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亚速(上)
顿河三角洲。
顿河从切尔卡斯克(顿河畔罗斯托夫)流过之后,便分成三股汇入亚速海,在南边那股的南岸矗立着一座有着典型南欧风格的城堡,一座一百年前由热那亚商人建造的城堡——亚速城。
克里米亚汗国崛起后,此地以南的亚速海东岸全部成了汗国的领地,后来随着马内奇洼地以南各部族的反抗以及俄罗斯的崛起,汗国丢掉了亚速海东岸的大部分领土,那些北高加索的部族成了汗国的羁縻部族,不过汗国依旧保留了亚速城,并在那里修建了港口,设置了一支小型舰队。
克里米亚汗国师承奥斯曼帝国,汗国的舰队主要以在地中海、黑海流行的加莱桨帆船为主,用掳掠过来的普通白人奴隶担任桨手,奴隶中的炮手、工匠则得到优待,先是强迫他们皈依天方教,皈依之后,赐给他们美女、田产,倒是让汗国的军事有了一定程度的提高。
亚速城的周围是肥沃的顿河三角洲,克里米亚人掳掠过来的白人农户在这里种地,这里又是黑海北岸的奴隶交易中心,汗国掳掠过来的奴隶,除了大部分发往奥斯曼帝国,剩下的多半在此分发,俄罗斯、哈萨克、北高加索诸部都从这里买卖奴隶。
以前奥伦堡、临潢府的奴隶实际上是亚速的商人带到那里的,与此同时,俄罗斯的蜂蜜、貂皮,哈萨克的牲畜、皮毛,北高加索的粮食也在此地交易,另外,这个地方是汗国的一块飞地,除了商业用途,还可以监视北高加索亚速海沿岸诸部以及顿河下游的哥萨克,这样的地方,汗国自然异常看重。
俄罗斯人南下后曾经尝试攻打过亚速城,不过却铩羽而归,伊凡雷帝暴毙,罗曼诺夫王朝开始后国力衰微,别说亚速城了,就连北高加索也管不过来(俄罗斯彻底将北高加索纳入管辖还要等到彼得大帝上位后),于是克里米亚汗国依旧保留了此城。
热那亚式城堡,城中却是典型的天方教寺庙,这便是汗国境内城池的普遍现象。
城里目前有大约三千多户人家,除了驻守的军士,便是商人、工匠,工匠里面,尤以制造、修葺船只的工匠最多,包括制作船钉的铁匠、制作船帆的帆匠、制作船身的木匠,加上制作火炮的工匠,林林总总,不下几百户。
鲁斯通巴依,一个有着布哈拉血统的汗国贵族是这座小城的镇守使,鲁斯通,是波斯天方化之前典型的男子名字,类似于蒙古人的巴特尔,乃英雄、勇士的意思,巴依,是贵族的意思。
鲁斯通只管辖着亚速城这一处汗国的飞地却位列国内四大巴依之一,除了他是汗国大汗的表兄,还与这处地方的商业、舰队有关系。
时间到了十七世纪中段,欧洲已经开始从盖伦船向战列舰方向发展了,而以奥斯曼为代表的天方诸国依旧以加莱战船为主力舰。
亚速海是黑海最浅的海域,在这里,也只能航行平底、吃水浅的加莱船,船只的身躯也不可能像地中海上的那些庞大无比。
两艘能装载三百人的大加莱,十艘能乘坐一百到两百人不等的中小型加莱船,十二艘船只,便是鲁斯通手下舰队的全部。
由于吃水浅,加莱船自然不能将火炮放置在船舷位,而是在船首尾,以那两艘最大的加莱船为例,船首尾各布置了四门加农炮,中间两门是八磅的,两侧是六磅的——你没看错,在白人工匠的帮助下,克里米亚人也拥有了建造加农炮的能力。
克里米亚人虽然拥有火炮,却没有制作火药的能力,只能向奥斯曼人购买,这也是奥斯曼帝国羁縻像克里米亚汗国这样附属国的手段之一。
除此之外,奥斯曼帝国出产的有着细长管身的火铳在从黑海一直到叶尔羌汗国一带颇受好评,这也是帝国羁縻诸部的手段之一。
原本,以鲁斯通这十二艘加莱船,控制整个亚速海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在大夏国占据亚速海西北海岸之后,鲁斯通顿时紧张起来——在此时从欧洲传过来的消息里,那大夏国可是极为精通海战的国度。
不过当大夏国将从第聂伯河以南、顿河以西的半岛以北部分土地占下来后,他们除了大兴土木,并没有经营海上的计划。
不过鲁斯通并不敢掉以轻心。
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这几年,大夏人先后在梅利托波尔、马里乌波尔、顿涅茨克三地建造城池,还将三处的哥萨克名字改成新鞍山、新天津、新大同,而他们总督所在的城池就是以前的亚速海西北海岸市镇马里乌波尔,现在的新天津。
他们将总督府设置在靠海的新天津,情况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唯一让鲁斯通安心的是,半岛北边地带不是大草原便是沼泽地,树木不多,大夏人就算想要建设船只也力有未逮。
不过新天津城堡离港口也有约莫三里的距离,以加莱船上八磅炮的射程,就算可以打到也没什么准头,依照此时奥斯曼系诸汗国惯常的战术,先以船上的火炮拼命轰击,然后再上步军的做法恐怕行不通,因为大夏人的城头也安置了火炮,而且亚速城里的步军只有两千,区区两千人想要攻破一座周围约莫为亚速城两倍的大城不用说也做不到。
“一座奇怪的城堡”
一个寒冷的一月份傍晚,此时,户外的小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了,亚速城总督府的一间宽敞的房舍里,正对着一幅用羊皮草草绘制的地图查看的中年汉子喃喃地说道。
此人一幅典型突厥人面孔,头上也包着头巾,头巾正中那颗血红色的宝石在昏暗的油灯中反射着瘆人的光芒。
根据探子的消息,大夏人的城堡四棱方正,每座城门上面设有城楼,城池高大,城墙是用条石、青砖砌成,中间夯土,十分坚固,大夏人建造城堡前,一定会大量烧制砖瓦,与此同时,他们拥有一种能带动钢锯切割石头的神秘机器,能在短时间里完成规格完全一样条石的制作。
像那样的大城,若是让克里米亚人自己建造,就算用上奴隶,也需要五年的时间,可这些人竟然在一年之内便完成了!
盯着地图看了一阵子,鲁斯通有些沮丧地将油灯放下了。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将油灯搁在面前的矮桌上,另外一件让他深为不安的事情涌上了心头。
不久前,强大的土尔扈特部落突然越过马内奇洼地,以风卷残云之势扫荡了北高加索一带,眼下他们已经完全占据了那里,如此一来,对于亚速城来说,那些勉强受到克里米亚汗国羁縻的部分部族每年提供给他的一些物品便没有了。
这还是小事,亚速城有城外农户的耕作以及往来于海上船只的补给,完全没有困住之虞,至少在眼下,没有任何一支势力拥有能与亚速城在海上抗衡的实力。
令他担忧的是,那土尔扈特部落原本是受俄罗斯羁縻的部落,而马内奇洼地以南的大部分部族也是受俄罗斯羁縻的,眼下土尔扈特人突然侵入北高加索,肯定不是受俄罗斯人指派的。
放眼周围,与土尔扈特人长相、信仰相同的只有一个部族。
大夏!
“看来大夏人已经与土尔扈特人达成了秘密协议,否则土尔扈特人也不会大大方方侵入北高加索”
“这样一来,亚速城的周围除了哥萨克便是大夏人的势力,亚速城,岌岌可危呀”
鲁斯通的神色更加黯淡了——几年前,汗国势力最强的图阿伊惨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自己难道是第二个图阿伊?”
“轰!!!”
正在房间里黯然神伤的鲁斯通猛地从伤感里清醒过来——外面传来了一阵火炮声!
“糟糕”
他又暗叹一声。
一月份,是亚速海的北半部以及顿河冻得结实的月份,无论是哥萨克还是大夏人、土尔扈特人想要进攻的话都很是方便。
何况,此时他的舰队都被冰层封在港口,完全起不上作用。
霎时,鲁斯通的身影飞快穿梭在亚速城,不多时,一支约莫五百骑兵、一千步军的队伍出了城池。
鲁斯通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港口——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得到消息,顿河哥萨克人约莫两三百骑袭击了城外的农庄,正在港口肆虐。
哥萨克袭击农庄自然是为了粮食,袭击港口则是为了钱财,那里有一些仓库,里面没准有一些财货。
令鲁斯通有些恼火的是,就在前年,他与顿河哥萨克的首领斯捷潘达成互不侵犯的协议,如今才三年,他就想撕毁这个协议?
路上,他又想起一事。
“斯捷潘兄弟不是去扎波罗热支援第聂伯河的哥萨克去了吗?怎地还有余力来到亚速城捣乱?”
从亚速城到北面的港口只有不到两里路,不过这一连几日都是小雪纷飞,加上天色阴沉,路上能见度极低,从这里根本看不清码头的情况。
作为四大巴依之一的老军人,鲁斯通也不是死守城堡之人,在城堡的东面、南面都有哨所,一旦发现了敌情就会点燃烽火,此时,亚速城上的士兵就能通过烽火的位置和数量来判断来敌的规模。
北面是顿河码头,自然也设有哨所,烽火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哥萨克一定是越过封冻的顿河过来的!
第九章 亚速(下)
“可恶的哥萨克蛮子!”
雪雾中看不清具体情形,不过在北面的码头上,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街市,只有两个出口,鲁斯通立即做出了决定,他让一部分骑兵绕到街市的西边,而自己带着剩下的骑兵沿着大路去东边,而步军则跟着去西边,然后从那里踏上顿河的冰面,封住哥萨克通过顿河河面向北逃窜的可能。
鲁斯通带着三百骑快速奔向街市的东头。
他这三百骑全部是克里米亚马——一种顿河马与阿拉伯马的混血战马,这样的战马兼具高大、耐力与速度,经过上百年的培育后,一色的暗红色高头大马,这也是克里米亚汗国纵横东欧南部草原一带的利器之一。
这样的战马比顿河马更加高大,也是克里米亚人遇上哥萨克之后毫不畏惧的依仗。
街市很快就到了!
哥萨克人在冬季常戴的那种黑色高筒皮帽子已经显现在雪雾中!
那些哥萨克见到鲁斯通杀到之后,似乎并没有上前拼杀的意思,都从码头那一侧开溜了。
“想跑?”
鲁斯通冷笑一声,从街市北面那个通往码头石阶的缺口回到顿河冰面上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这里的码头普遍离顿河冰面有一丈左右的距离,唯一可行走的石阶战马走上去之后也快不起来。
当然了,战马可以直接通过码头踏上停泊在那里的大小船只,不过此时船上的水手应该端着火枪在船头严阵以待了,何况战马的优势在旷野,让它上了船只岂不是自废武功?
亚速海的北边,冬季的气温最低也只有零下十余度,鲁斯通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袍,头上换了一顶有着浓烈天方教风格的土尔班头盔,身上罩着一件此时流行于整个奥斯曼以及萨菲王国的板链甲。
原本马匹也是有板链甲的,不过当鲁斯通得知是哥萨克前来袭扰后便放弃了让战马也着甲的想法——穷困的哥萨克连骑士都没有甲胄,遑论战马了。
两拨克里米亚骑兵很快就从街市的东西两端突了进去,并都冲向了通向码头的那个缺口,此时,兴许是很难快速来到冰面上,留在后面的一些哥萨克骑兵倒是转身杀了过来!
鲁斯通这才发现这些断后的哥萨克的面目。
黑色的貂皮高筒帽子里明显套着铁盔,而在那件常见的哥萨克脏乱的长身皮衣里面竟然也是精光闪闪的铁甲!
“板甲!”
作为东欧南部草原的大将,鲁斯通曾经跟着大汗去攻打过特兰西瓦尼亚,自然见识过欧洲的板甲骑兵,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也见到了!
令他更加惊异的是,那些板甲骑兵右手都握着枪头奇怪的长枪,左手却握着短铳,与欧洲的板甲骑兵相比,他们的右手一般握着骑刀,左手则是簧轮短铳。
而那些战马也明显不是顿河马!
一切都昭然若揭,这样的装束,如今在南部草原只有一家有。
大夏!
“哒哒哒”
鲁斯通正在惊愕当中时,从街市的东西两处出口的远处也驰来大队的骑兵。
“上当了!”
鲁斯通想的不错,来得正是克里米亚总督辖区罗继志手下的大将孙思克,二十二岁的孙思克是除了图里琛以外另外一位当上了骑兵旅指挥使的人。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形势,是罗继志等了很久的,当他得到尼堪从阿特劳下达的突袭亚速城的命令后,立即让孙思克旅展开了行动。
按照瀚海军的情报,亚速城虽然不大,不过城墙却高达两丈,墙厚超过六米,是热那亚人、克里米亚人经过了接近百年才完成的,若是强攻的话,就算用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轰击,估计一个月也轰不垮,而那种当下热那亚人、奥斯曼人手里变态的大炮瀚海军既不想生产也不想使用。
故此,以“劫掠的哥萨克人”为面目出现,将鲁斯通的骑兵吸引出来歼灭,此后若是城里的步军出来救援,再一举灭之。
当然了,瀚海军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并不是亚速城。
“砰……”
一大阵火枪声响过之火,瀚海军飞龙骑手中那一丈一尺长的虎枪闪着寒光的锋刃向前疾刺!
而在靠近码头那处狭长的通道里,鲁斯通的一千步军没有见到哥萨克骑兵,而是从两端杀来了大队的瀚海军骑兵!
……
约莫半个小时后,鲁斯通的五百巴斯克重骑兵全部被歼,而那一千耶尼切里被围困在码头上动弹不得,此时一个人站出来了。
阿米尔,就是以前那个被格莱三世委派秘密潜到察里津附近准备偷袭罗继志旅的那个小巴依,一个有着巴斯克、耶尼切里双重身份的达契亚,曾以**身份伺候过格莱三世之人,此人在一众打小就被培养成巴斯克或耶尼切里的白人奴隶中威望最高,还一度接近迎娶格莱三世的女儿,可惜在察里津大战中不幸被俘。
在萨日德格挖了两年的矿后,罗继志将他放了出来。
“允许你重新皈依东正教,加入瀚海军,适当的时候放你回摩尔多瓦”
其实对于像阿米尔这样的人来说,在经历了从东正教转到天方教,再经过了长达十年的残酷训练后能勉强活下来作为“战士”为克里米亚人东征西讨,早就过了对故乡、宗教的依恋,活下来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能够加入瀚海军自然是他愿意的,后来他改回原名阿德里安,作为被克里米亚汗国大汗格莱三世所青睐的人,又是少数能从巴斯克、耶尼切里脱颖而出者,这一身的本事自不待说,加入瀚海军之后,他很快就升到了团指挥使,眼下的他已经是孙思克旅的副指挥使。
何况,他还娶了临潢府知府兼指挥使萧承翰的寡居在家的姐姐,眼下可是正大光明的大夏人了,像他这样的人,能在克里米亚汗国生存下来,并获得一定的地位,察言观色那也是少不了的,他见大夏国普遍以萨满教为尊,干脆弃了东正教,成了长生天的信徒。
同样的,以前黑海沿岸靠近摩尔多瓦的伊兹梅尔城的城主阿兰纳尔同样也皈依了萨满教,如今也加入了瀚海军。
这些步军全部是克里米亚人从后世罗马尼亚、保加利亚、乌克兰掳掠过来的白人男孩,听到阿德里安说起自己的经历后,都陷入了沉思。
阿德里安继续说道:“诸位,在大夏国的帮助之下,达契亚三部特兰西瓦尼亚、瓦拉几亚、摩尔多瓦已经合成了一个国家,而在基辅罗斯地区,一个新的国家正在形成,有大夏国的帮助,一切都不成问题”
“诸位,波兰人、俄罗斯人都是大地主,克里米亚人都是强盗,我等何苦为这些人效力?”
最后,这一千步军投降了,阿德里安的劝告是一个原因,亚速城城主战败身死,尸体被拖到他们面前也是一个原因。
一千耶尼切里投降后,以他们打头,孙思克的骑兵下马继之,夺占了鲁斯通的十二艘大船。
这,才是孙思克带兵前来的真正目的!
夺下船只,远比拿下亚速城的意义更大,果然,当孙思克带领骑兵来到亚速城的城下,就算他拿出了鲁斯通的尸体以及另外一千耶尼切里,城里的守军却死活不投降。
亚速城,意义重大,明面上是克里米亚汗国的飞地,实际上却是奥斯曼帝国与克里米亚汗国共管,城里剩下来的一千耶尼切里,都拿着细长的、射程很远且相当精准的奥斯曼铳(鲁密铳),他们都是效忠于奥斯曼帝国皇帝之人。
孙思克无奈,只得让投降的那一千耶尼切里凿开亚速海的冰层——亚速海是一处浅海,平均水深只有十米左右,冬季结冰也不厚,只有十公分左右,凿开冰层之后,窝在甲板下被铁链子捆着的划桨奴隶在饱餐一顿后便知晓自己换了主人。
挂上船帆后,船队便向新天津驶去。
在那里,大夏国的工匠将对这十二艘加莱船进行一些改装,主要是将船上的火炮换成尼布楚青铜炮系列,以及加装尾舵的杠杆装置,加上待遇大大改善的白人奴隶,以及大量增强的火力,相信还是能与克里米亚汗国的舰队做一番较量的。
当船队开到新天津的码头时,尼堪已经带人在那里等候了。
此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老头,正是大夏国船坊的大匠,今年已经七十岁的杨春,瀚海军海军统领之一的杨承恩的爷爷,他身边站着杨大路,他的儿子,一个五十岁的汉子,如今已经接替杨春成为工部船坊的大匠。
七十岁的杨春身体依旧健硕,当船队刚刚靠岸,他便迫不及待地踏了上去。
……
当晚,在尼堪在新天津的行宫,一座三进的院落里,尼堪接见了杨春父子。
“陛下”
杨春正欲向尼堪行礼,尼堪赶紧将他扶起来了,还和颜悦色地笑着说:“老杨,还记得墨尔迪勒不?我大夏的第一座船坊,一晃接近二十年过去了”
尼堪说的是当他在承德附近大败皇太极,解救了大批的汉人奴隶后,发现里面有一批来自通州大运河上的船坊工匠后,当即在墨尔迪勒部所在的石勒喀河北岸修建了造船厂,那里,可是瀚海军海军的摇篮。
杨春也是感慨万千,如今的他也是爵位在身之人,虽然他从来没去过自己的封地,不过那好歹也是一个爵位啊,这在大明的工坊是不可想象的,故此,自从他从船坊大匠的位置上退下来后一直闲不下来,这不,听说皇上要在遥远的安西建造船坊,便跟着自己的儿子来了。
“那加莱船都是平底的,而这亚速海上的风浪太大,只能沿着海岸行走,不能深入到内海,想要改装的话还是有些麻烦的,不过小老儿仔细瞧过,这西边人造船远没有我大……夏精密,可以在船底加装一块下摆,然后利用卯榫、铁钉、胶凝剂与龙骨、其它船板连在一起”
“若是能包铜的话就跟省事了,包铜之后,铜皮、铆钉又加重了船只的份量,让其吃水更深……”
“不妥”,尼堪突然出声发对,“老杨,若是包上铜皮,桨位将会大大降低,那时,稍大一些的海浪就会涌进船舱”
杨春说道:“陛下,难道您还要使用那些桨位?”
尼堪眼睛一亮,“您的意思?”
“陛下,这些加莱船虽然是桨帆船,不过船体都很大,若是装上船用东方红三型、四型蒸汽机,完全可以取代那些奴隶桨手,陛下,像那些大加莱船,光是桨手都有一百人,这些人的份量肯定比蒸汽机重,加上煤炭,最多差不多”
“陛下,三四型蒸汽机利用四匹马拉的载重马车就能运过来了,现在是冬季,利用载重马车运输最为便捷,此地的煤炭资源这么丰富,还都是无烟煤,不好好利用岂不浪费了”
尼堪大喜,心想:“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茬”
便说道:“就依你,将临潢府生产的蒸汽机先利用冰船经萨日德格河运到阿特劳,然后利用船只运到拉甘,在利用载重马车运到新天津……”
“陛下”,此时罗继志说话了,“这样就要穿越八百多里的土尔扈特大草原,不如先拉到阿特拉斯罕河口,然后利用冰船拉到察里津附近,再用载重马车运到顿河上,那里,阿提拉河与顿河之间只有百余里,此时就可以继续用冰船或者冰消融后直接用船只利用顿河运到新天津”
尼堪盯着地图瞧了好一会儿,“你的意思是将阿特拉斯罕、察里津一并拿下?”
第十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1)新克里米亚总督辖区
尼堪倒是没有生气,“你的意思是提前惹恼阿列克谢,让他将几十万大军放到南边与我军对敌?”
“……”
尼堪说道:“也不是不行,阿斯特拉罕是俄罗斯人的一块飞地,除了阿提拉河三角洲上一些种地的农户,便是以达尔汗为首的诺盖人牧户了,想要顺利通过那里,除了要提防阿斯特拉罕城里的哥萨克骑兵以及射击兵,还要防备诺盖人”
“对了,阿斯特拉罕城的具体情况如何?你说说吧”
“是,陛下”,罗继志的声音有些惶恐,他担任克里米亚总督已经有七年了,按照大夏国的惯例,凡是一地的总督任期超过五年的,一定要调任,不过哈尔哈图和他俩人都没有挪动,眼看着是要进入下一个任期了,至少要干到东兴三年,干满十年再说。
作为长期在克里米亚北部担任总督的他,还是如今罗马尼亚王国国王的女婿,他如何不知如今欧洲中部、东部的形势?
如果将年轻气盛的阿列克谢二十万大军吸引过来,瀚海军虽然不怕,不过却与皇上的筹划相去甚远了。
“陛下”,罗继志暗自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今年三十五岁了,不禁有些后悔刚才口无遮拦。
“职部在克里米亚多年,对俄罗斯人的掌故又了解了一些,阿斯特拉罕原本是以前从金帐汗国里分化出来的一个汗国,在大约一百年前被俄罗斯人消灭,这座城池倒不是阿斯特拉罕人修建的,而是俄罗斯人重新在原址的对岸修建的,一座典型俄罗斯风格的城堡”
“该城方圆约莫六里,比新天津略小,通体呈不规则的圆形,有七座东正教风格的塔楼,塔楼下有三座城门,陛下,该城位于阿提拉河干流的东岸,阿提拉河流到此处时分成若干股,就像我国雅库茨克附近的勒拿河一样,城池西边是干流,北边是支流,城内又有三股支流,城池便建在这三条支流之上”
“有三座城门,按照俄罗斯人的叫法,西边通往阿提拉河干流的叫红门,北面通往支流的叫尼古拉门,南面通往广袤农场的叫什么普列期斯津斯基门,不知何意,我等都叫她白门”
“哦?”
“陛下,这座城池通体由白色的条石垒成,据说建造此城动员了俄罗斯、诺盖人十万,花了整整三年才建成,凡是有塔楼的地方都有十丈高,普通城墙也有三丈高,城墙上遍布炮位、铳眼,厚达两丈,想要攻破太难了”
“由于全部是白色条石垒成,又叫白城,目前是由阿列克谢的大舅子费奥多尔.米洛斯拉夫斯基伯爵担任该城的督军,统管城池方圆三百里的地方”
“此人年近三十,倒是颇有心机,原本白城一直驻有五百哥萨克以及一千射击兵,咳咳,陛下,俄罗斯人近期将射击兵改称新军,最近估计是基于我国的压力以及哥萨克大起义的影响,兵力增加到了一倍,新增了一千五百人”
“另外,城外还有一座诺盖人的兵营,达尔汉手下的两千常备军就在白门以南约莫五里地的地方驻扎,达尔汗手下还有五千帐,充分动员的话还能聚拢至少五千骑”
“阿提拉河上游的察里津城驻兵更多一些,是以前沙皇米哈伊尔的亲戚舍列梅杰夫家族的一员,叫德米特里.舍列梅杰夫,论起关系,阿列克谢还要称呼他为舅舅,他是察里津大公,管辖着从萨拉托夫到察里津方圆六百里的地方,那里有射击兵三千,哥萨克、鞑靼骑兵两千,城外还有阿明的鞑靼部族骑兵,经过这许多年的休养生息,阿明那厮也聚拢了约莫五千骑”
“察里津城堡的规制与阿斯特拉罕差不多,也不好打”
“哼”,尼堪冷哼一声,“如此高大厚实的城池,不用说也很难拿下了,就算瀚海军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用八匹马拉来了三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也非旦夕可下,你的意思难道是围城打援的老路?我等还急着将蒸汽机拉到新天津呢”
“陛下”,罗继志单膝跪下了,“从察里津到阿斯特拉罕,有六七百里路,俄罗斯人只是在河流两岸开垦了一些田地,东西两边广袤的草场都在我国手里,东边是巴图尔的五千户阿拉克卓特部,西边是耶律兴辽的五千户契丹联盟部落,更有我瀚海军的一个军团,如今按照情报显示,俄罗斯人的大军还在波罗的海沿岸以及波兰边境”
“就算他们得到消息要南下与我军交战,从斯摩棱斯克出发有三千里,从圣彼得堡出发有四千里,以他们的路况、行军速度,最少都要一个月以上……”
尼堪心想,“这还是在河流冻得结实的冬季,若是在其它季节,要跨越多条河流抵达察里津-阿斯特拉罕一线,沿途泥泞不堪,恐怕还要两个月以上”
“不过若是能利用冰船将蒸汽机从阿提拉河行走到离顿河最近的地方,不仅运输的时间能大大缩短,沿途的花费还会大大减少,因为用冰船的的话,有两匹马就够了”
“可眼下若是直接向俄罗斯开战,就得面临同时与波兰人、俄罗斯人为敌的险境……”
见皇上又闭上了眼睛,罗继志不禁有些着急,他轻咳一声,“陛下,微臣倒是有个主意……”
“说”
“陛下带过来的几个军团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分出一个骑兵旅押送蒸汽机,就从阿提拉河、顿河行走,以阿斯特拉罕、察里津的军力,他们多半不会贸然对我军下手,肯定要向上级请示,这样一去一来,我等蒸汽机多半已经到了顿河上了,那时,就算他们贸然出击,以我瀚海军一个骑兵旅的威势还是应付的过来”
“另外,抽调两个军团,趁着第聂伯河还在封冻,围歼扎波罗热西岸的波兰军队,尽快让博格丹立国,同时将顿河哥萨克拉进来,成了基辅罗斯王国,给博格丹他们提供武器和给养,陛下,博格丹及其手下的博贡、克里沃尼、米哈罗夫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若是兵器、给养充足,完全不亚于波兰人”
“他们立国后,自然将波兰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博格丹有了名分以及大量的哥萨克加入,够波兰人忙一阵子的,我等就专心对付俄罗斯人!”
“而新天津有了这十二艘大船,假若在三个月以内能将船只改造好的话,绝对能纵横亚速海一带,届时,若是俘获了更多的克里米亚船只,便继续改造,若是在一场大战里彻底击败俄罗斯人,便能专心对付克里米亚汗国了”
尼堪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
“也罢,让已经来到土尔扈特大草原的叶布舒部担任护送蒸汽机的任务,赶紧派快马通知临潢府,让他们准备三四型蒸汽机,用冰船运到阿特劳,要快,若是蒸汽机不够,有多少便运多少,然后暂停其它型的制造,全力以赴打造三四型!”
说完此时,尼堪将目光投向罗继志,“再说说克里米亚辖区的情况吧”
“是,陛下。辖区是七年以前成立的,总督府原本设置在新鞍山,哦,就是以前哥萨克嘴里的梅利托波尔,以前克里米亚汗国大巴依图阿伊长子的大帐所在,那里的铁矿资源异常丰富,其靠近第聂伯河的地方又出产锰矿,便以铁矿、锰矿为主设置了矿场,并在附近安置了袁时中农户三千、博格拉牧户三千”
“顿涅茨克附近完全是一个巨大的煤场,煤质又好,无烟煤、焦煤也多,改名新大同之后,便以采煤为主设置了矿场,其附近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便在其周围设置了三千户博格拉部牧户”
“按照陛下您的建议,将总督府设在靠海的马里乌波尔,改名新天津后建造了方圆八里的大城,新天津距离新鞍山约莫三百里,距离新大同约莫两百里,沿途都是大平原,我等头一年就在修路,路修好之后便将新鞍山、新大同的矿物用载重马车运到新天津”
(作者按:后世,梅利托波尔的铁矿在乌克兰位居前三,锰矿位居前五,顿涅茨克的煤矿在整个俄罗斯帝国都位居前列,而马里乌波尔的钢铁制造是乌克兰最大的)
“如今的新天津已经成了一个矿物精炼、冶炼,铁器制造的中心,光是相关的匠人就有五千多,加上下苦力的,总数不下万人”
“下苦力的,莫非是那些战俘?”
“是的,陛下,在上次击败图阿伊父子的战事中,我等俘获了大量的诺盖人、阿兰人,自然也不能浪费了,不过我等与克里米亚汗国不同,这些战俘别的不说,一来饭是可以吃饱的,二来嘛,我等与他们签订了五年无偿劳动的合约,彼等干满五年之后便恢复自由身,继续当矿工,务农、放牧、从军皆可,眼下这些人大部分都变成了正式的矿工”
“陛下,这里既有铁矿,又有锰矿,何不……”
尼堪笑了笑,“你想让冶坊锻造铁路用的钢轨?也罢,迟早要用上的,准了!”
罗继志大喜,心想:“若是有了火车,这生产的速度几乎要翻几番,那时,铁路便有着落了”
赶紧说道:“多谢陛下!”
第十一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二:克里米亚的百姓们(1)
新鞍山(乌克兰梅利托波尔)。
以前流经县城的莫洛奇纳河也改成了新浑河,谁叫辽宁鞍山旁边是浑河呢。
新鞍山城是一座方圆六里的城池,由于附近铁矿、锰矿的开采,城池便成了工匠、士兵家属居住的地方。
家属?
自然还是大夏国的老套路,在那场达契亚人、哥萨克人、契丹联盟、土尔扈特人加上大夏从西往东“洗劫”的过程中,留下了大量的孤儿寡母,自然便宜了迁移到此的士兵、农户、工匠,这些人中的单身汉与那些克里米亚、鞑靼、诺盖、阿兰人结成了家庭。
按照大夏国的规制,农户只能住在城外,不过在城里作坊工作的工匠以及镇守士兵的家属可以住在城里,眼下新鞍山城的知府兼镇守使都是小袁营的头目袁时中,此人带领高达两万户以前跟着他在河南东部流窜作战的士兵及家属花了两年时间才迁到这里,抵达后,在临潢府接受了半年的培训,一下便成了新鞍山县的知府兼镇守使。
他这两万户人家,除了抽调出三千适合当兵的青壮,近两千以前从事过手艺活的成为工匠,剩下的全部安置在黑海以东,克里米亚地峡以北,新天津以西的广袤地区。
新鞍山说是县城,其麾下却有高达一万户农户,新天津下面有一万户,还是老规矩,每户五十亩上好的土地。
而在新天津以东,则是宫文彩一万户山东榆树贼及其家属的地盘,同样的,煤矿产区新大同(顿涅茨克)的知府兼镇守使是宫文彩。
额腾翼的一万户博格拉部牧户迁到此处后则均匀分布在整个区域上,牧户不同农户,在有些条件下,他们可以越过顿河去土尔扈特大草原。
在靠近新鞍山县城的新浑河边上就是第一乡第一村,整整一百户,村长是袁时中的堂兄,同样来自河南归德的袁时冲,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以前是村里的童生,按照他的条件,他完全可以在新县城里找到一份官府的工作,不过当他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此地,亲身体会到这里的气候、土壤条件后,便立即下定决心要在此地好好“耕读”下去。
刚来到此地时,他也是孑然一身,后来分到了一户男人战死的诺盖人家庭,那户人家给他留下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鼻深目、皮肤白皙但粗糙的寡妇,以及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儿。
几年下来后,这寡妇也皈依了萨满教,对于这一点,袁时冲倒是没有异议,与儒教相比,萨满教更合适像她这样的人——对于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来说,没有宗教信仰是不可思议的。
几年下来后,她又给袁时冲生了两个儿子,倒是让袁时冲有些意外之喜。
这一日,虽然是冬季,不过按照中原汉人的习惯,冬季正是疏通渠道、堰塘的好时机,新鞍山县附近的农田主要也是利用新浑河的河水进行灌溉的,其实,就算没有新浑河的河水,此地的降雨条件也足够种植像小麦这样的旱地作物了。
但袁时冲依然带着自己老婆出来了,五十亩土地,需要的渠道也有一两里路,夫妇俩人带着锄头、柴刀一截截地进行清理。
克里米亚附近是可以种植冬小麦的,前不久下过的小雪足以滋润刚种下不久的小麦了,不过袁时冲还是来了,他一方面利用锄头将沟渠里多余的石块、土坷垃扒掉,一方面用柴刀将田埂上的灌木丛砍掉,将田埂完全留出来,砍下来的灌木则用草绳捆好,等到来年种植土豆、番薯、番茄、玉米、豆料等物时可以烧火粪。
夫妇俩忙了半天,才完成了自家田地所属的沟渠的三成,时间正值中午,远处来了一人。
走到跟前时,袁时冲就知道自己的继女,原名阿缇雅,现名袁缇雅的来了,袁时中刚来时,这袁缇雅才八岁,如今却是十三岁的少女了。
大夏国入主后,凡是与大夏人结成家庭的子女无一例外都必须到学堂读书,幸亏这里的孩童基本上都讲突厥话,而大夏国安西总督辖区的高等师范学校培养了不少懂得突厥语的老师,故此,这些老师用突厥语向这些孩童进行汉语教育,几年过去之后,这些孩童已经能熟练掌握汉语了,连带着他们的家长也稍微懂得了一些。
眼下是放寒假的时间,十三岁的袁缇雅已经在学校里读了五年了,按照规矩,明年下半年她就要进入各种更高等级的学校读书,比如高等师范学校,高等技工学校,等等,依照袁缇雅的条件,她心灵手巧,是进入大夏高等技工学校的上好人选,不过她的母亲却不想让她再读了,但袁时中的一番话让她打消了念头。
“按照大夏国法典,家里凡是有隐匿适龄孩童不上学的,粮税增加一成”
其实以这里的土壤条件,全部是厚厚的、肥沃的、一抓一把油的黑土地,就算不施肥也能种上几十年的绝佳土地,平均每亩地的出产高达三四石,几乎是以前大明的一倍,就算粮税提高到一倍也无妨。
但袁时冲明白,大夏国既然能颁布这样的法典,目的就是让适龄的孩童,无论男女都要上学,否则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绝对不是将粮税提高一成那么简单,后来他便说服了他老婆。
袁缇雅非常乖巧,加上白皙的皮肤,秀气的面庞,在第一乡第一村颇有些名气,她得知此事后更加勤快了,放寒假后便承担了家里的做饭、带两个弟弟的任务,按照袁时中家乡的规矩,农忙时,为了节约时间,当早上出来时,一直要忙到晚上才回去,故此,在中午的时候袁缇雅做好午饭后将饭食带到田头让她父母食用。
她今日做了两张大饼,又做了袁时冲教给她的酱汤,放在一个陶罐里,陶罐放在一个袁时冲亲自利用灌木编制的篮子里,除了用白棉布包着的大饼、陶罐,还有两个瓷碗。
“大夏人能干,疼女人、孩子”
这是如今的克里米亚总督辖区的女人普遍的看法,何况以前这里的各部族基本上都是信奉天方教的,女人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的,大夏人做了主人后便抛弃了这一套,当然了,这也与女人的丈夫、儿子战死有关系,对于信仰,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容易变更一些。
袁缇雅将篮子放下了,袁时冲夫妇便丢下手里活计上了田埂。
袁时冲从田里跨上田埂时不小心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倒,赶紧用手撑了一下,一刹那,他的双手都攒满了黑黝黝的泥土。
平常光景,他都在这样的土地里耕作,知晓自家田地的土壤肥沃,也抓起来仔细瞧过,却没有仔细捏过,这下却让他捏上了。
那是一种混合着不知多少年沉淀下来的烂草、烂花、动物粪便、极细泥土的黑土,当他握紧双手时,一种黑色的汁液便从那里面挤了出来。
同时有一种略带腥臭的味道从那汁液里散发出来。
“果然是肥的流油的土地啊”
袁时冲不禁感叹一声,他赶紧去旁边的大渠里洗手,大渠是直接从新浑河里引上来的,然后分别引入一个个的小渠道,渠道里的水自然结冰了,不过冰层很薄,用锄头敲一下便能破开。
洗完手之后,一手端着尚有余温的大饼,一手端着酱汤碗,袁时冲三下五除二便干完了,吃完后将空碗递给袁缇雅,他笑着说道:“缇雅,放心吧,你明年继续上学,家里有我们呢,你母亲也同意了”
袁缇雅听后也是大喜,她提着篮子飞快地远去了,不多时便消失在田头。
这样的情况,别说在这里了,就是在大明也很少见,让女子读书、工作,放眼全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而在东欧草原地带,除了各部族的头人的男孩,全族就没有再多的读书人了,就算那些被招入耶尼切里、巴斯克的白人小孩,也是不让读书的,读书,被那些阿訇、贵族牢牢把持着,没有任何例外。
而像袁缇雅这样的少女,十三岁便到了婚嫁的年龄,小小年纪便要正式进入相夫教子的生涯,不光是大草原地带信奉天方教的女子,就连欧洲号称有着先进文明的各国的贵族家庭,女子到了十三岁也开始谈婚论嫁了,远的不说,左近的俄罗斯帝国,罗曼诺夫王朝两任沙皇的第一位夫人都是十三岁!
坐在田埂上,他老婆破天荒地用蹩脚的汉话问道,“听说你们经过了两年才来到此地,一定经过了很多苦难吧”
在路上长达两年的迁徙,还是三万户的大队,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放到任何朝代、任何国家,稍有不慎便会酿下大患,别的不说,大明的地方兵丁穿越州府去边地作战便是一件令双方都小心翼翼的大事。
特别是到了后期,凡是行程在一千里以上的军队转移,八成以上都酿成了大祸,不是兵变,便是四处劫掠,最后又让当地的兵丁镇压,弄得鸡飞狗跳,民怨四起。
三万户人家,就算平均一户只有两人,那也是六万人,何况,袁时中、宫文彩能在明末乱世里生存下来,留下来的户口无不是以青壮为主的,不过当袁时中他们北上、西去时,官府除了一直有五百骑兵跟着,便没有更多的兵力了。
这样的迁徙,还顺顺当当行程一万五千多里到了克里米亚,这在人类迁徙史上都是一个奇迹。
“老袁……”
当他老婆问了这话后,袁时中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全身颤抖起来,双眼也留出了热泪。
“这样的国家,亘古未见,我等从河南出发后……”
第十一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一:克里米亚的百姓们(2)
“我们一共有六万多人,一起在冬季出发,每人发了三十斤粮食背着,按照一天一斤粮食,一开始在大明境内时行走,大家伙儿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以前跟着小袁营的袁时中,也只有战兵营一天能吃两顿饭,其他人一天只有一顿饭,还是稀的,也就是吊着命,勉强饿不死”
“每人发了三十斤粮食,说是一个月的口粮,有这样的好事,别说一万里,就算十万里我也愿干”
“在那个月里,我们通过了封冻的黄河”
实际上袁时中的话他老婆也只是听个半懂,不过她喜欢看他那激动的样子,便故作全懂,傻傻地听着。
“一个月后我们来到了大草原,以前索奴人的地盘,在那里,我惊呆了,那里除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还有大片的田地,听说是以前的山西人迁过去的,有大明时代偷偷溜过去的,也有大夏时代迁过去的,在那里我等接到了另外三十斤的粮食,全部是剥好皮的粟米”
“除此之外,我等每人还得到了一件用牛皮制作的长袍,那件长袍,我舍不得穿,晚上用它当铺盖”
说到这里,袁时中摸了一下自己身上这件已经穿了好几年,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长袍,长袍外面是牛皮,里面却是带着毛的羊皮,就这一件,若是放到中原,没有十两银子是买不到的,就算塞外牛羊多,也不是这样抛洒的。
“我们接着走,又过了一个月我们走到了听说是一个叫喀尔喀部落的地方,那里的西边叫萨彦岭,越过此岭便到了安西总督辖区的地盘,我们每天大约行走五十里,三十日便是一千五百里,那时我们正在穿越萨彦岭,岭上气温陡降,我得病了”
“幸好随队的还有医生,你猜有多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整整一百人!跟着他们的还有一个驼队,驼队里装载着大量的草药,就这样,我被人用担架抬着,每日用药灌着,五日后竟然大好了!”
“我们在山谷里整整走了一个月,那一个月是我们最艰难的时日,虽然处于初春,山谷里依然寒冷无比,山谷里的那条河流叫巴哈塔尔马河,原本是大夏国与那甚准格尔汗国的分界线,不过在不久前的一场战斗中,大夏国大获全胜”
“听说三王子在那场战事中被俘,最后幸亏上苍开眼又让他获救了,那场战事以后,大夏国便完全控制了巴哈塔尔马河,经过此河的河谷地带前往安西听说比以前向北穿越唐努山再往西要近上千里”
“在巴哈塔尔马河的尽头,便是有名的额尔齐斯河,在那里大夏国已经建起了一座大城,叫阿拉套城,在那里我们得到了三日的休整”
“每三十日发放一次粮食,若是皮衣破了,鞋子坏了,帽子坏了,还可以向大夏国设置的驿站申领,每三十日绝对会有一座驿站出现,当然了,你必须每日走上至少五十里才行,驿站里已经准备好了六万人的粮食,六万人呀”
说到这里,袁时冲不禁大哭起来。
半晌,他止住了哭泣,继续说道:“一人三十斤,便是一百八十万斤,也就是一万八千石,听说他们为了准备这些粮食,可是将安西定远府的积存全部用光了”
“就这样,我们一边走一边哭,我们没什么可抱怨的,虽然天气比中原冷得多,不过人家给你发了一整套的皮衣,又在不停走着,根本感觉不到寒冷,晚上也是围着篝火睡着,每天有一斤粮食可吃,又不用做任何事情,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抵达安西腹地后,我们都习惯了,这一路走下来,有病的也将病治好了,天天走着,还有充足的饭食吃,每个人的面色、身体都好了起来,沿途,除了那五百骑兵、一百医护,便没有更多的人了”
“离开阿拉套城后我们抵达了陈汤城,然后沿着陈汤-定方-临潢府的路径继续向前迈进,到了定方府后,天气突然变得异常寒冷,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不过此时大夏国已经建好了一条宽达六丈,两侧和中间都种着白桦的驰道,虽然下起了大雪,我们依旧可以沿着驰道向前行进”
“此时,我们接到了命令,由于雪太大,天气又过于寒冷,我们就在定方府住下了,定方府送来了两千顶瀚海军用的大帐篷,每三十人住一间,中间还有炉子,每过一段时间可以到府城申领煤炭”
“我们在定方府待了整整三个月,那三个月是我们这一生遇到的最好的时光,而在那三个月里,我们也将定方府积存的粮食吃光了,虽然官府在那三个月也安排我等参与伐木、挖煤、挖矿诸务,不过与消耗的粮食等比较起来根本不算事”
“三个月后,春天来了,路上深达两尺厚的积雪消融了,我们继续上路了,就这样,整整花了两年时间才抵达这里”
“真是奇迹啊,记得大明国初立时,四川人丁凋敝,需要从来江西、湖北迁移人口到那里,我询问过,短短一两千里路,就要高达一成的丁口死亡,不是病死便是饿死,或者被土匪杀死,我等从河南归德府出发,经过一万六千里路,途中长达两年,却只有九十九个人死亡,多半是受不了寒冷的天气得病而死的”
“六万人,只有百人死亡,简直是上天保佑啊”
“不”,袁时冲突然握紧了拳头,“是大夏国仁慈的皇帝拯救了我们,什么是长生天,就是大夏皇帝,博格达汗!”
“啊!”
袁时冲正在激动地叫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雅儿!”
袁时冲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了,他朝远处奔去,一边跑一边喊着:“今日就到此为止了,将东西收拾一下,我去看雅儿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一条大路便出现袁时冲的面前,大路的这一侧是大片的农田,另一侧则是农户们居住的地方,袁时冲他们抵达此地后,在大夏工匠的带领下,集体烧制砖瓦建起来的青砖黑瓦的村落,每一百户人家一个村落,村落分成两排,中间的小路连着大路。
跑到大路上时,袁时冲的眼前出现了两匹马,有一个少年正牵着马,另外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拦住了袁缇雅,一双手还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乱摸着。
“袁琦!”
袁时冲大喊道。
原来这个少年是袁时中的亲侄子袁琦,袁时中没有儿子,他老袁家一家都被官府杀了,只剩下袁琦这根独苗,当然了,来到克里米亚之后,袁时中的几房夫人又给他生了几个儿女,饶是如此,袁时中依然对此子呵护有加。
袁琦也知道,按照汉人的规矩,袁缇雅还是他的堂妹,不过在他眼里,袁缇雅是“化外蛮夷”,袁时冲亲生的两个儿子才是亲的,区区一个蛮夷女子算得了什么,而袁时冲虽然也是袁时中的堂兄,不过却是庶出的远枝,袁家上下根本没将他当回事。
“放开雅儿,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袁时冲本想呵斥一番,不过一想到袁时中的威势,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叫什么?老东西!”,没想到袁琦根本不理这个茬,他不但不尊称袁时冲为“伯父”,还骂他为“老东西”,说完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随即又将袁缇雅打晕后放到了马匹上。
……
多日后,尼堪带着两个军团来到了新鞍山,前面不远处就是新鞍山城了,就在第一村的附近,他遇到了跪在地上的袁时冲。
这几日,袁时冲是在一片悲痛中度过的,他被袁琦踢倒在地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袁琦骑马远去。
就在他爬起来准备去城里找袁时中讨个公道时,他接到一个惊人的噩耗。
袁缇雅死了,浑身**死在新浑河里。
当然了,这也不能说明就是袁琦害的,大夏人虽然进来了,不过附近还是有哥萨克、诺盖人、鞑靼人农户,他们都是与大夏人混居的。
不过尼堪一听便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
“袁时中怎么说的?”,他亲自下马将袁时冲扶了起来。
“陛下,袁时中倒是没有庇护袁琦,他说,虽然是袁琦将雅儿掳走的,不过却无法证明就是他害死的,他说一定会追查此事……”
“哒哒哒”
此时,城池方向也飞来了几骑,多半是城里的官员知道尼堪来了,赶紧出来迎接的,尼堪不动声色,他让袁时冲藏在他身后。
半晌,袁时中带着两个人过来了。
一个是袁琦,他双手绑在后面,另一个却是一个诺盖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双手也绑着。
袁时中见到尼堪后当即跪下了。
“陛下,微臣教子无方,请赐罪!此事罪臣已经查明了,袁琦这厮将袁缇雅掳走后半路又良心发现,想到袁缇雅毕竟是他的堂妹,就将她放了,袁缇雅在回家的路上又碰到了阿卜杜拉,对,就是此人,经罪臣调查,就是此人先奸后杀,祸害了雅儿”
尼堪冷眼看着,只见那少年面色如常,他心想:“按照此人的年岁,多半在大夏国各级学校学习过,不可能听不懂汉话,按照常理,一般的少年遇到如此大事,没有不惊骇的,可此人如此淡定,倒是一个人物”
便问道:“你就是这个村子里的?”
那人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后说话。
尼堪心里瞬间便有了计较。
他站了起来,看见村落附近还有一处空地,多半是附近专门辟出来的草场,便下令:“天色已晚,今日就在此地扎营!”
第十三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一:克里米亚的百姓们(3)
当晚,尼堪将罗继志招了过来,将袁琦以及那个叫做阿卜杜拉的少年交给张文俊审讯,同时将袁时中扣押在大营里。
半夜里,罗继志到了,张文俊审讯的结果也出来了——以灰衣卫的手段,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扛得住他们的犯人。
张文俊看似温和,不过你想想历史上那些掌管锦衣卫、东西厂太监的手段就知晓了,这些丧失男人部分功能的人一旦掌权了,对付起正常人,那叫一个凶残,加上尼堪亲自教授来自后世的一些手段,无论你是谁,一旦落到灰衣卫手里,没有不服服帖帖的。
“陛下”,油灯下,张文俊的脸色煞白,却带着喜色,一身灰白色的制服上面一尘不染,不过眼尖的尼堪还是在他的袖口发现了一滴血迹。
“事情清楚了,除了袁琦、阿卜杜拉两人,职部还审讯了袁时中、袁时冲以及新鞍山的县丞、典史,按照您一贯的教导,还分别随机抽选其它村落分别来自汉人、汉夷混杂、夷人家庭进行了调查,也对城里的工匠、士兵进行了抽查”
尼堪眉头一皱,张文俊心理一凛,赶紧回道:“陛下赎罪,是职部没有说清楚”
这里你们应该看清楚了,在大夏国里,太监虽然出身不正,不过尼堪依旧让他们以“微臣”、“职部”自居,不许他们自称“奴才”、“老奴”等,就这一点,就让这些由于身体残缺导致心理阴暗之人感激涕零。
“陛下,除了袁琦、阿卜杜拉两人,我等并没有对其他人动刑,对于袁时中将军更是只是问话罢了”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是袁琦奸杀了袁缇雅,而那阿卜杜拉是袁时中得知此事后找来顶包的,不过这里面又有隐情……”
“哦?”,一听到自己的治下竟然还出现了地方官员纵容家属鱼肉、残害百姓的事情,他抓着椅子扶手的右手微微有些发抖。
“陛下,此事不如让袁时中亲自向您回禀”
“不见!”,尼堪心中恼怒异常,心想:“都说在明末各路义军中,就以袁时中的小袁营军纪最好,从来不祸害百姓,没想到也是如此!若早知晓他是这个样子,当时就按照普通流贼来处置了,费事花了那许多功夫!”
“陛下”,张文俊知晓尼堪一向嫉恶如仇,不过此事确实事关重大,稍有不慎,整个克里米亚总督辖区都会不安,容不得他徇私,“此事确实有些内情,职部还是建议传唤袁时中”
尼堪正想一脚踢过去,猛然想到:“以张文俊的为人,他是不会向着任何人说话的,何况克里米亚总督辖区刚刚成立不过七年,还是听袁时中说说吧”
“也罢,传!”
在袁时中到来之前,尼堪让人点上了几根粗大的鲸油蜡烛,将自己的书房照的如同白昼,这,当然也是他的手段之一。
没多久,袁时中过来了,在明亮的灯光下,他那颀长的身材,剽悍却带着一丝严肃的神情表明此人不能以常理来揣测。
而袁时中刚一进来,也被房间里如此明亮的灯光吓了一跳。
在他一丈开外,尼堪的神色严峻,袁时中赶紧跪下了。
接下来的话让尼堪一辈子不会忘记。
“陛下,微臣有罪。是的,是袁琦这畜生干的,不过微臣并非有意隐瞒事实,在陈述原委之前,容臣将新鞍山县里的情形向陛下呈奏”
“五年前,微臣带着属下来到此地时,在当地人中,除了没了男人的普通家庭,尚有大约一千户家庭齐全的户口,加上那些男人战死了的,一共有三千户”
“没了男人的家庭自然与微臣的属下结成了对子,都是些女人、孩童,经过大夏的宣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放弃了天方教,皈依了萨满教或喇嘛教,在一个百户村落里,这样的户口有两成,剩下的一成便是家庭完整的土人户口,那阿卜杜拉便是其中之一”
“一般来说,一个百人村落有十户这样的家庭,他们宁愿接受多一成的田赋,也不愿改宗萨满教、喇嘛教,平素也很少与其他人往来,对于改宗萨满教、喇嘛教的家庭也异常仇视,就在这几年,便有改宗他教的女人、孩童被这些人暗中杀死,职部知晓后便严厉镇压了一批,最近这些家庭老实了些,不过暗中却互相串联,大有像哥萨克那样举事的可能”
“这些土人家庭既笃信天方教,又有抢婚的恶俗,他们不但抢走天方教家庭的年轻未婚女子,有时候甚至抢到汉人头上,这里面,尤以诺盖人、阿兰人为甚”
“陛下,微臣的手下,大多是青壮,还多是跟着微臣东征西讨厮杀过的,眼下他们虽然回到乡间,重新扛起了锄头,不过骨子里的那股悍勇劲儿还在,就是这样,这些土人也没将我等放在眼里”
“这阿卜杜拉就是县里唯一的一位阿鸿的儿子,他就住在第一乡第一村,与袁时冲同村,不过他并没有在大夏各级学校就读过,按照他的说法,他这一生只有一个老师,只能向一本书学习”
“按照您的指示,在占住此地后,允许各部宗教信仰自由,不过若是要建筑寺庙,必须得向官府申请,那阿訇向我申请过几次,都被微臣否决了,眼下,城里除了萨满教、喇嘛教、佛教、道教的寺庙,便没有其它的寺庙了”
“这阿鸿便四处串联,其它地方的信徒也不时来到他家里,微臣知晓后也加强了监视,果不其然,最近一段时间,彼等四处袭杀他们认为的‘叛徒’、‘妖邪’之人也多了起来,这些人嘴巴很硬,往往在官府捉拿之前不是偷偷逃到亚速城,便是让自己的家人将自己杀死,让微臣无可奈何”
此时,尼堪已经恢复了平静,“于是你拿了阿卜杜拉一家子,并想出让阿卜杜拉顶替袁琦的法子?”
“陛下”,袁时中以头抢地,“确实是那小畜生干的,不过微臣的命是家兄换来的,这小畜生虽然恶劣,却是家兄唯一的骨血,若是陛下降罪,微臣宁愿用自己的儿子换他一命”
尼堪心中暗叹,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心想:“这也是像袁时中这种出身旧式家庭的大夏人正常的想法,在他眼里,这些克里米亚的土人都是妥妥的蛮夷,若不是我出身林中,重视萨满教、喇嘛教,估计他也会将信奉这两教的人也视为蛮夷,不过这袁琦罪大恶极,绝对不能宽恕,袁时中包庇在前,偷梁换柱在后,也十分可恶,也不能宽恕”
“不过他所说的当地鞑靼人的事情也不能等闲视之,这还是在信仰并不强烈的克里米亚地峡以北区域,若是今后大夏国彻底击败克里米亚汗国,拿下整个半岛,就要面临庞大的、虔诚的信仰群体,那时该如何处之?”
“后世,人家苏联强制让这些人不得信仰各类宗教,结果在解体后这些国家又将宗教纷纷拾了起来,说明这信仰既是他们心之所愿,也是维系民族、部族联系的纽带,想要旦夕去掉并不容易”
“怎么办?”
这才是尼堪最头疼的事情,他不愿过早介入叶尔羌汗国、哈萨克汗国的事务,而是让和硕特汗国、准格尔汗国放手进攻这两处,未尝没有这个顾虑,否则,以大夏国现在的丁口和实力,早就到了一举覆灭和硕特汗国、叶尔羌汗国,彻底打通通往西域之路的时候。
不过想要称霸天下,这就是必须要面临的问题,眼下还好,若是今后手中的疆土更多了,还是没有一个永久的法子,必定会为帝国带来偌大的隐患。
“陛下”,袁时中继续说道,“不止天方教,此地还有一些信奉东正教的哥萨克,他们也有教士,这些教士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也高过官府,这些教士虽然也分到了土地,不过全是信徒帮他们耕种的,这些教士对待信徒异常严厉,比如像在胸前划十字,用左手还是右手,用几根指头,都有严格的规定,若是有信徒违犯了,必定受到严惩,前不久就发生过教士私设公堂,烧死教徒的事情”
尼堪的头一下就大了,一个天方教就让他有些举止失措了,又来了一个东正教!
难道自己就应该紧守萨彦岭以东的土地,然后在中原关起门来打转?
“不!”
尼堪猛地站了起来,后世历史上,大英帝国是如何对付西亚、南亚世界的?他们能做到,老子就不能做到?
他们能殖民亚洲,老子就不能殖民欧洲?!
他来到罗继志面前,此人是从小在大夏各级学堂学习、成长起来的,又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论能力还在其兄长、政务院高官、自己的妹夫罗承志之上,自己倒要看一看,这位克里米亚总督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陛下”,罗继志也跪下了。
“袁琦和阿卜杜拉的事情,微臣知晓了,天方教和东正教的事情,微臣也早有耳闻,微臣原本以为,只要将这些人赋税提高一些,迫使他们改宗他教,没想到内中还有这许多隐情,微臣自从上任后,对军务、工务关注较多,对民间的事情有所忽略了”
袁时中也说道:“是微臣没有及时向总督禀报,微臣失职”
这一幕让尼堪大失所望,本来他对像罗继志这样的人寄托了很大的希望的,没想到也如此不堪。
若不是发生了袁缇雅的事情,估计不出几年就会在克里米亚地区酿成大祸
第十四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一:克里米亚的百姓们(4)
尼堪走出了大帐。
克里米亚的冬季比临潢府暖和一些,不过也在零下十度左右,这样的气候正是像尼堪这样出身尼布楚大草原的索伦人所熟悉和依恋的。
此时,从里海海面吹拂过来的东风以及从北极吹过来的北风互相交织,总体来说肯定是北风占优,不过北风在经历了西伯利亚丛林后到此地已经有些减弱了,这也给里海海面由于广阔的水面造成的区域性高压形成了便利,让其海面上的冷风有东西游走的机会。
尼堪将手背在后面,任由冷风灌进自己的脖子。
“自己正要去扎波罗热与波兰人大战,若是后方不稳肯定会被敌人上下其手,不过自己一贯主张奖惩要及时,否则就失去了效应,与哥萨克独立这事比较起来,自然是本国内部事务更加重要,因为那关系到帝国的大业”
此时,罗继志来到了他身后。
尼堪问道:“新鞍山的地方兵力是如何构成的?”
罗继志心理一凛,“皇上没有问宗教的事,而是问起地方镇守兵力的事,肯定是要对袁时中下手了,不过袁时中这厮可是在迁徙过来的民户中有偌大的威望啊”
于是说道:“还是老规矩,从安西退伍的军人中抽调一千,从袁时中带过来的军卒中抽调了两千,这两千军卒也分到了田地,等到年限一到,他们也要转到农户、衙门、匠人里去,按照枢密院的规制,本土地方镇守兵力三年便退伍,总督辖区则是五年退伍,眼下他们正好面临退伍的当口”
“好”,尼堪点点头,“立即操办退伍的事情,让地方镇守兵力全部退役,全部转入衙役、匠户、农户、牧户,你下面有两个军团,那个以步军为主的军团,三个步军旅分别进驻新天津、新大同、新鞍山,进驻后再安排退役的事”
“剩下来的那个骑兵旅作为机动兵力就行了”
“你还有一个以骑兵为主的军团,有这个军团的存在,足以应付中等规模敌人的入侵了”
“还是老规矩,退伍士兵中,识字多的,表现优异的进入各级衙门,有手艺的进入工坊,其它的全部回到农户、牧户,可一次性发放一些银币作为酬劳,不要太多,这些人虽然从一万多里来到此地,我大夏可没有半点亏待他们,意思一下就是了”
“将袁时中降一级使用,等到扎波罗热战事结束后再调到你身边担任高级参议”
“是,陛下”,罗继志自然明白尼堪的心思。
“施放阿卜杜拉,袁琦,斩立决!非但如此,还要召开大会,当众宣示他的罪行,罚没袁时中一千银币,全部给袁时冲作为补偿”
“至于宗教……”
尼堪也不敢肯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将对未来造成什么影响,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位有着几百年见识的人若是都处置不好,推给后人更是完蛋。
“堵不如疏,这样,允许东正教、天方教在府城一级设置教堂,不过必须向总督府主管宗教事务的参政申请,其中,对于建设教堂的资金来源,教堂工作人员人数都必须登记在册,礼拜也只能在府一级举行”
“禁止抢婚,抢婚者,杀无赦!”
“将天方教、东正教教徒的税收提高两成,同时强制他们的适龄孩童到各级学堂学习,不遵守的,全家流放到北极!”
“村落里,村长必须出身退役军卒,日常聚集民兵操练,其身边也必须有常备的助手,刚好,我等接受了一千放弃天方教信仰的达契亚、哥萨克奴隶,每个村落安排两三个助手,这些人作为乡一级游徼下辖的人分驻各村,有了民兵、白人皈依者,那些人就是想有所动作也翻不起大浪”
“对天方教、东正教教徒多征收的税赋就用来供养这多出来的游徼随从”
“假以时日,大夏强盛,威震四方,在更好的生活引诱下,朕认为绝大部分教徒会有所触动的,慢慢感化、分化,最后只剩下一些顽固者就好办了”
“对于那些虔诚的教徒,但是遵守大夏法典的,予以优待,逐渐减少税赋,多管齐下之下,估计十年左右便有效果了”
“对了”,尼堪突然想到一事,“额腾翼那边情况如何?”
尼堪说的是不断按照他的意思迁徙的博格拉部,虽然是自己的直辖部落,不过他们先是从漠南漠北迁徙到叶尼塞省,又迁徙到安西,拿下克里米亚之后,又不远几千里迁徙到克里米亚,纵然是自己的嫡系部落,如此频繁的迁徙,也是有所怨言的,而在眼下来看,与其他的牧户相比,由于大夏国的商业非常发达,以前那种交换到便宜的食盐、铁器等物资的做法早就过时了。
不过饶是如此,博格拉部并没有出现任何不满的迹象,尼堪除了暗自感激,也有些奇怪,于是便有此一问。
“陛下,作为牧户,彼等以前为了转场,迁徙上千里也是有的,总的来说,他们的牧地是越来越好,何况每次迁徙都能从官府手里得到一些好处,并没有任何怨言,克里米亚的牧地无疑是所有牧地中后最好的,彼等还有什么意见?”
“不”,尼堪摇摇头,“作为朕的嫡系部落,若是没有半点好处,怎能持久?你去将张文俊叫过来”
等张文俊过来了,他继续说道:“你记下来,博格拉部负责日常事务的额腾翼,长期以来公忠体国,前后多次按照国家需要任劳任怨地迁徙牧场,朕心甚慰,封他为一等侯,就在叶尼塞河流域择一地封给他,今后骑兵学校招收学员时,在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博格拉部”
“大夏国商部下辖的商户,在与各部交易物资时,交易对象是博格拉部的,在正常条件下,再优惠一成”
“除此之外,各省城高等学校也优先招收博格拉部的子弟”
“对了,文俊,目前所有的博格拉部加起来有多少户了?”
张文俊想了想,答道:“眼下我国的牧户总数在二十万户左右,其中博格拉部应该在五万户左右,不过这里面依旧没有包含三部喀尔喀”
尼堪点点头,半晌才说道:“通知枢密院,扩大神武军的编制,眼下朕只有一个三千人编制的神武军,今后增加两个”
“一个是从博格拉部选拔的,名为左神武军,从汉军骑里选拔三千人,名为右神武军,目前博木博果尔这个就是中神武军了,记住,无论是从博格拉部,还是从汉军里挑选,加入到朕的神武军的,必须经过各级学堂的学习”
“左神武军的将领由穆占担任,右神武军嘛,由孙德忠担任”
下午,正在新天津附近的额腾翼过来了,在张文俊向他宣布了尼堪新近确定的诸事项后,他一下扑倒在尼堪面前。
“大汗,微臣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让我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此封赏微臣实在愧不敢受”
见到额腾翼,尼堪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扮成因果达河额尔特达斡尔部落去乌尔赫特交易的事情,那一年,由于受到自己的牵连,额腾翼的手下被车臣汗杀死了,交易的货物也被没收了,幸亏自己将乌扎部的货物匀出来一些给了他,否则那个冬季他那个小部落根本没办法活下去。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额腾翼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作为一个纯正的贝加尔湖以东的索伦人,这些年在尼堪的指挥下东征西讨,虽然多以部族骑兵的面目出现,不过也立下了不少功勋,何况在上次尼堪的第三子苏德的事件中还失去了钟爱的儿子费馨。
……
几日后,在县城聚会的广场上,袁琦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罗继志拿着一张金色绢布大声说道:“查!袁琦,十八岁,新鞍山人士,罔顾国法,残忍淫辱、杀害第一乡第一村袁时冲之女,按照大夏法典,斩立决!”
“跪下!”
袁琦战战兢兢跪下了,随着刽子手大刀闪过,袁琦的头颅滚到了地上,围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罗继志继续念道:“查!新鞍山县县令兼镇守使袁时中,得知袁琦罪行后不但不将袁琦绳之以法,反而妄图以他人代替,特免去县令、镇守使一职,转任总督府参议”
袁时中此时正在台上与尼堪等一起观刑,当他见到袁琦的脑袋掉落后差一点晕倒,不过在看到一脸严肃的尼堪时赶紧平复下来。
“我皇仁厚,特许各教派向总督府申请在府城建设寺庙,今后各教凡是有大型活动,必须在寺庙里举行,不得私自串联、聚会,无论何种教徒,不得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共场合之中进行妨碍到他人的礼拜、祈祷等仪式,一经发现杀无赦!”
“禁止抢婚,一经发现,抢婚者斩立决,抢婚家庭税赋再增加一成”
“呼……”
台下突然喧闹起来,只见一个包着头巾的大汉双手朝天,大声喊道:“¥§#……”
尼堪皱起了眉头,一旁的通译说道:“陛下,这是一种当地的土语,好像是突厥语与俄语的一种结合体,意思是……”
“嗯?”
“杀光异教徒,圣战!”
尼堪大怒,他朝身后的博木博果尔努努嘴,博木博果尔当即带人下台将那人提溜上来。
那人嘴里还在喊着听不懂的语言,博木博果尔用横刀磕在他的膝盖上,那人顿时跪倒了。
“杀!”
博木博果尔一声大喝,横刀闪光之后,那人的头颅也滚落台下,博木博果尔高举血迹淋淋的横刀,用突厥语大喊道:“还有谁想试刀?!”
台下顿时噤若寒蝉。
……
次日,尼堪带着的达春、姬甲杰两个军团以及神武军走了。
当日,为尼堪大军送行的汉夷人等挤满了通往扎波罗热的大道,其中除了大量的汉人,尚有不少诺盖人、鞑靼人、阿兰人、哥萨克。
第十五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三:扎波罗热(1)
霍尔蒂恰岛。
霍尔蒂恰岛是扎波罗热城以西第聂伯河河面上的一座大岛,其南北长约三十里,东西宽约三里,原本是哥萨克人的聚居点之一,当冬季来临,第聂伯河封冻之后,这里便成了波兰人与哥萨克人反复争夺的地方。
最后,博格丹主动放弃了这个地方,将自己的兵力完全收缩在扎波罗热城。
战争是残酷的,何况还是十七世纪、在时下欧洲人眼里依旧处于蛮荒之地的东欧大草原地带。
波兰人的统领,五十五岁的王国陆军指挥长、克拉科夫城主米科瓦伊.波托茨基自从儿子、原乌克兰基辅伯爵、大盖特曼斯特凡战死后,立即对他遇到的哥萨克展开疯狂的报复。
他是从第聂伯河上游的基辅一路南下的,可巧,绝大部分哥萨克都住在第聂伯河沿岸,几乎占了第聂伯河以西哥萨克的一半,波托茨基一路南下,一路烧杀劫掠,等他抵达扎波罗热对岸时,他的军队已经杀掉了约莫二十万哥萨克,还俘获了大量青壮人丁,这些人自然被押送到克拉科夫去当农奴了。
占领霍尔蒂恰岛后,岛上的哥萨克自然也被波兰人屠杀一空,之后,波托茨基让手下大将、以前斯特凡的助手亚列马.维什涅维茨基(以下简称维什涅维茨基)带着三千德国雇佣兵占据了岛屿,作为大军的前哨。
而对面的以博格丹为首的哥萨克也不遑多让,也是从基辅附近起兵的,一路退到扎波罗热时,对遇到的波兰人的庄园也是进行了三光政策,占据扎波罗热城之后,也将城里的波兰人屠杀一空,将年轻女人掠为己有。
扎波罗热城是波兰人花了十年功夫修建的,方圆约莫六里,原本是波兰人对抗克里米亚人的前哨大城,在里面储备了大量的军事物资,也驻扎了一千五百士兵,不过这些士兵绝大部分都是哥萨克,只有少量苏格兰雇佣兵,当博格丹带着大量哥萨克南下时,城里的哥萨克反水了,让博格丹轻易占据了此城。
与历史上完全不同,由于身后有大夏人的暗中支持(源源不绝的弹药供应),波托茨基想要重新占据此城并不容易,他还在等波兰王国的另外一位大将,陆军副指挥长之一的卡利诺夫斯基带领的另外一万人的到来,他那里有口径惊人的攻城炮。
“轰!!!”
扎波罗热城上是有大炮的,不过当维什涅维茨基占据霍尔蒂恰岛后,扎波罗热城的博格达并没有进攻此岛的意思,双方连续几日都相安无事,今日是一个晴好的天气,扎波罗热城上的火炮开始轰鸣了。
大炮正是轰向霍尔蒂恰岛的,扎波罗热城离此岛尚有约莫五里的距离,城头的火炮也能打到,不过准头全无,只能听天由命,饶是如此,若是有一发炮弹落到岛上的营寨,也会让波兰人紧张一阵子的。
“都是些炮灰!”
在岛上正中间一座哥萨克农户的院落里,一位穿着红色呢绒开襟长袍,露出了里面以白色丝绸为面,填了棉花的棉布为里的短装,裆部也是鼓鼓囊囊,带着一顶高筒短檐帽的中年汉子在听到炮声后,眉头稍稍皱了皱,他一把将身边一个哥萨克女子推开,嘴里还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的头发是灰褐色的,脸上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不到四十。
他就是原乌克兰仅次于斯特凡的波兰领主、将领,也是乌克兰内陆城市文尼察的领主,今年已经五十岁了。
他嘴里的炮灰有几个含义。
此时的欧洲大陆,有两支著名的雇佣军。
一个自然是德意志诸国了,三十年战争,让众多的农户变成了士兵,战事渐渐结束后,长期的作战、劫掠让这些人回不到过去了,最后变成了欧洲最大的雇佣兵团伙。
一个是苏格兰人,其长期与英格兰人作战,最后被镇压后也向德意志诸国一样成了欧陆很受欢迎的雇佣兵之一。
对于波兰人来说,境内的农夫、哥萨克、雇佣兵自然都是炮灰,只有翼骑兵才是自己人。
故此,就算有炮弹落到岛上,砸死了一些雇佣兵,他也不会心疼,对于雇佣兵来说,按时领军饷,战死受伤都是常事,在与波兰官方签订的协议里都是列明了的。
作为文尼察的领主,维什涅维茨基自然也有骑士拱卫自己,不多,一百翼骑兵,就是这一百翼骑兵,牢牢统领着三千德意志雇佣兵,当然了,此时的欧洲大陆,苏格兰将军也很受欢迎,那三千雇佣兵的真正首领就是一个苏格兰人。
部落贵族、翼骑兵,苏格兰将领,德国养猪农户出身的雇佣兵,一个奇怪的组合,却在如今的欧洲大陆大行其道。
作为一个波兰贵族,优秀的陆军将领,不用波托茨基提醒,维什涅维茨基自己就在思考,“哥萨克蛮子此时开炮轰击霍尔蒂恰岛,是何用意?”
按照惯常的思维,博格丹已经被困在扎波罗热城,等着波兰人前来进攻就是了,何苦开炮刺激波兰人,难道是要让波兰人提前进攻?
维什涅维茨基摇摇头,“扎波罗热城的给养很充足,何况这些天杀的蛮子从基辅南下时一路劫掠,不知抢了多少粮食和钱财,足够支撑他们一年的战事”
想到这里,他决定按兵不动,对着前来请示的那位苏格兰将领说道:“不要理会,等候指挥长的命令”
他嘴里的指挥长自然是波托茨基了。
可惜的是,波托茨基此时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霍尔蒂恰岛以西的大陆上,波托茨基的大营设置在一座哥萨克百夫长(波兰人给予哥萨克的最高职位)的庄园里,此时的他,已经病了三日了,这一日,扎波罗热城头的火炮声也将他从昏昏沉沉中惊醒过来。
陡然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波托茨基突然感到一身轻松,他当即将身边的几个将领招过来。
多米尼克.扎斯拉夫斯基,翼骑兵首领之一,四十五岁;
斯克热度斯基,雇佣兵首领之一,五十岁;
利文斯通,苏格兰雇佣兵首领,四十岁,上校,一个从二十岁开始便混迹与西班牙-荷兰战争、德国三十年战争的老雇佣兵。
波托茨基挣扎着坐了起来,突然感到身上轻飘飘的,他还以为是这几日随身军医的放血疗法起到效果了,便不以为意。
“卡利诺夫斯基到哪里了?”,他看向扎斯拉夫斯基,翼骑兵的首领,同时又是侦骑的统领者。
“伯爵大人,应该到卡夫巴斯了”,扎斯拉夫斯基说道。
波托茨基点点头,卡利诺夫斯基带着的大部分是雇佣兵,还有重型攻城炮,想快也快不起来,卡夫巴斯是扎波罗热以西约两百里的一个波兰人的小地方,那里还是波兰人在乌克兰南部相当重要的据点之一。
“火炮是怎么回事?”,波托茨基继续问道。
这时斯克热度斯基说话了,“伯爵大人,多半是博格丹那厮不甘心就这样被我等围着,故意放炮挑衅,好让我等提前进攻,否则他的粮食和草料就危险了”
“老爷!”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叫,随即一个二十出头、面上长满了雀斑的人闯了进来,此人叫汉斯,波托茨基的忠仆,同时又是他的暗探。
“博格丹出动了!”
波托茨基没好气地说道:“不就是在城上放炮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汉斯却晃着他那一头乱糟糟的金发说道:“不是,他的骑兵出动了!”
波托茨基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就释怀了,“骑兵?眼下无论是霍尔蒂恰岛还是我的大营,都牢靠得很,他出动骑兵有什么用?对了,他的骑兵朝什么地方去了?”
“正是霍尔蒂恰岛!”
“奇怪”,波托茨基说道,“博格丹虽然年迈,不过却狡猾得很,眼下他唯有紧紧依托扎波罗热城与我军周旋才是上策啊,如何敢在野外与我军野战?”
他突然想到一事,便又问道:“霍尔蒂恰岛附近的冰面有没有仔细勘察过?”
扎斯拉夫斯基心理一凛,他自然明白波托茨基的意思。
在以前波兰人与哥萨克的战斗中,哥萨克利用其对附近地形的熟悉,经常将波兰翼骑兵带到沼泽地、河汊地带,最后在翼骑兵陷入绝境后再杀出,波兰人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如果霍尔蒂恰岛附近的冰面厚薄不均,他们大大方方踏上冰面,遇到翼骑兵后再逃走,翼骑兵那时一门心思追着哥萨克骑兵,肯定会忘了脚下的冰面,弄不好的话又会上当!
他赶紧说道:“探查过,岛屿东边的冰面比西面厚一些,不过由于霍尔蒂恰岛实在太大,我军侦骑并没有仔细探查每一处冰面”
波托茨基狠狠瞪了扎斯拉夫斯基一眼,在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通知维什涅维茨基,不可轻举妄动,他那里有火枪、有火炮,还有双重栅栏,哥萨克人绝对攻不进去”
“伯爵大人!”
汉斯那长满雀斑的大脸又出现了。
“哥萨克来到了西岸!”
这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第聂伯河西岸还有五千翼骑兵,区区三千哥萨克骑兵竟敢过来耀武扬威?
“大人”,扎斯拉夫斯基赶紧说道,“请允许在下出击!”
“不”,波托茨基却摇摇头,“此事肯定有蹊跷,我们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扎斯拉夫斯基点点头,他刚才也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翼骑兵都是重骑兵,而哥萨克是轻骑兵,若是他带着翼骑兵出击了,哥萨克轻骑兵肯定到处乱跑,届时,他是追上去呢,还是按兵不动就煞费思量了,追上去唯恐遇到不利的地形,不追吧又堕了士气,平白便宜了他们。
于是,整整一日,博格丹手下的大将克里沃尼带着三千轻骑兵在波兰人的大营外面耀武扬威,却没有引出一兵一卒。
第十六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三:扎波罗热(2)
卡夫巴斯西北约莫两百里的地方,是一个叫做基洛夫的城堡,原本是一个波兰小贵族的封地,哥萨克大起义发生后,第聂伯河沿岸的哥萨克几乎都加入到了博格丹的阵营,不过第聂伯河以西广大内陆的哥萨克却分成了两拨。
一拨也相应博格丹的号召,纷纷起来杀死波兰贵族,瓜分他们的粮食、牲畜、钱财和女人,一拨却依旧效忠于波兰人,还帮着波兰人守卫庄园和城堡,而基洛夫城堡却是少数被哥萨克攻破了的城堡,当然了,当博格丹在波托茨基的打击下退守扎波罗热后,那些在内陆反水的哥萨克又摇身一变成了波兰人的战斗兵。
一个彤云低垂、大雪欲堕的冬季黄昏。
基洛夫笼罩在一片火海里。
“呼!”
一柄带着护手、包裹着磨砂牛皮、长约一米的翼骑兵军刀猛地挥动起来,寒光闪过之后,两个赤身裸.体的哥萨克少女尚未发出惨叫声便倾倒在血泊中。
一头白发的卡利诺夫斯基用舌头舔了舔马刀上的血液,然后没有擦拭便插入刀鞘里。
当他带着他卢布林城主一千翼骑兵、九千德国雇佣兵、十门重型攻城炮抵达基洛夫附近时,遇到了一个藏在旷野里灌木丛中的波兰贵族,那人正是波兰国王封到基洛夫的子爵,卡利诺夫斯基的表弟。
一听说盘踞在前面基洛夫城里的哥萨克先是将他表弟的庄园屠杀、洗劫一空,得知博格丹退走后又向波兰人宣誓效忠的事情后,卡利诺夫斯基便加快了行军速度,他亲自带着一千翼骑兵、三千雇佣兵走在前面,走到基洛夫后,城里的哥萨克首领出来迎接,卡利诺夫斯基突然发难,将这些哥萨克全部杀死,并一鼓作气占据了城堡。
接下里的一幕便是整个十七世纪上半个世纪在欧洲大陆经常发生的,屠杀、奸淫、抢劫,疯狂之后,便一把火烧了此城。
故此,他这支大军原本是两日前就应该抵达卡夫巴斯的,如今却延迟了两日,此时刚刚从基洛夫出发。
卡利诺夫斯基从卢布林出发后,一直到基洛夫附近,路上别说人烟了,连牲畜都很少见,无论是波兰人还是哥萨克,抑或鞑靼人,最近三年,都被无差别的血性屠杀吓坏了,他们不是逃到波兰本土境内(波兰人),便是逃到大山环绕的特兰西瓦尼亚。
唯一有人烟的地方便是那些城堡,波兰贵族非嫡系长子中愿意到乌克兰开疆拓土的,这些人,虽然都拥有伯爵、子爵等爵位,不过与波兰本土比较起来又差了一些,但毕竟是爵位不是,那些非嫡长子的还是趋之若鹜。
故此,此时,在乌克兰,凡是有城堡的地方,身后无不站着一位有着爵位的波兰贵族,这一路走来,自然也有像基洛夫这样首鼠两端的哥萨克,不过对于卡利诺夫斯基来说,这些哥萨克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愿意效忠自己便一切好说,他们杀死了不少波兰贵族不假,不过对于卡利诺夫斯基来说,波兰国内的贵族实在太多了,何况这些人没准就是自己以后政治生涯的竞争者,死一些也好。
于是,他这一路走来,不禁代表国王新封了不少百夫长,还得到了大量的贿赂。
但基洛夫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自己亲戚的封地,于是便发生了眼前的一幕。
肆虐两日后,虽然已经是黄昏了,卡利诺夫斯基还是上路了。
哈尔塔,乌克兰语森林的意思,在此时已经开发的差不多的第聂伯河以西的陆地上有这个名字,说明此处的森林非常有名,这片森林据说是基辅罗斯人以前为了躲避蒙古大军藏身的地方,故此,当蒙古人的威胁消失后,哥萨克将这片密林保护起来了,内陆哥萨克对这片密林的虔诚让后来的统治者波兰人也不敢轻易砍伐这片森林。
后世,哈尔塔肯定消失不见了,成了广阔的农场,不过眼下依旧是一处方圆约莫一百里的森林,正好处于从基洛夫到卡夫巴斯的道路上。
“继续行军,直到哈尔塔!”
在卡利诺夫斯基下命令时,一个邪恶的想法涌上了他的心头,“在哈尔塔就宿后,干脆一把火烧了!毁灭哥萨克蛮子的圣地!”
黎明时分,大军来到了主要由白桦组成的密林。
这样的地方,在卡利诺夫斯基心目中虽然“邪恶”,不过依旧是一处容易藏兵的地方,他出身波兰南部重镇卢布林,那里也是森林密布的地方,在休息之前,为了确保安全,他让他的手下带领五百翼骑兵进了密林,沿着大道两侧各探出约莫十波兰里(大约八中国里)。
在骑兵探查之前,大军在密林的北侧大道上临时休息,不过在这样的道路上是不能好好休息的,因为冬季道路上的冷风实在太大,想要好好休整一番,只能去森林里。
一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大亮了,侦骑先后回来了。
“城主,东面森林安全”
“城主,西边森林安全”
卡利诺夫斯基略略点了点头,在乌克兰这种地方,他们唯一的敌人就是哥萨克,不过哥萨克的精华都被困在扎波罗热,剩下来的都是散兵游勇,不足为虑,若是没有大夏国的介入,克里米亚人也是他们的生死大敌,不过当大夏人占住了克里米亚地峡的北部,将克里米亚人控制在半岛上后,不管是哥萨克、波兰人还是俄罗斯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夏人虽然也是凶残无比,不过那是在战场上,他们可是从来没有劫掠平民的。
自己手下有一万大军,又是在波兰自己的领土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进入哈尔塔!休整半日!”
随着卡利诺夫斯基一声令下,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进了密林——当然了,实际上就是在密林里面的大道上,东西有密林阻隔,风势会小很多。
当大军完全进入密林后,卡利诺夫斯基深为自己刚才的决策庆幸——北风呼啸了半日后,天上又下起了小雪,这样的天气,若是在旷野里,非得活活冻死不可。
彤云低垂,雪花飞舞,天色一下暗淡起来,不过随着一堆堆的火堆燃起,密林里很快散发出了生机,特别是有些士兵还用火枪打到了几头受到惊吓的野猪后更是如此。
卡利诺夫斯基他们由于带着十门三十二磅、四十八磅重的重型火炮,自然也少不了大量的驮马,加上一千翼骑兵携带的马匹,丛林里顿时异常热闹起来。
在基洛夫城欢快了一日,又走了半日的路后,众人皆是筋疲力尽,巴不得就在此地休整一天,卡利诺夫斯基本来想喝骂几句,不过见到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士兵,便又忍住了,论起奸淫烧杀,那些原本是农夫的德意志雇佣兵比波兰人还厉害,眼下除了少数依旧兴致高昂在大声说着什么,大多数人都围着火堆昏昏欲睡。
卡利诺夫斯基不愧是军中宿将,见状立即将这些雇佣兵的头领,一个苏格兰人叫爱德华的叫过来。
“这样可不行,我的翼骑兵有一半都在大路两头警戒,你们也应该安排一些人警戒森林方向”
那爱德华也是一个在德国三十年战争中大出风头的“宿将”,此时却笑道:“伯爵大人,刚才您的骑兵不是向森林牲探出了十里地嘛,并没有敌人,不用这么小心吧”
卡利诺夫斯基摇摇头,“以这条道路为基点,东西各有五十里地才能抵达尽头,还是小心为妙”
爱德华颇有些不乐意,不过一想到自己与眼前此人签订雇佣协议时写着“一切行动都要听从伯爵的安排,否则薪饷减半”的条款,只得撇撇嘴,让那些精神头很好,依旧在高谈阔论的士兵集中起来,那些士兵倒是没有意见,因为按照此时雇佣兵的惯例,凡是在战前进行了值守的,在之后的战事中可以不参加。
最后有大约千人左右的步军进入到密林,他们依旧以班为单位,生起一堆篝火后围着继续谈笑着。
一个小时过后,小雪渐渐变成了中雪,此时,不用招呼,大路上的人纷纷移到了密林中,一番折腾之后,除了少数人依旧兴致很高,大多数人都互相簇拥着进入了梦乡。
卡利诺夫斯基带着十几个卢布林城有爵位的骑士围着一大堆篝火处在大队的正中间,大路的正西边,一开始他们也在小声地谈论着什么,最后包括卡利诺夫斯基在内都靠着白桦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地上一阵颤抖声将卡利诺夫斯基惊醒了,等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时,这颤抖声似乎愈发强烈了!
作为森林民族,还是能骑马的森林民族,卡利诺夫斯基一下便明白了什么,“敌袭!”
他那粗粝带着几分嘶哑的喊叫声将周围的骑士全部惊醒了,他们也很快意识到了危险,其中一人赶紧将挂在自己胸前的一个小号吹起来,随着这小号的吹响,森林也此起彼伏响起了一模一样的号声。
不过,此时大地的颤抖声不仅愈发激烈,还愈发清晰,马匹的嘶鸣声也陡然多了起来!
没多久,几各骑着马的翼骑兵慌慌张张跑到卡利诺夫斯基面前。
“伯爵大人,铺天盖地的骑兵!”
卡利诺夫斯基心理一凛,心想:“在丛林里,除了俄罗斯人,便没有比他们更加擅长在丛林里作战的骑兵了,难道是……”
他的想法尚未结束,眼帘便跃入了一大片骑兵,那些骑兵在白桦林里自如地穿梭着,似乎比他们波兰人更加熟悉这片土地,而他们的装束更是从未见过:
带着尖锐矛头的头盔,隐约可见里面的羊毛,浑身用一块块铁甲片穿起来的铠甲,战马的前半身也裹在一张看起来就坚硬无比的皮甲里,那些骑兵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在卡利诺夫斯基这个内行人看来,他们却颇有章法,处在最前面的骑兵人手一杆火枪,在他们的侧后方则是举着双刀的骑兵,更为奇特的是,那些双刀骑兵的左臂上挂着一面小盾。
“上马!!”
卡利诺夫斯基粗粝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准备与这些可恶的骑兵厮杀了,先跑到旷野上再说。
果然,由于篝火、雇佣兵的阻拦,给了他们这些骑士上马的机会,然后拼命抽打着马匹向大路的两端疾驰。
不多时,卡利诺夫斯基带着几百翼骑兵走出了森林,看着远处的旷野,卡利诺夫斯基一颗揪着的心终于稍稍松了下来。
此时,风雪已经来到最大!
第十八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三:扎波罗热(4)
“真冷啊”
大雪又下了起来,弗兰克.文琴不禁缠紧了身上的布条子,让那件跟着他已经十年的破烂大衣紧紧地包裹着身体。
文琴,德语,种葡萄的农夫,可见此人祖上也没阔绰过。
他今年二十五岁,来自汉诺威,那处新教、天主教势力反复争夺、厮杀的地方,原本繁华的城堡、乡下在三十年过去之后早就成了一片白地,而他这位汉诺威铁业工会的会员也被迫成了士兵,如今成了雇佣兵。
他在汉诺威就是铸造大炮的工匠,眼下正是卡利诺夫斯基这些重型火炮的炮兵之一,卡利诺夫斯基战败后,他们这些炮兵自然也成了俘虏,被骑兵押送着朝扎波罗热走去。
文琴是炮兵队伍里仅有的两门四十八磅重型火炮的炮手之一,这种火炮长三米,口径接近二十厘米,重达三吨,就这样一门炮就需要十六匹高大的挽马拉着走。
这样的火炮不用说是专门用来攻城的,就算在整个欧洲也没多少,现在出现在乌克兰,肯定是波兰国王对旷日持久的哥萨克战事有些不耐烦了。
这样的火炮,对道路的要求极高,而在目前的欧洲,除了英国、荷兰勉强有少量铺着石子的道路,绝大多数地方都是用人畜踩出来的泥泞的道路,这样的道路也只有在冻得生硬的冬日能走,在其他季节,就算你花费大量功夫,每日能走十里路就是烧高香了。
眼下欧洲的第一强国法国要大量发展以巴黎为中心的道路,还要等到十年以后,而荷兰为何在此时的欧洲最为发达,则是基于境内密织的河网(包括运河),陆路交通,整个欧洲还需要等到一百年以后才能重视起来。
大夏的驰道在他们眼里就是了不得的存在了,而铁道,就不啻于是基督的再次降临了。
眼下,文琴的炮队已经被瀚海军的步军旅接管了,按照尼堪的想法,这些大多来自德国的炮手愿意加入瀚海军自然是好,不愿意的也无妨,瀚海军没有雇佣职业军人作战一说,帝国广袤的国土,无数的矿山、道路需要大量的人力。
文琴是自愿加入瀚海军的,故此得到了优待,被特许继续保有一把短刀。
在慢如蜗牛的炮队两侧,行进着瀚海军的步军旅,在文琴看来,这支来自东方的队伍与他见过的所有队伍都不一样。
他十五岁便从军了,见识过德意志新教军队、天主教军队、瑞典军队、波西米亚军队、西班牙军队,大家都差不多,大多数都是职业军人,有着熟练的战术和武器操作技巧,不过都是迷茫的、呆滞的,在战场上他们都是纪律严明、作战勇敢的职业军人,不过在不作战时,他们也是熟练的强盗、小偷、强奸犯、杀人犯。
遇到明显高过自己的敌人时,疯狂撤退那也是可以想象的,从来没有奋战到底一说。
这样的士兵,当雇佣军是最合适的,德国人深陷三十年战争,也培养出了最多的职业军人,这股势力若是捏合在一起还是相当可怕的,不过却分散在各选帝侯、各城堡封爵名下,加上长达三十年的战争让整个德意志诸国的人口损失了一半,就算再有雄心壮志的贵族也会心灰意冷。
像文琴一样,包括步军、炮兵、骑兵在内,大多数人都是抱着胳膊、哆哆嗦嗦行走在风雪里,而他们周围的瀚海军士兵却完全不同。
就在文琴身边的就是一个连队的瀚海军炮兵,他们除了驾车的人,跟在跑车两侧的人都自觉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走着。
文琴不禁有些羡慕,这些士兵大多身材健壮,穿着一身长呢绒大衣,中间扎着锃亮的铜扣皮带,戴着翻毛的有帽檐的皮帽子,脚上穿着直到膝盖的军靴——像这样的军靴,德意志诸国的军官也有,不过他们的靴底都是用木头、胶水混合制成的,往往一场剧烈的战斗后靴底基本上就报废了。
但瀚海军这种军靴一看就不同凡响,它与如今大夏国的马车的车轮一样,已经用上了用沥青、树脂、鱼胶、漆树液混合制成的粗胶——一种看起来粗糙无比,但实际效果已经接近于橡胶的东西。
而雇佣兵队伍的穿着却是五花八门,看得出来,他们的服装大多数是抢来的,有的是抢来的敌人的军装,也有的是抢来的贵族服装,能从残酷的三十年战争中活下来(大多是从三十年战争的后十年开始参战的),一定是有丰富作战经验、逃跑经验、抢劫经验的。
与这些俘虏相比,瀚海军标准的军服,清一色的制式武器几乎亮瞎了他们的眼睛,因为在眼下的欧洲诸国,也只有骑士以上身份的人才能拥有一套按照传统制作的“军服”,波兰人的翼骑兵当然有,不过眼下的他们已经没了战马,都徒步混在庞大的俘虏队伍里。
文琴还发现,瀚海军里,就算是炮兵,也是有武器的,人手一杆火铳,一柄军刀,行走时,火铳挎在肩上,右手握着枪带,左手随着步伐挥动着,走起路来颇有气势。
而那些骑兵更是让文琴十分羡慕,战斗过后,瀚海军的骑兵大部分已经卸下了盔甲,不过他们的身上依旧穿着有铜钉的厚厚的棉衣,一看就是一种既能保暖,又有一定防御能力的甲胄,那些人将那可怕的有着锋利枪刃的长枪斜背在身后,腰间挎着骑刀和短铳,就算在马上,上身也挺得笔直。
当一个估计是传令兵的骑兵策马从文琴身边飞驰而过时,他的目光正好与文琴两两相对,当时文琴就暗自叹息,“这些人,无论是骑兵、步军,还是炮兵,目光都非常坚定,而与之相比,这些雇佣兵俘虏却有些畏畏缩缩,大多数则是茫然、漠然,那些翼骑兵稍好一些,不过也好的有限”
在文琴的前面,是瀚海军步军旅携带的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听说这是瀚海军陆军口径最大的火炮,文琴他们在陆上已经走了三天了,这三日,每日在正午歇息大约一个两个小时,文琴曾见过瀚海军的炮兵试炮。
那是一种能准确命中两千米以外物体的可怕火炮,而文琴他们的火炮,虽然异常沉重、口径粗大,不过射程却远远不如,就算要攻城,也要抵近一定距离才能发射,那种火炮炮架、炮身加上放在炮架上的第一份弹药,只需四匹马就可以拉着快速奔走,到达预定位置后,也能快速落位、固定、试射,比文琴他们的火炮快了不止里许。
“这才叫野战炮”
看着自己身边十六匹高大挽马费劲拉着的黑乎乎、粗兮兮、糙呵呵的大炮,文琴突然产生了一股厌烦的情绪。
这些俘虏,瀚海军需要一个军团就可以看住了,剩下来的人在尼堪的亲自带领下,已经先一步朝扎波罗热开拔了。
哈尔塔开放式的战场,瀚海军不可能将所有的敌人一网打尽,特别是波兰翼骑兵,依旧有部分逃走了,一部分向北逃走了,一部分则逃向了扎波罗热。
扎波罗热,波托茨基大营。
得知卡利诺夫斯基惨败后,波托茨基再一次病倒了,这一病倒便是永久,历史上他就是这一年病逝的,不过不是在这个月份,但这并不重要,在波兰王国伟大的科涅茨波尔斯基死后,又一位名将凋谢在乌克兰粗狂的土地上。
波兰不缺乏优秀的将领,不过这不能挽救他的命运,看似异常“民主”的政体,让他们表面上是一个王国,实际上却是与神圣罗马帝国差不多的贵族领主联合体,这样的政体承平时期还算凑合,一遇到危急情况便一蹶不振。
波兰翼骑兵的首领扎斯拉夫斯基接过了指挥大权,他手下还有五千翼骑兵、一万雇佣兵,依旧可以与敌人决一死战!
五千翼骑兵,以前在瑞典王国举国入侵时波兰人也没用到这么多骑兵。
就在尼堪带着达春军团、自己的神武军接近扎波罗热时,扎斯拉夫斯基已经在旷野上摆好了阵势。
而另一个军团由姬甲杰统领,押着大批的俘虏抵达卡夫巴斯后,并没有直接去扎波罗热,而是南下了,从尼科波尔附近渡过了第聂伯河,回到了大夏国克里米亚总督辖区。
扎斯拉夫斯基那里有一万五千人,尼堪这边也相差无几,在第聂伯河的西岸原野上展开了展开了对峙!
在这个当口,波兰人是以逸待劳,不过按照瀚海军的规制,像这种在前面明显有大敌在侧的,侦骑是要前出五十里的,尼堪也有准备的时间,不过波兰人是不会给你扎营的时间的。
于是,这五十里,便是瀚海军休整、披甲、饮食、喂马的时间,波兰翼骑兵是重骑兵,也不可能长途奔袭五十里来偷袭瀚海军。
一场明牌大战即将展开!
约莫两个小时候,都是有备而来的双方在波兰人大营的西侧一处方圆约莫上万亩的开阔地上相遇了。
“终于见到正宗的波兰翼骑兵了”
后来,尼堪在回忆录里写道。
“对面大约有五千骑,其中有两千骑与我们的飞龙骑相似,披挂了重甲,说是重甲,又与我方的全板甲不同,头盔类似,都是只露出眼睛,上半身的甲胄类似于板甲与鱼鳞甲的混合体,是用三四块钢甲缀连起来的,胸部明显是一整块,下面是两到三块,按照各人的体型又不同,体型壮大的有三块板甲,体型小一些的则是两块”
“下半身则是锁子甲,胳膊上,大臂是板甲,小臂又是锁子甲”
“与飞龙骑差不多,这两千骑大多数握着长矛,不过也有大约五百骑端着骑枪——一种约莫一米长的火铳,有的则是拿着连枷、战锤”
“所有的马匹都没有着甲,不过他们的战马比瀚海军的还是要高大一些”
“他们的长矛比我们的虎枪还长,矛头末端都系着各种各样的小旗子,旗子上图案各异,估计是各自家族的标志,旗子细长,这样的话能在风中快速飞舞起来”
“我见到了”
多年以后,当尼堪回想起这一幕时依旧有些激动不已,波兰翼骑兵,由于资料缺乏,就连波兰人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翼”法,按照后世专家的推测,他们身后的羽翼多半是在仪式中使用的,在战场上根本不可能使用。
“他们用上了,那是一种与背甲紧紧连在一起的羽翼,也不知是用金属做的,还是木头做的,就像一对羽翼,上面沾满了各式大鸟的羽毛,非但如此,他们的上半身还披着一些猛兽的毛皮,有的是一整块,有的是一小块,估计是根据财力、身份不同来配置的”
“那时的风力很大,翼骑兵的羽翼、矛尖的小旗子都在风中猎猎作响,阵势确实惊人”
“还有两拨骑兵,也是翼骑兵装束,不过都没有着甲,手里也不是长枪,而是马刀和短铳的配置,多半是他们的轻骑兵,正中那些重骑兵获胜后用来进一步击溃敌人或者追击敌人用的”
“与我方一样,他们两千重骑兵在前,两侧各一千五百轻骑兵在侧后,呈品字形,骑兵后面是一个大阵,多半是他们的步军了”
第十九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三:扎波罗热(5)
“我站在达春军团步军旅快速用偏厢车围成的车阵里,正中间竖起了瞭望
台,对面的形势一览无余”
“我看清楚了”
“翼骑兵身后的步军大阵又是一个品字形,三个刺猬大阵,最前面那个阵型大约四千人,周围一圈长矛,大约两丈长,后面则是拿着连枷、战锤、重斧的战斗兵,最里面的是火铳兵”
“侧后方两个步军阵与前面那个相差无几,都是一圈长矛,不过紧挨着长矛的是一圈拿着盾牌的刀手,后面还是火铳兵,估计是逃回来的散兵游勇告诉了他们瀚海军骑兵的强大,他们虽然想用上步军,不过依旧以防御为主”
“最前面那个步军大阵里面,中间那一圈拿着重型冷兵器的士兵身上穿有铠甲,有整面板甲的,有板链甲的,有组合板甲的,有锁子甲的,也有皮甲的,身形明显粗壮一些”
“再后面,也有一些人,影影绰绰的,瞧不太清楚,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跟我们一样,在中间暗藏了炮兵,不过与我们不一样的是,我们的炮兵藏在偏厢车阵里,当偏厢车搭好,炮位自然就出来了,而他们是提前布置的”
“在翼骑兵的前面,雪地上,隔三差五有一些矮小的灌木丛,一看到这些,我不禁暗自冷笑起来,这么明显的标志我军怎么会倏忽?在瀚海军的操典里,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军,若是两军堂堂正正对垒,见到这种情形,肯定是要避开的”
“好久没有与敌人堂堂正正干上一家伙了,一刹那,我的脑海里竟出现了三种方案,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开始的方案,开什么玩笑,瀚海军是职业军人,是国民兵,培养一个不易,岂能轻易损耗?”
而在对面,在突前的那两千全副武装的翼骑兵里,处在中间的扎斯拉夫斯基也将双脚站立在马镫上,用一个单筒望远镜瞧着远处的敌人,一看之下,他也在喃喃自语。
“难怪这大夏国自从进入欧洲以后所向披靡,原来竟是这般模样!”
“骑兵明显比我军多,三个阵型大约都是三千人左右,还都是以一千带着骑枪的重甲骑兵突前,以穿着鱼鳞甲的骑兵殿后,突前的重甲骑兵一只手里拿着短铳,不过那短铳模样与欧洲的大不相同,铳声后部凸起,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上帝啊,什么时候,只懂得游骑的东方部族也有了这样严密的阵型?其后面肯定是一个步军大阵,用大车圈起来了,里面正中间搭起了一个高台,有几个人正在上面同样用望远镜看着我们?不对!”
“他们的望远镜竟然是双筒的!上帝啊,你怎能如此偏袒东方的异教徒?这些野蛮的东方人不禁装备先进,还几乎超过了我方,您虔诚的子民!”
“那一圈大车里面露出了长矛,估计也是惧怕我军翼骑兵的冲击”
看到这一幕,他刚才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些放松了。
他隐隐约约看到了大车之间的铁链子!铁链子上遮盖着一些柴草,估计是他们用来生火用的——不过他们将这些柴草放在两车之间是什么用意?
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端倪,他干脆不想了,也就是他,若是波托茨基还在,肯定会看出究竟。
“哼!这个阵型牢靠是牢靠,不过太缺乏机动了,而自己的步军大阵却可以朝任何方向走动!”
一刹那,他的心中跟尼堪一样,也涌现了破敌的计划,不过这一切要看自己的翼骑兵能否抗住对方优势骑兵的冲击。
“波兰的翼骑兵是如今欧洲大陆上最强大的骑兵,从来没有敌手,就算不能打败眼前的骑兵,也能抗住对方最少一个小时的攻击吧”
关键就在翼骑兵,波兰最为欧陆强国,靠的就是翼骑兵!
何况,自己还有杀招。
扎斯拉夫斯基沉住了气,作为先一步布阵的一方,他在阵地上可是做了很多手脚的。
果然,在双方僵持约莫一刻的时间后,对面阵营里传出了悠长的铜号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整齐的大鼓声!
“咚!咚!咚!……”
随着大鼓的催动,敌人的骑兵出动了!
一阵禁不住的喜色顿时浮现在扎斯拉夫斯基的面上。
此时,双方的距离约莫一里(波兰里,约合中国制三里),这也是当下欧洲野战火炮的最大射程,扎斯拉夫斯基盘算的是,对方骑兵若是先冲过来的话,首先会遇到陷坑,随即会发生大量的混乱,剩余的人就算越过了陷坑成功来到己方骑兵面前,那时对方骑兵的数量、阵型、士气都会受到重挫,那时,以波兰翼骑兵的威势,完全能扛得住对方的突击!
“圣父圣子圣灵!”
扎斯拉夫斯基一边喊着一边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随着他这一声出现,这两千重甲翼骑兵也作出了同样的动作。
“瓦迪斯瓦夫!”
这次喊的是已经去世的波兰国王的名字,目的是让他在天堂保佑自己。
这是波兰翼骑兵常规的做法。
“哒哒哒……”
由于瀚海军的骑兵都是以飞龙骑打头,从翼骑兵这一头看来似乎是一片耀眼的银色,不过扎斯拉夫斯基一开始却浑不在意。
只见瀚海军一开始速度很慢,不过队形却很整齐,九千骑兵似乎约好了似的,不紧不慢地以大致相同的步伐向前迈进,九千骑兵造成的阵势还是相当惊人的,随着他们马速的逐渐提高,在他们的阵型中顿时激起了大片的雪花,最后那些纷乱的雪花与骑兵几乎融成了一体。
就像一大团不断加速的浪花,不断向己方逼近。
一刹那,就连满含着期望的扎斯拉夫斯基也看呆了。
很快,敌军骑兵就要踏上那一片隐藏了无数陷坑的地带!
扎斯拉夫斯基的双腿有些颤抖了,举着望远镜的右手也在抖动着,望远镜里,最前面的战马离那一片陷坑只有几米远了!
扎斯拉夫斯基此时有些绷不住了,不过在他看来,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敌人发现了异常也来不及了,故此,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在等着战马失蹄后的惨叫声,以及骑兵跌落下马的惊呼声……
半晌,期盼的声音并没有传过来,反而从己方阵营传来了一片“嗡嗡……”的声音,扎斯拉夫斯基赶紧又立了起来!
这一看,他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敌骑没有冲上那片陷坑,而是突然扭转马头朝两边跑了!
扎斯拉夫斯基不禁有些懊悔。
那一片都是积雪的原野上突然出现一大片灌木丛,任谁也会起疑心的呀,他原来打的主意是,若是敌人也不主动进攻,自己的骑兵若是需要主动出击,有一些标识的话会方便一些,否则,在战机出现之后,自己反而因为这些藏在雪下的陷坑而延误了战机。
不过,扎斯拉夫斯基很快又平静下来。
敌人既然看出了陷坑,那他们就会绕到自己步军大阵的附近,那时,步军大阵有刺猬般长矛阵的庇护,一时半会也没有问题,当敌人一筹莫展时,己方的骑兵再杀出,还是占优的局面。
不过,让他大出意外的是,敌骑向两侧跑开后,又分成了两大股,就在后面车阵的侧前方,形成一个倒品字形,只是将后面的那个由大车车厢环绕结成的步军大阵露了出来。
“他们这是干什么?”,扎斯拉夫斯基一时有些迷惑了,不过在下一刻,他突然醒悟过来!
正对着他们的那一片车阵突然有了变化!
朝着他们这一面的车厢壁露出了两个小洞,而在两个车厢之间那处约莫一尺多的空间里,先前的杂草和树枝突然不见了,露出了里面的大炮!
“上帝啊!”
扎斯拉夫斯基的望远镜几乎要跌落,不过他瞬间又稳定下来。
“双方的距离有一里多远,以此时火炮的射程,就算他们能打到这里,也没什么威力和准头了”
“沉住气!”
他立即大声呵斥着,生怕自己的骑兵被偶然落到这里的炮弹弄得心慌意乱。
扎斯拉夫斯基是华沙的五个最有威望的子爵之一,按照此时波兰-立陶宛王国的规定,国王由贵族选举产生,而国家有什么大事,有封地的伯爵以上贵族都有投票权,而华沙、克拉科夫两地(克拉科夫是以前的首都,华沙是现在首都)各有五名子爵也有投票权。
这个投票权不可小觑,在波兰-立陶宛王国,号称波兰历史上第一贵族共和国,有投票权的贵族既能选举国王,还能对国王的大政方针施行一票否决制,这也是波兰以后渐渐衰微的重要原因。
而英国人“少数服从多数”的议会制也是在此时渐渐显示出了先人一步的优势。
闲话少说,就在扎斯拉夫斯基忐忑不安时,随着“轰”的一声,对面的火炮开始射击了!
在偏厢车阵里,高坐在瞭望台上的尼堪见到波兰人依旧安若泰山,面上也是浮现出了微笑,到最后,他还大笑起来。
“傻蛋,没见过瀚海军十二斤尼布楚青铜加农炮的威力吧,老子的青铜炮有效射程四里,在这个距离上,一门火炮命中四里外一处标准标靶的概率在七成以上,你们这大堆骑兵简直是天赐的靶子!不要太多哟”
眼下瀚海军步军旅有五百炮兵,配置有三十门十二斤尼布楚青铜炮,一旦遇敌,若是能够快速结阵,面对敌人的那一面会配置十二门青铜炮,另外三面各配置六门,杂以两百斤、三百斤小炮。
此时,随着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六门尼布楚青铜炮发射了!
六颗实心炮弹以以几乎齐头并进的架势呼啸着轰向了波兰翼骑兵大阵!
第二十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三:扎波罗热(6)
尼堪的望远镜依旧端着。
在火炮声响起后,在偏厢车的上空顿时出现一阵淡黄色的烟雾,不过由于
尼堪由于站得高,依旧将六颗炮弹轰进翼骑兵大阵时的情形瞧得清清楚楚。
以当下大夏国的科技水准,尼布楚青铜炮无论是口径、长度、重量、质量
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辅助设施诸如炮镜眼下已经能起到真正的作用了,在用手势观望的配合下,可以说比后世拿破仑时代的青铜炮还高出一筹。
三里的距离,六颗直径十公分的铁弹全部轰进了翼骑兵大阵!
最科学的管身比,最合适的用药量,几乎同时的燧发引发,尼布楚青铜炮射出的炮弹不仅比此时相似直径的火炮,包括加农炮在内射的更远,威力还远远超出。
镜头里,人仰马翻的情景频现,人马惨叫的声音霎时半也不绝于耳,此时,另外六门青铜炮又轰响了!
等待第三轮火炮开始轰响后,饶是训练有素,以骑士为荣的翼骑兵也绷不住了,他们纷纷向两侧躲避。
场上形势大乱!
不过这是徒劳的,尼布楚青铜炮依旧连续不断地在轰击着,此时,两辆大车之间的距离已经扩展到一米,炮口可上下左右随意调整位置。
最后,在火炮猛烈地打击下,那三组翼骑兵几乎全部撤到了两侧,此时便轮到后面的步军大阵遭殃了。
来自德意志诸国的雇佣兵明显没有翼骑兵抗揍,一轮轰击刚过,三个大阵便“呼啦”一下向后奔逃。
“呜……”
此时,尼堪的中军大阵里传来了一阵整齐悠长的铜号声,随即大鼓也擂响了。
瀚海军骑兵出动了!
两个编队,每个四千五百骑,绕过了正前方的陷坑地带,向着正混乱不堪的敌军骑兵大队奔去!
与此同时,从扎波罗热那里过来了三千哥萨克骑兵,为首的正是克里沃尼!
移动到两侧瀚海军骑兵各有四千五百人,眼下又形成了一个以一千五百飞龙骑打头,三千猛虎骑继之的大阵,分别从东、西两侧扑向了乱作一团的波兰翼骑兵。
锡伯人富察.费扬阿如今也调到了达春的部下,他正是这四千五百人的统领。当然了,作为达春的副手,以骑兵旅指挥使的身份统领超过三千人的骑兵也是应有之意。
在瀚海军骑兵中,眼下有一个传言。
随着死神萧阿林的老去,第一勇士的头衔就要落到山西武术大师姬际可长子姬甲杰头上了,他的双铁枪加短铳的配置在如今的战场上,只要马匹没有问题,单挑的话几乎没有对手。
接下来便是萧阿林了,已经四十五岁的他依旧相当强悍。
接下来在能使虎枪的一众骑兵大将中,武力强悍的相当多,比如傅鼎臣、杨庭栋、杨廷玉、赵良栋、叶布舒、岳镇邦、费扬阿、戴青、林茂春等,比较起来,还是出身锡伯的费扬阿以及黑斤的叶布舒更强悍一些,另外,赵良栋、戴青略逊一些。
当然了,当今的枢密使朱克图若是愿意参战的话,肯定也能排到前面,不过人家如今出将入相,已经贵不可言,肯定不屑与这些人一争高下。
故此,眼下率领这四千五百骑的费扬阿几乎是帝国第三勇士的存在。
能拥有费扬阿这个名字,无一不是女真语系里的既勇武豪迈,又英俊潇洒之人,今年三十岁的费扬阿当得起这个名号,他这个部族,本来就是契丹、女真、蒙古三部交流、混杂而成的部族,又以牧马、牧猪著称,实际上是半牧半农的部族,这样的部族身体状况反而是最好的。
费扬阿没有姬甲杰那样大的力气,能使得动二十斤的铁枪,不过一杆八斤重的虎枪到了他手里却玩出了花样,眼下,单以虎枪论,他的武力值高居第一。
而扎斯拉夫斯基那边,在渡过了暂短的混乱后,骑士的训练、见识、荣誉让他们还是恢复过来了,眼见敌人的骑兵大队杀过来了,他们也自动分成了两拨迎了上来。
虽然渡过了慌乱,但两相比较,依旧分出了高下。
瀚海军是主动进攻的,虽然分成了两拨,一看就是事先做过预案的,进攻时依旧以飞龙骑在前,猛虎骑在后,队形依然保持着严整,而翼骑兵那边,在青铜炮的轰击之下,原本严整的以重甲骑兵在前,轻骑兵在后的阵型已经大乱,虽然勉强凑成了两拨前来迎战,不过却是乱哄哄挤在一起。
就是现在!
费扬阿将手中的虎枪高高举了起来,他身边的卫兵也吹响了铜哨,此时,他这一拨骑兵立即将面罩拉了下来,将短铳的保险打开,将虎枪稍稍向后一拉……
“扑!!!”
飞龙骑狠狠地撞进了杂乱的翼骑兵队伍!
费扬阿皱了一下眉头,对方既然杂乱,便没有排成能够让骑兵冲锋的阵型,相互之间的距离比平时要狭窄很多,不过由于有长达两丈的长矛存在,他们之间的间隙依旧能够通过一匹战马!
“砰!”
由于杂乱,刚才便没有一起用短铳射击,而是在撞进敌军大阵后在待机而动,费扬阿左手的短铳不顾左侧长矛的疾刺,直接给了他一下。
这里要说明的是,在经过多次改良后,对于飞龙骑的短铳又有了改进,依旧是轮转三发式,不过与普通短铳相比,其份量、长度都大了不少,实际上,若是在以往,放在明军、清军等军队身上,这样的短铳完全可以当做长铳来用。
饶是如此,这一铳若是碰到板甲、板链甲以及像翼骑兵这样的组合板甲,也只能起到骚扰的作用,不过费扬阿碰到的却是轻骑兵,那人身上只有一件兽皮,似乎是一件豹皮,这样的服装,自然不能挡住飞龙骑增强版短铳的打击,眼看着他那杠长矛就要击中费扬阿,身上却冒出了一个血洞!
而在费扬阿的右边,却是一位身穿组合板甲的重甲骑兵,对付这样的人,就不要想一下子杀死了,不过那两丈长的长矛实在太过耀眼,身为瀚海军飞龙骑虎枪排名第一的费扬阿几乎是下意识地随手一挥,虎枪便击中了长矛的矛杆。
此时,长一尺、宽一寸的虎枪锋刃的作用便显示出来了,作为飞龙骑每日挥动虎枪在静止中、运动中分别疾刺五百下的练习也派上了用场,一刹那,敌人用山毛榉制成的矛杆便一分为二!
此时,与往常一样,费扬阿就不能想着将此人杀死了,而是继续向前,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位装扮异常拉风的大胡子骑兵。
那人也是重甲骑兵,不过手里不是长矛,而是一柄重锤!
那是一柄此时欧洲战场骑兵、步军都还在使用的战锤,长约一米二,锤头一端像一个硕大的鸟嘴,另一端却像一个凹陷的锤头,刚才说过,由于杂乱,敌人的阵型就不像平时那样宽松,此时那重锤骑兵正好在费扬阿的右边,也就是虎枪的那一边。
用重锤出战,不用说是用来破甲的,若是碰到兵器也能砸他个稀巴烂,能使用此锤者,无一不是身高力大之人,果然,那人一锤便迎上了费扬阿的虎枪!
此时,费扬阿的左侧又出现了一个举着马刀、端着簧轮短铳的骑兵,稍有迟疑便会被击落下马。
若是普通飞龙骑骑兵,按照操典,眼下的正确选择是:拼着废掉一杆虎枪,用左手的短铳将左边的敌骑打死,再向前时则抽出骑刀对敌。
可费扬阿偏不。
就在几乎同时与两个敌人照面的一刹那,他的右手突然刺向左边,而左手的短铳击中了那位拿着重锤的骑兵!
重锤骑兵身穿板链甲,这一粒铅弹击中他之后,虽然没有射穿铠甲,不过铅弹巨大的动能将板链甲击得猛地撞向身体,一阵疼痛传来,那骑兵顿时犹豫了一下,就在此时,费扬阿左侧的骑兵手中的簧轮短铳也击中了他,不过那枚铅子撞上大夏国的板甲后,在含了锰的板甲表面滑开了,只是在上面留下一个很浅的凹坑。
与此同时,费扬阿的虎枪完美地刺到了此人的咽喉——此人是轻骑兵,脖子上没有任何防备!
费扬阿面色如常,双腿一夹,战马继续朝前窜,而他身后的亲兵手中的虎枪找上了那位重锤骑兵,此时,那人举在半空的重锤终于落下了了,不过,亲卫的虎枪锋刃已经递到了此人的脖子上!
此人是重甲骑兵,脖子上也是有一圈锁子甲遮护的,不过这样的遮护对付骑刀的砍击勉强能够承受,对于疾刺而来的虎枪就力有未逮了——虎枪同样不能穿透锁子甲,不过疾刺而来的力道以及极小的接触面带来的超大压强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一刹那,那人的眼前一黑,手中的重锤也跌落马下!
等亲卫从此人身边冲过时,第三位飞龙骑骑兵遇到的则是一匹空马!
半个小时之后,费扬阿依旧没有穿透翼骑兵的大阵,此时,他的体力已经有些走下坡路了,按照飞龙骑这种拼死、不留余地的冲杀,为的就是在短时间里击破敌阵,从而为后面的猛虎骑歼敌创造条件,像目前这种情况,这还是瀚海军遇到的第一次。
敌骑人数比他们少,还是杂乱无章的状态,不过依旧给瀚海军造成了很大的障碍。
此时,费扬阿左手短铳的三枚铅弹已经完全用完了,眼下,战马依旧在奔驰着,不可能在马上更换子铳,按照操典,此时,力气大的,一手握着虎枪,一手抽出骑刀才是正经,力气不够的,便双手端着虎枪对敌。
但费扬阿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向前狂奔的进程中,他也看出来了,敌人对于瀚海军手中那威力惊人的短铳很是忌惮,他干脆继续举着那把短铳,右手还是虎枪。
不过此时,他的虎枪锋刃已经折断了一小块,虎枪的倒钩也被敌人的战锤砸掉了,只能凭着一股余勇向前冲着。
他看到了一人,那人身边还有三个人寸步不离,按照面色来看,那人起码有四五十岁了。
“喝……”
与此同时,他见到了前面的视线开阔起来,只有稀稀拉拉几骑挡在前面,他在马上深呼吸了一下,将手中的虎枪举了起来。
“呼……”
虎枪带着轻啸奔向那老者!
能将虎枪当做标枪使用者,放眼整个瀚海军,也没几个!
第二十一章 东欧大草原风云之三:扎波罗热(7)
那人正是扎斯拉夫斯基,刚才他终于从长时间在马镫上站立的姿态中坐了
下来。
当他刚坐下来时,一阵浓烈的沮丧感涌上了他的心头——刚才,在他的视线中,浑身板甲的敌骑似乎不可阻挡似的从他引以为豪、背着两翼的翼骑兵阵中穿了过来,半途虽受到翼骑兵的阻挡,只不过速度变慢了一些,敌骑穿透的趋势却没有半点更改!
久经战阵,曾经领教过瑞典人全部由重甲、重型冷兵器组成的重骑兵的厉害的他知晓,一旦己方大阵被对方穿透,自己的翼骑兵算是败了,因为敌骑后面还有更多的穿着细鳞甲的骑兵。
可眼下的他却毫无头绪,因为敌人很快就要击穿他的大阵来到他的面前!
正想着,一杆虎枪朝他飞了过来!
那是一杆沾满的血迹、汗水、红缨已经被血液浸透再也招展不起来、枪头折断,断裂处形成形成了几个凸起的奇怪形状,带着啸声和不断摇晃着的躯体飞扑而来的长枪!
“伏低!”
扎斯拉夫斯基大喊了一声,随即自己带头扶了下来,一刹那,虎枪从他的上空飞了过去。
“扑”
那不是虎枪落地的声音,而是被人抓住的声音,扎斯拉夫斯基回头一看,这心里不禁暗叹,“完了,一切都完了”
在他的后面,被瀚海军的火炮击得七零八落的步军大阵正在被哥萨克骑兵追击着,而有一小队哥萨克骑兵却来到了这里的骑兵大战中,为首的拿着两把战锤,一把鸟嘴朝上,一把鸟嘴朝下,正是他的老冤家,歪鼻子克里沃尼!
在后世那部有名的电影里,歪鼻子克里沃尼与扎斯拉夫斯基便是旗鼓相当的一对对手,在瀚海军正式介入之前,两人也是难分难解,没想到瀚海军甫一介入,局面便是大变!
此时,尼堪的神武军在博木博果尔的率领之下也加入到了打击爱德华雇佣军的行列。
神武军一出,那整齐的服饰,优良的兵器,娴熟的配合,剽悍冷漠的神情,顿时成了压垮雇佣军的最后一棵稻草。
扎斯拉夫斯基投降了,爱德华也投降了,波兰人的几员大将,维什涅维茨基、斯克热度斯基全部被俘,翼骑兵死伤一半,剩余全部被俘,雇佣兵死伤一千多,八千多被俘。
瀚海军骑兵也折损了几百骑,大多是突前的飞龙骑。
……
扎波罗热。
城外,尼堪大帐。
博格丹、克里沃尼、伊万博贡、米哈罗夫悉数在列,尼堪以及张文俊、雅丹,以及四个军团指挥使达春、姬甲杰、达春、叶布舒也到场,当然了,如此大事,少得了克里米亚总督罗继志?
此时,时间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被俘的波兰人以及雇佣军全部押送到克里米亚各矿场做工,其中的工匠则挑选出来加入到大夏国各工坊——前提是你必须放弃原来的宗教,加入到萨满教或者喇嘛教。
大帐里还有几人。
波兰-立陶宛王国新任国王约翰二世之弟,奥波莱大公、普沃茨克、弗罗茨瓦夫大主教,今年三十七岁的卡罗尔.费迪南德。
费迪南德的助手,现任陆军指挥长,伯爵斯特凡.恰尔涅茨基。
恰尔涅茨基在后世被波兰人视为“伟大的民族英雄”,自然不会轻易就范,就在前不久,在基辅附近,他率领的三万波兰军队与瀚海军又大战一场,再次遭遇大败。
波兰国王约翰二世吓坏了,这才让自己的弟弟出面与大夏国谈和——眼下在欧洲,他既要防备依旧强大的瑞典人,还有提防德意志诸选帝侯,更要在与俄罗斯接壤的边境驻扎重兵,此时若是王国的南部出现问题,波兰王国将面临解体!
谈判已经持续了三日,依旧没有最终的结果,实际上,那位以虔诚的宗教信仰闻名的奥波莱大公几乎已经接受的尼堪的条件,不过却被强硬的恰尔涅茨基打断了。
这一日,是尼堪亲自出面谈判的最后一日。
他冷冷地看了恰尔涅茨基一眼,然后大声说道:“今日若还是没一个结果,就不谈了,朕的使者已经从莫斯科回来了”
这里要说明的是,当大夏**队先后在乌克兰两次大败波兰军队后,俄罗斯人并没有介入南方战场,而是突然加大了对波兰-立陶宛边境的袭扰。
前不久,俄罗斯大军已经越过进入到奥尔沙,后世属于白俄罗斯,此时属于立陶宛大公国之地。
见此情形,尼堪也没拘泥于常规,向莫斯科派出了使者,这一日,使者刚从那里回来。
“阿列克谢沙皇答应了,若是朕同意的话,他们从西边,我们从南面,大举进攻波兰、立陶宛本土,推翻波兰国王后瓜分波兰的土地!”
此话一出,不禁费迪南德大惊,连一向以沉稳、强硬著称的恰尔涅茨基也面色煞白,他可是知晓,对方根本没有说谎,作为曾经攻占莫斯科、并烧杀劫掠多日的民族,波兰人这一世没有任何与俄罗斯人和解的可能,俄罗斯人与大夏国的纠纷主要在蛮荒的西伯利亚,完全有和解的可能!
还有一点让恰尔涅茨基惶急不安。
在此之前,与历史上不同,他并没有被波兰国王抽调到乌克兰来对付哥萨克,而是驻扎在波兰与丹麦的边境,与瑞典人对峙——此时,日德兰半岛掌握在瑞典人手里,若是瑞典人得知波兰人遭受俄罗斯人与大夏国的,两面夹击,岂有不南下分一杯羹的?
费迪南德看了恰尔涅茨基一眼,最后说道:“陛下,说出您的条件吧,我洗耳恭听”
尼堪点点头。
“条件很简单,只有两个”
“其一,让哥萨克在乌克兰地区独立,成了乌克兰大公国,由博格丹担任大公,基辅到利沃夫一线,以北的土地划给波兰,以南的土地划给乌克兰大公国,我等已经与阿列克谢谈好了条件,顿河以西的哥萨克也并入乌克兰大公国”
“其二,乌克兰大公国依旧向波兰-立陶宛王国称臣,每年缴纳一部分赋税,具体由你们自己商议”
依旧“臣服于”波兰-立陶宛王国,也让王国上下保存了颜面,因为在此时的欧洲,在大陆上,丁口最多的国家是法国,第二便是波兰-立陶宛王国,在大夏国的不断蚕食下,俄罗斯已经落到第三去了,虽然由于西班牙、法国等崛起,在传统上,波兰-立陶宛王国依旧是欧洲大国,基本的颜面还是需要的。
恰尔涅茨基冷笑道:“难道你们大夏国是乐善好施的上帝,专门过来做好事的?”
尼堪也笑道:“自然不是,为了平衡东欧的局势,我国勉为其难,自然占住一块地方作为支撑,这一节与波兰无关,不说也罢”
恰尔涅茨基心中暗骂,“肯定是此人已经与博格达达成了分割乌克兰土地的秘密协议,也罢,在目前的局面下,大夏国的军力明显强出王国一筹,何况王国还要同时面临那可恶的俄罗斯、瑞典人,若是每况愈下,哈布斯堡家族也会前来插一杠子”
最终,双方达成了协议,不过这协议还是要波兰=立陶宛国王同意才行,何况,按照此时波兰-立陶宛王国那奇葩的政治设计,有投票权的贵族都有一票否决权,协议最终能否达成还是一个问号。
不过尼堪已经在为此事未雨绸缪了。
等费迪南德、恰尔涅茨基走后,他当即与博格达进行商议。
“由斯捷潘担任大公国里的波尔塔瓦侯爵,哥萨克退出扎波罗热,由大夏人接管扎波罗热-卢甘斯克-察里津一线”
此时察里津还掌握在俄罗斯人手里,自然无须由博格丹操心,他需要操心的无非是将扎波罗热、卢甘斯克两地交出来罢了,对于他这个以前还是一个哥萨克百夫长的人来说,凭空得到偌大的土地已经很不错了,就算在真实的历史上,他进行大起义,也是为了获得波兰人“大盖特曼”的封号而已,并没有从波兰王国那里脱离出来的信心。
况且,目前他这个乌克兰大公国能否站住脚,全靠大夏国支撑,否则很快就会倒下,掌握一个大国,让出区区扎波罗热,这样的好事,任谁都不会拒绝。
博格丹、斯捷潘很快便同意了尼堪的提议。
而在另外一方面,在得到大夏国的默许后,俄罗斯沙皇决定大举向西拓展,一个方向便是波罗的海东岸,另外一个就是后世的白俄罗斯地区了,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与其占领异族遍布的南部草原地带,还不如将大致属于同一部族的这些地方拿下。
不过察里津此地,阿列克谢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作为交换,他放弃了阿斯特拉罕,但察里津以南的土地都归属了大夏国。
公元1651年年初,大夏东兴元年二月份,几场发生在乌克兰地区的大战结束后,欧洲东部的形势发生巨变!
第二十二章 中东欧纪行之一:将行
雅丹走了。
按照尼堪的吩咐,他带着新任驻勃兰登堡-普鲁士大公国总领事孙鲁一起走的。
孙鲁,那个在三十年以前被尼堪救过来的闻香教余孽孙老道、孙道成的儿子生于尼堪起事的那一年(1625年),今年二十五岁,母亲是乌扎部的寡妇,孙老道死后不久,那那寡妇也随之而去,只剩下孙鲁一人。
孙鲁,一看这名字便揭晓了孙老道的家乡,山东。
在父母双双离世后,孙鲁实际上是由乌扎部的哈拉达,尼堪的姑父墨尔根养大的,此子先后在赤塔小中学堂、步军学校、政务学校学习过,曾短暂在步军里服役,在二十岁那年,由尼堪做主,他成了韩承影的女婿。
在金州军政学校,里面除了对一些降将、降官进行半年的培训,还招收一
些学制长达两年的、有外交、语言天赋的学生,孙鲁正是其中之一。
眼下,孙鲁继承了他父亲、曾经云游四方的孙老道的狡黠,也继承了他那索伦母亲的坚韧,在金州军政学校学习时,专门学习了拉丁语、德语(得益于汤若望的教授),尼堪在答应柯尼斯堡大公弗里德里希.威廉在柯尼斯堡设置领馆后一直没有付诸实施,并不是他对威廉不重视,而是在等待三十年战争的结束。
因为他知道,在肆虐欧洲的三十年真正结束后,原本寂寂无名的柯尼斯堡大公便一跃成为有实力的选帝侯之一,还是真正的勃兰登堡-普鲁士大公,非但如此,他还正大光明了接受了马格德堡大主教辖区的领地,一个真正有着光明前程的普鲁士王国就要呼之欲出。
雅丹是送孙鲁去柯尼斯堡上任去的,他就是新一任驻勃兰登堡-普鲁士(一下简称普鲁士)大公国的总领事。
按照此时普鲁士这样选帝侯国大公的做法,在领地各处都建有行宫,并没
有固定某处作为“首都”的做法,像威廉长期游走在勃兰登堡、柯尼斯堡之间,并没有明显的倾向。
如果大夏帝国想要就近考察德意志诸国的状况,将总领事馆设在勃兰登堡最好,不过在尼堪看来,在他的有生之年,多半只能与中东欧发生关系了,特别是俄罗斯、以奥地利为中心的神圣罗马帝国、波兰-立陶宛王国,而柯尼斯堡夹在俄罗斯、瑞典(按照威斯特伐利亚条约规定,波罗的海东岸部分土地属于瑞典)、立陶宛之间,意义自然不一样。
故此,他还是将他在欧洲设置的第一个领事馆设在柯尼斯堡。
前面说过,想要从克里米亚去柯尼斯堡,无论从哪里走,在此时的中东欧,
没有比骑马更快的了,何况,这一次雅丹要顺道访问俄罗斯、普鲁士、奥地利、波兰,进行穿梭外交,最好的路线自然是先到俄罗斯,然后从再去波兰等国。
除了雅丹、孙鲁两人,还有几人也要提一下。
此次去欧洲,尼堪为他们配备了一百名神武军骑兵,全部来自索伦、满洲、蒙古、乞尔吉斯各部落贵族子弟,都在大夏国的各级学校学过,都学过突厥语,少部分也学过欧洲的语言。
这些人由出身梨树城骑兵学校的祖大寿的幼子祖泽洪率领,祖泽洪这人,别的不说,出身将门世家,从小读书,无论长相、学识、风度都不差,正好适合担任孙鲁的武官,而那些骑兵抵达后还可以以大夏国总领事馆职员的名义分散到各处游历、考察。
作为来自德意志的传教士,汤若望也在里面,这几年,汤若望是在异常惊骇中渡过的,原本他除了教授德语、拉丁语,还能教授数学、天文学,不过这几年他的知识明显不够了,无论是瀚海大学还是京师大学堂,凡是从这两所大学里毕业的,学识都在他之上,于是他便成了专门的德文、拉丁文教授。
他从北京出发后,一路上,都是在大夏的驰道上渡过的,与他的故乡科隆相比,大夏这里,无论是道路还是马车都强了太多。
在大夏的驰道上,三排整齐的白桦树是标配,排水沟、全部使用了小石子混合泥土夯实的路面是常态,部分雨水较多的地方还用上了大夏特产的水泥,每隔五十里还有一处工部所辖的“道班”对道路进行养护。
这几年,随着大夏水泥产量的提高,以及沥青的运用,在人烟稠密路段,也逐渐开始水泥化、沥青化,在那上面,载重马车可以跑到最高速度。
还有马车。大夏国的蒸汽机已经在国内用了一段时间了,在此之前,大夏工部的虞衡清吏司已经对炼焦、含硫高的铁矿、含磷高的高炉进行了专门的应对,钢铁开始大量生产了,若不是矿石供应不及,产量还能上一大块。
有了蒸汽机之后,真正的机床便出现了,那之后对各类金属制品的处理就上了一个台阶,弹簧,眼下在大夏已经不是一个大问题了,已经广泛使用到了马车上面,与之相比,此时的欧洲自然也有马车用弹簧,不过紧紧局限于贵族使用,对于广大的公共马车、普通马车,想要普遍用上减震弹簧还需要至少两百年。
何况,大夏国马车的车轮已经进化到粗胶的阶段,远不是木质车轮所能比拟的。
最令他惊骇的自然是火车了,作为眼下在大夏国眼里已经是“友好人士”的他自然可以了解一个大概,用蒸汽机带动,利用铁轨进行滚动摩擦行驶,看起来很简单,可这后面却有着一整套数学、物理学、化学、材料学理论的支撑,以及大夏自立国(从1625年算起)长达二十五年的摸索。
当然了,尼堪那根若隐若现、无耻的金手指在里面起到了关键作用,不过若是没有瀚海大学、大量的高级技工学校,以及一大批有着丰富经验的汉人工匠支撑,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的。
不过在汤若望这样笃信天主教的人看来,这就是“神迹”。
此时,放眼整个欧洲,国家、民族刚刚有了雏形(得益于三十年战争后的威斯特伐利亚条约),而在他的家乡德意志诸国,只有领地、领民一说,并无国家、民族的概念,在那里,宗教信仰远大于居住地、族群。
故此,他选择了加入大夏国籍,今后,他便是大夏驻普鲁士公国的副总领事以及宗教事务代表。
除了汤若望、祖泽洪,还有一人也是不可或缺的。
戈仲文,那位大明河间天文世家之后,从河间一路乞讨到芝罘岛投奔大夏的少年,在瀚海大学毕业后,已经是在数学、天文学、物理学、哲学等方面卓有成效,并得到尼堪亲授书籍的几人之一(另外还有李光宗、陈文光、刘文献)。
这一次,尼堪让他也参加到使团里,并作为领事馆的科学、文化参赞,当然了,与此时欧洲的大科学家笛卡尔、帕斯卡、惠更斯、费马、伯努利交流交流科学与哲学的问题也是尼堪的设想之一(此时,笛卡尔已死,但尼堪并不知晓,而伯努利家族的几个人还没出生)。
“雅丹,此去中东欧诸国,朕并不是要与这些国家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眼下我国已经与普鲁士公国、罗马尼亚王国建交,从普鲁士公国那里基本上可以领略德意志诸国的情形了,从罗马尼亚那里基本上可以了解以马扎儿贵族为主的匈牙利以及波西米亚诸国了,这些国家,包括即将成立的乌克兰大公国在内,都有求于我国,并不会对我国产生非分之想”
“但俄罗斯、波兰、奥地利就不同了,这些国家,一来人口众多,二来信仰坚定,就算他们愿意与我国建交,肯定也会对我国的方方面面进行刺探,在这种情形下,若是基于贸易的需要建交还不如就维持目前的状态就可”
“眼下,俄罗斯、波兰都各有隐患,不足为虑,神圣罗马帝国是一盘散沙,法国离我们太远,奥斯曼正与热那亚对峙,境内又有大起义,想要集中精力来对付我国还没到时间,实际上,目前的中东欧,以信仰新教、重商、民风剽悍的瑞典最为强悍,不过他们与我们之间隔着大量的势力,也不足为虑”
“目前,荷兰人几乎垄断了海上的贸易,而法国在陆地上称雄,你在柯尼斯堡,自然无法直接影响到他们,不过他们既然称为强国,肯定少不了贸易,故此,通过贸易对欧陆进行直接或间接的影响是大夏设置柯尼斯堡领事馆最核心的目的之一”
“注意,大夏国的科技已经是世界最强,也保不准流到了欧洲,仔细探查,追根溯源,也是目的之一”
队伍里还有一人。
那位能自如游走在俄罗斯、哈萨克、大夏以及欧洲诸国的俄罗斯商人——伊万.谢尔盖,与此时欧洲诸国的普遍做法一样,此人身上肩负着各种使命,并非单纯的商人那么简单。
(ps:俄罗斯商人谢尔盖,书中出现的各哥萨克,俄罗斯农夫托尔斯契希内等名字都来自苏联历史学家瓦西里耶夫所著的《外贝加尔的哥萨克》一书,其中谢尔盖更是在真实历史上与准格尔、大清首次接触的俄国人,此处一并回复读者,并非作者杜撰)
寒风中,雅丹骑在马匹上,脑海里回想着尼堪临行前的话,脑袋不禁有些大。
二十多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在外贝加尔丛林中挣扎求生小部落酋长的庶长子而已,唯一的爱好就是打铁,处在眼下这个位置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作为大夏国历史上第一任礼部尚书,从接触黑龙江流域各达斡尔部落开始,一直到与明国、清国、准格尔汗国、哈萨克汗国、叶尔羌汗国、希瓦汗国、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国接洽,就算他不是专业的外交人士,此时也有一些心得了。
但与尼堪的要求比较起来,他自己也很明白,还是差的太远了,究其原因,出身蛮荒小部落,骤然见到外面更加广阔的世界,骨子里带来的自卑是不可避免的,就算他现在做到了这世界上最大强国的礼部尚书也是如此,不过在大夏国的二代,像孙鲁这样的人身上便没有这样的心理了。
幸亏他出身的安加拉部处在布里亚特蒙古、索伦各部落的环伺之下,自身又是贝加尔湖以东的唯一一个乞尔吉斯部落,别的不说,在语言方面倒是颇有优势,他这个部落,除了自身的突厥语,精通索伦语、蒙古语肯定是少不了的。
何况,到了眼下这个当口,身后站着强大的国度,就算他不是专业人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想到这里,雅丹面上紧绷的神色稍稍放缓了一些。
“驾!”
他喝了一声,马匹的速度陡然快了起来,周围的人赶紧跟上。
第二十三章 中东欧纪行之二:森林国度(上)
作为队伍里的武官,祖泽洪自然还兼任着灰衣卫头目的重任,以大夏国内
种族的面目,想要在俄罗斯境内自由行走不用说是不容易的,而且此时俄罗斯正值罗曼诺夫王朝立国之初,作为一个刚从蒙古人、波兰人、瑞典人的肆虐中觉醒过来的民族,又是以君士坦丁帝国继承者自居的王朝,想要将由众多“公国”组成的联合帝国捏合在一起,在此时的欧洲,宗教是不二的选择。
故此,想要渗透到这里,还是东方面目以及与本国度有着战争仇恨的部族,肯定是困难重重。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作为与大夏国领土接壤的准格尔汗国、哈萨克汗国就成了俄罗斯人拉拢的对象——虽然不久前他们之间也打成一团。
特别是看起来国土广袤的哈萨克汗国,他们身上的蒙古印记并不强烈了——与准格尔汗国相比,故此与俄罗斯人的关系最好。
于是,在俄罗斯境内,除了欧洲的荷兰商人、汉萨同盟商人,就是哈萨克商人了,这一次,深受俄罗斯人信任的哈萨克商人雅安并没有同行,不过,年轻沙皇的姐夫——弗里德里希.威廉的普鲁士大公国幕后的大玩家,条顿骑士团实际上的领导者利奥波德.威廉的亲信却在场。
“我叫卡尔.约瑟夫,来自勃兰登堡的维尔特斯巴赫家族”
这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德意志人,与老成持重的利奥波德比较起来,他一点也不显眼,面色苍白,才三十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呈现出灰褐色,留着短须,穿着黑色的天鹅绒大衣,里面却露着白色丝绸面料的短装,齐肩的长发,拄着一根浑身白色却雕刻着黑色十字架的手杖。
那人在向雅丹介绍时露出了一口黄牙,看来也没少抽烟。
雅丹也只是礼貌地点头致意,此人虽然是这一趟欧洲之旅的关键人物,不过大夏国的人已经提前各国过打好了招呼,并得到诸国同意后才入境的,在他的心目中只是将此人当成了一个向导。
实际上,雅丹有些失算了,当三十年战争结束后,普鲁士公国完全得到了勃兰登堡的以及马格德堡的领地,条顿骑士团的重心也会从柯尼斯堡转移到日耳曼地区,而眼前这人正是骑士团在勃兰登堡的代表人物。
雅丹没有在意,受过灰衣卫培训、并得到天狼秘密情报的祖泽洪却心中一凛。
“在东德意志诸国,有两个家族特别重要,一个自然是大公所在的霍亨索伦家族,另一个便是维尔特斯巴赫家族了,此人出身该家族,看来也不可小觑”
果然,出身科隆大主教区的汤若望见到此人后也脱帽行礼。
此人的随从有十人,都是身材高大健壮、裤腿绣着黑色十字架的壮汉,早就从天狼那里了解了一些情报的祖泽洪暗忖:“这些人实际上都是条顿骑士团的成员,也就是说最少也是一个男爵,居然对约瑟夫言听计从,看来此人身后的势力确实不小”
“据说那大公威廉自从拿下勃兰登堡、马格德堡之地后,手底下的常备军已经达到了一万人,其中一半都来自条顿骑士团,一半是自己招募的,这条顿骑士团对该国的影响可见一斑”
那约瑟夫刚从临潢府参加过交易,在临潢府转了一圈后面色更加惨白了,他可是科隆大学、荷兰莱顿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在数学、天文学、哲学上造诣很深,能与笛卡尔、梅森无障碍交流,同时与荷兰、热那亚以及欧洲的犹太商人打得火热的人物,不过当他见到大夏国的道路、马车、火车、城里/乡下百姓的生活后,不禁对长期以来支撑他的信仰、学识动摇了。
若不是此时的大夏国实在过于强大,他还真有将雅丹等人劫走逼问大夏强大的真正来源的心思。
“来自波兹坦的吸血鬼”
这是天狼情报里约瑟夫的另一个称呼,说的是他在商场上锱铢必较、令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看着雅丹这一人双骑的百余人队伍,约瑟夫最火还是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邪念。
“按照伊万希尔盖的情报,这大夏国光是常备军便有近二十万,还是以机动性能超强的以骑兵为主的军队,眼下,别人不知道,不过将生意做遍整个欧洲的条顿骑士团却知晓,在眼下的欧洲,常备军最多的是瑞典,也只有十万左右”
“野蛮的俄国人号称有二十万,不过新式军队却只有五万左右,剩下的都是被他们视为牲口的农奴,他们被强制要求服兵役,每人发一杆长矛便是士兵了,真正与大夏国打起来肯定不是对手”
“波兰-立陶宛王国也相差无几,不过他们有几万翼骑兵,战力还在俄国人之上,不过有六千翼骑兵消耗在乌克兰地区后,该王国走向衰败也是可以预见的”
“可怜的普鲁士常备军只有万人,以大夏国眼下的实力,只要出动五个军团,一举打败俄国人、波兰人都不成问题,何况小小的普鲁士?可惜各国的实际情形他们并不知晓,否则他们早就大举进攻了”
约瑟夫想的没错,作为一个穿越者,尼堪对此时欧洲的情形只掌握一个大概,各国具体有多少人,多少常备军,战略资源有多少,财政收入有多少他自然不知晓,别说他了,就连有些国家的君主自己也弄不清楚,此时,还是一个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时代。
雅丹他们行程的第一站是莫斯科,阿列克谢拿下圣彼得堡之后,在国内征发了大量的农奴,正在建设那座在后世闻名遐迩的城堡,不过此时的圣彼得堡附近是一片广袤的沼泽地,想要将其建成要塞还要花费很多时间和功夫才行。
按照之前的计划,以及希尔盖的建议,他们从扎波罗热出发后,沿着哈尔科夫、别尔哥德罗、库尔斯克、奥廖尔、图拉这条线路北上,最后抵达莫斯科。
此时的哈尔科夫还是哥萨克人的领地,波兰人在此地建有城堡,现在自然已经被博格丹控制了,他手下的大将米哈罗夫带着一千骑兵驻扎在此城——按照传统的地理划分,这里应该是顿河哥萨克的领地,他却让出身第聂伯河的哥萨克百夫长米哈罗夫控制此地,他心中的盘算也昭然若揭。
不过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雅丹却在想着,“在波兰人的压力下,哥萨克看起来是一伙人,不过若是乌克兰大公国最终得到波兰的承认,顿河哥萨克、第聂伯河哥萨克还能不能拧成一股绳,甚为可疑,因为顿河哥萨克明显与俄罗斯人走得更近”
这里要说明的是,尼堪将即将成立的哥萨克公国命名为“乌克兰大公国”,而不是与斯拉夫人都有渊源的“基辅大公国”,这心里的盘算也昭然若揭。
从扎波罗热向北,都是东欧广袤黑土地大平原的一部分,在那上面,此时广布着森林和农田,农人依托着森林居住,面前就是农田,森林里可以打猎、牧猪,这一幕与后世的俄罗斯没什么区别。
似乎印证了雅丹的猜想,当他们抵达哈尔科夫时,如今的顿河哥萨克伯爵、波尔塔瓦城主(博格丹封的)斯捷潘的哥哥罗尔带着十余骑过来了。
眼下的罗尔.拉辛不过二十二岁,而他的弟弟斯捷潘更小,只有二十岁,却已经是整个第聂伯河以东,顿河以西广袤土地的主人,在抢劫了波兰贵族后,他们也明显阔了起来。
“尊敬的大臣阁下,我的父亲战死在斯摩棱斯克,他是顿河人,死后必须葬在顿河畔的教堂里,故此……”
罗尔兄弟是顿河流域哥萨克的首领,以前却是接受俄国的羁縻,但顿河以西的广袤土地却掌握在波兰人手里,斯捷潘成为波尔塔瓦伯爵后,他们的老巢,也是所有哥萨克发源地的切尔卡斯克(顿河畔罗斯托夫)落到了大夏人手里,斯捷潘兄弟带着族人全部迁到了波尔塔瓦。
雅丹却知道此人的父亲在两年前就战死了,此时用这样一个理由来与自己同行前往莫斯科,其中肯定另有隐情,多半是去与俄国沙皇接洽的。
但自己却想不出任何阻碍他的法子,“他们本是顿河流域的哥萨克,还是顿河以东的哥萨克,本就是接受俄国羁縻的部族,眼下虽然接受了第聂伯河以东、顿河以西广袤的土地和城堡,不过以他们以前仅仅是百夫长的身份,陡然接下如此惊人的土地和财富,还马上要立国,虽然博格丹骁勇善战,这内心的惊骇不用说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平定下来的”
“他们与俄国人一样,都是信仰东正教的,以他们的眼光,肯定看不出大夏有能够同时面对波兰、俄罗斯两个大国的实力,明面上同意加入基辅大公国,暗地里又交好俄罗斯也是应有之意”
“也好,那就一起走吧”
雅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内心却在想着:“按照灰衣卫提供的情报,第聂伯河以东,顿河以西的地方,原本是俄国人用来抵御克里米亚人的过渡地带,人烟不多,远不如第聂伯河以西的地区,这里的哥萨克加起来也只有十余万人,陛下不想过多刺激哥萨克人,不过若是顿河哥萨克做的太过分,干脆将整个第聂伯河以东的土地全部拿下来,全部掌握在大夏国手里最好”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别尔哥德罗,一处俄罗斯在十六世纪修建的专门用来抵御克里米亚人的城堡,还是最前沿的城堡之一。
一座隐藏在森林里的城堡。
从外面来看,你根本看不出广袤的白桦林里有一座城池,也找不到进入密林的道路,不过在十倍的望远镜里,有着典型东正教风格的圆顶、十字架风格的教堂暴露了她的存在。
按照俄罗斯人的叫法,凡是有士兵守卫的内城的,都叫克里姆林宫,这里有如此显著的大教堂,肯定也有克里姆林宫了。
“大人”
此时,祖泽洪凑上来了,“那是圣母升天大教堂,这座城堡是五年前修建的,是俄国最南端的城堡之一,设有别尔哥德罗督军,按说,我等使团的消息已经抵达此处,他们应该出来迎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