿对着狗喜不自禁倒差点忘记了豫王交待的重要任务,想了半天才想到还有件事情要对陈亦卿说。

    “王爷让小人跟公子说,另外一个人也找到合适的了。过些时日宫中会放一批宫女出来,这里面就有公子要的人。”

    若要陈亦卿掐着指头算一算,定会说豫王是天蝎座的。天蝎座给人印象是冷漠和神秘的,它虽然是水象星座,形象却是沙漠中的蝎子,蝎子往往是很善于伪装的动物,把自己伪装在平静的沙子里,伺机而动。

    这么多年来,杨政待在梁妃的身边,扮演着乖孩子的角色,心爱的玩具可以让给五弟,这是孔融让梨的兄长风度。一眼看中的姑娘被大哥娶了回府,好吧那是我们没有缘分!

    可即便忘记了母妃的容颜,他从五岁起就每日在心里提醒自己一遍自己的母亲是容妃,是父皇后宫最受宠的女子。小小年纪就要面对失去母亲,还要被其他曾妒忌他母亲的女人争来争去,他永远无法抹去自己受过的伤害。

    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他必将好好抓住,在皇帝面前做最优秀的皇子,在百官面前做合适的继承人。

    天蝎座个性冷漠,不易相信人,但是一旦认定的人,他又必是用人不疑且真心对待的。

    豫王这么多年来一直将自己包裹在厚重的壳里,透过那些缝隙看世界,即便是他刻意要结交的人,如同是景林,又或者说是郭志嘉,他仍旧是保持着一定的戒心与距离。

    唯独陈亦卿让他摸不准又看不透,却又不自觉的被吸引着向他靠近,他提醒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是危险的,可是又忍不住在遇到问题时想跟他聊聊,听他的意见。甚至没什么事情,但是去看看他种满院的奇花异草就心神安宁。

    公子楼上的vip层,豫王对面坐着郭志嘉,本该全神贯注的跟这位朝廷大员品茗论诗画,可是他又不自觉的想起了陈亦卿,不知那条小狗他可满意否?

    倒是郭志嘉在他端着茶杯微微出神的时候,了然地笑笑问他道:“殿下可是这公子楼的幕后老板?”

    豫王微微一怔,虽然因容妃母家跟郭志嘉的夫人有亲戚,他们也算是相熟,但到底如此**的问题,他没想到郭志嘉会如此直接的问。

    “不知郭尚书何来此言?”

    郭志嘉对着这位和自己子女差不多年纪的皇子,也并无太多避讳,不论将来谁做太子,以他们郭家的根基并不会影响很大,现在看来他和豫王在此饮茶似乎是有些亲近,但是谁都知道他前几日还受了鲁王的邀约去泛舟湖上听曲儿。

    见豫王面上仍是淡然的微笑,郭志嘉开口道:“听说这个公子楼的老板是从浔阳来的一位陈公子,京城不少人都知道这位在浔阳早早成名的生意奇才。自然也会有人知道,他就是那位刚来京城就晕倒在天外楼的瘸腿商人。这可是京城,没有传不开的消息。”

    东楚京城的十八坊最是风流香艳之地。白天这里如同冷寂的空城,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无人欣赏便如面上暗淡的半老徐娘,但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各式灯笼照得天边的星月都黯然无色。

    或清丽可人或浓妆艳抹的姑娘倚着栏杆肩膀上的丝料欲落不落,神情最是撩人。这些还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才在外面招呼客人,等着被人揽上纤腰一晌贪欢。

    而真正艳名远播的头牌,自然是不必露面,甚至不需要刻意逢迎,自然有人愿意拿大把的银子去舒展她们的眉头。

    既然叫得十八坊,大大小小的青楼加起来便是十八座。朝廷的教坊司同这里的热闹程度根本无法比拟,先不说那里的姑娘好多是被抄家者之女眷,因着曾经富贵过,如今沦落至此不免感怀身世显得太过可怜自抑,不如十八坊的姑娘们热情知情识趣。

    再者朝廷不允许官员狎妓,他们自然不能在官妓楼里大出大入,所以拿着大把银子就是到这里买个开心,买个清静。

    若是在东楚京城待久了,又常在十八坊流连,便会知道这一街两巷十八间青楼一大半都是流凌的地界。传说他在京城专做赌场、妓寨的生意,甚至还有些妓馆里面豢养的全是肤白貌美风姿不差于女子的娈童。

    但是,根本没有人见过流凌,他也是通过他属下的人来掌管着生意。好多人连他名字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只道他姓刘,更不要说见过他了。

    听了朱玉轩的汇报,陈亦卿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向豫王提出想开青楼的时候,其实也是想开个清馆的,依着豫王的势力,不怕有客人在他们的地方闹事不守规矩,他想帮那些身世可怜的女子赎回尊严,做自己喜欢的演出,挑自己喜欢的男人伺候,只谈风月,顺便帮豫王收集消息。

    若说是消息的传递,这些烟花柳巷下九流的地方,倒是最方便的。

    陈亦卿微微叹口气说道:“这是东楚的京城,没有传不出去的消息,竟然能在此地保持神秘,这个流凌还真是不简单。算了,我也放弃了青楼的想法,也不必去踩他的界。”

    朱玉轩只是恭敬的在旁点点头。

    “你去吧,出门时候小心点。”

    朱玉轩如今混在赌场里,陈亦卿本不愿意让他跟那些复杂的人来往过密,但他已经和那些地头蛇们搭上了线,一时半会儿抽身也不是,于是便由朱玉轩来跟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出面做些背地里的事情。

    陈亦卿看着朱玉轩欲转身走人,又是一阵不舍,叫住他跟他说:“小轩,你可曾怨我?若你想回来做些光明正大的生意就回来吧,或者我安排你到外地去?”

    朱玉轩背对着陈亦卿看不清表情,只是他的肩膀软了下来,苦笑一声摇摇头回答陈亦卿:“我还能帮亦卿哥就是最大的荣幸了,我对姐姐的伤害终我一生不能弥补,我做再多都不够赎罪,以后见不得光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只希望亦卿哥能帮我好好照看姐姐。”

    虎子伏在陈亦卿脚边歪着头看朱玉轩,而陈亦卿在朱玉轩背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豫王摇摇头,端起面前的茶杯。

    公子楼里来的客人都是风雅的公子小姐,当然有些也是附庸风雅之人,他们只是对于陈亦卿在门口打出的大广告牌上写着的“下午茶贵族生活的起点”表示了赞同和附和。

    不过陈亦卿也是在用心的做生意和赚钱,虽然一点点红茶兑一点点牛奶到他这里比天外楼的茶还贵,甚至那奶牛也是他在京郊养的,成本并不太高,不过是在他的田地里找几个种地的老农顺便养了。他对于自己店铺的装修、摆设和一应用具还是很舍得投入的。

    比如豫王和郭尚书用的这套白瓷梅花杯,他可是专门找了匠人按照英式下午茶的杯子打造的。白色的瓷面梅花的造型,一组一个茶壶五个杯子每个上面一点点装饰图案摆在一起整好是一幅画。

    因为没有这种杯子的模具,匠人专门做了模子给他做杯子,所以这一套不起眼的杯具倒是比他买的那些茶叶贵多了。

    “尚书大人,本王要是这里的老板,恐怕也不会如此大摇大摆的来这里饮茶了。大家自然打听的到那位陈公子就是刚进城就晕在我王府上的,我对他也是欣赏,并无结交之意。既然您如此直白的问本王了,那么本王也开诚布公的说,本王想结交的是大人这样的朝中重臣,特别是如大人一般直爽的武将们。”

    郭志嘉的眉头一挑,这位豫王还真是直接得超出了他的想象。若是他同二皇子一样没事就爱动不动邀请一众勋戚贵亲来个吟诗大会,向众人暗示一番他大哥瘸了,按年纪排也该是他了,那样郭志嘉还不会太在意。毕竟在朝堂混了这么久,如他一般的大人们最会的就是打太极,你暗示我吧,你的所有消息我都接到了,但是就不表态。

    可豫王就坐在郭志嘉的对面,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郭志嘉,倒真让这位大人不知该如何回答,不答便是拒绝,答就是从此要站位到这一边,他不得不慎重。

    天蝎座的人个性冷漠,神秘而性感。他显得沉闷的个性和紧张的神经会使接近他的人感到压抑和迷惘……

第一百三十三章 悲欢离合总无情

    梁辰坐在陈宅后门旁的花池边,这半年来每回朱玉轩到此见陈亦卿,她总会在后门边等着开门闩门。以至于现在只要陈亦卿交待一声:“梁辰,去一下后门。”她就知道朱玉轩要来了。

    见朱玉轩从内宅方向过来,梁辰站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迎上前去。

    自北径山雨中相见,朱玉轩便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她唯一的朋友。那时候的张冰玉也会和朱玉轩约在后门见面,也是这般她在门内,他在门外,只是虽然他不过是个来给张府送衣服的小工,在张冰玉的眼里却是自信而骄傲的。

    朱玉轩的眼眶有些黑,走路却还有劲,大概是在赌场、青楼这些地方流连时间总是颠倒的,这样夜幕初升时分才是他出没的时刻。他的下巴上开始长出了青涩的胡茬,没有人照顾生活的单身男子,衣服有些邹巴巴的。

    梁辰看着他渐渐走近,就好像是自己在浔阳的全部童年又回来了。

    “玉轩哥哥!”

    朱玉轩在梁辰脆生生的招呼声里微微勾起嘴角,面上带着些疲惫又落拓的微笑。这个小丫头,从前在浔阳的时候还是个**岁的孩子,如今模样还是稚气未脱,可眼神中也有了隐忍和成长。

    梁辰见玉轩在她面前停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你不留下来吃完晚饭才走么?今天胡伯伯做你喜欢吃的鱼。”

    朱玉轩摇摇头,道了声:“我还有事。”便手指指门的方向向外走去。

    “”梁辰又叫住他:“我就知道你每次都来去匆匆,但是不吃饭可不行。”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小的食盒递给朱玉轩:“喏,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那些甜点,这是公子教我整的葱油饼,你尝尝。”

    朱玉轩不再退让,接过食盒朝梁辰点点头,走出两步又回头说:“公子……梁辰你替我好好照顾公子,还有……玲珑姐姐!”

    梁辰在朱玉轩的目光里乖巧的点头,却在他转身的下一刻耷拉着肩膀,满眼都是难过。那句“你瘦了!”,“我得闲时候能去看你吗?”始终没有说出口。

    夜风有些凉,梁辰抱着自己的肩膀,目送朱玉轩消失在巷口,他走的很小心翼翼,不断地观察着周边。那样子再也不像当时在浔阳时,目不斜视,自信且骄傲。

    二楼的窗边,陈亦卿看着从外面回来的玲珑。

    天气不过是刚刚有些凉意,她就将自己裹进了斗篷里。日渐消瘦的身形被白色的宽大斗篷包裹着,在刚刚深沉的夜幕中如同是一个暗夜的鬼魅。

    陈亦卿摸着虎子的头,它舒服地靠着陈亦卿的腿,眼睛微微眯瞪着,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似乎在回应陈亦卿说得话:“玲珑姐姐还是没能放了自己,是吧?她最近出去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玲珑知道不论多晚回来陈亦卿都一定会等她吃饭,所以晚餐都会回家吃。加快脚步走进陈亦卿的小院,抬头看着二楼窗栏边的一人一狗。

    因着没有落地玻璃窗,所以陈亦卿干脆做了一整扇如同推拉门一样的窗户,用轨道固定,可以推拉开。阳光晴好的午后打开一扇,倚着栏杆和虎子晒晒太阳,看一卷书喝一杯香茶,甚是惬意。而等待玲珑和程祥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也能在此对外面的动静一览无遗。

    玲珑站在门口,对着陈亦卿窗户里温暖的光线笑了,这个让她觉得踏实的房间里,有她最依赖的人,现在多了个活泼的小家伙,如果可以她也想在这赖上一辈子,可是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陈亦卿在二楼看着对他莞尔一笑的玲珑,已经是十七的大姑娘了,正是女孩子青春美好的年纪。因为近来瘦了显得眼睛愈发的大,皮肤也在自己各种牛奶蜂蜜面膜的试验下白了许多,一向素净着一张脸的姑娘在唇瓣上涂了大红的口脂,这样忽然绽放笑容,眼光里那一点点历经风雨后的忧伤为她平添了一丝成熟的妩媚。

    美则美矣,让人心旌荡漾,但是陈亦卿永远都不想在玲珑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他怀念那个在朱家村废弃的瓦灰里将他挖出来时候的那个姑娘,面上脏脏的,但是眼神清澈。还有在浔阳城里时候,她总是带着恬淡的笑容看着弟弟们打闹,有时还要配合自己这个老哥哥,老姐姐……随便什么的人讲的那些不太好笑的冷笑话。

    陈亦卿呼出一口气,这个向他笑着的姑娘,明明是每天都在他面前,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玲珑,却在这一瞬间觉得好像不认识她了。

    陈亦卿雇来的厨师叫老胡,年轻时候烂赌,小偷小摸的事情没少做,后来媳妇儿带着儿子跟人跑了,他才痛定思痛决定戒赌,不过欠了别人不少钱,被追债的人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朱玉轩和陈亦卿。陈亦卿替他把债还了,他便用自己的一手好厨艺来报答陈亦卿。他在陈家不要薪水,只是有个地方住,有顿饱饭就很知足了。

    不过陈亦卿对老胡也不错,不仅给他攒着钱,还托高宁的人在帮他打听老婆孩子的下落。

    见玲珑回来了,老胡嘟嘟囔囔地说她:“姑娘家的,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这么晚多不安全,你看你不回来公子也不吃饭,我这菜都热了两道了,真是的……”

    嘴上是埋怨,但是玲珑见他给自己盛的汤里全是鲜嫩的鱼肉,心头还是一热。拍着他的肩膀说:“知道啦胡叔!你放心吧,李公子送我回来的,我们出去看铺子的事情,回来晚了。”

    老胡绷着的脸在玲珑的三言两语里又笑成了朵花,点头道:“你呀,你呀!你跟李公子一起我就放心啦!我看你跟那李公子也挺般配……”

    陈亦卿微微咳了几声,说道:“老胡,你去给程祥留些饭食,他今天回来的晚,给整两道宵夜吧。”

    玲珑微微低着头,眸子里闪烁着尴尬的神色,老胡不知道她为何不开心,但是却知道或许是自己说错话了,忙答应着陈亦卿退了出来。在门口遇到了刚送完朱玉轩低垂着头的梁辰,老胡摇着头叹口气,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唉,都是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一个个的那么不开心呢!正是好年纪啊!”

    若是可以陈亦卿还是想像在浔阳时候一样,和王家父女、程祥、玉轩、玲珑还有后来加入的娉婷、大牛一起一大桌子人不分主仆言笑晏晏,热热闹闹的吃饭。可是来了京城之后,待人接物本就规矩多,作为一家之主他也刻意要立规矩治家。

    并非是严苛的人,对待下人也一向宽厚,但是陈亦卿极重视这家里的规矩。他的宅子里,帮佣的人不多,但每个都是知进退,守礼数的。

    不议论主人家的事是一件,不打扰主人吃饭、休息是另一方面。

    梁辰鼓起勇气走到餐厅,陈亦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要说些什么,可是面上仍是端着碗,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眼角的余光扫到梁辰那好笑又让他生气的表情。

    像是梁辰这个年纪,即便经历过许多同龄人不曾有的失去父母,眼见亲人被处以极刑,从养尊处优的贵小姐,跌落到泥土里,却依旧有让她想要维护的人和事。陈亦卿既珍惜她这善意和友爱,却又不得不冷酷地教会她成长。

    见陈亦卿看都不看自己,梁辰双手在背后绞着手帕。从前在浔阳的陈公子是朱玉轩嘴里的偶像,她每每见时都觉得文质彬彬谦逊温和,可是到了京城的陈亦卿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让梁辰有些害怕。他总是想将自己推远,也像是想将周围的人都推远。

    可是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朱玉轩在陈亦卿的面前越来越沉沦,这是梁辰不愿看见的,即便陈亦卿不再管自己,那么至少可以试试让陈亦卿让朱玉轩回到他的身边。梁辰想看到的不过是朱玉轩在陈亦卿背后从容又踏实的样子。

    或许陈亦卿和玲珑不知道,可总在后门口迎接朱玉轩的梁辰知道,每每朱玉轩来的时候,眼神里都有期待,而走时的背影又是如何的落寞。而她不知道朱玉轩是如何得罪了玲珑姑娘,她不愿再见他,可朱玉轩每次都会嘱咐梁辰:“照顾好玲珑姐姐。”

    梁辰甚至有些羡慕玲珑,朱玉轩总会惦记着这个对他冷漠的姐姐,却记不起自己也是个需要照顾的妹妹。

    “公子!我觉得你应该让玉轩哥哥回到你身边?”

    梁辰鼓足勇气对陈亦卿开口,却没注意到玲珑的脊背直了一直,握着筷子的手停了一拍。

    见陈亦卿没有什么表示,梁辰更大胆了一点,以为是自己有些说动他们了,干脆一鼓作气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玉轩哥哥在外面很可怜的,他一个人也吃不好,人都瘦了一圈。我还知道,他跟那些背景很复杂的人混在一起,那样一定是有危险的。你们不如让他回来吧好不好?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情,他还是关心你们的!”

    如果这个时候为梁辰配一首歌的话,那么就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沉默半晌,陈亦卿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盯着梁辰的眼睛,看得她不自觉的像是做错了事般垂下头。

    “他有他的选择,你也要记住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只再说一次,管好你自己,不要忘记你自己的人生也不比他顺坦多少!”

    梁辰咬紧下嘴唇,只要提起过去,她的脸上就火辣辣的如同是第一次帮陈亦卿洗脚时一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影子

    “公子展信佳:近来浔阳一切安好,唐翁、赵员外于事务颇为照顾,不必挂怀……”

    桃花笺上娉婷的蝇头小楷写的工整,陈亦卿读着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虽然娉婷的用语很是含蓄,但一个姑娘十天半月都会给你写信,不论你回不回,她都坚持如故。即便这个姑娘是你买来的,如若只是生意的关系,她大可不必如此,纵是傻子也看出来这里面的情谊在。

    何况陈亦卿得承认,在浔阳的时候,他也确实差点就陷入了娉婷的温柔乡里。可不论怎么努力,他还是会混淆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当然是指心里的那个郭雨晴,从外表看他无论如何都该是个男的。

    可是自从来了京城,见到豫王的第一面就在天外楼晕了过去,醒来那一瞬间忍不住内心的委屈与想念,跟八爪鱼一样攀上豫王脖颈的也是他。

    那如今还有什么面目再面对娉婷字里行间的情真意切?

    程祥见陈亦卿表情不太好,忙问道:“可是浔阳有事?”

    陈亦卿合上信笺摇头道:“还是王叔的身体不大好,别的倒没有什么。生意上有念恩、娉婷还有大牛,又得唐老板、赵员外的照拂一切都很好。”

    说完陈亦卿又对玲珑递过一个织绣精致的布包,说道:“这些银票拿去放起来吧!”

    玲珑的手有些颤抖,面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说了句:“是。”

    崇华寺中参天的古柏下,阵阵檀木香味丝丝入鼻,隐隐绰绰地让人心神安宁。

    可在树下焦急踱步的张**却是心急如焚,她每次出来上香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况她下午还有教习嬷嬷来交规矩,若是错过了,肯定会被父亲剥了皮。近来因为她要入宫选秀的事情,父亲连弟弟的功课都可以不那么紧着,但对她的要求是一点都不能马虎。

    张**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外面罩了宝蓝色的斗篷。雨后的古柏散发着湿漉漉的气息,她的锦缎斗篷足够厚实,不仅不觉得凉,因着着急身上都有些热了。

    金华一指小径上,说道:“小姐,来了来了。”

    来人正是玲珑,她穿的衣服款式同张**一模一样。当然这些衣服都是出自她的手,锦衣阁的衣服都是她设计的,所以张**来买了什么衣服她很清楚,近日也总是穿跟张**同款的。连金华都察觉到玲珑和张**越来越像了,所以远远只看个衣服身形,就知道是玲珑来了。

    张**和玲珑如同这寺庙中上香的女香客们一样,避着人多的地方,在清静的佛殿中虔诚的上一柱香,再祝祷一番,只是她们之间的谈话不是虔诚的心愿。

    “我们真的能走吗?”

    玲珑也不看张**,跪在菩萨面前,如同是在同殿上慈眉善目的菩萨说话一般说道:“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送到北齐去!”

    “北齐?!”张**一惊,猛地把头扭过去看着玲珑不可置信地说道:“要去那么远吗?”

    玲珑冷冷一笑,也对着她说:“你以为以你的身份,在大楚能躲到哪里去?”

    张**有些犹豫:“可是,北齐那到底不是我们的国家,我们能顺利过去吗?”

    “你放心好了,我会想办法给你们弄两个齐国的身份,到了那里你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我也会赠银给李公子,他跟着我们公子做生意做的不错,相信凭他的头脑,到了那边你们做些小生意,日子不会难过的。”

    “你……”张**心中既有感动又有狐疑,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会比自己的父母都体会自己的感受,她着实没有想到。在崇华寺的几次见面,她都在帮自己筹谋,现在还提出要冒着危险帮她制造新的身份,不仅不要她的钱,还要赠他们银两。

    “你为什么帮我?”

    听着张**小心试探的话,玲珑心想:“这深宅大院里的千金小姐还真是单纯的很,可是又要给她一个理由……”

    再次转过头,对着菩萨,玲珑不去看张**的眼睛,微微地叹道:“你当我是帮你?我是在帮广玉,因为……因为我喜欢他。”

    张**有些惊讶的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样的理由对于她来说太有说服力了。她的神色和心情都很复杂,但是眼神中明显有一瞬间的喜色闪过。

    “到底是我的广玉,他俊朗善良,又温柔长情,连玲珑姑娘都喜欢了他。以玲珑姑娘的手段和似我的外貌,她要是不帮我,直接留在广玉身边,想必也能想法子同广玉好了。肯定是广玉心系于我,只喜欢我一个人。也难为了玲珑姑娘,同样是女儿家,对广玉……”

    张**胡思乱想着,金华已经来殿门口催请了。

    玲珑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往殿外走去,张**感谢她的那些话在她背后响起,她似毫不在意。将斗篷上的帽子戴上,直直地走在张**前面。

    崇华寺门口的马车旁有小厮看到玲珑低着头走过来,忙迎上去说道:“小姐,您出来了,时间来不及了,咱快着点。”

    玲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微微摇摇头,张**的声音适时在身后响起:“我在这里!”

    那小厮忙对玲珑点头哈腰地道了声歉,放玲珑过去。又跑到张**身旁说:“是小的眼拙,那位姑娘跟小姐穿的衣裳一样,又低着头,小的这才认错了。”

    金华有些做贼心虚地虚张声势道:“小姐呀,咱以后还是别在这家做衣裳了,我看您这身都好几个人穿了。”

    张**笑笑也不答他们的话,由金华扶着上了车,一阵风似地回府了。

    玲珑出了崇华寺没有回店铺也没有回家,而是朝西街走去。每每走到这附近,她总会想起自己是在这里因朱玉轩惹了事被人带走的,她呼吸局促眼角含泪,却又不得不再来一次这里。

    从朱玉轩住处的后街住过,玲珑深深地看了一眼屋后那颗大杨树。上午的时候朱玉轩都在睡觉,所以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只是这附近还有不少高宁的人,所以玲珑将兜帽拉紧,把自己的脸遮起来,小心翼翼地迅速走过。

    到了西街尽头,最偏僻的几间柴草房,玲珑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走到了一户门口,在门上一长两短敲了两遍,然后推门而入,门里那人听到敲门声知道是她便也迎了出来。

    住在这里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身材修长,眉毛很浓。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如同锋利的刀锋斜斜入鬓,嘴角勾起的笑容总是带着点戏谑。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燕居常服,在这间虽简陋但打扫的很干净的茅草屋拿着卷书,正在窗前独自下棋。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那男人笑着问玲珑。

    不同于陈亦卿、李广玉的干净清秀,也不同于朱玉轩和杨政那种阳光大男孩的好看形象。这人长得很英俊,是真的可以用英气逼人、玉树临风来形容。同时他身上又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如同鸦片一样,让人上瘾,却又因为会让人沉沦,所以不能算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玲珑对着他的帅脸却不会产生什么脸红心跳的想法,因为她从撒风英的住处逃出来的时候,如同游魂一般的晃荡着实在无处可去,又对周遭的一切都觉得恐怖,所以想到了高宁也离西街不远,便想找高宁送她回浔阳。却在路上遇到了这个人。

    当时他倒在路边的杂草中身上还带着点伤,那伤看起来是细小的剐蹭,并不算严重的那种,可经不起那小伤口遍布全身。他的眼睛涣散得如同是将死之人,即将失去了焦点。

    玲珑本不愿意管他了,但是被他握着脚腕喊:“救救我”的时候玲珑想到了玉轩,自己的弟弟,那个让她恨透了的弟弟,或许此刻也如同这人一样不知在哪里受罪呢。

    “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也没什么能失去了吧?”玲珑一咬牙便将他救了回去,在他身上摸到了一些银子,就近给他租了个房子。或许这人身体素质本就好,休养了几天,吃了些药便好的差不多了。

    他同玲珑说自己欠玲珑一个人情,所以将来如果玲珑遇到麻烦,金山银山也好,天上地下也好,他总会帮玲珑。

    玲珑不过当他说笑,但是眼下,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竟鬼使神差的又想到这个人。因为他的眼神中,有不容置疑的力度,让看着他的人都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的。

    张**不理解为何玲珑说要安排他们去的地方是北齐,可是玲珑清楚的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她不能动用跟陈亦卿有关的任何力量,不论是程祥还是高宁,如果被陈亦卿知道了,他肯定会反对。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人了。

    “你说你是北齐人是吧?”玲珑的嗓音里有些颤抖,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害怕还是临了的兴奋。

    那人不明所以的看看玲珑,轻轻地点了点头。

    玲珑笑了,那笑容如同是陈亦卿在二楼看到的那样,明艳动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是非

    玲珑回到新昌街的时候,远远便看到那门上挂着的白布,心中“咯噔”一下,脚下的步子加快了。

    管家郑叔叫了马车,后厨的胡叔同几个小厮正在忙乱的收拾着东西。陈亦卿和程祥在众人手忙脚乱的动作中呆呆地坐在那里显得异常冷静,却又被忧伤的气息笼罩了全身。深秋的石榴树叶泛着点红,如同是陈亦卿眼睛中的颜色。

    抬眼见玲珑回来,程祥招呼了一声:“玲珑姐姐,快收拾收拾跟我们回浔阳一趟。王叔,王叔不在了。”

    玲珑脚下一软,果然被她猜对了,还未来得及细忖,眼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下了。但是她的第一反应,却仍旧是强打着精神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回去!”

    陈亦卿和程祥都有些纳罕地看着她,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兵部尚书府上嫁女用的衣服,我必须月底赶出来……哦,还有,还有贵楼,乔嬷嬷那边……我刚按照公子的吩咐开始,她万一因这麻烦,去了别的地方,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了……”

    程祥有些急:“那,那怎么办,可是王叔……”

    陈亦卿稳定了一下心神,点头说道:“王叔于我们有恩,论理我们都该去磕个头,不过京城又不能没有人招呼。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送他老人家的,你留下也好,你跟广玉把乔嬷嬷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事情就不用管了,这月余稳定为主。”

    玲珑点头说道:“是!”

    陈亦卿在程祥的搀扶下登车,玲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亦卿哥,把念恩姐姐和娉婷带来京城帮你吧!”

    陈亦卿不明所以,却因急着赶路,并未再详细地询问,只是说了句:“再说吧!”便一掀车轿帘,进了马车。

    送走陈亦卿,玲珑对着他们去的方向伏身一拜心里暗暗想着:“月余么?够了!足够了!对不起了宝哥哥,今日欠你的,将来我会奉还的。”

    郑老须是陈亦卿的管家,年纪大的人或许都本能的热心些,更何况陈亦卿对待玲珑如同亲妹妹一般,虽然他们不苛求下人什么,陈家上下还是把陈亦卿当主人,程祥和玲珑在他们这里就是半个主子。

    见玲珑弯着腰,眼泪流个不停,郑老须只道她是思念故人,忙招呼一声:“梁辰,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扶玲珑小姐回去。”

    梁辰在一旁:“哦,哦”应着,慌忙上前扶住了玲珑的手臂,搀扶着她往家里走。

    安兴镇上的乔家因为家贫,大姑娘自幼就被卖到了京里去做丫鬟,谁知道这丫头命好被小姐给带到宫里去了,年年寄回来的那些银两让家里盖了房子。

    又听说她在宫里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她那一家人走在镇子里也被人高看一眼,俩兄弟也娶上了镇里数一数二好看的姑娘。谁都知道他们家的大姑娘是感念皇后娘娘恩德,立誓一辈子要在宫里侍候皇后娘娘的。

    可是皇后恩德,因为宫里即将要要选秀了,就放了一批年纪大的宫女出来,这乔姑娘如今年纪大了,成了乔嬷嬷,便也一起被放了出来。

    乔嬷嬷离开家的时候,一家人还挤在一间漏雨的破草房里,可是如今过了二十多年再回来,家里盖上了宽敞的瓦房,也买了些田地,对比当年变化巨大,一家人很是在一起互相垂泪了念叨了大半夜这些年的经历。

    就像是去上大学的孩子,寒暑假回到家里的头几天父母总是稀罕你的,但是过不了几天就该嫌你起的晚了,打游戏了,总有唠叨不完的话,何况是二十多年不曾生活在一起的人。

    “巧丫,把我这碗拿去洗了。”

    听到老爹还叫她的诨名,推过来的那个碗又脏又破,乔嬷嬷皱皱眉头说:“爹,你怎么还叫我这名字,我不是说了我叫如月,那可是皇后娘娘赐的名字。”

    乔老爹一听女儿的话有些不耐烦地说:“什么如不如月的,你娘在时候就是这么叫你的,让你洗个碗,哪里那么多话。”

    一旁的大儿媳妇儿听了二人的对话,笑着过来说道:“爹,大姐在宫里是伺候贵人的,哪能伺候得惯您呐,还是我来吧!”

    乔老爹是个重男轻女的,虽然这些年家里能盖房子买地,他的俩儿子能娶上媳妇儿全是女儿在宫中辛苦攒回来的钱,但是他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听到儿媳妇儿这么说,乔老爹也嘲讽地一笑,接着说道:“贵人伺候得,老爹就伺候不得了,唉!亏的是在大户人家学的规矩,在皇后娘娘跟前学的规矩!”

    边说着乔老爹的小孙子晃晃摇摇地跑了进来,直直跑到乔如月跟前,伸手道:“姑姑,姑姑,给我些铜板,我要去买糖吃!”

    乔如月见这一家人分明将自己当成了摇钱树,却从未真心把自己当成一家人,正在气头上,这又来一个小家伙来伸手问她要钱,没好气地说:“谁跟你说我有钱了!就算有也早被你那吸血鬼爹榨干了!”

    乔家小子瞪着眼睛不知道姑姑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听说没有铜板买糖吃,嘟起嘴委屈的就要哭。

    乔老爹见她还敢凶自己的宝贝孙子,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话便说的重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宫里的贵人了,也不过是个侍候人的,回来跟我们摆什么谱!”

    乔家二媳妇儿就在门口听着儿子问姑姑要钱,这乔如月不仅不给,还凶自己的儿子,于是扭着满是肥肉的腰进来一把揽过了儿子,眼睛白到了天花板上,阴阳怪气地说:“呦,大姐,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侄儿才多大,要点铜板买糖吃能花得了你多少?更何况我听说你可是拿了皇后娘娘不少好东西才出来的,这会儿在这跟我们装什么穷,这钱不给我们花,难不成还去找小子花么?!”

    “你,你……好你们这些白眼狼!”乔如月气的青筋凸显,伸手指了一圈所谓的家人,边哭喊着:“皇后娘娘,奴婢命苦啊!”捂着脸跑了出去。

    乔如月十岁被卖进沈府,先是在洗衣房打杂,后来因为机灵勤奋被指去照顾沈家小姐。沈玉琳对她虽然严苛,但是也是拿她当体己人看的,后来沈玉琳进宫更是把她带了去。原本像这样自小跟着主子的人,知道主人那么多事情,怕是一辈子都要在主子跟前伺候了。但是沈玉琳偏就自信自己叫人说不出什么来,且她也希望自己身边多点能吸引人视线的新人,除了自己最倚重的大丫头彩云离不得,把如月放走也是显示自己恩德了。

    在沈玉琳面前她是丫鬟是奴婢,但是在宫中行走,多少人都要叫她一声姑姑,恭恭敬敬地给她鞠一躬。原本这次被放出宫,皇后是赏了她不少物件,她还想着以后再也不用伺候人了,出来靠这些赏赐置上几亩田地,再雇几个长工短工,靠良田赚些钱,以后就安安稳稳度日罢了。

    谁知这一家子人,三哄两骗地把她的银子快诓完了不算,她只道是有个娘家,人也不孤寂。可是最近不知道镇上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说原本皇后是打算留她在宫里终身侍奉的,谁知她手脚不干净, 偷偷拿了皇后娘娘不少东西,娘娘仁慈念在二十年的主仆情分上也未处罚,只是将她赶出了宫。

    最要命的重来不是生活中吃糠咽菜的苦,而是来自外界的压力,是那些可以将黑说成白的颠倒是非。她甚至怀疑,这些风言风语就是她当做一家人的两个弟弟、弟媳妇儿说出去的。

    乔如月想着自小为家人受的苦,这些年跟着主人起早贪黑遭的罪,一双脚不知道起过多少泡,一双手又不知脱了多少皮。如今三十多岁快四十的年纪了,从姑娘熬成了姑姑,又从姑姑变成了嬷嬷,**过的不仅是小丫鬟,还有不少贵人小主子。可是离开宫城就好像一下子不会生活了,连在沈家住的柴房都比自己的娘家要温暖,乔如月一时间心如死灰。

    对于从小思想便被奴化了的人来说,忠诚很重要,名节亦很重要。比起出宫时享清福安度余生的想法,乔如月现在只想以死以证清白,她要用这种方式让那一家人再也从她身上捞不到好处,她在京城银号里存的钱,这些人再也得不到了……

    这么想着,乔如月的金莲已经慢慢步入了村口的荷塘。秋天刺骨冰冷的塘水让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对着她的归途,她的心渐渐自由了,耳边已经听不到鸟虫的啾啾,乔家那些聒噪的小人们也已经不再入得了她的脑海。

    “你这是做什么?!”

    再回过神来,乔如月的手臂被人拉着,她一时惊吓脚底一软人差点滑入水中,本能的反应让她挣扎了一下,那没过她胸口的水呛了一口在她的嗓子里。

    大概因为常年在宫中的劳作,乔如月很瘦。再者在宫中伺候的人,为了不让他们出现在主子面前放屁这样不雅的行为,他们的饮食也很是清淡,常年累月,人都是轻飘飘的。

    高宁摇摇头一把把乔如月抗到了肩上。她只是呛了一小口水,却还不至于昏迷,被一个男人整个人打横抗了起来,她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乔如月观察着扛起她的高宁,三十多岁的年纪高大壮实,脸上还有疤痕,看上去有些骇人,可是她的心理还是一阵的温热。

    高宁抗着乔如月往岸边走,心想:“这回玩大了!陈亦卿和玲珑姑娘的交待是编写难听的话,让她在家里待不下去,跟他们回京城。可没想到把人逼近了水里,要是晚来一步这人可就淹死了。罪过罪过!”

    荷塘边上,乔如月苍白的脸上泛出了一丝丝的红晕,湿了的衣服贴着她的身子,活了三十多年了,还从来没跟哪个男人如此贴近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929/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过千帆最新章节! 作者:RQL长夏所写的《重生之过千帆》为转载作品,重生之过千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过千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过千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过千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过千帆介绍:
重生之过千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过千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过千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