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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二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4)

    乌季达。

    萨勒曼的五千部族骑兵已经来到这里肆虐三日了,此时,无论是矿场的工匠,还是农场的武装移民,都已经就近躲到了提前修建的、同样有矮墙遮护的设施,当然了,这里的矮墙是纯粹的矮墙,并没有用上水泥,瀚海军携带的水泥只够修建休达和纳祖尔的。

    乌季达想要修建城堡,以及矿场和农庄的小堡,还要等待一段时间。

    迁到乌季达后,三千农户修建了六个大的据点,每个据点大约五百人,三个矿场也有三个比较大的据点,这三个据点有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镇守,加上能够利用起来的工匠,每个据点实际能用上的人手也在一个团左右。

    一共九个据点,每个据点至少有一个营的兵力(这里就看出武装移民的好处来了,他们这些从军队里退伍的农户平时在地里干活,敌人来袭时很快能拿起武器抵御,也就是在农闲时训练一下,比纯粹的民兵好使多了),都有矮墙遮护,没有火枪、火炮,只有弯刀和弓箭的游牧骑兵是攻不破的。

    而这样设置据点,大夏国也是有考虑的。

    据点若是像平常那样按照一百户为一个村来设置,防御能力就会弱很多,若是按照千户来设置,又不利于平时干活,何况,九个临时的据点,一看也没什么油水,敌人除了破坏还是破坏,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

    在这九大据点的中心位置,安置着孙秀澜神武军的大营。

    所谓乌季达,是一处在两道几乎平行的阿斯特拉山之间,一道长约两百里,宽约五十里的谷地,当孙秀澜将大营建在正中间后,神武军离最远的据点也在一百里以内。

    一百里,对于骑兵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这便是萨勒曼面临的问题,他从大沙漠里走出来后,身边又多了两千骑兵,都是来自撒哈拉沙漠贝都因人的骑兵。

    实际上,在北非海岸线以南的广袤沙漠里,有众多的贝都因人在那里放牧骆驼和阿拉伯马,当大夏人刚抵达乌季达时,他们倒是想过来打打秋风,不过被孙秀澜的神武军截杀几次后便不见他们的踪影了。

    这一次,跟着萨勒曼过来的都是沙漠深处的贝都因人,没有领略到瀚海军骑兵的厉害。

    这些跟着萨勒曼从摩洛哥过来的部族骑兵每人至少还有一副弓箭,但沙漠深处的贝都因人连一把趁手的弯刀也缺乏,遑论弓箭了,但无论如何,此时的阿拉伯人人手一把刀还是做得到的。

    当他们抵达乌季达后,便面临着虽有敌人,但都藏在矮墙后面,想要骑兵攻击矮墙纯属想多了,而在外面,他们只能破坏刚刚长出幼苗的麦田了,他们将战马驱赶到麦田里啃食幼苗,以此来发泄心中的失望。

    甫一见到如此多的骑兵,一开始,孙秀澜还是沉住气没有出动,按照之前的筹划,他需要根据敌人的行动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若是敌人自恃兵力多,要分兵包围某处据点的话,就正好落入到瀚海军的算计里,那时,神武军会立即出动各个击破。

    若是敌人以大部分兵力围攻某处据点,孙秀澜也会全军出动与敌人决战。

    最怕的就是眼下这个局面,敌人分散到各处,漫无目的到处走着,一边走一边搞破坏。

    但孙秀澜还是忍住了。

    他还有第二个方案。

    在靠近孙秀澜大营附近约莫二十里的地方是一个铅矿据点,当贝都因骑兵过来后,矿场上的人赶紧撤走了,但却将矿场上的一些工具和设施拉了下来。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台用来粉碎矿石的蒸汽机!

    萨勒曼很快就接到了“查获一台奇怪铁家伙”的讯息。

    在眼下这个时空里,大夏国善用“机器”的名声早就传到了欧洲,而距离欧洲最近的摩洛哥人也从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那里了解到了这一点,也从他们那里领略到了“若是能自己能弄来这样一台机器该有多好”的想法。

    按照时下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发出的赏额,自己国家内部若是有人能够制作出与大夏国一模一样的机器,将会得到高达五万英镑的巨额奖金。

    五万英镑,此时可以买下一座小城了,大部分贵族也没有这么多钱。

    若是能从大夏国那里弄来设计机器的图纸,也会得到一万英镑的奖赏。

    若是从大夏国那里弄来一台货真价实的机器,则有三万英镑的奖赏。

    这个消息一直在欧洲诸国流传着,并传到了摩洛哥,萨勒曼还是一次去安法城采购物品时从荷兰人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难道这就是荷兰人嘴里那神奇的机器?”

    看着这个约莫一人高黑乎乎的大家伙,萨勒曼有些疑惑,有一点他能肯定,这家伙是烧煤的,并用煤炭来烧水,当他抵达此处时,这个大家伙还冒着白气。

    荷兰人的奖赏他并不想得到,他想着的是,“既然欧洲人都如此重视这机器,为何我摩洛哥人不自己利用起来?我国既有大量的柏柏尔工匠,还有不少突厥、欧洲工匠,让他们去细细研究,无非是铁器,研究一番总有收获”

    “若是真正掌握这机器的制作、使用方法,摩洛哥岂不是与大夏国一样强大?听说大夏国的船只都是用机器推动的,完全不用船帆和船桨,真主啊,这简直是在作弊,若是摩洛哥人也有这样的船只,别的不说,再次占领伊比利亚半岛也不是梦!”

    于是,萨勒曼跪下了,他朝向麦加方向进行了祷告。

    但一个问题来了,这个家伙似乎不是轻易能搬动的东西,而他们这次来也没有携带车辆。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

    在矿场附近,除了这台机器,还遗留了一辆马车,看那车轮,黑乎乎的模样,并不是木制的,摸上去很有弹性,好像很结实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装上这样一台机器。

    见到这台机器以及这辆马车后,萨勒曼立即停止了破坏行动,也否决了部族骑兵准备围攻一处据点的打算。

    他决定将这台机器连同这架马车弄回去。

    大夏人虽然留下了机器和马车,但并没有留下马匹,这自然难不倒萨勒曼,他让几十个身高力壮之人用矿场上的木杠子将那台机器抬到了马车上,并套上了八头公驼。

    很显然,这辆马车就是拉载机器用的,当八头骆驼拉动马车后,马车并没有丝毫损坏的迹象。

    萨勒曼大喜。

    “这一趟,虽然没有抢到钱财和女人,但有了这机器,也算没有白跑一趟,何况,将这机器拉到摩洛哥后,意义更加重大”

    为了将这台机器安然无恙地运到摩洛哥,他只能走南面的荒漠,因为那里除了贝都因人,别人都是望而生畏,若是径直向西,则会面临随时可能出现的瀚海军的威胁。

    于是,他让两千部族骑兵专门看守那台机器,而自己亲自带着三千骑拖在后面,以防敌骑的出现。

    大夏人似乎对这台机器并不看重,萨勒曼押着这架马车很快就来到了乌季达山谷南面的山口。

    进入山口后便是一道长约五十里,宽约五里的山谷,越过这道山谷就是大沙漠了,萨勒曼相信,只要到了大沙漠,大夏人就算追来了也无济于事。

    队伍很快全部进入到山谷了,说是山谷,也就是比乌季达地区略高一些,还是光秃秃的荒漠地带,零星长着野草和灌木罢了。

    当他们刚进入到山谷,后面便传来大团的烟尘!

    “大夏人终究追上来了”

    断后的萨勒曼见状也没有惊慌失措,原本就预计到这里就会有敌人的骑兵,但在乌季达却没有见到,眼下估计是敌人终于想通了,或是想追回机器,或是受到上司的压力,无论如何要做个样子追击一下。

    在带来的三千部族骑兵里,有一千人是来自他、拉赫曼的部族,他们都有皮甲,此时作为断后部队,他们不顾炎热都穿上了。

    阿拉伯人的皮甲好像一件厚实的马甲,只是护住胸前和后背,其它地方依旧是露在外面的长袍。

    但这足够了,自从举家迁到阿特拉斯山以西的摩洛哥腹地后,萨勒曼还很少有用到甲胄的时候,就是穆莱家族与老国王阿巴斯之间的战争,他与拉赫曼参加后也只是使用手里的弯刀就行了,因为大家都是如此,穿上甲胄反而碍眼,这次由于顾忌到大夏人传说重量“强悍”的战力才携带了皮甲。

    萨勒曼自己却是一套来自突厥人打造的板链甲,左手是铜盾,右手还是来自大马士革的弯刀。

    山谷很宽,虽然崎岖不平,但对于这里的马匹来说都是寻常事,何况谷中石块很少,多半是沙土,也不会怎么损坏马蹄。

    这么宽的地方也没有办法进行埋伏和包围,这也是萨勒曼能够放心大胆进入谷地的原因。

    没多久,烟尘里钻出来一队骑兵。

    此时正值下午三四点的样子,虽然不是一日之中最炎热的时候,但依旧酷热无比,不过当萨勒曼见到那支骑兵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支银光闪闪,骑兵、战马几乎都包裹在一抹浓重的亮色中的骑兵!

    骑兵的面部竟然还有面罩,让人瞧不清面孔,他们手里一手举着短铳,一手握着长枪,随着他们突进的,是一道看不见尽头的“灰色沙龙”。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有些惊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否则自己的马速还没提起来,若是继续向前逃跑,将背部让给敌人的话,损失会更大。

    萨勒曼想的不错,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的骑兵刚把战马的速度提起来,而对方的骑兵已经像一把厚重的大银锥子插了进来!

    “砰……”

    “扑……”

    霎时,山谷里响起了短铳击发以及虎枪刺到人体身上产生的声音,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不到一刻的时间,萨勒曼便意识到自己的骑兵完全不是对手,幸好他是统领,还位于大队的正中,他赶紧扭转马头向后跑。

    跑了大约半个小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押着那机器的两千部族骑兵跟他一样向后跑来,他们这个“后”就是他来的方向!

    “大夏贼!竟敢在山谷里包围……”

    萨勒曼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第八十三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5)

    塔扎城。

    城里的摩洛哥人错失了他们最好的机会——在阿林阿带着大军来到城下立

    足未稳时,就应该出来骚扰,但他们错过了,他们不想冒险,还是准备利用坚固的城堡消耗对手。

    但瀚海军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阿林阿帐篷。

    他的儿子费扬塔珲回到了军中,眼下并没有担任具体的军职,按照瀚海军的规制,在一个以步军为主的军团里,军团长一般会兼任骑兵旅的旅长,但一等侯阿林阿显然没有这么干,他就是欧洲军团的司令,手下只有一百包括侦骑、参谋、稽查、考核在内的司令班子,而费扬塔珲目前暂时担任这一百人的首领。

    得知自己儿子的事后,阿林阿很是难过了一阵,对于这个儿子,他可是寄托了厚望的,没想到还是在他母亲的事情上犯了混。

    宜尔哈死后,阿林阿就没有再娶了,宜尔哈给他留下了两儿一女,目前都已婚嫁,按说他应该高枕无忧才是,他另外的儿女资质一般,在大夏国的体制内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但费扬塔珲就不同了,他是与勒恩(朱克图之子)一起从小就被尼堪看重的索伦人才,没想到……

    “灰衣卫的事情太过阴暗了,我索伦男儿还是在军中做事好一些,希望他尽快从阴霾中走出来”

    费扬塔珲来到军中后,在自己父亲身边做事,倒是显示了他经过灰衣卫正经训练、历练的特长,很快就适应了这一职务,不过与之前相比,他的话就少了很多,不过是一直埋头做事罢了。

    眼下,在距离塔扎城东门约莫两里的阿林阿大营里,费扬塔珲正在汇报情况,看着愈发沉稳、干练的儿子,阿林阿有些欣慰,心底却暗暗想道。

    在座的,除了阿林阿父子,尚有骑兵旅旅长穆占,步军旅旅长博敦、李乘

    风。

    “经过三日的探查,我处已经将塔扎城周围三十里的情形摸清楚了”

    “我等在城西山中抓到了一个报信的信使,逼问之下,得知了城中的情形。城中原本有步骑两千五百人,南北两城各有一千步军,北城还有五百骑兵”

    “他们又来了援军,原本有两万大军,其中有三千径直向东进入到了沙漠,那信使也不知彼等去了那里,但若是职部猜得不错的话,他们肯定是准备从乌季达南边大沙漠抵近乌季达,因为在大沙漠里还有他们的游牧部族”

    “还有七千骑已经从小道去了纳祖尔”

    得知这一讯息,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虽然瀚海军一个步军旅的防卫能力很强,但毕竟那里有皇帝在,万一有何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这七千骑还是他们的大统领,一个叫拉赫曼的亲自带着的,放心吧,他们都是骑兵,又是从小道去的,都只有轻武器,对纳祖尔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阿林阿心里不禁一紧,暗忖:“就算这话不错,但你说出来时应该不是这种语调才是,皇帝陛下在那里,肯定要诚惶诚恐才是啊”

    费扬塔珲似乎没注意到这些,也或许是灰衣卫长期的训练让他完全养成了息怒不动于色的神情,他继续说道:“南北两城夹着塔扎河建造,南城开阔,城堡略大一些,里面除了士卒,还有部分家属,北城紧挨着山体建造,城堡较小,全部是士卒”

    “援军除了这一万骑兵,剩下来还有一万步军,正驻扎在城堡以西的山谷中,距离城堡约莫三里,里面除了三千火铳手,剩下来的全部是黑奴兵,手中只有一根长枪”

    “城墙高约三丈,都是就近用山中的石头垒成,厚度也有一丈,就算我等将青铜炮运过来了,恐怕对它也无能为力,故此,想要攻破此城,除非敌人主动出城攻击,或者我等使用其它的法子,否则都不会奏效”

    “塔扎河狭窄,两座城堡之间有木制桥梁相连,眼下河水只有一米左右的深度,但无论那座城堡,向着桥梁那处城门平日里都是紧闭的,想要利用桥梁进到城中也不大可行”

    “好了”,阿林阿开口了,“诸位都说说吧,敌人在我等初来乍到时没有出城攻击,肯定是打定了据城死守的主意,我军如何应对才是最佳?”

    博敦说道:“大将军,陛下那里只有一个步军旅和不到一个团的宿卫军,末将建议,赶紧让骑兵旅撤到纳祖尔!”

    穆占也说道:“末将同意博敦的意见,陛下是我等的主心骨,没有他老人家,我等还在茂明安蒙古人的压制下动弹不得,怎会有眼下的局面?李孝恪是工兵出身,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事,末将委实放心不下”

    李乘风也说道:“末将附议,这里虽然还有五百骑兵,不过我等步军旅都配有上百的侦骑,加上大将军的参谋处,也有几百骑,以我瀚海军的威势,足够压制城里的骑兵,何况,穆占此去纳祖尔也不一定要带上全部兵马,给我等留上两三百骑也就够了”

    阿林阿在心里暗叹:“做官做到一定程度都是在做人啊,就这一点,费扬塔珲就差得远”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向众人扬了扬,“这是今天凌晨陛下从纳祖尔派快马送过来的,信中已经提到了这一点,说纳祖尔确实到了一拨敌人,不过在我军优势火力的打击下,敌人根本近不了身,让我等不要妄动”

    “他担心的是敌人一旦啃不下纳祖尔就会东去乌季达,乌季达只有孙秀澜一个神武军,还有遮护长达两百里的谷地,何况此时农人们已经将田地开垦出来种上了粮食,工匠们也开始采矿了,都分散在各处,一旦敌人杀到那里,形成的破坏还是相当大的”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阿林阿瞧着博敦,这心里也很佩服。

    “此子是根特木耳的亲侄子,按说尼堪与根特木耳之间也有着与岳讬之间的龃龉,但博敦好像没事似的,这才是看得开放得下,而他又是应龙会的骨干,前途确实不可限量”

    穆占说道:“既如此,末将建议,以两千骑去逼迫拉赫曼的大军,五百骑回到纳祖尔,加强陛下那里的防御力量,剩下的五百骑留在塔扎”

    阿林阿说道:“不妥,人家可是七千骑,听说都是那甚摩洛哥各大贵族的精锐,还是不能小觑了,这样,拉赫曼若真的去乌季达,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沿着海岸线,不过那里都是我军的势力范围,想必他不会走这条路,一是径直向南,越过荒漠后进入乌季达谷地,再向东,我估计,他多半会采取这条道路”

    “此时,我国接受巴巴罗萨五百万杜卡特钱财的事多半已经传到了摩洛哥,在一般情况下,钱财肯定是跟着陛下走的,故此,我估摸着,拉赫曼不会轻易离开纳祖尔,穆占你留下三百猛虎骑就行了,剩下的两千七百骑兵先撤回去,半途折到乌季达,就在乌季达谷地的西段山上埋伏,见机行事”

    他见穆占的嘴张了张,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用担心,孙秀澜这小子早就将方圆三百里范围内的牧户、农户全部迁到乌季达附近了,此时,谷地附近应该没有大量的牧户出现了,就算有也不会很多,以你的能力,只要做到前出五十里强遮蔽就足够了”

    “你到谷地西段需要一日,找好埋伏地点做好埋伏又需一日,届时,拉赫曼若是要走也就是在那几日,你一到那里即刻跟本将与孙秀澜联系,我会视情况再做安排,当然了,若是事情紧急,你等大可自行处置”

    等穆占走了,剩下来的继续商讨如何攻打塔扎城。

    众人便各抒己见,有的说要潜行到城堡下面施行爆破,有的说趁着夜色混到城中,有的说用热弹进行攻击,等等,不一而足。

    在听诸人发言时,阿林阿都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听着。

    半晌,等众人都静了下来,他才开口说道:“诸位所说,都有道理,不过在此之前,本将要说一说此战的意义”

    “意义?”

    众人一听,都有些云里雾里。

    “我国孤军深入靠近欧洲的北非一带,所为何来?一来是对欧洲、奥斯曼保持压力,二来嘛,也是为了从黑海另一端对克里米亚总督辖区进行呼应,以我来看,恐怕这才是陛下最看重的”

    “于是,无论是休达还是乌季达,不过是一个合适的据点而已,但想要站稳这个据点,必须要立威,前不久我等大败奥斯曼、法国,已经初步立威了,但想要在北非站稳脚跟,还必须在摩洛哥立威,还要立下大威”

    “何为大威?那自然是要将前来的这两万人全部歼灭!这事乍一看很不靠谱,不过仔细一想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其一,陛下以身犯险,加上巴巴罗萨的财宝,肯定会将敌人牢牢吸引住,不会轻易跑掉”

    “其二,乌季达一带虽然荒芜,但终究是摩洛哥人的领土,岂能轻易割舍?若是如此,他们在摩洛哥境内的统治也不会安稳”

    “其三,孙秀澜那里你等完全不用担心,一个神武军的战力你等是知晓的,别说三千部族骑兵了,就算一万部族骑兵也是白搭,他那里肯定没有问题”

    “于是问题就来了,一个是拉赫曼的那七千骑兵,眼下我等已经做出了让穆占骑兵旅埋伏与山谷一端的筹划,就看拉赫曼会不会上钩了”

    “然后就是这里的步军了,这城堡太厚,周围又是光秃秃的,想要接近它埋下炸药也不容易,三丈高的高度,用虎爪飞索上去也不是不行,但绝对上去不了太多的人,而人数不多上去的意义就不大了”

    “于是,我等还是采用陛下的老法子”

    众人的眼睛一亮。

    “陛下能以身犯险,何况我等?故此,本将决定,在这里留下一半人马,博敦你率领一个步军旅潜入山中,从另一头堵住敌人撤退的道路,在那之前,敌人一见我等大军在逐渐撤退,还以为拉赫曼的策略奏效了,而城外只剩下三四千人,城中的敌人多半会前来迎战”

    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

    阿林阿继续说道:“我看中的倒是那七千黑奴,乌季达的矿场大量需要啊,黑奴听话,略施恩惠就行了,简直是大夏人的绝佳帮手”

第八十四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6)

    菲斯城。

    欧洲海盗夺占安法城(卡萨布兰卡)的消息传到了菲斯,穆莱家族最年长者,今年五十岁的“圣城守护者”、大伊玛目拉希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法城虽然不是以前的石头城,但土城也有两丈高,况且远离海岸线,欧洲人的火炮就算打到了也无济于事,怎会一下就被他们拿下了?

    安法城再次回到摩洛哥人手里后,由于此地港口条件异常优良,便再次成了该国最好的港口,但由于国内四分五裂,占据此地的拉希德也没有心思重建此城,没想到最终还是着了道。

    对于拉希德来说,此城大部分居民都是商人及其家属,加上伊斯玛仪的部分士兵,商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来自毛里塔尼亚的阿拉伯人,对于此时的摩洛哥来说也相当于一个国际城市,海盗夺占此城后摩洛哥人的损失肯定不大,但对穆莱家族的威望还是有所损坏的。

    次日,另一个消息从安法城传了过来。

    “伊斯玛仪也在海盗船上,有人见到了他!”

    拉希德揪住那人,详细询问后最终还是确认了这件事。

    “可恶的大夏人!一定跟欧洲海盗勾结起来了!”

    这下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谁知道海盗里藏没藏大夏人?而大夏人与萨阿德家族的联络此时也传到了他耳朵里。

    “大人!!!”

    拉希德正在细细思索如何应对这件事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喊叫。

    没多时,他亲自安插在各地的密探中的一位闯了进来。

    “大人,海盗们离开安法城了!”

    拉希德长舒了一口气,他能够想象那些可恶的欧洲海盗在安法城造成了何种烧杀掳掠,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离开了。

    “有什么损失……”

    就算不情愿,他还是将此话说了出来。

    “大人,这次倒有些奇怪,这些海盗控制城堡后只是逼迫城里的人每人上缴一些钱财,总数大概两百万杜卡特,还有一些粮食、淡水,城里的弹药倒是搜刮一空,然后就离开了”

    “哦?”,拉希德眼睛一亮,“他们也没有抢劫荷兰人?”

    “没有”

    拉希德将头靠在高大的垫着天鹅绒的椅子上,正要摆摆手让那人出去,那人又说道:“大人,这事还没完”

    “还有什么?”

    “海盗们满载而归后并没有回到欧洲或者美洲,而是南下了”

    “打听清楚他们去哪里了吗?”

    “打听清楚了,他们又围住了萨菲城!”

    “啊?!”

    拉希德猛地站了起来。

    萨菲城,也是面临大西洋的重要港口城市,还是一座有着石质城墙的坚固城堡,按说以海盗们的能力是攻不下来的,怎地他如此紧张?

    因为这座城堡是穆莱家族用来遏制萨阿德家族的基地,城里既驻扎了重兵,还有一支阿拉伯舰队,而马拉喀什的末代国王阿巴斯需要的物资也只能通过此港购买,这也是穆莱家族控制阿巴斯的手段之一。

    虽然坚固,但由于海盗们手里有伊斯玛仪,没准现在此城已经被海盗们拿下了!

    “你从哪里过来的?!”

    拉希德一把抓住了那人的领口,声音也有些颤抖。

    “萨菲,我离开时,萨菲还在我们手里”

    “那伊斯玛仪……”

    “他们并没有将他亮出来”

    “海盗们在安法城呆了几日?”

    “两日”

    拉希德心中一阵灰暗,“海盗们很狡猾,他们知道城里有我们的眼线,故意在抵近萨菲城时,一开始并没有让伊斯玛仪出来,而是先围上,等城里的眼线离开时,他们就要将伊斯玛仪亮出来了”

    “不过他们在安法城呆了两日,就算港口被他们封锁住,安法城的人也可以通过陆地上去禀告萨菲城的呀?安法城距离萨菲城只有五百里,骑兵的话一天一夜,最多两日也就到了,但是……”

    拉希德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海盗们利用伊斯玛仪拿下安法城,并稳住了城里的守军,等守军中的警醒者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准备南下向萨菲城示警时,恐怕也到了第二日、第三日了,故此,等海盗们坐船抵达萨菲城时,陆地上报警的人尚未抵达!”

    “只能寄希望于守卫萨菲城的穆罕默德不要辜负穆莱家族对他的信任”

    他心里的“穆罕默德”是守卫萨菲城的将领,阿拉维人,作为沿海监视马拉喀什的重镇,萨菲城虽然名义上隶属于伊斯玛仪,但实际上还是属于穆莱家族共管,城堡里设置了三千步骑,有拉希德、伊斯玛仪、哈兰、马赫纳兹四人共同推举阿拉维人中的忠于圣裔后代的穆罕默德掌管。

    像这样的城堡,裙带关系就要居于次要的地位了,能力才是首要的,在穆莱家族的体系里,穆罕默德当得起“能力超卓”的称呼。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眼下,离萨菲城最近的也就是在马拉喀什与萨菲城之间的舍马耶城驻有重兵的马赫纳兹了。

    “你再辛苦一趟,飞马去舍马耶,通知那里的守将带兵去靠近萨菲城,一旦萨菲城尚未失陷,立即进城或就近驻扎,以护卫萨菲城的安全”

    拉希德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那是圣裔留下来的圣物,整个穆莱家族以及依附于穆莱家族的势力都认可的东西,只有他拉希德有,在紧急情况下是可以越过马赫纳兹命令舍马耶的守军的。

    等密探走了,拉希德暗忖:“以穆罕默德的警醒以及萨菲城坚固,应该没有问题,但无论如何,在此时,东边有大夏人,西边有海盗,应该通知靠近马拉喀什的马赫纳兹以及哈兰注意保卫各自的领土”

    马赫纳兹、哈兰很快就知道了安法城和萨菲城的遭遇,也加强了对境内的护卫。

    正如拉希德所料,海盗们在抵达萨菲城后,还想故技重施,诈开萨菲城的城门,但被守将穆罕默德识破了,面对两丈多高的坚固石墙,海盗们只能在港口附近展开劫掠,在一场海战中,他们击败了港口里的摩洛哥舰队,又上岸劫掠一番,等到穆罕默德组织骑兵出城攻击时,他们又退到了海上。

    但他们并没有离去,于是,萨菲城的警报并未解除。

    ……

    塔扎。

    博敦带着一个步军旅出发了,他先是沿着前往纳祖尔的大道向北走了一段,然后在距离塔扎城约莫三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按照灰衣卫这几日探查的情报,从这里开始,有一条道路可以插到塔扎城后面,不过要绕上一百多里才行。

    到了这里,博敦却有些迷惑了。

    “我们初来乍到,地形肯定没有当地人熟,一整个步军旅,虽然没有携带大炮,但行起军来完全无法做到强遮蔽,敌人最终会发现我们的踪迹,那时,大将军的将塔扎城以西的敌人大部吸引到城东决战的筹划就落空了”

    “要做到强遮蔽,就只能从更远的地方绕道,那样一来,既有行踪暴露的风险,一旦遇到敌人的大军,由于地理、路途部属,更会陷入绝境”

    “大将军的目的是将敌人吸引出来,我干脆就在这里秘密隐藏几日,等敌人出来后我再出动,届时,或者前去城东夹攻,或者利用夜色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城西均可,否则,若是敌人打定主意不出来,我军岂不是白跑一趟?”

    ……

    连续两支军队北上了,这让城里的守军以及城西的奥马尔援军有些疑惑。

    最终,城西的奥马尔还是出动了——他已经城里的人嘴里得知城外的敌军最多只剩下三千人的步军,当然了,他出动时,离北上两支军队出发已经两日了,机警的奥马尔这两日也在关注周围的讯息,但并没有收到有用的情报。

    在城里五百骑兵的遮护下,奥马尔全体出动,带着一万大军将阿林阿大营团团围了起来!

    正在此时,阿林阿让费扬塔珲带着穆占留下来的三百骑出动了,他对上了塔扎城里的五百骑!

    这也在奥马尔的预料之内,敌人的骑兵大队虽然离开了,但也不可能一个骑兵也没留下,按照城堡上守军的观察,敌军大营里应该还要几百骑,没想到此时竟然出来了。

    一场小规模的骑兵战在两座大营之间的空地上上演了。

    奥马尔来到城外后,在骑兵的遮护下将一万步军分成了三拨,每拨有一千火铳手以及小炮,加上两千多黑奴长枪兵,从阿林阿大营的西面、东面、南面围了上来,只留出靠近河岸的东面。

    费扬塔珲带着的三百骑全部是猛虎骑,时至今日,猛虎骑的装备没什么大的变化,远程武器还是枪管比步军用的火枪短一些的三连发骑枪,近战肉搏时则有了变化,原来的一长一短两把骑刀取消了一把,左臂的小盾还在,专门练习右手的骑刀,这也是经过长时间的试验后改进的。

    猛虎骑对敌的利器自然还是那杆加长版的三连发骑枪!

    与三连发短铳相比,三连发骑枪枪身更重,射程自然更远,这也是以前将龙骑兵取消后,让猛虎骑一骑两用所需要的。

    费扬塔珲眼下手里就有一杆骑枪!

    双方的距离约莫一千米,一开始,费扬塔珲这三百骑气势汹汹地朝着那五百器冲了过去,摩洛哥人的骑兵见到敌人竟然敢拿着骑枪冲锋,人数还比自家少,自然不会退却,也全数迎了上来。

    作为军事重镇,塔扎城里的骑兵也有一身皮甲,但他们的武器就是一把弯刀,一把脱胎于大马士革弯刀的摩尔弯刀!

    当费扬塔珲带着骑兵冲上去时,他们大致排着五十x六的松散阵型,也就是头一排有大概五十人,这样的阵型实际上是不利于冲锋的,这也是对方毫不犹疑迎上来的重要原因。

    当双方的距离贴近到大约一百米时,费扬塔珲的骑兵大队突然又变成了一字长蛇阵!

    就在对方惊诧中,双方的距离已经贴近到五十米,费扬塔珲突然扭转马头从一侧跑开了!

    与此同时,所有猛虎骑手中的骑枪打响了!

    一种加强版的曼古歹战术!

    枪声停歇后,场上一阵硝烟弥漫!

    “哒哒哒”

    此时,瀚海军已经重新排好了阵势,这时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换成的骑刀,正面迎着敌骑冲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7)

    “我是一个纯正的索伦人”

    费扬塔珲自从经历了在阿巴拉契亚山上孙德惠事件后,虽然从灰衣卫转到了军中,但他的胆子倒是明显大了起来,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还想着自己的事。

    是的,他确实是一个纯正的索伦人,父亲来自北山野人(埃文基人),母亲来自乌扎部,不过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千百年来,在尼布楚大草原,匈奴语系、东胡语系、突厥语系各大部族先后占据着这里,眼下你想要找到一个纯正的某族人是不可能的,但这并不妨碍费扬塔珲的自豪。

    来到眼下这光景后,瀚海军猛虎骑的盔甲也有了变化。

    头盔采用飞龙骑的制式,铠甲却是锁子甲与棉甲的混合制式,用细铁丝绕成的贴合人体的甲胄在外面,可以有效防止刀斧的砍击,也在一定程度上防止长枪的刺击,里面的棉甲则是大夏国进入工业时代后用锻锤、藤纤维、棉花混合制成的,能在一定程度上防备铅子的攻击。

    其实,当尼堪一见到这件盔甲后就有些爱不释手,这样的盔甲他完全没有介入任何意见,全部是由工部军产司的工程师自己想出来的,这样的盔甲不禁防御效果佳,而且远比板甲轻便。

    故此,到了此时,飞龙骑已经由以前的一件棉甲加一件板甲的制式全部改成板甲了,而猛虎骑则由细鳞甲加棉甲得制式改成了眼前这种锁棉甲,以前由于全部在高寒地带,穿几件厚衣服都不太热,眼下大夏国的领土遍布几大洲,还像以往那样跟满清的巴牙喇一样穿得跟高达一样就不行了。

    眼下正是一个代差还起着强劲作用的时代,大夏国这样的装扮正好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是因为,欧洲诸国还在工业革命的黎明前,火器已经大规模装备军队,他们也有骑兵,但基本上是以轻骑兵为主了,碰上有着轻便甲胄的大夏国完全不占便宜,而奥斯曼、莫卧儿等汗国还是典型的汗国时代,他们倒是想大规模装备甲胄,可惜能力不允许。

    在眼下,唯一能大规模装备甲胄的国家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前的大明,他们有足够的人手,以及足够的技艺。

    其实这也是气候使然,对于北非地带的阿拉伯人,常年干热,若穿着厚厚的甲胄总归不方便,何况他们的大敌欧洲人此时已经逐渐抛弃了甲胄,于是就连那一件防御能力差强人意的皮甲平时也很少穿着操练,但瀚海军不同,穿着厚厚的装备,无论冬冷夏热,常年常练不辍。

    “扑!”

    当费扬塔珲使用那加强版的曼古歹战术射出一拨铅弹后,敌人的骑兵最前面的一层完全稀疏下来了。

    按照战马的速度,五十米的距离,当费扬塔珲部最后一名骑兵从敌骑面前冲过时十有**要碰到敌人最突前的骑兵的。

    但由于铅弹的射击,费扬塔珲部最后一名骑兵离开时,敌人骑兵大队最前面的骑兵离他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这还是后面的骑兵补上来的结果,何况当这名骑兵来到前面时,由于脚下横七竖八马匹躯体的阻拦,这速度也慢了下来,于是他们只能目送猛虎骑远去。

    由于倒地战马、死伤兵的阻碍,敌人骑兵的阵型便更加稀疏起来,刚才那一拨射击,费扬塔珲他们射出三百粒铅弹大多是瞄着战马的,大约有三成命中,这样的话,就有一百多骑受伤倒地!

    这样的战术,这样的伤亡率,让敌人骑兵有些始料不及,略一犹豫,这速度更加慢了下来,而在此时,变得浑不怕死的费扬塔珲已经重新整队冲了过来!

    扑的一声是敌人的大马士革弯刀击打在费扬塔珲那件锁棉甲身上传出的声音,结果是,在战马上劈砍,力道要远小于在地上,锁棉甲除了这一声便没有其他的效果了。

    大马士革弯刀之所有有名,一个就是它完全是由木炭炼成的,刀具的硬度极高(含碳量极高),加上他们不知从那里学来的(笔者揣测是不是来自怛逻斯之战后被俘的唐军士兵)用各种油脂淬火的技术,让刀具的韧度也极佳,但大夏国对于用木炭、煤炭炼铁的利弊早已经烂熟于心,对于碳含量的操作早已经标准化,加上机器大规模制作,远不是眼下诸国所能比拟。

    刚才敌人那一刀斩在费扬塔珲的胸前,费扬塔珲浑然不觉,他在策马奔驰时,手中一米长、略带弧形,带有护手装置的骑刀向后扬着,此时正好划在敌人的脖子上,战马高速奔驰带来的动能,加上大夏国机器出产的碳含量正好的骑刀的质量,敌骑一脸络腮胡子的头颅连带着本来与身上衣服连在一起的罩帽一起飞出去了。

    看起来厚实、漂亮、泛着幽蓝光泽的大马士革弯刀也掉落在地。

    “叮!”

    这是大马士革弯刀砍在费扬塔珲左臂挂着的小盾上发出的声音。

    当费扬塔珲第一刀就将一颗大号的头颅切掉后,隐藏在心中那满满的野性陡然全部爆发出来了,整个人也进入到了一个疯狂的状态,面对这样的敌人,对面的阿拉伯骑兵没有理由不害怕,但费扬塔珲在突进时也不是傻乎乎往里冲,由于带着面罩铁盔的存在,他可以用右手的骑刀、头盔(低头闪避)、左手小盾来进行遮护。

    说到这左臂小盾,这种专门用于猛虎骑的武器到了此时也有了改进。

    时间来到1657年秋季时,大夏国对于锰的运用已经达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平,以往的青铜盾已经改成了锰铜,由于锰的密度小于铜,做成小盾后既轻便,防护能力还上了一个新台阶,与以往一样,这种小盾是攻防两用,小盾的正中还有一根长约二十公分的尖刺。

    刚才这声音是敌骑的大马士革弯刀击打在小盾上传出的声音,这一次费扬塔珲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冲,而这名敌人则被后面赶上来的瀚海军猛虎骑一刀切中腰部,这名猛虎骑切中敌人后并没有逗留,而是继续向前冲,而这名敌骑半个腰部已经被锋利的骑刀切掉了。

    当第五名猛虎骑冲过来时,强忍住剧痛兀自骑在马上的这名敌骑才从马上倒了下来,倒下时,腹部的脏器、肠子等物触目惊心。

    一往无前,不执著于彻底杀死一名敌人,这便是瀚海军骑兵独一无二的战术,这种骑兵若是放在像使马索伦人这种天生带着野性的将领手里,效能将会达到最大,而费扬塔珲正是这一战术的完美体现者,这也是为什么在瀚海军骑兵中,出彩的最终还是像朱克图、阿林阿、查克丹这样的人,而不是从小习练枪法的林茂春等人。

    半个小时瞬间而过。

    北非大地,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在有人烟的附近更是如此,平常走路都会激起烟尘,何况是两支骑兵在缠斗?当费扬塔珲与塔扎城的骑兵打成一团时,场中几乎被弥漫的灰尘覆盖了,让后阵双方的步军都看不清场中的形势。

    但半个小时过去后,从阿特拉斯山上突然出来了一阵大风。

    大风过后,河清海晏。

    场中几乎看不到阿拉伯骑兵了,清一色的瀚海军猛虎骑!

    此时,费扬塔珲的热血逐渐冷却下来,依着他刚才的性子,那是要一鼓作气突入敌人步军大营继续大杀一通的,不过在大风过后,敌人步军大营寨墙后面露出来黑乎乎的大团身影以及长枪枪尖在眼光下反射着摄人的光芒提醒了他。

    该收场了。

    费扬塔珲将战马的缰绳往后一拉,同其他战马一样,几乎清一色暗红色战马(多年以后,红色与黑色战马成了尼堪的偏爱,长期让这两种战马杂交之后,暗红色战马逐渐处于主流位置,在常年处于冬季的漠北来说,暗红色终究让人有些暖意)前蹄高高举起,大声嘶鸣一声。

    费扬塔珲带着部队撤回到了阿林阿大营。

    而在刚才,正在大营正中央瞭望台上观战的阿林阿此时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此子终究不是一个浑人”

    歼灭敌人骑兵后,阿林阿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他还要等待博敦旅的消息。

    而在此时,博敦终于知道了阿林阿的策略大为奏效了,眼下,就需要他赶紧绕到塔扎城后面,切断敌人的后路了。

    望着一侧那光秃秃的荒山,博敦还在想着:“以塔扎城的坚固,就算敌人出城后不敌大将军,依然可以全部收缩到城堡里固守待援,这里既然是摩洛哥战略重镇,平时贮存的粮食恐怕也不少,还跨着一条河流,也没有缺水之虞”

    “若是我带着大军绕到塔扎城的后面,就算能困住城里的军民,但对于陛下的大局,也就是一战彻底立威的大计来说恐怕还不够,听说这摩洛哥的人口比西班牙还多,又控制着南面大量的黑人,若是不能对他进行重大打击,区区两万人对他们来说威慑还不够”

    又想到:“穆莱家族的老巢萨菲城距离此地也就是两百多里,若是能奇袭拿下此城倒是能起到立威的作用,穆莱家族中,拉希德一家独大,哈兰、马赫纳兹蛰伏在侧,若是拉希德不在了,哈兰、马赫纳兹绝对会谁也不服谁,肯定会大打出手,届时……”

    “不过那菲斯城既然是穆莱家族的老巢,肯定是防护森严的大城,没那么容易拿下的”

第八十六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8)

    就在博敦踌躇不决时,菲斯城西侧,四大王城之一的梅内克斯,以前的王宫里,有两人正在小声说话。

    这两人都是三十岁左右模样,都是满脸的络腮胡子,不过一位是黄褐色的胡子,一位则是灰黑色的,正在一间雾气蒸腾的小型浴室里说话。

    那位身形瘦长的叫哈兰,正是梅内克斯城的城主,穆莱家族排名第二的哈兰。

    而那位有着黄褐色胡子的人却是以前我等在巴西见过的葡萄牙驻巴西海军将领亨利.维塞乌九世。

    时下在摩洛哥境内都流传着总部在拉巴特的马赫纳兹与葡萄牙人暗地里有往来,没想到菲斯城之侧的梅内克斯王城的哈兰也与葡萄牙人交好。

    亨利眼下是葡萄牙驻丹吉尔总督,一位有着偌大领土的巴西总督辖区海军中将被调到了区区丹吉尔担任总督,虽然名义上提高了一级,但两者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说明了一件事。

    在大夏国介入北非后,葡萄牙人也并不是没有想法,眼下,强大的奥斯曼帝国领土不是像他这样的国度可以轻易招惹的,由于占据了南非,毛里塔尼亚以下也成了荷兰人心中的“禁脔”。

    于是,与欧洲近在咫尺的摩洛哥便成了葡萄牙人想极力抓住的地方。

    在原本的历史上,在阿拉维王朝取代萨阿德王朝后,先后两任国王都不错,加上国内是北非一带少有的能同时出产煤铁铜铅、粮食、橄榄油、葡萄酒、粮食的地方,还控制着更南面部分黑人国家,摩洛哥至少还能保持独立姿态一百多年,直到欧洲彻底进入工业时代这一均衡态势才会打破。

    这样的地方,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都是眼热得很,摩洛哥在大西洋一侧的港口多半都遭到过上述三国或明或暗的袭击。

    眼下摩洛哥四分五裂的状态还有几年就要结束了,那时,拉希德会首先击败自己的兄弟们和侄子们,然后围攻马拉喀什,最终一统摩洛哥,虽然依旧不是欧洲人的对手,但此时的欧洲人也不是一条心,这就让他阿拉维王朝能左右逢源。

    不过眼下又有了新的变化。

    大夏国这支到处乱飞的蝴蝶来了,他扇起的翅膀已经让原本的历史面目大变,如今他来到了这里,自然也不会有例外。

    于是,原本对于摩洛哥之地,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三者的平衡被打破了,已经与大夏国结成联盟的葡萄牙人肯定不会闲着。

    作为已经占据偌大巴西的王国,葡萄牙人对于如何殖民一地那是驾轻就熟,那就是拉一派打一派,这样的手段,在荷兰人、西班牙人那里也是屡见不鲜,阿兹特克帝国、印加帝国就是被西班牙人这样攻下来的,荷兰人在东印度群岛也是屡试不爽。

    拉一派打一派,得逞后再消灭先前拉拢的那一排,没有无耻,只有更无耻,才是欧洲殖民者的发展之道,唯一之道,没有之一。

    对于摩洛哥,葡萄牙人也是这样想的,原本他们是准备大力拉拢马赫纳兹的,不过在做过几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工作之后,马赫纳兹依旧没有答复。

    于是亨利就亲自出马了。

    他也不得不出马,他若是想在距离葡萄牙本土不远的地方占据一大块地盘担任总督,而不是仅仅占有丹吉尔区区之地,就需要主动出击,就像他的祖先一样。

    这是亨利来到梅内克斯的第三日,前两日,两人都是在洗浴、按摩、饮酒、睡觉的循环中渡过的,这一次,亨利给哈兰带来了上好的火枪三百杆,真正的“弗朗机”(大明传说中的法兰克,实际上是葡萄牙,显示了大明对外面世界的一无所知和混乱)炮三十门以及大量的火药。

    他这么做也是投其所好。

    在眼下摩洛哥的地盘里,也就是拉希德和伊斯玛仪的领地里有煤铁资源,哈兰、马赫纳兹的地盘却没有,这也是拉希德能最终一统摩洛哥的最主要原因,什么大伊玛目、圣地之主都是扯淡。

    故此,拉希德能够利用摩洛哥自身的煤铁资源制作火枪,哈兰与马赫纳兹却不行,于是哈兰与马赫纳兹只能寻求外援,荷兰人、葡萄牙人便是他们的“交好”对象。

    什么,近两百年来,葡萄牙、荷兰人在摩洛哥大西洋先烧杀劫掠不止,还焚毁了不少城堡?

    那自然是真的,但不过与王位比较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这三日,领地夹在马赫纳兹与拉希德之间,平日里也异常沉稳的哈兰与马赫纳兹一样,没有给亨利任何答复,不过却一直陪着他,陪着他洗浴、按摩、饮酒、xxx,几日下来,两人都是乐此不疲,到眼下终于有些筋疲力尽。

    两人坐在浴池的两端,都只露出头部,蒙蒙雾气中,双眼都闭着。

    虽然都游闲地地躺着,但两人的心境却差不多。

    都是忧急如焚。

    对于亨利来说,若是在大夏国强势介入,且对于摩洛哥领土并没有更多觊觎的情形下自己还不能打下一片天地,维塞乌家族的声望在伊比利亚半岛可算是一落千丈了,已经在马赫纳兹那里碰壁了,哈兰就必须抓住哈兰,但眼下的他似乎并在不着急。

    哈兰真实的内心却是一片忧急。

    拉希德、伊斯玛仪是一母同胞,母亲也是来自阿拉维人,马赫纳兹的父亲是拉希德的嫡亲兄长,就是自己的母亲却来自毛里塔尼亚的柏柏尔人,虽然都是阿拉伯人,但其中的差距却是显而易见的。

    阿拉维人,那是穆莱家族的根本所在啊。

    按照此时阿拉伯部族的传统,第一等的部族自然是绿洲以务农、经商为主的部族,次一等的才是半牧半农的类似于柏柏尔人那种部族,最后一等才是纯粹游牧的像贝都因人这样的部族,当然了,表面上不会说出来,实际上却分出了伯仲。

    故此,若是按照常理,就算今后穆莱家族一统摩洛哥,也轮不到他哈兰,而同样按照传统,虽然都是圣裔后人,但一旦某个部族掌握了大权,绝对是会对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亲属斩尽杀绝的。

    想想大食王国哈里发继位战的血性你就会明白了。

    要避免这一点,就只能先发制人,将他人斩尽杀绝。

    虽然残酷,但现实就是如此,历史上的拉希德、伊斯玛仪先后上台后,哈兰、马赫纳兹的家族完全湮没于史籍,其下场可想而知。

    但哈兰平时就很谨慎,不可能被区区三百杆火枪就打动了。

    何况,哈兰的领地虽然说基本上被夹在中间,但他在大西洋沿岸还是有一处港口的。

    拉巴特北面的利奥特港,也就是后世的盖尼特拉港,就是哈兰唯一一处海港。

    亨利,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半晌,还是亨利先开口了。

    “城主,菲斯城还有多少军队,多少给养”

    哈兰猛地睁开了眼睛,其实,他刚才也正在盘算这件事,这一次,他没有回避,而是老老实实答道:“在四大王城里,我的梅内克斯最大,方圆五十里,拉巴特、马拉喀什次之,方圆四十里,菲斯城最次,方圆三十余里,但其内城方圆四里,城墙高达三丈,都是用阿特拉斯山打制整齐的条石垒成,异常坚固”

    “我穆莱家族来自阿拉维部,阿拉维的青壮士兵几乎都在菲斯城,总数在五千上下,步军约莫三千,完全按照耶尼切里规制打造,骑兵两千,重骑、轻骑各半,还有来自马里的黑奴兵三千,这些黑奴兵都是从全国的黑奴兵中精挑细选的,以这些黑奴兵为主镇守外城,两千骑兵镇守内城,三千耶尼切里驻扎在内外城之间,一般情形下,我真不知道如何能攻破菲斯城”

    “城里还有来自大马士革、埃及、北非不满奥斯曼人的天方教信徒上万,他们都是可以在拉希德号召下随时投入圣战的,加上城中的其他居民,还能动员起一万人,这便是接近三万人的军力”

    “三万人,对于马赫纳兹与我来说,几乎是不可挑战的存在”

    “哦?这是为何,城主的梅内克斯城比菲斯城还大啊”

    “呵呵,在拉巴特、梅内克斯以及全国一些大的城镇,都有收容的来自奥斯曼境内的信徒,这些人是拉希德故意安置在城里的,为的就是监视我等,他们只听从拉希德、伊斯玛仪两人,若是我等冒然出击,他们在城里就会闹事……”

    “这么说,城主就不能轻易出动了?”

    哈兰脸山似乎变了一下。

    “那也不能一概而论,你是知道的,我天方教里又分出一些派别,在不满奥斯曼人治理而逃到我国的,自然也有许多派别,不瞒你说,为了应对拉希德,逃到梅内克斯的大多是另一派……”

    “那拉希德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自然有的,不过这些人一开始进来时,并没有立即说明自己是哪一派,何况这些人大多是从海上来的,而经过利奥特港进来的我自然会加以挑选”

    亨利的眼睛一亮,一连几日疲惫的脸上也泛起了光彩。

    “最近一段时间可有大的活动?”

    “自然是有的,再过几日,便是圣裔的祭日,菲斯城是圣裔陵寝所在,所有的教徒都要去朝觐……,你的意思是?”

    亨利露出了微笑,“我亲爱的城主,圣裔的名声固然重要,但身家性命更是重要,若是性命都没了,后世史书上都没了哈兰这一姓名,伟大的主又怎能眷顾他的子孙?哦,对了圣裔的陵寝在内城还是外城?”

    “在内城,那座最大的天方寺里,它大约有三十米高,是城中最高的建筑,大厅里,每次可容纳千人聚集”

    “哦?”

第八十七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9)

    博敦出发了。

    他想通了,他手下还有一百侦骑,就算碰到了敌人的密探,他还可以遮蔽,

    拼死追上去还是能做到尽可能的强遮蔽的,而敌人若是没有骑马的密探,他们的速度也不一定能超过自己。

    于是,他选择了一条离塔扎城最近的山谷向西行军,并采取了一百侦骑在最前面,一个团的步军以急行军的速度作为先锋,剩下两个团以正常行军速度跟在后面的方式。

    一路无事,在离开原地约莫三十里地后,他们从塔扎河北面一个山谷南下了,先前那个团一气抵达了塔扎河,此时的塔扎河由于大部分流经荒芜的山中,河水时隐时现,有水的地方也很浅,该团干脆连夜渡过了塔扎河来到了南岸!

    与博敦料想的不错,以前摩洛哥人在塔扎城驻下重兵后,并没有一味死守城堡,而是在周围设置了不少哨所,他们的哨所一早便发现了博敦大军,但由于不知晓博敦他们的目的,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等到博敦旅第一团渡过塔扎河来到那条塔扎城通往菲斯城的大道上后,他们才醒悟过来,但此时已经晚了,第一团选择了一处宽阔的连着大道的山坳处,并在敌军抵达之前用草袋子装填土石打下了营垒!

    次日,黎明前,第二团、第三团全部抵达了!

    此时,博敦在河对岸只留下一个营,剩余的八个营全部来到了大道、山坳一侧!

    山坳附近的密探此时已经将消息传递到了塔扎城,但此时塔扎城外奥马尔的大军已经跟城外阿林阿的李乘风的步军旅接战了,根本无暇顾及到城西,而城北的五百骑兵几乎丧失殆尽,也无力前来攻打,得知绕到城后的瀚海军有三千之数后,城中的守军便更加不敢出动了——南北两城加起来只有两千之数,何敢出动去攻打西面的敌人?

    于是他们将这个消息通知了菲斯城的拉希德。

    先不说拉希德,当博敦出动后,阿林阿立即对围着自己的三座敌营进行了攻打!

    前面说过,一个完整的瀚海军步军旅有三千五百人,其中有一个五百人的炮兵团,内有尼布楚青铜炮四十门,到了此时,每门火炮还是有十人伺候,多出来的一百人伺候着四十门小炮,每两人伺候一门。

    当然了,有了尼布楚青铜炮,就有了马车,炮兵团携带的小炮就不止这些,但在有着完整步军旅的大营里,能够设置的也就是四十门青铜炮、四十门小炮了,设置大营时也考虑到了青铜炮散弹的覆盖范围。

    一门青铜炮可以装填一包含有着两百粒寻常火铳三钱重铅弹的铅子,射出后,可形成四十米的冲击扇面,若是换成一百粒六钱重的铅弹,扇面就会少一些,大约三十米,再换成五十粒的一两二的铅弹,扇形面积则会收缩到二十米。

    若是按照三十米的扇面,十门青铜炮就是三百米,小炮的扇面大约是十米,十门就是一百米,加起来就是四百米。

    四百米,这就是瀚海军一个步军旅设置营垒一边的常规长度,四周加起来就是一千六百米,里面的面积就是十六万平方米,扎下三百个瀚海军特殊的、每个帐篷可供一个班的士兵就寝的军用帐篷后(15平方米),场地还空阔的很,完全可以用来训练、机动。

    此时,按照时下摩洛哥人的理解,距离敌人还有一千米远的地方,不是火炮能够打到的地方,故此他们从东、西、南三面合围时,距离阿林阿大营都只有大约两里远。

    就在博敦出发一日今后,阿林阿大营三面对着敌营的青铜炮打响了,自然,两里的距离,只能发射实心弹,但对于固定目标,射程有四里的青铜炮准确度高的吓人,在调好角度的情形下,炮弹射中摩洛哥人同样用草袋子装填土石垒成的营垒时,弹道还几乎是平直的!

    没多时,对着瀚海军大营那一侧的敌营营墙几乎都垮塌了!

    与此同时,部分火炮的实心弹也通过弧形弹道射到了大营里面!

    奥马尔坐不住了。

    当瀚海军发射火炮时,为了吸引敌人前来攻打己方营寨,每一侧只安排了三门火炮,在四百米的距离上只发射三门火炮,从对面的角度来看,就是很稀薄了,此时,己方营墙虽然部分垮塌了,但在三门火炮弹道之间依然完好无损,自然,也可以从那里出来攻打敌人。

    由于瀚海军骑兵虽然获胜了,但数量并不多,奥马尔这次一下出动了六千人!

    每一面都是两千人!一千五百黑奴长枪兵,加上五百火枪兵,还是老套路,为了防备敌骑的突然出现,还是用长枪兵将火枪兵包在里面。

    每一座营垒还有一千人镇守,这样的安排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是万无一失。

    在奥马尔的大营里,此时也竖起了一座用木头建起来的瞭望台,瞭望台高约九米,等到六千人出动后,奥马尔正带着少数人站在瞭望台上观战。

    奥马尔大营的面积与瀚海军差不多,但他们不像瀚海军拥有那么多的帐篷,眼下的天气还比较舒适,除了火枪手拥有帐篷,那些黑奴兵只能就只能席地而卧了,于是,他们营垒里面还是保持了长枪兵在外,火枪兵在内的格局,作为统领,奥马尔手下还有几十骑,那不是用来作战的,而是逃跑用的。

    按照此时摩洛哥人的战法,拼死挂掉一些黑人,在抵近敌营时,通过里面火枪手的掩护,身材高大的黑人在长枪的遮护下,还是能轻易夺下一段矮墙,并突入墙内的。

    因为在奥马尔的观望中,敌人除了火枪、火炮以及少量骑兵,便没有更多的武器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突击到矮墙前面,用黑人长枪手的剽悍拿下一段矮墙,然后以此为依托往里面打,还是有可能击破敌营的。

    他当然知道,敌人火炮之间肯定还会有火枪的击打,不过这种损失已经被他计算在内了。

    与欧洲人不同,在尼日尔、马里、毛里塔尼亚,他摩洛哥有大量的黑奴可以得到,而不需要像欧洲人那样需要花大价钱购买,弄到黑奴后,他们只需要花费少量代价让他们吃饱饭就行了,若是在军中待上几年不死,还有可能赐给女奴成家,这样他们就更有可能舍生忘死。

    敌人从三面围了上来,三面都是以黑奴打头,一千五百黑奴凑在一起,那景象还是很壮观的,黑压压的一大片,那压迫感也是很强烈的,为了“避开”敌人的炮火,大队又分成了两部分,都在他们认为很安全的地带快速行走着。

    一千米的距离,倏忽可至。

    为了对敌人形成致命的打击,以及让他们不能轻易退回去,李乘风一直忍着,当地人距离大营还有两百米的时候他才下令将剩余的火炮全部露了出来!

    这下不仅正在急速奔跑着的敌人惊呆了,在远处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的奥马尔也惊呆了,但为时已晚。

    几乎在同时,三个方向三十门青铜炮全部轰响了!

    青铜炮散弹的射程是四百米,在两百米的距离上杀伤力最大!

    “咚咚……”

    “呜……”

    到了此时,奥马尔顾不了这许多了,大营里也敲响了继续进军的鼓声、号声,那些突前的黑人在内圈的火枪手的压制下也只得继续向前走,他们也没有法子,若是就此往后跑,别说女奴了,若是能活着下来,今后能不能吃饱饭还是一个问题。

    何况,刚才敌人火炮齐响的声势惊人,多半是所有的火炮一起轰响了,按照此时摩洛哥人的见识,重新装填一门火炮最少需要五分钟,五分钟,足够他们跑到矮墙前面了。

    他们想的不错,在他们快速奔跑下,矮墙距离他们只有十米了!

    “轰……”

    所有的小炮轰响了!

    瀚海军的短管小炮平时能够装填三斤重的实心弹,也能装填一包包含七十五粒二钱重小铅弹的散弹。

    与此同时,矮墙后面又抛过来大批的手榴弹!

    “轰……”

    来自正对面、上空,人群中,到处轰响的爆炸声让突进到矮墙前面的敌人彻底胆寒了,此时,什么吃不饱饭、娶不到女奴的**都让位于苟活的渴望,前面在两轮火炮打击下残存的黑奴全部转身向后跑了!

    黑奴一跑,就将里面的阿拉伯火枪手露了出来。

    此时,瀚海军青铜炮已经装填好了,阿拉伯火枪手跑不跑都无关紧要了。

    “轰……”

    又是一大阵令人胆寒的轰鸣声!

    随即而来,呛人的硝烟尚未散去,矮墙后面的瀚海军火枪手开始射击了!

    等残存的阿拉伯火枪手、黑奴长枪兵退到青铜炮散弹射程四百米以外时又损失了一拨,就在刚才这几轮青铜炮、小炮、手榴弹、火枪的轮番打击下,三面围过来的六千人至少损失了一半,其中的大部分实际上并未死去,而是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着——被细小的铅子击中后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死,但铅子在身体里到处窜动形成的创伤让他们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而被手榴弹残片形成的伤势更是如此,与铅子相比,它们更不能杀死敌人,但让敌人立时丧失战斗力还是可以的。

    没多时,硝烟散尽了,残余的敌人也退到了大营里,敌我大营之间,靠近瀚海军大营这一侧的地面上响起了一大阵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轰……”

    此时,青铜炮再次装填好了,新一轮实弹射击开始了。

    这头一发炮弹便直接命中了奥马尔大营正中的瞭望台!

    以前说过,在四里的距离上,打击固定目标时,瀚海军青铜炮的命中率高的吓人,打击大约两里半的瞭望台简直是手到擒来。

    奥马尔当场阵亡!

    阿林阿此时也在紧张地思索着,半晌终于下达了新的命令。

    “继续轰击敌人矮墙,当矮墙垮掉之后步军全体出动,主动攻击敌人大营!”

    而已经歇息了一阵子的费扬塔珲又带着骑兵出动了,他们冲向了靠近塔扎城的那一侧,准备驱赶可能退入城中的敌人。

    一切都很顺利,由于奥马尔的突然阵亡,敌人一下陷入到群龙无首的境地,在死守大营以及退入城中之间犹豫起来,这一犹豫便给费扬塔珲的骑兵占据退往城中的道路创造了机会!

第八十八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10)

    “一切都脱离了正轨”

    菲斯城,城中最大的天方寺中,大伊玛目拉希德引领城中贵族做完最后一次

    礼拜之后便挥挥手让其他人赶紧离开了,这让那些一直对他尊崇有加的大小贵族有些愕然。

    刚才在做礼拜时,拉希德就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当空旷的教堂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时,跪坐在大厅正中的他赶紧回想起近五年的种种事情起来。

    “原萨阿德王国控制的领土,除了可恶的欧洲人占据的休达、丹吉尔,几乎都在阿拉伯人的手中,真主至大,都完好无损,而欧洲人,在阿拉维人建立新国度之后,将他们驱逐出去也是可以预料的事”

    “于是只剩下哈兰、马赫纳兹、加伊兰、阿巴斯四人,哈兰貌似忠厚,实则奸诈,此人一直假装臣服于我,若是没有给他重大教训,他是不会真心臣服圣裔的”

    “加伊兰不足为虑,让他在丹吉尔与休达之间立足,那是为了平衡欧洲人的势力,我让伊斯玛仪牢牢守住丹吉尔与休达之间的南界,就是为了让他去不断袭扰直布罗陀海峡以及休达、丹吉尔城里的葡萄牙人”

    “没想到可恶的葡萄牙人引入了大夏人!那大夏人来自东方大草原,一旦引入,岂能善罢甘休?从此我摩洛哥将无宁日!”

    “果不出我之所料,伊斯玛仪这厮竟然败于大西洋之手,还被大夏人俘虏!这下可好,我的位置本是要传给他的,因为天可怜见,我年长的儿子都先我而去,剩下的儿子、孙子都年幼的很,如今倒好,圣地将要落到何人手里?”

    “马赫纳兹,那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哈兰?那是一个脱离了圣裔掌控的奸邪,若是伊斯玛仪还在该有多好,实在不行,只好从我众多幼子里寻找一位,可若是那样的话,国家将陷入妇人之手!”

    “阿巴斯不足为虑,但若是穆莱家族有丝毫示弱的迹象,国内的民众就会像飞蛾一样扑向他,国内局势顿时扭转,故此,我,穆莱家族新一代族长绝对不能退却!”

    “嘎吱……”

    拉希德正恶狠狠地想着,寺庙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拉希德眉头一皱,如今在这内城,这座没有他的许可别人不可能进来的大庙里,只有一人可以随意出入。

    寺庙的主持,他大儿子的岳父阿米尔。

    在一般情况下,就连阿米尔也是不能随便来到此地的,特别是在他拉希德在的情况下,嗯,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城主”

    阿米尔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清亮,令人十分舒服,拉希德原本皱着的眉头立即松弛下来了,阿米尔的声音就像他最钟爱的卡农琴单弦弹拨时发出的声音。

    “什么事”

    “有两件事情”

    “说”

    “一个是再过十日就是我国信徒往菲斯城朝圣的事情,如今主要城池朝圣的名单已经报上来了……”

    “念”

    “是的,城主。跟往年差不多,梅克内斯一万人,拉巴特、马拉喀什各五千人,您看……”

    拉希德闭着眼睛想了一下,“今年不同往年,海盗还在围困萨菲城,大夏人还在乌季达祸乱,让他们的人数都减半吧”

    “是,城主。还有,塔扎城那边传来消息,情况很不理想”

    “哦?难道奥马尔如此无能,竟将塔扎城丢失了?”

    拉希德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的精光一闪而没,让阿米尔不敢直视。

    “没有”,阿米尔心理一凛,“敌人非常狡猾,竟让一支军队绕到塔扎城后面驻扎下来了,并占住了菲斯城与塔扎城之间的大道,如今,我军若是有援军的话,便只能翻山越岭了,否则就只能击破拦在路上之敌”

    “哦?”,这下拉希德放心了,只要塔扎城还在摩洛哥人手里就好,敌人想要围住此城让他自行崩溃完全做不到,城里储存有能满足一万士兵一年的粮食,就算让奥马尔加进去,节约一点的话,用上一年也无问题,何况拉赫曼和萨勒曼还在外围,若是他们得知了,从外面进行反包围,敌人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拉赫曼和萨勒曼,他问道:“拉赫曼他们还没有新的消息?”

    “没有,城主,拉赫曼有七千骑,去攻打只有三四千人的纳祖尔,就算不敌,他们都是骑兵,从容撤到塔扎城还是做得到的,萨勒曼就更是如此,一旦不敌,退入大沙漠就是,大夏人肯定不敢轻易进入大沙漠”

    “嗯”,拉希德彻底放松下来,对于大夏人,在他的心目中,不过是有些火器的游牧部落罢了,虽然战力强横,但也并不可怕。

    “派出菲斯城的圣徒,前往塔扎城以西围剿拦路的敌人”

    所谓菲斯城的圣徒,那是拉希德招募的强烈倾心于圣裔之后穆莱家族的、来自北非、西亚诸国的信徒,由于对菲斯城的圣人异常崇拜,被穆莱家族称为“圣徒”,是拉希德最为依赖的一支力量。

    在眼下的菲斯城,三千耶尼切里以及两千西帕希须臾不可轻动,三千黑奴要守卫外城,也不可擅离,城中的青壮需要动员,能够动得了的就是那一万户圣徒了。

    而阿米尔就是了这一万圣徒的领袖。

    “你亲自带队,事成之后,我会将萨利赫纳入继承者序列”

    阿米尔眼睛一亮,内心不禁有些狂喜。

    所谓萨利赫,实际上就是拉希德早丧长子的独子,也就是他的长孙,原本他在百年之后将会将城主、大伊玛目之位传给伊斯玛仪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城堡了,但随着伊斯玛仪的被俘,拉希德健在的所有幼子、幼孙都重新进入到继承者序列,拉希德既然这样说,萨利赫的顺位肯定在前面。

    当日,菲斯城中响起了召集圣徒的钟声。

    次日一早,阿米尔一身黑袍,带着上万都穿着黑袍的圣徒往东边去了,这一次,他们的口号倒是没有丝毫错误。

    “对异教徒的圣战”

    一万骑兵,所有的马匹都是圣徒自带的,一色的黑袍顶上,在额头附近勒着一圈黑白相间的带子,每人身上也只有一把弯刀,战马以多以暗色调为主,远远看去,通往塔扎城的大道上好像一道黑色的洪流。

    圣徒一个个面色阴沉,连同他们的战马也很少发出声音,上万的骑兵,黑色洪流,静默的迹象,席卷的灰尘,让人不寒而栗。

    拉希德在天方寺的顶楼上目睹了他们的远去。

    “圣徒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看着那条沉默的可怕的黑色河流,拉希德不禁点了点头,在拦路的敌人没有被消灭之前,阿米尔是不会回来的,这一点他很放心,这些圣徒虽然战斗技巧很是可疑,但你绝对不可以怀疑他们从容赴死的决心。

    菲斯城距离塔扎城不过两百里,骑兵半日就到了,抵达博敦的营地后,阿米尔立即将万骑分成了两队,一队约莫三千骑越过塔扎河去攻击博敦留在北岸一个营的驻地,剩余的七千骑则围住了拦在大路上的博敦本部。

    进攻开始了,在探知敌人并没有那骇人的大炮后,南北两路的骑兵都发动了进攻!

    由于看到敌人的矮墙不过一米多,战马若是速度快的话还能一跃而过,故此,这第一拨进攻阿米尔依旧安排了战马,他自然知晓敌人在营垒里肯定有火枪、小炮等,但只要头先抵达矮墙的圣徒们的遗体积累到一定高度,就会在阵地前垒成一个斜坡,那时候,已经上天堂,正在享受奶与蜜的圣徒们会自愿让后来者踏上他们的遗体去进攻异教徒。

    与阿米尔想象的差不多,在抵近矮墙约莫二十米时,矮墙附近的火炮声突然轰响了,此时,侥幸躲过火炮攻击的战马就寥寥无几了,但这些零零星星的圣徒们依旧视而不见,继续策动战马朝矮墙冲过来,此时,有着线膛枪的瀚海军火枪手自然不会客气,为了尽快命中目标,他们也大多瞄准了战马,故此,当这一波防御结束后,从二十米开始一直到矮墙前铺满了战马和圣徒们的尸体。

    但圣徒们的进攻依旧在进行。

    由于前面众多尸体的阻碍,这一次进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倒让瀚海军的炮手好整以暇地跟着放慢了施放火炮的速度。

    到了此时,瀚海军的小炮也变成后装的了,但是加农炮还是前装的,以眼下大夏国密封的水平,还做不到让加农炮在后装的情况下还能在四里外精准射中目标以及保持以前的威力。

    而小炮本就是用来在近距离阻隔敌人的,射程与以前还是一样,不过效能减弱些罢了。

    在后装的情况下,无论是火炮还是火枪的装填都很快,于是,当夜幕降临后,圣徒们前赴后继的进攻终于停歇了,这让大营里的博敦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么不怕死的队伍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而由于大路正面的宽度不大,黑衣人一次能投入的兵力也不多,按照他们这样的打法,就是打上十日也还有余力!

    怎么办?

    十日,正是一个瀚海军步军旅的弹药基数,这次为了长途跋涉绕到塔扎城的后面,博敦也就是带了十日的弹药!

    一连几日,圣徒们都不顾阵地前满地的尸体以及开始腐烂的恶臭继续前赴后继地进攻矮墙,终于到了第五日,或许是良心发现,抑或是阿米尔觉得将圣徒们的遗体随意丢弃在野外不妥,在一个夜晚安排人将尸体拖了回去,这一幕博敦并没有阻止——这几日的恶臭已经让他有些茶饭不思了。

    但可恶的黑衣人只带走了骑兵的尸体,战马的尸体依旧在大路上摆着。

    最后博敦无奈,只得也在一个夜晚用携带的火油将这些马尸点着了。

    尸臭加上燃烧的味道很快传到了塔扎城。

第八十九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尾声)(上)

    拉赫曼离开了。

    有些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他在纳祖尔损失了约莫千骑,最终不得不离开了,他知道,以敌人的火力以

    及依托港口的优势,就算再打上一个月,他也是一无所获。

    自从摩洛哥穆莱家族强势崛起,国内的人心就有些惶惶了,当穆莱家族控制国内绝大部分地盘后,以前共同敌对萨阿德家族的局面又变成了穆莱家族内部的斗争。

    这样一来,除了家族牢牢掌控的阿特拉斯山以西的地带,以东、以南部分荒漠地带,诸如乌季达这样的地方就纯属鸡肋了,一来这些地方本就人烟稀少,还都是游牧部落的牧场,在萨阿德家族刚刚兴起时,还在乌季达地区种植了一些粮食,到了这个时候早就荒芜了。

    塔扎城,就是摩洛哥王国核心地带与边缘地带的分界线。

    何况,摩洛哥境内的阿拉伯部族非常之多,除了萨阿德、阿拉维、贝都因、柏柏尔,尚有众多部族,对于乌季达地区的部族,不用说是处于最低序列的。

    于是,拉赫曼在恼怒之下,对纳祖尔周边的游牧部落展开了劫掠,杀光他们的男丁,抢劫他们的女人和孩童、牲畜,对于跟着他过来打仗的贝都因、柏柏尔人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

    与阿林阿盘算的不同,打仗到了这个地步,拉赫曼也意识到敌人实在太过强大了,在听说乌季达地区还有一支大夏国皇帝陛下直属的精锐骑兵,还有大量的火器后,他立即意识到战力远逊于自己的萨勒曼肯定不是对手,此时不是败退到大沙漠里,便是被敌人歼灭了。

    故此,他根本就没有去乌季达地区劫掠的心思,而是一边劫掠纳祖尔到塔扎城之间的牧民,一边退向塔扎城——对于他来说,他是塞夫劳城城主,被穆莱家族调遣虽然也是应有之意,但并不是被穆莱家族手拿把捏的,回到塞夫劳后,他还是一方霸主,在穆莱家族分裂之下更是如此。

    但他的六千大军抵达乌季达山谷西段附近时,化妆成游牧部族骑兵的穆占侦骑得知了这个消息,由于拉赫曼的速度实在太慢,穆占的两千七百精骑已经在此地“埋伏了”接近一周的时间了。

    幸亏拉赫曼对周边部族进行了无差别的劫掠,让已经行踪暴露的穆占旅埋伏在这里的消息没有一人报到拉赫曼那里去。

    拉赫曼放纵手下对部族进行劫掠,但也不是完全放任,他们基本上是早上出发,晚上日落时分必须回来的,到了乌季达山口附近时,由于顾忌到瀚海军,他们草草劫掠了三日后便出发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没有劫掠,而是押着大批的女人、孩童、牲畜沿着大道朝塔扎城进军。

    这日,一个风沙漫天的下午。

    在这样的天气就要显示出阿拉伯人连着头罩的长袍的方便了,加上一块蒙着口鼻的棉布帕子,只露出眼睛在外面,脖子也被一块棉布扎得紧紧的,当漫天黄褐色的风沙席卷过来后,拉赫曼的手下都是完好无损。

    到了此地后,距离塔扎城只有三十里了!

    眼下,令拉赫曼意外的是,他出来已经差不多十日了,塔扎城的守军竟然一个讯息也没有给他报上来,故此,阿林阿大军围住塔扎城,之后又分出一支骑兵、一支步军出去他都不知晓,还以为塔扎城依旧安然无恙。

    事实上,在那场奥马尔主动进攻阿林阿大营的战斗中,奥马尔的一万大军在一日的战斗中几乎被全歼,奥马尔当场被青铜炮射出的十二斤炮弹轰成了两段,他手下的三千阿拉伯火枪兵损失了大约两千人,剩下的一千人跑到了周围的山上,而原本的黑奴兵有三千人在进攻阿林阿大营时被咆哮的散弹打死,还有四千人主动成了俘虏——当他们看到黄色皮肤的大夏人时,心中是这么想的,“这些人的皮肤终究比阿拉伯人浅一些”。

    一个滑稽但又直指人心的想法。

    阿林阿预料中的七千黑奴只收获了四千,但也相当不错了,按照英国人的价格,这些黑奴加起来就值四十万英镑!

    当然了,大夏人是不会这样使用黑奴的。

    在另一端,孙秀澜以蒸汽机作为诱惑,大破萨勒曼的部族骑兵,最终除了少数人逃到了沙漠中,大部被歼,约莫千骑成了俘虏,而萨勒曼,这位塔哈拉城城主当场战死。

    这也是孙秀澜故意干的,作为塔哈拉城城主,萨勒曼也只是势力相对最大的一股,还有势力第二大、第三大的那一股,穆占了解详情后,当即采取了任用势力最大的第三股,让他们斩杀了俘虏中依附于萨勒曼以及势力第二大的骑兵,于是,这实力第三大的头目自然就成了新的塔哈拉城城主——前提是大夏国的支持。

    能从塔哈拉城能娶十个老婆的将领变成能娶五十个老婆(包含萨勒曼、势力第二大的)的城主,那可比上天堂还强,故此,那名在塔哈拉排名第三的将领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孙秀澜留下几百骑看守俘虏,在那名将领的带领了横穿了大沙漠,来到了拉赫曼的后面!

    而此时,正在乌季达山谷西端埋伏的穆占也出来了!

    他的骑兵旅很快就粘上了拉赫曼的后卫部队!

    得知自己身后追来了一支“强大的”骑兵后,拉赫曼一开始还为自己的大军终于在野外找到了敌人的“主力”高兴,但到了此时,他的“部队”已经急剧膨胀到上万人,对于兄弟们这几日不辞辛苦得来的女人、孩童、牲畜,他不可能弃之不理,于是,他只得安排两千人看守俘虏,自己带着四千骑迎了上去。

    在靠近时间的山口的荒漠里,一场东西方骑兵大战开始了。

    这场战斗双方都是有利有弊,对于拉赫曼来说,对于此地地形、气候的熟悉自然是最大的优势,但对于穆占来说,此时已经来到深秋的凉爽然让他的骑兵全幅披挂起来后浑没了以前炎热天气下的烦闷。

    一方是只有少数甲胄,但战马对地理、气候异常熟悉,一方则是武装到了牙齿,但并不能长时间披挂,在一般情况下只能主动出击,主动掌控战局的瀚海军骑兵!

    双方一开始就是倾力攻击!

    穆占以九百飞龙骑突前,两侧各是九百猛虎骑,以正品字形、锐不可当之势从阿拉伯骑兵里松散的阵型里插了进去!

    那边厢,已经突入到这里的孙秀澜神武军直接对上了看守俘虏的两千阿拉伯骑兵。

    没有意外,在神武军的打击下,这两千阿拉伯骑兵很快就溃不成军。

    这一日,在大风沙的肆虐下,穆占、孙秀澜大破拉赫曼骑兵,最终拉赫曼只带着少数人逃入到了北边的阿特拉斯山中,但塔哈拉城排名第三的骑兵将领是不会放过他的,否则他的城主位子也不会顺利实现,穆占、孙秀澜合计之后,将部分俘虏骑兵给了他,让他去追杀拉赫曼。

    而在塔扎城以西,那处被博敦截断了大路的地方,圣战者们已经像飞蛾扑火般狂攻五日了,每一日,他们都会损失上千的人马。

    这一日,双方都有些忐忑了,圣战者的首领阿米尔自然是为自己手下消耗如此之快感到痛心,虽然他们是为了“某某至大”上了天堂,去享受那葡萄干和奶与蜜去了,但这些人毕竟平时以他马首是瞻,就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才让他阿米尔家族在穆莱家族控制的摩洛哥有了一席之地,这么快的消耗,终究对他不利。

    但这些圣战者却不以为意,依旧向阿米尔要求继续进攻。

    阿米尔脸上闪过一丝一闪而没的悲哀,对于他来说,某主当然重要,但是对他这位拉希德长子的岳父来说,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像他这样的地位,不用等到上天堂就可以得到这些,何苦还要寄托于天堂?

    但这些人是他能够在菲斯城立足的根本,全部损失了也不行。

    于是他停歇了两日,这两日,双方都约好了似的,阿米尔派人将尸体拉回来,博敦焚烧战马双方都没有理会。

    第八日,阿米尔正要收拾心情重整旗鼓继续进攻时,却收到了菲斯城传来剧变的消息。

    “主持”

    过来的是一位菲斯城外城阿米尔的亲信,城中唯一一所天方教神学院的学生。

    “昨日,前来朝觐的信徒发生骚乱,以来自梅内克斯的信徒为首在外城大肆烧杀掳掠,如今已经完全占据外城,傍晚时分,梅内克斯城城主哈兰大人带着五千步骑赶到了,他接管了菲斯城外城,并许诺给外城的三千黑奴兵自由,从而完全接管了外城”

    “哈兰击败了驻扎在内外城之间的两千效忠于拉希德大人的骑兵,最后残余骑兵逃入内城,眼下双方都在对峙”

    阿米尔一听此话立即晕倒了,在他到底之前喊了一句。

    “我的家眷!”

    得知哈兰利用朝觐的机会几乎拿下菲斯城后,在拉巴特的马赫纳兹也行动了,他派出了一万精锐去梅内克斯,准备趁着哈兰不在的时候拿下梅内克斯城,但哈兰很显然早就防备着这一点,加上梅内克斯城高大坚固,让马赫纳兹只得望城兴叹。

    而在萨菲城,原本风平浪静的海盗围城战此时突然出现了波澜。

    就在双方对峙了十余日时,已经有一支包含了葡萄牙人、海盗、大夏军的联军大约五千步骑正陆地上开向马拉喀什。

    这支军队出其不意攻下了只是土质城堡、位于萨菲城与马拉喀什之间的舍马耶,攻下舍马耶后,他们就可以与马拉喀什的阿巴斯取得联系了。

    正在马拉喀什城仓皇度日的萨阿德家族最后一任苏丹阿巴斯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以往,他为了麻痹拉希德,只在城里设置了一万常备军,此时赶紧将城里的青壮动员起来,又组织了一万人,并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带兵去配合那支联军。

    短短一个月,摩洛哥境内出现剧变。

    到了此时,什么阿拉维家族、萨阿德家族,对于普通摩洛哥人来说都差不多,无非是谁势力更强大一些罢了。

    在联军以及阿巴斯大军的威慑下,不到一个月,萨菲城-舍马耶-马拉喀什以南的原隶属于摩洛哥的广大地区的大小城主又纷纷倒戈支持阿巴斯。

    这样一来,阿巴斯声势大振,别的不说,重新拥有阿特拉斯山后,他就有了丰富矿石资源,加上阿特拉斯山以东、以南的摩洛哥境内,是其最大游牧部落所在,有了这个游牧部落,就有了大量的骑兵,就有了与阿拉维家族抗衡的实力。

    几乎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摩洛哥境内的政治形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九十章 巴巴里之五:摩洛哥(尾声)(下)

    北非的冬季终于来到了。

    典型的地中海式冬季,温暖湿润,这让已经搬到建好的休达城的大夏国皇帝

    尼堪十分惬意。

    以前,葡萄牙人占据此城时,在城堡的正中间设置有总督府,当然了,这也

    是千百年来欧洲人、阿拉伯人先后居住过的地方,都督、总督、帕夏的名称就像走马灯一样变换个不停。

    总督府是一处有着铁质栅栏、方圆约莫一百亩地的偌大地方,城堡后面设有马场,前面则是种植了阿尔法草和橄榄树的绿地。

    作为总督府重地,无论是欧洲人还是阿拉伯人都将府邸设置得一丝不苟。

    城堡分为三处,中间自然是总督及其家属居住的地方,正中间的的尖顶建筑反复在天主教、天方教的形制中变换,无论如何怎样变换,无非是将顶部的形制重新更换,以及将礼拜堂里的壁画进行更换,剩下的空间都差不多。

    尼堪占据此地后,并没有变换天主教尖顶的风格,只不过将原本的用欧洲橡木制成的瘦骨嶙峋的尖顶刷成了温暖的暗红色,并挂上了大夏国的国旗,那用红色为底,绣着金色图案的大旗。

    尖塔高达三十米,完全是用石灰石、橡木建成的,历经百年也没有丝毫朽坏的迹象。

    作为天主教堂的一部分,这座高达三十米的建筑实际上只有两层,一层就是地面上的部分,另一层则需要经过重重旋转楼梯抵达,他的顶部也有一个巨大的挂钟,当然了,以葡萄牙人的手艺,这座挂钟已经不堪用了,眼下它的指针静静地指着某个时间点,就好像眼下北非的西北角发生沧桑巨变一样。

    新的大钟尼堪已经下令本土重新制作了,要做好并运到这里至少要等到明年年底,只能让这口已经不再走动的老钟继续静静地停在那里。

    在大钟的后面,原本是敲钟人的休息室,被尼堪改成了围廊,一处围绕大钟附近的围廊,围廊宽约一米,来自巴西的苏木制成的围廊颜色与周围浑然一体,由于是城中最高处,站在围廊上可以将整个休达城收入眼底。

    眼下,在由敲钟人休息室改成的会客室里,尼堪正在一边眺望远处地中海幽蓝的海色,纷飞的海鸟,一边品着从葡萄牙人那里得来的上等咖啡,还一边听着王文慧的汇报。

    “陛下,乌季达的粮食已经重新种上了,原本是秋季种上的,在遭到摩洛哥人的破坏后,只得将留出来的口粮再分出一部分继续种上,当时为了抢秋末冬初的雨季,并没有修葺渠道,被摩洛哥人破坏后傅鼎臣干脆让人修建完堰塘、渠道之后在进行种植,这一次还是真正的冬小麦”

    “播下后不久雨势就来了,预计明年五六月份,阳光正盛之时就可以收获了,这里,确实是种植小麦的良好地方”

    “从外喀尔喀带过来的一千户蒙古牧民已经占据了以前阿拉伯牧民的牧场,牲畜都是现成的”

    “被拉赫曼几乎灭了族的乌季达-纳祖尔-塔扎城阿拉伯游牧部落的家眷有一部分配给了瀚海军中尚未婚配的军士、工匠,有一部分配了表现较好的黑奴,经过好几场战事,眼下我军手里已经有黑奴上万”

    “已经挑选出三千最精锐者纳入瀚海军,并配给了同样被阿拉伯人俘虏的黑奴女子,其中的军官配上了阿拉伯女子,其余七千全部转化成了矿工,陛下,您还真看对了,乌季达的煤矿都是上好的无烟煤,不仅品质好,埋藏还很浅,不知这里的人为什么没怎么挖掘……”

    尼堪笑道:“阿拉伯人最有名的铁器就是大马士革弯刀,那是纯粹用木炭经过窑炉粗炼、坩埚精炼得来的,由于含碳量太高,他们又发明了,抑或从大唐怛逻斯俘虏里得来的用混合油淬火的技术,中和了高碳量,这样的兵器极为兼任硬实”

    “想想吧,大唐时代,唐横刀、唐陌刀纵横一时,就是因为掌握了炼钢的秘诀”

    “是的陛下。职部继续说吧,七千黑奴中,有两千在煤场,两千在铁场,有一千在铅场,一千在水泥场,一千在铜场,每一地都有我大夏工部正式工匠指导,并各有几百黑奴兵看守,陛下……”

    “哦?”

    “用黑奴兵看守他们是否不大妥当?”

    “非常妥当,黑人都是来自极为原始的撒哈拉大沙漠,他们根本就没有国家意识,就连部族意识也小的可怜,说起来也就是有些地理意识,既然被弄到了北非能够吃饱饭就不错了,如是还能成家生子就相当不错了,若是能成为大夏人,更是天堂般的存在”

    “是的,在这些日子里,职部也观察到了这一点,他们似乎对于接受大夏国管理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逆来顺受、随遇而安似乎是他们的共性,难怪欧洲人宁愿花大价钱购买黑奴也不愿意役使当地人”

    “在乌季达的水泥厂开起来后,乌季达、纳祖尔的城堡都开始进行建设了,一开始,从各处正在挖矿的黑奴中各抽调了一千人,分别加入到建城大军,眼下两处城堡的城墙部分已经建起来了,但城里还是一片白地,完全建好估计还需要等到明年下半年了”

    “无妨,以我大夏的工艺以及材料整备水平,两年的时间就能建好一座大城,若是放在欧洲抑或北非,最少要五年,听说摩洛哥最大的城市是梅内克斯,是穆莱家族的创始人用两千基督徒、三万黑奴花了十年时间才建好的,光是从阿特拉斯山挑选、整理石头就花了五年时间”

    “是的,陛下,幸亏此地虽然干旱,但冬季却不冷,就算没有城池也能草草居住。另外,乌季达北面靠地中海的专门货运码头也建好了,还修建了一条从乌季达直抵此港的道路,如今上等的无烟煤已经大量储存在休达港了”

    “好了,快说说摩洛哥境内的情况吧”

    “是,陛下。先说菲斯城吧,当得知自己的梅内克斯城堡正面临着马赫纳兹的攻打时,哈兰犹豫了一些日子,最后还是带着兵马离开了菲斯城,不过他离开时将菲斯城外城洗劫一空,倒是不虚此行”

    “于是,菲斯城又回到了拉希德的手里,此人还真是坚韧超绝之人,面临如此大的变故,还镇定自若,他在接收了从塔扎城退回来的五千圣战者后实力总算恢复了一些,由于他依仗的伊斯玛仪被俘,以及国内巨大的变故,他已经向我等屈服了,并同意割让整个包括纳祖尔、乌季达在内的地方给我国”

    “条件是施放伊斯玛仪,并撤出得土安”

    “同意,尽快与之签订条约”

    “陛下,您还是不相信马拉喀什的阿巴斯能成事?”

    “呵呵,阿巴斯所在萨阿德家族区区百年便一蹶不振,何也?不是穆莱家族有何能为,而是萨阿德家族实在太过无能,同时对内压榨过甚,他现在虽然控制了马拉喀什-萨菲城以南的地区,但最终结果如何,朕还真是不太看好”

    “是的,职部也是这么想的,当联军抵近马拉喀什时,按说阿巴斯应该亲自出城劳军才是,他却只是派了一名老臣子,以及少量钱财、粮食,陛下,萨阿德家族虽然只统治摩洛哥百年左右,但他的老巢一直在马拉喀什,肯定聚集了一定的财富,没想到如此小气”

    “当哈兰杀回去后,正在围攻梅内克斯城的马赫纳兹也撤走了,与哈兰一样,马赫纳兹撤走之前将梅内克斯附近劫掠一空,眼下除了马赫纳兹,哈兰、拉希德都是元气大伤,至少五年时间里不会轻举妄动”

    “陛下,那伊斯玛仪?”

    尼堪一时有些犹豫,此人在摩洛哥的历史上还是相当了得的,就这么放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将他交给葡萄牙人,随他们如何处置”

    “对了,祖泽洪带着少量人马占据伊拉克利翁后,城中的天主教徒虽然暂时安定了一阵子,但最近却又喧闹起来”

    “哦?”

    “在我国的调停下,威尼斯人、奥斯曼人签订了和平协议,奥斯曼人的士兵也退了回去,此时城里的威尼斯人、克里特人没了奥斯曼人攻城的压力,而我等又是不信仰任何一种宗教的东方人……”

    “好了,朕知道了,告诉彼等,不愿意在伊拉克利翁城居住的,尽快迁出此城,我国下一批移民就要抵达,他们迁出去后正好给他们腾位置,马上展开登记,限定时间离开,否则我国会以驱赶的方式驱离”

    “陛下,这样一来,就怕威尼斯人、奥斯曼人联合起来……”

    “无妨,眼下整个希腊半岛、巴尔干半岛都在奥斯曼人的手里,整个爱琴海的岛屿也都在奥斯曼人的手里,在这个当口,天主教世界是绝对不可能与我等交恶的,就算有所波折,无非是像法国、荷兰、英国这样在上述地方没有瓜葛的国家使坏罢了,如此一来我国的国策就很明确了……”

    “陛下,让微臣来猜一猜,既然是这样,那就是拉拢同样在地中海有着偌大利益关系的西班牙、葡萄牙以及意大利半岛诸国,反击法国、英国、荷兰诸国喽”

    “差不多,不过这期间又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定”

    “眼下在北欧,我国与普鲁士交好,在未来几十年,一定要在明斯克大公国加大移民力度,争取将其变成了一个以东方人为主的国度,同时大力搜罗欧洲各国深受压迫的所谓异教徒,等过上个百十年,这里必将是欧洲最发达的国度,届时……”

    “陛下!”

    门外响起了勒恩的声音。

    “谁来了?”

    “陛下,是克里米亚总督辖区总督罗继志过来了”

    本卷结束,下一卷《欧亚之战》,主要讲述大夏国与俄罗斯、克里米亚汗国乃至奥斯曼帝国之间的战事,中间穿插明斯克大公国、新成立的包括临潢府、钦察省的现状以及俄罗斯人在萨日德格山以东西伯利亚丛林里的情形。

    这一卷,将彻底奠定天下大势。

    有分教:

    北冰洋,霜狼骑兵疾行;

    额尔齐斯河两岸,血红雪白;

    萨日德格山东西,熊与蜜;

    阿提拉河,黑黑的土地,染红的土壤;

    黑海,大桨帆船的最后演出;

    波罗的海,圣彼得堡与柯尼斯堡,双堡耸峙;

    新加兹尼王朝,再现阿富汗。

第一章 北纬六十六度,东经六十六度(上)

    东兴七年年末。

    大雪,狂风。

    北纬六十六度,东经六十六度,萨日德格山(乌拉尔山)北端的中线位置,萨日德格山到了此处海拔陡然下降,中间还被索伯河一分为二。

    冬日的索伯河冻得结实,在萨日德格山东麓山口位置,河水南岸的缓坡上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城堡。

    她本来的面目肯定不是白色的,而是因为漫长的冰雪季节掩藏了她。

    城堡看得出来是纯粹木制的,方圆约莫十里,一座方圆十里的木质城堡矗立在名不见经传的索伯河南岸,还是人迹罕至的、少数几条穿越萨日德格山的索伯河南岸,令人十分费解。

    此地,每年只有四个月没有冰雪,平均气温零下十度,到了冬季便会骤降到零下三十度左右,最冷的时候甚至达到零下五十度。

    眼下却是零下三十度。

    从索伯河开始,以北的萨日德格山山势明显矮一些,何况到了如此高海拔的地方,几十万年以前冰川的侵蚀、切割,以北的山势变得支离破碎,于是,来自北冰洋冰冷刺骨的寒风便能肆无忌惮的呼啸到这里。

    肆无忌惮的寒风夹杂着凌乱的大朵的雪花,蹂躏着他遇到的一切,石头、泥土、树木、苔藓、动物,无一例外。

    但依然有动物顽强地生活在这里。

    到了冬季,这里便成了驯鹿和灰狼的天堂。

    还有一种专门在黑夜里出现的动物,当地人最为崇拜的黑狼。

    但凡有动物的地方,就有人类的踪影,故此,人类在此修建城堡也不足为奇。

    索伯堡,比历史上要来的早一些,规模也更大一些,一座典型的由不畏惧寒冷的俄罗斯人修建的城堡。

    在这个经纬度,放到另外一个敌对势力那里,完全不会发现这一点,眼下俄罗斯的大敌中,西边的瑞典距他还有四千里,他们既没有动力也没有能力深入到俄罗斯境内如此远的地方。

    再就是南面的大夏了,对了,也不能完全说是南面,因为东面也是大夏国的土地。

    索伯堡的气温是零下二十度,在她附近的山上,海拔约莫四五百米,因为直面寒风,气温便陡降到零下三十度!

    山中间有大小洞口几十处,每一处洞口都躺满了正在冬眠的黑熊。

    在正中间最大的一处洞里,以前的黑熊夫妇却换成了三个人。

    三个披着熊皮的人,洞里还挂着三张熊皮,他们身上的熊皮自然是从其它地方获取的。

    这个洞口位置十分特殊,它的左右上下都是笔直的悬崖,离容易攀爬的地方都有至少三丈远,也不知黑熊是如何爬到这里的,但无论如何,这个山洞已经换了主人。

    三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人。

    不不不,还有一人,却并不惧怕这寒冷似的,正裹着一件熊皮在呼呼大睡。

    四个人,有一人卧倒大睡,两人相背而坐,一人却拿着一支单筒望远镜正在洞口眺望着。

    半晌,那人从洞口撤到了洞里。

    那人回到洞里后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那正在呼呼大睡的人,然后笑道:“这个张七,还是汉人,来到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竟然比我等出自林中之人还抗冻,真是难得”

    时值黄昏,天色很快就要黯淡下来,在这靠近北极圈的地方,在冬日,白昼极其短暂,倏忽即过。

    此人竟然说着汉话,在这萨日德格山的北端,周围几千里都是俄罗斯人以及臣服于俄罗斯人的地方,竟然还有汉人!

    山洞很暗,瞧不清几人的脸色,不过当夜幕完全降临后,一小堆篝火终于烧起来了。

    说来也很奇怪,没有生火时,那名叫做张七的汉子倒是睡得很香,火堆点起来后那汉子居然醒过来了。

    正是大家伙熟悉的张七,那名出自山东的榆园贼,大夏国有名的灰衣卫行动组的佼佼者,现年四十岁。

    前面说过,张七是灰衣卫里少有的武艺高强者,以前,他能开三石的大弓,擅使两米长的大刀,腰间的口袋里还装着飞石,他扔石子的功夫据说已经与传说中的没羽箭张清有些接近了。

    当然了,深入到敌境如此渺远之地,张七若是还是挂着他那张三石力的大弓,两米长的大刀肯定行不通。

    幸好居住在附近的萨莫耶德人(居住在乌拉尔山北端的涅涅茨人、科米人、沃古尔人和奥斯加克人等的统称)也有击杀驼鹿和黑熊的大弓,但最大的也只有一石力,张七无法,只得用一小袋食盐、一把小刀从他们那里换来了一张这样的弓。

    萨摩耶德弓,弓身是用榉树混合鹿角制成,弓弦则是用驯鹿的鹿筋混合榉树皮制成,经过他们特殊的鞣制方法后,在这零下几十度的地方依然能够使用,倒是让张七十分好奇。

    自从俄罗斯人崛起于萨日德格地区后,他们源自蒙古人以及突厥人的长约两尺的带着弧形的短刀也传到了这里,于是,这四人每人身上都带着这样一把刀。

    除此之外,用于生火的俄罗斯产的火镰、火石、火绒自然也携带着。

    每人一张一石力的大弓,一把短刀,张七还有一袋石子,就是这几人的全部武器,当然了,每人一副萨摩耶德式的雪橇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的装扮,是此地胆子大的萨摩耶德“勇士”常见的装扮,就是俄罗斯人见到了也不会起疑心,因为在在萨莫耶德人中,有一部分的长相跟东方人相差无几。

    刚才那个拿着望远镜张望的人却是以前我等熟悉的安巴,那位在辽东战役中几乎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灰衣卫费尽心思从沈阳弄来了满清的一份名单,后来在拿下北京城后又娶了大明末代公主长平公主的那人。

    时光荏苒,以前二十出头的安巴已经三十四岁了,他还是大夏国设在安西大都护府灰衣卫的最高头目,挂着少将军衔。

    能让以前的北京城相当于九门提督的安巴亲身来到俄罗斯腹地进行侦查,肯定是有地位更高的人来到了安西。

    是的,目下大夏国灰衣卫序列中地位最高的噶里过来了,正在坐镇临潢府指挥大小事宜。

    噶里是三年前过来的,中土的事情基本上扔给了以前大明锦衣卫千户欧阳炯,他能这么做,还带上了同为索伦人的安巴,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除开安巴、张七,雅库特人库楚克的儿子库玛、噶里的儿子席特库也在此中,这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明显是跟着来历练的。

    安巴出自乌兰乌德索伦三部之一的纳哈塔部,库玛出自雅库茨克,席特库出自北山野人,都是极能抗冻之人,晚上也只能在生了火后才能睡下,没想到一个来自山东菏泽的张七竟比他们还能抗冻。

    四人中,自然以安巴为首,张七不懂索伦语,也不懂萨莫耶德语,只能装扮一个哑巴跟着安巴。

    除此之外,安巴、库玛的长相有些类似于同样讲着萨莫耶德语的涅涅茨人,而张七、席特库就明显就是在鄂毕河流域依旧有分布的埃文基人了。

    在北京当了几年官后,安巴还是回到了灰衣卫的行列,不久便携带长平公主来到安西,并在定远城安了家。

    寒冷,极度令人眩晕的寒冷最终才是他所喜欢的,而席特库、库玛作为林中人的第二代,实际上已经熟悉了城中的生活,来到这极北之地,也是想让他们重温祖先的景象。

    而作为汉人的张七却纯粹是因为喜欢这份工作。

    那种常年在外漂着,无拘无束,只是在汇报时才回去的日子,作为灰衣卫行动组职位最高的几人之一,他去过以前大明境内几乎每一个身份,也到过日本、朝鲜,西域之地也去过,就是没有去过西伯利亚北境之地,得知有这么一个任务后赶紧主动报名过来了。

    对于张七的加入,安巴自然巴不得。

    四人中,论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经验最丰富,自然非张七莫属。

    黑夜中,离索伯堡还有五里地的山上,火光又被洞口遮掩了,站在山下的人根本看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用说武力之外的索伯堡了,但如果是在白天,安巴可不敢大大咧咧生火——虽然火光能被洞口遮住,但上空的黑烟终究掩饰不住。

    幸亏这里到了冬季白天异常短促,大部分时间是黑夜。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安巴他们寻找的光明又是什么?

    “噼噼啪啪”

    被火狐尿浸湿过的木柴燃烧时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让众人陡然警惕起来,张七却笑道:“这么寒冷的地方,老毛子们晚上肯定不会过来,如今都窝在木屋里猫冬呢,这里是黑熊的地盘,附近的突然对黑熊异常崇敬,在冬日里是不会打扰他们的,故此,在一般情况下这附近四五里地除了在黑夜里逡巡的黑狼便别无他物了”

    老毛子,原本是大夏国皇帝尼堪对俄罗斯人的专用称呼,之后便传遍整个国境。

    众人都点点头,是的,在这高寒地带,除了常见的灰狼,在黑夜里还有一种专门以驯鹿为食的黑狼,该种狼群浑身漆黑,极擅长在黑夜里捕猎,是当地人最为崇拜的动物之一。

    黑狼的皮毛也异常珍贵,听说在俄罗斯人那里,几与火狐皮相差无几,基于此,萨日德格山北段的黑狼也在日趋减少。

    “嗷……”

    正说着,外面就传出了一阵独特的狼嚎声,这种狼嚎声迥异于其它狼群,这种声音倒是接近于猫科动物,低沉的吼声宣示了他硕大的体型。

    张七一个箭步便来到了洞口,只见在洞口下方约莫几十米的地方,一盏盏小灯笼正在晃来晃去。

    若是在往日,在大夏国境内,最喜捕猎的张七肯定会大开杀戒的,但眼下的他却在洞口只露出了半张脸。

    他一边盯着山下,一边却仔细嗅着周围的味道。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生起火堆后并没有烤肉吃,而是烤着从俄罗斯人那里得到的长长的、坚硬的、黑色的面包,为的就是不让对气味高度敏感的动物找到他们。

    “难道是……”

    他将一张脸完全探了出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夜是一个星空异常灿烂的夜晚,但在这样的夜晚也无法看清烟尘,但烟尘的味道……

    “不好,赶紧熄火!”

第二章 北纬六十六度,东经六十六度(中)

    在离山洞约莫三里地的地方,有十余人正盯着这处山洞。

    他们的装束与安巴他们迥异。

    一身的呢绒大衣,大衣外面罩着翻毛大衣,看那皮色,应该是驯鹿皮的,长筒皮靴,都背着火枪,高筒呢绒帽子,腰间挂着闪亮的恰西克马刀。

    当中一位年约三十岁,也端着一支望远镜在查看,半晌,他有些叹气地放下了望远镜。

    “虽然有些怀疑,但依旧什么也没有”

    德米特里,眼下俄罗斯人西伯利亚总督府仅次于总督尼康,陆军总管萨尔蒂科夫的三号人物哈巴罗夫的长子,今年三十岁,与他的父亲一样,也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渔猎民。

    到了到了眼下这个时分,原本“渔猎民”这个中性的称呼已经有所特指了。

    在以前的西伯利亚,在俄罗斯人眼里,渔猎民是来自像莫斯科这样的大城市、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亚的罪犯的代称。

    在莫斯科尚未成为大公国之前,整个东斯拉夫国民又被分为罗斯农户、罗斯猎人、罗斯牧民三种,而渔猎民基本上都是罗斯猎人的后代。

    比起农户、牧人,他们更加耐寒,在森林里以打猎、采集为生,打猎就不用说了,采集的重点却是蜂蜜,而他们在这方面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则是黑熊,最终,渔猎民们还是占了上风,凡是有渔猎民的地方肯定不在黑熊的领地范围里。

    孤独、阴冷、凶悍,三日不吃不喝也能捕获一头黑熊者,他们才是真正的渔猎民。

    到了沙皇阿列克谢时代,大量渔猎民已经走出森林,有的成了工匠,有的成了农户,有的成了牧人,但依旧有少量在森林深处生活,依旧过着传统的渔猎生活。

    他们大多数生活在与萨莫耶德人相邻的密林里,与那些土人相比,他们既拥有土人们所熟知的一切森林知识,还拥有土人们没有的武器,自然也处于碾压状态。

    他们就是大明初期的建州女真人。

    到了十七世纪中期后,屡遭大夏国打击的俄罗斯痛定思痛,放弃了以前将进城的渔猎民捕获然后流放到西伯利亚的做法,而是将他们编入了正轨的军队,一种到了眼下几乎可以与射击兵、哥萨克并驾齐驱的军种,一种可以在高寒地带、森林、苔原纵横自如的军种。

    而祖先来自于渔猎民的哈巴罗夫自然成了他们最想追随的对象。

    眼下,在整个西伯利亚,大约有三万这样的渔猎民,其中能够随时投入战斗的大约有一万人,这些人都被编入到了掌控着塔拉城以北、叶尼塞河以东广袤地区的哈巴罗夫的麾下。

    自从参与东欧战事后,以阿西诺为中心的哈巴罗夫督军辖区的军力已经膨胀到一个让大夏人不安的程度,但真实情况大夏人仍不太清楚,这也是安巴亲自带队来到索伯堡的重要原因。

    但渔猎民只是其中之一。

    自从大夏国拿下萨马拉河以南的地方后,俄罗斯人加大了向西伯利亚移民的力度,其中正常的农户、牧户都是经过彼尔姆大大方方迁徙的,但军队却肯定不是从那里通过的。

    萨日德格山南北蔓延几千里,适宜人类翻越的山口众多,就算是情报系统高度成熟的大夏人也不可能探查每一处山口。

    但这些年来,他们终于摸清楚了一件事。

    在广袤的萨日德格山,除了彼尔姆附近,虽然山口众多,但最适应大量人口穿越的也就是两个地方。

    一个是中部索希瓦河附近的山口,另一个就是北部索伯河附近的山口了。

    前不久,安巴等已经弄清楚了正规军队,也就是以前的射击兵、哥萨克骑兵都是通过索希瓦河附近的山口过来的,也大致弄清楚了他们能通过那处山口一次性弄过来射击兵和哥萨克骑兵的数量,因为他们在索希瓦河山口附近也建了一座城堡,城堡的规模基本就决定了一次性迁徙正规军的规模。

    依着时下俄罗斯人的能力,也就是在一个夏季从索希瓦山口将大约一个师的军力运到西伯利亚,五年过去之后,他们至少往西伯利亚输送了五个师的兵力!

    但索伯河山口是用来做什么的?

    当安巴等人抵达此处后,正值冬季,但索伯堡里的房屋顶上却烟尘滚滚,明显是有人居住的,还是有大量的人居住的,但一连几日,他们并未见到哪怕一个人走出城堡,全部窝在里面猫冬,这让他们无法判断里面究竟有多少人,虽然城堡规模与索希瓦堡差不多,但在没有见到具体人群之前,安巴并不敢轻易下结论。

    虽然很少有人外出,但并不代表完全没人外出。

    德米特里他们就是这些能正常外出的人。

    他们是渔猎民里面的正规军、佼佼者,类似于以前萨尔蒂科夫掌管的情报系统,但在西伯利亚却有后来居上迹象、依旧保持着渔猎民称呼的正规军,一支只属于哈巴罗夫的正规军。

    这才是西伯利亚俄罗斯人最大的秘密。

    这些渔猎民就是在严酷的冬季进行迁移的,还是举家迁移的,他们以驯鹿拉着的爬犁为交通工具,每家两副爬犁,来到索伯堡后将会等待进一步的分配。

    在索伯堡这样的地方,周围五里地的土人全部被驱逐出去了,按照德米特里的想法应该不会再有人存在才是,没想到在今天白天他在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下见到了那处山洞。

    作为一个优秀的渔猎民后代,德米特里一开始对那处山洞并没有产生兴趣,那里是黑熊的巢穴这是他所知晓的,但渔猎民并未在那里捕猎过黑熊,因为这些黑熊是附近一个萨摩耶德部落的图腾,屡次败于大夏国之手,国力大为损耗之后,俄罗斯人也对国内那些土人部落的态度好转起来。

    但他带着人在白日偶然路过那处山洞下面时他嗅到了某种味道,一种不仔细分辨完全不会察觉的炭烤面包的味道。

    那种味道,对于灰衣卫来说,完全若有若无,何况山洞离山脚还有几百米,按照他们的经验是完全没可能被发现的,但对于德米特里这种父亲既是渔猎民又是优秀的农民、面包师的人来说,还是捕捉到了。

    当然了,这种若有若无的味道虽然捕捉到了,但具体在那里却无从知晓,它可能存在于这处方圆十几里大山的任何一处,不过德米特里自有办法。

    黄昏时分,他放出了渔猎民最喜欢训练的萨摩耶德犬,不是那种后世憨态可掬的萨摩耶德犬,而是当地人用来拉爬犁、打猎的萨摩耶德犬。

    他一次性放出了五条萨摩耶德犬,终于在日落时分锁定那处山洞下面。

    不过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索尔伯,萨莫耶德语“熊之民”,生活在索伯河以及索伯堡山口附近的部众就叫索尔伯,那片山洞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圣山一般的存在。

    萨摩耶德犬的叫声也吸引了他们,本来他们以为是可恶的俄罗斯人准备打扰正在冬眠的黑熊,故此他们也鼓起勇气凑了十几个人青壮汉子过来了。

    怀着对圣山的崇敬,他们在离山洞那处崖壁下面还有两里路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在那处崖壁的正对面还有一个小山包,小山包后面正待着德米特里一行人。

    到了这个时分,萨莫耶德人也从俄罗斯人那里学会了不光是食用肉食和浆果,而是隔三差五来一顿面包,当然了,他们并不会烤制面包,而是用手里的动物皮毛同索伯堡的俄罗斯人换的。

    索尔伯人如今外出很远的地方时,也有相当一部分携带了俄罗斯人烤制的那种又粗又长又硬的黑面包,需要进食的时候便切下一段,生起火堆略烤一下就行了,还是比肉食方便一些。

    索伯堡往东径直行走大约七十里就是有名的鄂毕河,鄂毕河经过漫长、曲折的流淌后从这里就要折向东边了,他的归宿是喀拉海,真正的黑海,萨莫耶德人心中的圣海。

    鄂毕河抵达此处时,主干流河面平均宽度在六里以上,若是算上千百年来由于河水泛滥形成的几乎数不清的支流,两侧的沼泽地平均宽度则在三十里以上。

    这才是貂儿、水鸟、火狐、白狐的天堂,索尔伯人住在山口,不是因为山口地理位置优越,而是打不过占据鄂毕河下游的土人,不过在俄罗斯统治这片土地后,周围几百里的土人都可以在这片土地捕猎,前提是要拿出收获的一成向他们缴纳赋税就行了。

    这样的情形,对于以前占据鄂毕河河口附近地带的强大土人部落来说自然不太理想,但对于像索尔伯这种小部落来说就太理想了,于是他们会一年四季在鄂毕河沼泽地捕猎,特别是在隆冬来临之前一定要在那里好好捕猎一番,以便用手中的皮子、肉食向俄罗斯人换取面包、食盐、用具等。

    当然了,能够前往鄂毕河捕猎的人自然也是族里的勇士,因为虽然俄罗斯人定下了规矩,但如果土人之间由于纷争而杀死对方,俄罗斯人也不会抓人,只不过狠狠地罚一笔款,也就是大量的皮子,然后到俄罗斯人聚集的地方做苦役几个月而已。

    恰巧的是,这几个索尔伯人刚从鄂毕河回来不久,索尔伯人一到冬季,身上的衣服直到春季才会换下来,自然也有残留的面包屑味道。

    德米特里的萨摩耶德犬立即扑向了那几个索尔伯人。

    “难道是这样?”

    小山包后面,德米特里放下了望远镜,这几个索尔伯人前往鄂毕河沼泽地捕猎的事他自然知道,而他们手中的面包还是从索伯堡购买的——当然了,他们不能进到堡内,只能在外面临时支起的摊铺购买。

    德米特里略微有些失望,但仔细想想也是,山上那些高出,还是背阴处,寒冷无比,也只有皮厚肉多的熊类在那上面冬眠。

    人类?想想都不可能。

    那几只萨摩耶德犬扑到索尔伯人面前时立即怂了,哼哼唧唧摇起了尾巴,千百年来萨莫耶德人从血脉上对它们的压制可不是盖的,在俄罗斯人统治这片土地以前,他们可是真正的茹毛饮血者,食物缺乏的时候,萨摩耶德犬也在他们的食谱里。

    索尔伯人略微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这几只萨摩耶德犬是俄罗斯人豢养的,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萨摩耶德犬的叫声将这片土地上真正的幽灵——黑狼吸引过来了。

    若是在春夏季节,黑狼的捕猎范围肯定不会包括这片土地,因为这里是黑熊的领地,但一到漫长的冬季,本来习惯在深夜里出现的黑狼就成了这片寒冷、荒芜、大风肆虐的土地的王者。

    黑狼体型比一般的西伯利亚灰狼大一些,它们的族群一般在十只左右,这几日由于驯鹿、驼鹿都不见了踪影,黑狼首领正在考虑要不要迁徙——对于它们来说,要不迁徙到空旷没有遮蔽的鄂毕河流域,要不长途跋涉迁徙到萨日德格山脉中段,眼下突然出现了几只萨摩耶德犬,这对它们来说是一顿难得的大餐。

    与午夜幽灵黑狼相比,萨摩耶德犬无论体型还是凶猛程度都差的太远。

    夜色的雪地上响起了萨摩耶德犬的惨叫声。

    德米特里依然不为所动。

    夜色中,对面的崖壁依旧悄然无声,刚才那一闪而没似乎在上面出现过的火花也没了。

    他揉了揉眼睛,从山包后面出现了。

    此时,黑狼们正在大快朵颐,与犬只相比,黑狼们在夜色中熠熠发光的双眼十分醒目,十把火绳枪对准了那些忽闪忽闪的灯笼。

    “砰……”

    火枪声响过之后,除了偶尔发出的狼嚎声,一切又归于平静,狂风重新占据了主导。

    德米特里等人带着死去的黑狼、萨摩耶德犬离开了。

第三章 北纬六十六度,东经六十六度(下)

    崖壁下的动静让山洞里的安巴等人都警觉起来,在洞口探出半张脸的张七目睹了一切,虽然是黑夜,但在夜色里,满天的星斗与地上累累的白雪交相辉映下依旧有着一些光彩,白色的萨摩耶德犬、黢黑的黑狼都依稀可见,安巴等人选择此处山洞时也顾忌到了对面的小山包,故此,当张七探出头观察时并没有使用望远镜,作为一个资深的灰衣卫,这一点警觉还是有的。

    没多久,崖壁下重新又陷入了平静,一种除了风声便没有其它动静的平静。

    “怎么办?”

    安巴直接看向张七,四人中,除了自己和张七,剩下的库马和席特库都是来历练的,虽然已经符合了一个普通灰衣卫的标准,但在远离祖国几千里的异域,像他们这种水准走不到百里就会陷入麻烦。

    夜色完美地掩盖了树枝燃烧形成的烟尘,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光景,虽然火势渐弱,但没有人添加柴禾。

    张七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

    四十岁的他右眼皮在轻微跳动着,这个细节另外三人都瞧见了,三人见到后也是心里一惊,“连经验最丰富的的张七都紧张了,难道还有大事发生?”

    张七确实嗅到了危险,一种直觉,一种遇到强劲对手的直觉。

    但在这山洞里,他没有思索如何应对这种危险,而是想到大夏国的大事。

    “难怪皇帝陛下对这些地方念念不忘,这些地方虽然寒冷,一年之中河流、海洋有半年时间是冻着的,但没有冻着的时候那就是天堂啊,一眼看不到头的茂密森林,几万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数不清的动物,黑黝黝的土地”

    “按照陛下的说法,以前的高车人一开始就是生活在这些地方,之后才慢慢东去、南下,若是放在以前,依照他们的水准确实难以立足,但是对于已经掌握了大规模机器作业的大夏国来说就是一个宝地啊,与叶尼塞河以东相比,以西的地方大多都是平地,可放牧、可耕种,期间有无数条河流哺育完全不用愁……”

    “就算在冬季,若是防寒措施到位,以雪橇、爬犁、冰船开路,加上机器,依旧可以劳作”

    他突然想到了一事,一想到这里,这心里便有了顿悟的感觉,他的后背离开了岩壁,倏地直了起来。

    “在没有机器之前,由于此地太过高寒,人丁太过稀薄,想要彻底控制这个地方,非有几百年不可,以前的北境诸部族倏忽而兴,倏忽而灭,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巩固这块土地,而是为了积蓄力量南下,大夏国掌握了机器的秘诀之后一切都简单了,在寒冷的冬季劳力不便操作的都可以交给机器,再者,黑麦四个月的收获期也保证了可以养活大量的丁口、牲畜”

    “这些土地一旦来到大夏国手里,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拿走了,什么叫稳固,这才叫稳固!”

    安巴还以为他在思索对策,便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半晌,张七睁开了眼睛,不过,他头一句话却与眼下的形势完全不搭干。

    “我等是从叶尼塞河过来的?”

    安巴一愣,“废话,我们一起过来的,你是老灰衣卫了,这就迷糊了?”

    张七不以为意,似乎在回忆一年前的一幕幕。

    “我等是七月份出发的,坐着坚昆城到北冰洋的通勤船,在距离塔兹河最近的地方偷偷下了船,然后一路向西,沿途跨越了塔兹河、普尔河、纳德姆河,最后进入到鄂毕河汇入的地方——鄂毕湾,当时鄂毕湾已经冻得结实了,我等划着雪橇沿着鄂毕河往上游走,抵达此处时正好一年”

    “这一年,我等基本弄清除了俄罗斯人设在三条大河中间的普尔河中游的重镇乌连戈伊的虚实,若是没有亲自来到这里,我还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乌连戈伊,地里有大量的气体从那里冒出来,用火一点就燃,一燃就可以永久烧下去,完全不用管,俄罗斯人居然想到了用铁管将那些可以燃烧的气体引入室内”

    “有了那些似乎永远燃不尽的气体,此地虽然高寒,但至少不用为煤柴操心,这些气体他们用来烧水、煮饭、冶炼矿石均可,还能用来取暖”

    “他们在那里建了一座大城,我等化妆成贩卖皮毛的埃文基人进到了城里,没想到那里竟然是一座军城,在这样的地方,屯着如此多的军人,不用说是对着大夏国来的,若是有战事发生,在乌连戈伊的敌军向东划着雪橇行走约千里即可抵达叶尼塞河,他们在中途设置了三座小城,看来就是用来补给的”

    “但乌连戈伊城的军人都是中转的,于是我等便想到了他们是从何处来的,最后便来到此处,呵呵,都说索伦人不怕冷,没想到吧,轮到不怕冷,恐怕俄罗斯人也不比索伦人差”

    安巴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张七此时说这些做什么,不过他不想打断张七的兴致,便符合道:“是啊,按照情报,在萨日德格山以西,还有一条流往北冰洋的大河,伯朝拉河,他的支流乌萨河就靠近穿越萨日德格山的索伯河,依着他们开发西伯利亚的路子,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一定是在夏季利用船只将军队运到索伯河口,然后乘坐爬犁直抵乌连戈伊,不过他们既然在萨日德格山的中段索希瓦河运输军队,为何还要在此地开辟另外的道路?”

    张七摇摇头,“我等在索希瓦河看的清清楚楚,通过索希瓦河运过来的军人都是一色的呢绒大衣,还有大量的骑兵,但我等到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加上在乌连戈伊看到的,那些人神情剽悍,衣着却五花八门,多半是他们的秘密部队”

    安巴点点头,“现在是年末,连通鄂毕河-纳德姆河-普尔河-塔兹河的连水旱路冻得结实,正是快速使用爬犁和雪橇的时候,若是等到一二月份最冷的时候,积雪深达一米,连驯鹿也无可奈何时就不便了……”

    张七却摇摇头,“他们既然是秘密部队,防卫肯定严密得很,你没听附近的土人说嘛,他们运兵时会提前让土人躲到屋子里,还不准许他们偷看,防卫这样严密,估计周围二三十里地的地方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里”

    剩余三人的眼神都猛地收缩。

    张七深吸了一口气,“赶紧灭掉火堆,再静静等待一个时辰,若是外面依旧没有变化,我等立即下山!”

    库玛、席特库都有些莫名其妙,安巴却只住了他们,低声命令道:“按照张大哥的吩咐立即准备!”

    子时。

    山洞外面的风势似乎小了一些,四人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实际上他们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但有几样东西是不能拉下的。

    噶里儿子席特库毕业于海参崴海军学校,他毕业后并没有去海军,而是来到了灰衣卫,因为他的本事就是观测天象、辨识方位,他有一张当地涅涅茨人制作的弓囊,一种用枞树制作的弓囊,弓囊的外形与涅涅茨人的几乎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另有玄机。

    弓囊比涅涅茨人的长一些,在弓囊的底部装着一套包括钟表、六分仪、指南针、一张用绢布绘成的西西伯利亚地图在内的东西,平常看不出来,但需要使用时则需要按动弓囊某处机关。

    库玛的弓囊也是如此,他倒不是毕业于海军学校的,他出身于雅库茨克霜狼骑兵学校,他的观测天象、辨识方向的知识就是在这一年由席特库教给他的。

    故此,他俩的弓囊虽然与张七、安巴的一模一样,但却沉一些,箭枝也短一些。

    另外,以这四人的身手,沿途也捕获了不少值钱的猎物,比如黑熊、黑狼、火狐、紫貂等,都用同样来自俄罗斯人的油毡布包着,大约有几十斤,都由张七背着,遇到紧急情况时,安巴则会将这些皮子拿出来敷衍。

    席特库是噶里的儿子,他的语言来自北山野人,也就是叶尼塞河以东广袤地区高寒地带埃文基人的语言,他们的语言虽然与尼布楚大草原乌扎部的大致一样,但由于尼布楚大草原历史上深受突厥人、鲜卑人、蒙古人的影响,多少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故此,由席特库出面用正宗的埃文基语来周旋也是应有之意。

    至于安巴,他出自纳哈塔部,纳哈塔,最先在贝加尔湖以西、萨彦岭以北活动,他所在部落的语言与叶尼塞河流域的萨莫耶德人、埃文基人都有交流,故此他的萨莫耶德语最为地道,当然了,最近五十年,由于俄罗斯人的侵入,无论是萨莫耶德语还是埃文基语都有了新的变化,不过这难不倒灰衣卫,因为自从大夏国拿下叶尼塞河以东的领土后,境内也有大量的埃文基人。

    安巴虽然是整个安西大都护府,也就是包括定远省、定方省、斋桑省、临潢省、钦察省(省府奥伦堡,安西大都护府所在)、巴尔喀什省、克里米亚总督辖区灰衣卫的总管,挂着少将军衔,而张七只是一个执行组的中校,不过安巴却对他异常尊重,除了张七一身强悍的功夫,还有他那天生敏感从未出错的直觉。

    谨慎起见,四人又挨到了两点的时候才下山。

    之前,安巴与张七已经商议好了新的埋伏地点。

    在这样的地方,一切只能靠猜测,安巴与张七都猜测索伯堡的敌人肯定会先进入鄂毕河,然后利用冰船运到新的目的地。

    而冰船的起点就在鄂毕河大拐弯处的萨内卡堡。

    他们决定埋伏在萨内卡附近,无论他们是坐冰船去到鄂毕河中游,还是横穿鄂毕河-纳德姆河-普尔河去乌连戈伊都绕不开萨内卡。

    萨内卡,实际上来自索伦语,与石勒喀类似,都是大河湾处的意思。

第四章 东兴八年,元旦

    与他们想象的一样,在德米特里大摇大摆地离开后,他在小山包后还留下了两人。

    由于要盯着四周,这两人自然不能生火取暖,在这天寒地冻的北纬六十六度的夜晚,在寒风的呼啸下,气温很快就下降到零下三十度以下,在如此寒冷的天气,就算他们是不惧寒冷的渔猎民也冻得够呛,他们只熬到了子时左右,过了子时,他们一边埋怨德米特里多事,一边用随身携带的铲子在背风处挖了一个雪窝子——今晚,他们就要在雪窝子里过一宿了。

    作为德米特里的亲信,他们的装备要比刚来的渔猎民强许多。

    衣服方面,里面是一套贴身的加了棉花的棉布衣服,外面是呢绒大衣,最外面则是鹿皮大衣,头上是高筒熊皮帽子,加上围脖、皮手套、里面有着厚厚皮毛的皮靴子,脸上涂着海豹油脂,勉强能在雪窝子里冒着,但在这样的情形下睡觉是不可能的,一旦睡着便是永远,故此,两人只得紧紧靠在一起瑟瑟发抖。

    两点,张七等人出发了,此时,凑近一看就会发现在岩壁附近还有一条大约一尺可以攀援而上的小道,若是没有积雪,平时估计能有两尺,勉强够一头硕大的黑熊上下。

    既然是化妆成当地人,瀚海军特有的带着铁钉的军靴就不能穿了,但当地人既然能在这地带生活上千年,自然也有自保之道。

    一双驯鹿皮制成的靴子,靴底是两层鹿皮,上面绑着几道草绳以防滑倒,每人手上也是鹿皮手套,俄罗斯弯刀都拿在手里当做登山刀使用。

    区区三丈的高度,自然难不倒这四人,没多久,他们就下到了崖壁最下面,此时,由于风声、自身由于寒冷诱发的颤抖,那两名渔猎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按照之前的计划,四人应该从雪地里径直向东,利用雪橇滑到萨内卡附近,离开索伯堡后沿着索伯河一路向东,最多两日也就到了。

    但到了山底后,张七突然又来了直觉。

    他让安巴三人先走。

    “你等先走,我到那小山包后面瞧瞧再说”,他小声说道。

    “不”,安巴却阻止了他,“要走就一起走,趁着敌人没有察觉赶紧走吧”

    张七摇摇头,“黄昏以及夜里的动静十分蹊跷,以在下估摸,多半是烟火或者食物的味道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几日没有下雪,我等虽然小心翼翼,但山洞里的痕迹终究糊弄不过去,别的不说,原本是一个黑熊冬眠的大洞,如今两头熊都不见了,洞里还有除不尽的血迹,这里明显有人,敌人一上来查看便知”

    “但若是小山包后面没有古怪,我等便放心大胆朝前走,若是有古怪,也好提前防备”

    说着他将身上那包皮子递给安巴,“总管,您受累背着吧,此物是我等一路上支应上下不可或缺之物,我只身一人前去探查,就算遭遇意外,我装成一个哑巴,全身又是土人装扮,他们就算有疑心也能对付过去”

    安巴想了想,决定答应他,不过临行前还是叮嘱道:“你懂索伦语,虽与这里零零星星的埃文基人的语言有些不同,但大致相同,俄罗斯人也不可能十分精通这种语言,说不准能够糊弄过去,装哑巴?说得轻巧,哪有一个土人哑巴半夜里还跑出来活动?”

    张七笑道:“你看……”

    安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原来在山脚下还有一头黑狼的尸体,估计是被火枪击中后忍痛跑到此处,最终还是死了。

    张七跑过去用短刀戳了戳那黑狼,见没有动静便将它拎了起来,好家伙,至少有一百多斤,自己扛着这头黑狼去探查山包后面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掩饰。

    黑狼冻得僵硬,张七将它扔到一边,看着安巴等人远去,直到三人消失在远处时,他才扛着黑狼向山包走去。

    山包看着很近,但他要绕到后面,还是踏着厚达两尺的积雪,这时间就慢了下来,等到来到那两个渔猎民藏身的雪窝子时,已经是接近黎明时分了。

    此时,那两个渔猎民已经忍不住了,开始在山包后面生起火来。

    于是,扛着黑狼的张七与那两人相遇了。

    一见到这两人,张七暗自庆幸。

    “若是没有捱到两点出发,没准一早就被这两人发现了,但若是绕到山包后面来,就无法确定敌人是否真正察觉到我等存在,看来敌人已经察觉了,但并不确定,这就好,这就好”

    一刹那,他猛然想到这附近并没有埃文基人,只有萨莫耶德人,埃文基人的身影最近也要到鄂毕河!

    “$§¥※……”

    他朝着那两人嘟囔了几句,然后将背上的黑狼取了下来,并指着黑狼身上的伤口嘟囔着,又不停比划着,意思是,“我是附近的人,是循着气味来到这里,运气真好,捡到了一头黑狼,黑狼的皮子可值钱呢,难道是你们打死的,如果是这样,就还给你们”

    两名渔猎民中的一人身材瘦长,一看就异常精悍,他先是一愣,此时,他的伙伴,另一名渔猎民已经将火铳举了起来。

    瘦长汉子用萨莫耶德语说道:“你叫什么,来自什么村落?怎么这么早来到这里?”

    张七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嘴巴嘟囔着。

    但这就是不熟悉当地语言的劣势了,假若你真是哑巴,你应该用手指着自己来的方向,张七这么一嘟囔,表明他并不是附近的人。

    这一节,经验丰富的张七瞬间也意识到了。

    他非常后悔,自己若是跟着安巴等人一起离去该有多好,敌人若是有心人,无论自己来不来到山包后面都会去山洞查看,届时,山洞里无人,但有烧火的痕迹,肯定有人来过,他们还是会追查下去,但去哪里追查就是一个问题,没准等他们来到鄂毕河他们还没有头绪。

    自己这么一来,反而是画蛇添足。

    “难道自己就要折在这地方?”

    电光火石间,张七立即采取行动了,他将身上的黑狼猛地向那端着火枪的渔猎民砸去!

    与此同时,对面那渔猎民也意识到张七面上神色的不对,几乎在黑狼朝自己砸来的一瞬间扣动了扳机!

    火铳声刺破了相对宁静的黎明,到了此时,任何犹豫都会给小分队带来莫大的伤害,张七闪电般取出了身上的弓箭,并以常人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搭上了三支箭。

    弯弓搭箭的一刹那,张七便意识到一切尽在掌握。

    对面那渔猎民被一百多斤的黑狼砸倒在地,而另一名渔猎民此时也取下了身上背着的火枪!

    但此时他还需要装填,需要点燃火绳,而黑狼砸到的那名渔猎民明显是早已经装填好、并小心翼翼保存着火绳用来警戒的那位。

    “咻咻”

    两声弓弦恢复的脆响过后,这两名渔猎民都捂着脖子倒下了。

    张七看向远处,索伯堡隐隐约约可见,但萨摩耶德犬的叫声以及人声已经传过来了。

    他捡起了渔猎民的单筒望远镜,仔细盘算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此时若是继续向东,朝着安巴等人的方向迈进,肯定会给他们带来隐患,眼下最稳妥的对策就是将这两人的火绳枪、衣服等物拿走,然后掉头向西,越过萨日德格山,然后沿着萨日德格山南下,在离此地大约三千里的地方就是大夏国的边界了,虽然路途遥远,但只要一直贴着山走,自己又是一个人,目标太小,敌人就算有心追捕,还真不一定会得逞。

    这样的话,敌人会一直沿着自己的足迹追查下去,在萨日德格山的另一边,还有大量的巴什基尔人,他们的首领赖吉宁被大夏国放回去后渐渐将部族恢复起来了,按照自己的记忆,赖吉宁应该是值得信赖的。

    在萨日德格山的西麓,除了少数山口,大多数都是巴什基尔人的地盘,应该问题不大!

    狗叫声越来越近了,张七看了一下天色,远处的天空渐渐明朗起来了。

    他猛然想起按照大夏的历法,今年应该是东兴八年一月一日,也就是元旦!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还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张七将那两人的大衣都拔了下来,又将他们身上的一些用具也装到了自己的鹿皮口袋里。

    将一应物品绑在背上后,他滑动了雪橇,沿着山坡向另一侧滑去。

    等德米特里等人赶到这里时,张七已经消失在索伯河西边的尽头了。

    德米特里让人带着猎狗追了下去,自己俯身检查着那两根箭枝,又盯着那头身上有火枪伤口的黑狼看了半天。

    半晌,他才得出一个结论。

    “应该是被我等射中的黑狼将土人吸引到了这里,结果被我的人发现了,此人用黑狼砸向一名渔猎民,按照我的规矩,就算只有两人,其中一人也必须让火枪时刻处于击发状态,被击倒的那名渔猎民正是那人,他的火枪击中了黑狼,但自己也被黑狼砸到”

    “此人用手中的弓箭射中了正在慌乱装填的另一名渔猎民,真是笨蛋啊,人家手中只有弓箭,你完全可以用枪托砸过去啊,但此人明显是一个高手,估计也没给他这个机会,连续两箭全部射中脖子,显示了他箭法的精湛”

    “在索伯堡,有这份实力的多半去过鄂毕河,多半是其中的一位了,不过,此人既然是索伯部的人,说明情况就是了,这两人再是愚陋也不会为了区区一头黑狼而与此人大打出手!”

    德米特里最终还是来到了那处山洞下面,并发现了进入山洞的道路,进到山洞,略作探查后,他就再次明白了一件事。

    “白日里自己的直觉是对的,这里一定藏着人,此人或者几个人杀掉了正在冬眠的黑熊,地上还有血迹,虽然尽力清除了,但味道始终消除不掉,况且在黑暗中也无法照顾到方方面面”

    “索伯部的人都以黑熊、黑狼为图腾,肯定不会前来袭扰黑熊的冬眠,如此说来,就只有东面鄂毕河下游、一直抱怨索伯部猎杀了太多紫貂的涅涅茨人,或者是大山西边目前已经露出对我国不满迹象的巴什基尔人”

    他沿着雪橇印又追查了一番,当他再次得出结论后不禁大吃一惊。

    “肯定是一个人!一个人,竟然孤身来到这里,还藏在黑熊冬眠的山洞里,还在短时间射杀两名经验丰富的渔猎民,这肯定不是愚昧的涅涅茨人能够做到的,他往西边去了,那就是巴什基尔人了!”

    巴什基尔人,在原本的历史上,是人数仅次于喀山鞑靼人的大部落。

    他静静地待在雪地里,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有可能是大夏人!大夏人的核心部族来自贝加尔湖以东地区,那地方的气候与这里差不多,他们的部族里也有来自叶尼塞河流域的,若是好好培训一番的话……”

    “一定要抓到此人,就算到天涯海角一定要抓到!”

第五章 霜狼骑兵(1)

    萨内卡。

    在鄂毕河大拐弯处附近的沼泽地里,安巴、席特库、库玛三人在一处原本是北极狼的巢穴里待了十日。

    北极狼的巢穴位于鄂毕河东岸一处有一百三十八条支流、沙洲组成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沼泽地正中心,若是在春夏季节,这个地方将会出现大量的水獭、水鹿、野鸟、北极狐、野兔,但到了冬季,北极狼也迁徙到有着驯鹿群的泰加林里去了,只留下这处巢穴。

    作为此地最大的掠食动物,北极狼自然占据了一处较高的干燥地方,地上满是厚厚的苔藓,野草、野花夹杂着这近北极地区唯一的灌木品种。

    此地距离鄂毕河主航道有五里路,在大夏国十倍单筒望远镜的观察下,主航道的任何动静都无所遁形。

    十日了,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三人都咽着冷硬的面包,一直没有生火。

    他们的忍耐终于得到了回报。

    第十日中午开始,大量的冰船开始从他们镜头里出现了。

    所谓冰船,此时实际上是在一艘大的平底船下面加了两根类似于冰刀的东西,冰刀的前端向上翘着,这样一来平底船与后世的冰面接触的部分非常小,摩擦力就小,加上湿滑的冰面,用四匹马就能跑的飞快。

    这样的冰船,首先是由大夏国在贝加尔湖以及附近的河流上使用的,而拉动冰船的马匹四蹄也钉上了带着铁钉的马掌,这样的东西不用说很快就传到了凡是在冬季河流结冰很厚的国度,比如俄罗斯、波兰、瑞典、德意志诸国等。

    其中学得最快当属俄罗斯,他们将人员物资运到萨日德格山以东,在春夏季节自然沿着各种水道,到了冬季则是冰船了,在铁路没有发明之前,水路是最经济、最便利的道路。

    “一百艘冰船”

    临近黄昏时分,安巴终于放下了望远镜,因为当最后一艘冰船船首的马灯挂起来后就再没有其它的冰船通过了。

    马灯,俗称气死风灯,也是大夏国的发明,也在此时传到了欧洲。

    “跟大夏国一模一样的马拉冰船,我大夏的冰船已经进入蒸汽时代,但那是在主要河道和湖泊,在大量的支流和山间,马拉冰船依旧是主力,这样的冰船长三十米,宽十米,高三米,分为两层,春夏季节可以装载三百人,到了冬季还可以挤进去更多的人,最多可装载四百人”

    “也就是一百户人家,一百艘大船,那就是一万户,乖乖,想不到俄罗斯也有这样的大手笔,他们是向鄂毕河上游驶去的,若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一批人应该是去以苏古尔特为中心的鄂毕河中游走廊了”

    安巴所说的鄂毕河中游走廊,是指额尔齐斯河汇入鄂毕河的汉特-曼西斯克以东,上游的下瓦尔托夫斯克以西,长约八百里的鄂毕河河谷地带,这一带河谷宽阔,河水深邃,鱼类众多,当大夏人占据西西伯利亚南部草原地带后,俄罗斯人立即将重心从托博尔斯克转移到了这条河谷地带,其中的中心城市就是苏尔古特。

    汉特-曼西斯克—苏尔古特—下瓦尔托夫斯克,就是俄罗斯人在西西伯利亚的轴心,粮仓以及工矿中心。

    很不幸,在大夏人的压迫下,俄罗斯人早几百年将地下的天然气利用起来了,虽然不如乌连戈伊那样便利,但工矿作坊终究是利用起来了,生活用燃料还是以木柴为主。

    安巴放下望远镜后想起了张七。

    张七是在他们完全消失后才绕到山包那里去的,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想要从望远镜里消失,也至少有几里路了,故此,当张七发生意外后,安巴等人已经在十里开外了,他们并没有听到旷野里那火铳声。

    但三日里安巴等人没有等到张七后立即意识到他肯定出现了意外,作为灰衣卫,他们之间肯定有一整套用来联络的手段,但三日没有等到张七就无须再等下去了,于是他们继续向东疾驶,没多时便抵达萨内卡。

    “山包后肯定有古怪,多半是埋伏在那里的老毛子,他们被张七碰到了,一旦碰到,张七若不是被他们俘虏了便是杀了,以张七的手段,他是宁愿自杀也不会落到老毛子手里的,他肯定没有将我等的行踪供出来,否则我等这几日也不会安安稳稳待在此地”

    “但如果张七很快处理了意外,但因为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他若是朝我等的方向奔逃就会将我等暴露,依着他一贯的做法,那肯定是向西去了,按照我等之前定下的多种预案,当遇到危险时,或者被迫分散逃亡时,逃到西边也是预案之一,届时,混入巴什基尔人里,然后慢慢南下,一个月的时间也到钦察省了”

    一想到张七那伟岸的身躯,惊人的身手,安巴觉得他绝对还在人世,肯定正在大山西边向南狂奔。

    “一年多时间过去之后,我等已经将敌人的军力布置情况摸得清清楚楚,是时候回去了,但问题又来了”

    “我等是尾随冰船南下还是横穿纳德姆河-普尔河-塔兹河苔原去叶尼塞河?”

    最终他还是决定小心为上,既然已经得到了情报,眼下第一要务就是将情报安安稳稳送回去。

    若是沿着鄂毕河南下,沿途都是老毛子的据点,路途还长的多,若是径直向东,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到了普尔河后还有大量的埃文基人定居点可以遮掩,路途也只有一千多里。

    于是,他们在夜幕降临后开始向东滑去。

    ……

    泰梅尔半岛,西伯利亚最北之地,大致位于叶尼塞河与勒拿河之间。

    冬季,泰梅尔半岛的苔原世界早就是白茫茫一片。

    零下三十度,虽然抵近北极,又是典型的苔原地带,但泰梅尔半岛的气温却与萨日德格山北端差不多,单论寒冷程度,他还比不上雅库茨克。

    在半岛南端,苔原与针叶林的分界线附近,正行进着一支队伍。

    在极寒之地,也有温带地区没有的好处,由于气温极低,地上厚厚的积雪很快就会冻上,看似有一米厚的积雪,踩上去后能够陷下去的最多只有一尺,在最冷的一二月份恐怕还不到,在这样的雪地里,人类行走依然有些不便,但对于动物来说却形同平常。

    泰梅尔半岛中部,海拔很低,到处是冻得结实的沼泽地和高低起伏的小丘,像这样的地方,作为人类来讲,若人数不多,背着一些食物还是能生存下去的,因为一旁就是泰加林,可以生火,假若纯粹在苔原上,还是在太原深处,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生存下来的希望都不大。

    泰加林里,以及海边,才是生物最多的地方,泰加林里有北极狼、北极狐、驯鹿,海边有北极熊、海象、海豹。

    但作为人类来讲,沿着海边行进实在太过复杂,而穿越泰加林又极为不便,于是在苔原与泰加林的交接处便成了他们的选择。

    这是一支庞大的队伍。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在泰梅尔半岛一次性有这么多人穿行在这里。

    大约有千人左右,一色的服装,大多数人都坐在用雅库特马拉着的爬犁上,少数人骑着一种比雅库特马略大一些的马匹跟在爬犁两侧。

    霜狼骑兵。

    这是大夏国设在雅库茨克、安加拉(后世伊尔库茨克)骑兵学校所出骑兵的正式名称,这个名称一般人想不出来,只有在后世玩过游戏的尼堪知道,自然也是由他命名的。

    这支骑兵队伍在泰梅尔半岛,自然来自雅库茨克,与雅库茨克相比,这里的气温还高一些,这些骑兵自然完全不畏惧寒冷。

    雅库茨克霜狼骑兵团,在雅库茨克那样的地方,本身就人烟稀少,也不大可能训练出太多骑兵,能常年保持着一个团的规模就不错了。

    当然了,在安加拉,还有一个安加拉团,在坚昆城对面的坎斯克,还要一个坎斯克团。

    这三个团加起来才是一个骑兵旅,霜狼骑兵旅。

    是的,雅库茨克旅是从雅库茨克出发的,他们有整整一千人。

    骑兵大多来自雅库特人、埃文基人,他们都穿着两件大衣,里面是呢绒大衣,外面则是一件特殊的大衣式棉甲,像如此寒冷的地方,若还是将冰冷的金属甲面穿在外面,当在极冷的冬日用手一摸,十有**手会粘在甲面上,想要让他们脱离可不容易。

    于是,一种糅合了棉花、蚕丝、铁丝的特殊棉甲就应运而生,他们的表面还是棉布,但里面却别有洞天,穿在呢绒大衣外面后不仅能有效防护砍击,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铅子的射击。

    这样的长款棉甲自然造价不菲,当然了,能够穿这样棉甲的霜狼骑兵也不多。

    头盔也是如此,无非是将铁板包裹在棉甲里面。

    一色的鹿皮手套,鹿皮长靴,作为大大方方的军人,自然不用像张七他们一样遮遮掩掩,大量使用树脂、鱼胶、鹿筋,少量使用沥青提取物制成的鞋底,鞋底还安装着钉套。

    有了这样的棉甲,铜盾就不需要了,但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装填铅弹也十分不便,于是,一种在猛虎骑三连发骑枪的基础上研发出来的五连发骑枪便应运而生。

    无论是三连发还是五连发,都是弗朗机式,也就是装填铅弹、火药的部分可以快速装卸的,这个部分也叫子铳,重达三斤,整杆骑枪重达十二斤,每名霜狼骑兵需要携带两个备用子铳,以及一个若是在主动防御的情形下慢慢装填的弹药袋,这样算起来,与骑枪相关的分量就有二十五斤。

    一把骑刀,一把短刀。

    别小看这把短刀,它倒是典型的阿拉伯式,刀身的弧形向内卷曲,实际上是一把用来战斗、砍树两便的短刀。

    一把军工铲,这把军工铲的主要作用不是挖掘壕沟,而是挖掘积雪,让积雪下面的苔藓、干草露出来,在这极寒之地,若是完全依靠马匹自己翻动积雪去吃下面的苔藓或干草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下面的积雪冻得太严实了。

    马匹方面,战马是用来自亚洲大陆战马中最靠北的乞尔吉斯大马,实际上就是来自坎斯克盆地的大马与最耐寒的雅库特马(它们能抗住雅库茨克零下五十度的极寒)杂交而成,接近二十年控制雅库茨克后,大夏国终于拥有了几千匹这样的杂交大马,既耐极寒,又比雅库特马高大一些,他们的名字就叫泰加马。

    而拉着一个班骑兵爬犁的马匹还是低矮、有着厚厚皮毛的雅库特马,雅库特马能够骑行,但作为战马就太挫了。

    但无论是泰加马还是雅库特马,抑或是蒙古马,都不像在森林部族中普遍使用的驯鹿,它们不挑食,干草、苔藓都冷食用,但驯鹿则是非苔藓不可。

    若是在贝加尔湖一线附近,大夏国每隔一段距离都有据点,那里储藏有牲畜们普遍喜欢的黑麦杆碎料,但在极北之地就不行了,又不能携带大量的碎料、豆料,便只能依靠骑兵们的工兵铲了。

    对于骑兵们来说,他们携带有粮食,加上打猎,倒是比牲畜们便捷得多。

    若是到了海边,他们的食物就更丰富了,届时,大量的海豹、海象可以食用。

    他们的目的地确实是海边。

    叶尼塞湾,叶尼塞河汇入大海的地方。

    抵近叶尼塞湾后,他们会南下大夏国在西伯利亚最北的矿场——纳尔赫特,哪里有西伯利亚最大的铜矿产区,当然了,以大夏国当下的水平,根本不需要在如此寒冷的地方采矿,他们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在尽量靠北的地方聚集人口。

    纳尔赫特,自然也成为了大夏国流放罪犯的上好地方。

第六章 霜狼骑兵(2)

    来自东西伯利亚山地唯一的埃文基部落,杰宾部曾经的少年哈拉达,号称科雷马河雄鹰的岳讬是这支霜狼骑兵的团长。

    跟着义亲王孙德恩在美洲一段时日后,他最终又回到了本土,并成了雅库茨克霜狼骑兵团的团长。

    岳讬,今年二十八岁,就是他娶了来自楚科奇半岛乌厄连的霍尔敦——那个有着神秘预知能力的楚科奇女人。

    与科雷马河流域相比,这里的气温算是差强人意。

    队伍原本一直是沿着哈坦加河向西行走着,如今他们来到了科图伊河与迈梅洽河交汇的地方,这两条河流交汇后,再往东就称呼哈坦加河了。

    是的,哈坦加、科图伊、迈梅洽,都是埃文基语,也就是原始索伦语,每条河流都代表着一个部族。

    事到如今,广袤的中西伯利亚高原、东西伯利亚山地诸多部族绝大部分都从极北之地迁到了更适宜生存的大夏国建造的城堡附近,但依然有少部分人生活在这里,作为霜狼骑兵的成员,也有一部分就是来自这三大部落。

    故此,对于这支霜狼骑兵来说,完全可以不依靠六分仪、指南针、钟表就可以穿行无碍。

    一个团的霜狼骑兵被分成了四个营,每营两百五十人,三个常规作战营,一个预备营,那个预备营实际上是轮换的,在行军时,那个预备营就摇身一变成了后勤辎重营,他们统一管理战马、驮马、爬犁、食物、黑麦秸秆碎料以及粮食,宿营时,他们也是扎营的主力。

    一千人的队伍,就算真正的霜狼来了也白给,但他们走过时,行动迟缓的动物则遭了殃,但这种情形不是常有的,大夏国让他们在极北之地行军,一来是检阅训练成果,一来是向各部族宣示国家的存在,一来是为了将西伯利亚公司绘制的地图再进行修订。

    西伯利亚公司,就是尼堪岳父萨哈连领导的那家公司,他们自从成立来实际上大部分时间处于亏损状态,但大夏国一直勉力让他存在着,就是为了让他们摸清楚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每一寸土地。

    接受整个中、东西伯利亚接近二十年后,大夏国还不敢说自己完全掌握清楚了每一寸土地,但主要的地方肯定是照顾到了。

    岳讬身材中等,但极为健硕,出身于科雷马河的他除了霜狼骑兵的常规配置,还有他从济州岛挑选的一张三石力的大弓,以及精心制作的箭枝,这把大弓和箭枝是济州岛的工匠花了三年时间制成的,一共花了岳讬五百个银币。

    还有一把双手长刀,这倒是大夏国工部军工司的标准产品,专门配给猛虎骑下马时在丛林、山地里步战时的武器,不过时至今日,由于步军已成气候,猛虎骑已经很少有机会在山地、丛林里作战了,已经完全成了平原上的骑兵,故此,像双手长刀这种武器已经逐渐处于被淘汰的边缘。

    但来自蛮荒杰宾部的岳讬却对大弓、长刀情有独钟。

    “我是来自黑水靺鞨以北的夜叉国国王的后裔”

    这是他经常喃喃自语的东西,但时间来到十七世纪后,谁还在乎你是什么国王的后裔,还是一个脱妥妥的蛮荒之国国王后裔?

    到了两条河流的交汇处后,队伍准备在这里歇息一阵。

    白茫茫的大地上,几百个帐篷很快搭建好了,帐篷区周围也打了一圈刚刚从泰加林里砍下的松树栅栏,一个营的骑兵会通宵值守,等到第二日时,这个营就可以坐在爬犁上睡觉。

    这里才是高寒寂寥荒芜之地,很难想象还有敌人出现,有也是零零星星的探子。

    是的,大夏人的敌人只有一个。

    俄罗斯人。

    哥萨克比大夏人想象的还要厉害,像哈巴罗夫这样的渔猎民能够独自一人,一杆火绳枪,一把短刀,一幅雪橇,就能在极北之地穿越几百里而安然无恙,说实在的,单论单兵能力,哥萨克在野外还在瀚海军之上,但合在一起哥萨克就不行了。

    就像大夏国的灰衣卫在注视着俄罗斯人一样,俄罗斯人也在注视着大夏人,在这极北人迹罕至之地,队伍南侧的泰加林里,还真有几个窜到这里的渔猎民。

    自从双方以叶尼塞河为界后,明面上都是不能跨越国界的,但地广人稀的西伯利亚挡不住双方的密探。

    营区正中间,岳讬帐篷。

    作为一团之长,岳讬的帐篷也就是一顶普通士兵一个班使用的帐篷,眼下,时间正逼近子时,周围的气温急剧下降到零下三十五度左右,此时,除了极少数动物能出来活动,大部分动物都猫在自己的窝里睡觉,但岳讬帐篷里的气温明显温暖许多,是的,如今大夏国常见的铁皮炉子加煤球的组合在这里肯定少不了。

    到了此时,瀚海军自然不能携带沉重的、民用的煤球,那太费事了,瀚海军携带的是经过专门挑选、处理的煤球,这样的煤球燃烧效率高,还轻便,以方便军人携带。

    “团长”

    一个将领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向他汇报。

    “据值守士兵的观察,在南面密林里,发现了人类的身影,团长,我国对这里的部族非常好,他们见到我们后都是欢喜不迭,绝对不会鬼鬼祟祟藏在密林里,于是,就只能是……”

    “老毛子?”

    “多半如此”

    “你的建议?”

    “派出一个班的军力,滑着雪橇追上去”

    “算了”,岳讬却摆摆手,“听说西边的老毛子正在大规模增兵,我国的密探也在时刻关注着,但他们的增兵是有规律的,慢慢增加的,而我国则是不定时的,眼下火车已经修到了青城,离北京只有一步之遥”

    “一列火车有十个车厢,一个车厢可以装载一个连,十个车厢就是十个连,超过一个团了,十列火车就是一个军团,半个月就到了安西之地,老毛子怎么跟我等比?没法比,我这里只有一个团,就算他们得知了又怎么样?我霜狼骑兵就是明面上的队伍,在这世界上,也只有大夏国能一次性在冬季拉出来一个团的骑兵队伍,他们知道了也白搭”

    “那就不管了?”

    “那倒不是,我等原本是要去叶尼塞湾的,干脆不去了,直接去塔尔纳赫,反正我等的对手在乌连戈伊,抵达纳尔塔赫后,越过叶尼塞河向西就是乌连戈伊”

    那人问道:“我实在不明白,像我等这样的骑兵到了冬季与步军有什么区别?敌人虽然没有我们这样的骑兵,但他们还是可以出动步军的,特别是他们的渔猎民,若是滑着雪橇出来迎战,我们光靠骑兵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浑话!”,岳讬一改刚才的轻松神态,声色俱厉地骂道,“我们是霜狼骑兵,什么是霜狼骑兵,就是能在冰天雪地里战斗的骑兵,这个世界上的独一支,特别是在坚昆城以北的地区,根本就没有敌手,当然了,敌人可以滑着雪橇出来,但将他们引出来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

    “他们滑着雪橇,就不能携带太多的补给,而我等有专门的爬犁,作战范围、持久性远大于他们,还有,我们有泰加马,按照半尺的积雪,机动性远强于他们,就算碰到大规模的步军也能拖死他们”

    “团长,您的意思是游击战?”

    “差不多,抵达目的地后,我们可以以营为单位深入敌境,就在那三条大河附近纵横驰骋,他们只有火枪,还是火绳枪,我一个营的霜狼骑兵就能对付他一个团,慢慢打上一年半载,就算不能击败他们,也能大大损耗他们的战力和给养,还能让他们将重兵驻扎在耗费给养巨大的极北之地,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他们若是放弃极北之地呢?按照陛下以前告诫我等的,失地存人,人地两得……”

    “浑话,时过境迁,岂能拘泥?老毛子眼下在萨日德格山以东只有这么一处地方,肯定是要牢牢守护着,他们的南线被我国安西大军压得死死的,重兵全部驻扎在中部苏尔古特一带,若是北部也失去了,岂不是两头被堵死路一条?”

    “那倒不至于,他们可以全部退到萨日德格山以西嘛”

    “若是那样的话,我等还费事筹划了这许多年?他们是打定主意赖在西伯利亚不走了,在没有外力的推动下,他们是不可能走的”

    “那监国殿下的策略是……”

    “不是监国殿下的策略,而是陛下的策略……”

    “陛下不是还在欧洲吗?”

    “唉,实话告诉你吧,这个策略在陛下离开本土以前就定下来了,眼下不过是到了实施的时候。唉,既然到了揭盅的时候,也不妨告诉你。利用我国霜狼骑兵的优势将敌人拖在北境,让其大量消耗,最后在苏尔古特附近决战是既定的策略”

    “可我听说在乌连戈伊一线老毛子常年驻扎着一个师的兵力,我们一个团实在是有些……”

    “一个团?你也太小瞧枢密院的筹划了,在安加拉、坎斯克还各有一个团的霜狼骑兵团,此时,他们估计早已经抵达目的地,按照之前的布置,坎斯克团对着的就是阿西诺的敌人,而安加拉团对着的是鄂毕河中游的敌人,而我们,在最北边,对着的正是乌连戈伊一线的敌人”

    “在南线、中线,除了霜狼骑兵团,还有坚昆城的军团以及安西军团,只有我们是独立作战,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那人这时倒是没了疑问,“自然是有的,我们花费了国家大量的钱粮,训练了五年之久,一直没有机会参加战斗,眼下可算逮着了,可不能错过了”

    翌日,骑兵团继续向西迈进了,十日后便抵达了纳尔塔赫。

    纳尔塔赫,此时已经是大夏国最北的大型城堡,眼下有军民超过三万人住在城堡和附近的矿场、林场。

    霜狼骑兵团在行进时,他们都戴上了一副特殊的眼镜,镜面是用一种特殊的玻璃做的,其中的一种材料就来自纳尔塔赫——帝国唯一一处黄银生产基地。

    所谓黄银,就是后世的溴化银,制作变色镜的关键材料。

    没有这种眼镜,想要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长时间待着肯定不可能。

    这种眼镜,也算是霜狼骑兵团的秘密武器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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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1625冰封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625冰封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