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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冻狱之旅(4)冻狱之城——新雅库茨克

    从杰宾镇开始,有一条很久以前埃文基人、雅库特人踩出来的古道,这条道路横贯整个雅库特山脉(后世上扬斯克山脉)直抵勒拿河在东岸最大的支流阿尔丹河流域,后世俄罗斯也是沿着这条古道修建了公路。

    这条路上,是整个东西伯利亚山地人烟相对较多的地方,从杰宾镇到雅库茨克约莫三千里,全靠这条道路支撑,原本只是一条连接无数河流、平地、山口的小道,如今却被大夏国大大拓宽了,在这条道路上,就算在寒冷异常的冬季,还是能让驯鹿或雅库特马拉着爬犁跑的。

    为了有效进行补给,大夏国几乎在平均一百里的地方建有大小不一的据点,这条路上别的没有,一黑一黄两种东西却大行其道。

    这黄的就是黄金了,黑的嘛,自然就是煤炭了,当然了,这条道路附近的狼群也非常多,这就要加上一灰了。

    虽然平均起来是一百里,实际上有的地方三百里才有一个据点,有的地方几十里便有据点,这也是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来定的。

    这些据点,尼堪并没有迁徙移民的打算,国内的罪犯、顽固不化的俘虏多半流放在此地,说是雅库茨克,那也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就跟后世“流放宁古塔”一样,实际上清国流放最远的地方已经到了三姓(依兰县)附近。

    故此,到了杰宾镇后,萨哈连等休整了约莫十日,就能乘坐杰宾镇的爬犁到达下一个据点,之后,爬犁返回,彼等再乘坐下一个据点的爬犁继续向前,一直到雅库茨克为止。

    沿途,每跑上二十里就要歇上一阵,要给驯鹿或雅库特马喂食了,驯鹿要用黑麦桔柑,雅库特马用干草就行了,用烧化的雪水供人畜饮用,运气好的话,碰到冒冒失失穿越道路的野生驯鹿、驼鹿、灰狼,还能打一只炖了吃。

    气温很快下降到零下三十度以下,此时,萨哈连一行与当地的埃文基、雅库特土人一样,都穿得厚厚的,脸上、手上都涂着大夏国新出的一种掺和了鲸油、木蜡、蜂蜜、芍药的防冻膏——盛在一个硬木盒子里,外表呈奶黄色,闻起来有一股类似于檀木的清香。

    “雅库特牌”香脂,如今就算在大夏国也是略显珍贵的东西,就这么一盒就要一枚银币,就这个价格还供不应求,因为这东西在北境的冬季确实好用,此时的埃文基人、雅库特人则是直接将驯鹿的脂肪炼化后涂在脸上、手上,加上身上一层又一层并没有经过科学处理的皮毛,在远处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骚臭味。

    就更不用说那些科里亚克人、楚科奇人了,彼等由于工具缺乏,皮毛的脂肪还没处理干净便披在身上,还将动物的脂肪直接填在两层皮毛之间用于保暖,也幸亏当地酷寒无比,否则这样的“衣服”根本穿不住,这样的人朝你走来时,就不是浓浓的骚臭味了,而是一种纯正的野兽味,加上这些人不修边幅,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这样的人在野外打猎时,野兽灵敏的鼻子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出来。

    味道,在这里,竟成了开化程度的明显标识。

    而这混合着人类与野兽两种气味的依旧是东西伯利亚最强大的生物,连西伯利亚虎也唯恐避之不及。

    当然了,原本就在贝加尔湖附近游牧,本身是铁勒九部之一的雅库特人相对好一些,至少彼等会鞣制皮子,打制粗糙的铁器,皮衣也经过“缝制”。

    不过,当大夏人穿着明显干净、整洁的衣服,抹着带着清香的香脂,戴着织有花纹的皮手套一出现,雅库特人也相形见绌了。

    “这是一个比哥萨克更加讲究的部族”

    这便是东西伯利亚山地所有部族的共识。

    就这样,在各个据点爬犁的转运中,萨哈连等人花了大约五十天才抵达雅库茨克——一座深深裹在冰雪里的城堡。

    时下正是东晓六年的一月份,一年之中最冷的月份,雅库茨克的气温陡然下降到零下五十度左右,这个时候,若是在野外,没有戴口罩,当你哈气的时候,你会见到里哈出的气瞬间变成冰渣子,还能听到气体结成冰渣子时细微的脆裂声音。

    那是一种极为恐怖的体验,一种来自冻狱的体验。

    这个月份,还是传统的用鹿筋熬制后混合桦树皮制成的靴子底部好使,若是后世的普通橡胶底,没多久便会冻裂。

    这里,你离不了任何带着“皮”字的东西来保暖,鹿皮帽子、鹿皮大衣、鹿皮靴子、鹿皮手套,还只能是在这冻狱经受过考验的驯鹿的皮才行。

    离雅库茨克最近的一个据点叫丘拉普恰,附近有一个同名的湖泊,是雅库特上好的草场之一,这里离雅库茨克还有两百多里,当萨哈连一行抵达勒拿河的东岸时,包括雅库茨克城堡在内,全部被大雪厚厚地裹在里面,大地一片苍白,除了些许黑色稀稀拉拉点缀其中,那是还能其上活动的人类或牲畜,其它的,惟余莽莽而已。

    俄罗斯人建造的城堡早在几年前就不能用了。

    这里的地下是深达几百米的永久冻土层,只有上面约莫一米到一米半的地方到了五六七**五个月会融化,故此,当你在上面建造房舍,地基少于一米的时候,待到五月份整座建筑就会歪倒在地上。

    到处是歪歪倒倒的房屋,这便是后世俄罗斯文学家对西伯利亚的印象。

    故此,眼前的这座完全中式风格的城堡完全是利用流放犯修建起来的,非但如此,地基更是深入到了地下两米,还大量使用上了连大夏国腹地都很少用的钢筋加混凝土的结构——桩基础。

    方圆六里,东门离勒拿河还有五里,是通往广袤的东西伯利亚山地之门,名曰镇东,北门是通往下游以及其西岸最大支流之一的维柳伊河之门,名曰镇北,南门自然是通往黑龙江地区以及安加拉省之门,名曰镇南,西门则是通往另一条埃文基人踏出来古道,一条可通往维柳伊河更为便捷的陆上道路,名曰镇西。

    整座城池高约两丈,全部由条石、夯土、水泥建成,四座城门楼与中土相比,屋顶更平一些,那也是为了在冬季能承载更厚、更重的积雪所致,故此,城池乍一看塌塌的,似乎是在勒拿河西岸鼓起了几个小包而已。

    不过城池上空的黑烟显示了此处依旧是人类的地盘。

    雅库茨克,这个名字大夏国并没有更改,算是不多的保留了俄罗斯痕迹的城堡,附近有三大资源,煤炭、石油、金刚石。

    以大夏国目前的技术水平,还没有达到能够开采石油的地步,不过煤炭是他们最大宗的产品,还是在冬季取暖、蒸汽机动力的主要能源,自然需要大力开采,而金刚石彼等主要用来制作工具。

    故此,雅库茨克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有着一定工业基础的城市。

    何况,偌大的东西伯利亚唯一有相对健全学校的地方就是这里了,这也是杰宾部的岳讬愿意来这里的重要原因,这里是雅库特省的省府,设有学制五年(小学三年,中学三年,从十岁开始收,学到十五岁)中小学堂一座,能接纳学生一千人。

    再往上,适合继续学习的有高等师范学校、高等技工学校可选,这里甚至有一所规模不大,不过专门用于培养在像东西伯利亚山地这样酷寒、险峻、荒僻之地侦查、作战的士兵的学校——雅库茨克狼骑兵学校。

    到了这里,连西伯利亚虎也很少了,除了大量的灰狼,在雅库茨克,利用乞尔吉斯大马与雅库特马杂交以培育出能在东西伯利亚这世上最严酷地带作战的战马的工作正在进行,在这之前,则利用雅库特马进行训练。

    骑兵学校目前只有三百学生,三个年级,收的就是从雅库茨克中小学堂毕业的合适的学生——多半是雅库特的孩童,因为在这里就算是埃文基人也是饲养驯鹿的部族。

    孙德恩的水平,早就达到了中小学堂的水平,故此他可以直接进入骑兵学校学习,库楚克的儿子孙德顺、岳讬都将在这里学习。

    这之后,孙德恩还将进入同样设在这里专门面向雅库特、埃文基头人子弟的政务学校学习一年。

    目前勒拿河以东的整个东西伯利亚山地全部由雅库特省管辖,该省的布政使是一个出身于索伦五部的约莫三十岁的退伍老兵,而镇守使肯定就是库楚克了。

    由于该地深处内地,基本没有任何威胁,库楚克这个镇守使手下除了一个团的步军,便只有骑兵学校那三百人了。

    这样的城堡,也有尼堪专属的府邸,还是一座三进的院落,目前却由西伯利亚公司的董事长萨哈连占据着,库楚克、奥尔格勒等人也住在这里,几乎将第一进、第二进占满了,唯独将第三进留了出来。

    孙德恩住在第三进的厢房,他的一左一右住着岳讬和孙德顺。

    这一日,在第二进的正间,一处有着最粗铁皮管子外加铁皮炉子的地方,萨哈连、库楚克、奥尔格勒、孙德恩、孙德顺、岳讬济济一堂,正在说着孙德恩兄长孙德威、孙德安兄弟历练的事情,此时,孙德威在日本附近参加了战斗的事情已经传到这里了,不过萨哈连并没有说出来。

    他心里在想着,“尼堪将他三个儿子分别安置在三处历练,还分别配置了老师、玩伴、同学,明显是要考察一番到底是谁最适合作为帝国的第二任皇帝了,乌力吉那老家伙倒是狠心,竟让他的外孙参加了战斗,可我这雅库茨克虽然苦寒,不过却捞不到战事啊”

    又想到更加西边的老三,格根塔娜的儿子孙德安,“尼堪让乌扎部墨尔根的儿子巴彦担任他的老师,除此之外,安西的布政使王骘也是其老师之一,同时明显要接替车臣汗汗位的巴布的长子诺尔布竟成了他的玩伴”

    “诺尔布今年十三岁,是硕垒大汗最喜欢的孙子,此子不出意外就是第三代车臣汗,车臣汗部有两万帐,这老三势头不小啊”

    他嘴上却说着,“东边的莫德里、西边的苏德都还在学校老老实实学着呢”

    心里却想着,“得想个法子让额尔瑾出去真刀真枪历练一下才行”

第四十四章 千里转场(1)从托木城到陈汤城(上)

    老三势头确实不小。

    作为车臣汗小女儿的儿子,他母亲格根塔娜在东喀尔喀还是有斡耳朵的,当格根塔娜嫁给尼堪时,按照喀尔喀蒙古贵族的传统,母族会选择部分牧户作为陪嫁的,一开始,尼堪虽然有了一统草原诸部的趋势,不过当时只是占据了整个林中,草原地带也只占据了因果达、石勒喀、斡难河(部分)地带,漠北蒙古最核心的鄂尔浑河、克鲁伦河还是掌握在土谢图汗、车臣汗手里。

    故此,当格根塔娜嫁过来时只带了三百户,这三百户自然也是博格拉部的组成部分,当尼堪决定将老三孙德安(苏德)送到安西历练时,这三百户也跟着来到了安西,还出动一百少年跟着他进了定远骑兵学校。

    巴布的长子诺尔布便是这一百少年的首领,定远骑兵学校规模颇大,每一届便有近千人,孙德安这一百亲卫便占据了一百个席位。

    不过这一百亲卫并不是跟其它学员一样全天都在学校学习,而是跟着孙德安在转。

    前面说过,在山海关参加过战斗的一万博格拉部骑兵连带家属已经迁到了玄策(巴尔瑙尔一带),眼下,孙德安来到了安西历练,作为博格拉部实际上的首领,额腾翼,自然要有所表示,他权衡再三,还是让自己的儿子,今年十二岁的费馨加入到孙德安的团队,费馨,索伦语是“实在人”的意思。

    如此一来,老三、礼亲王孙德安身后便有了车臣汗部、博格拉部的支持,加上他还拜王骘为师,其实力在三兄弟里最强。

    皇后多西珲长子孙德威身边只有罗斗,不过罗斗可是尼堪最宠爱的妹妹布耶楚克的儿子,而老二孙德恩表面上最惨,身边只有原雅库特两大部落之一的哈拉达库楚克的儿子孙德顺,最多加一个萨哈连最近收的岳讬,那位代表着整个东西伯利亚部族的年轻哈拉达。

    如此一来,孙德恩身后就站着大夏国最北境的以雅库特人、埃文基人为代表的林中部落,实力看起来最弱,不过别忘了尼堪可是出身尼布楚索伦五部的,而萨哈连正是索伦五部之一的布拉姆部的哈拉达,他还是尼堪的岳父兼姨夫。

    也就是说,孙德恩身后站着真正的索伦部落。

    于是,三人至少在现在还是平分秋色。

    东校六年初,一场罕见的大雪突袭了托木斯克附近,而孙德恩所在的那一支博格拉部,也就是车臣汗送给尼堪的三百户,全部来自以前的兀良哈部落,就需要转场了,因为连续大雪之后,就连蒙古马也没办法吃到积雪下的干草了。

    当然了,在大夏国的管理之下,逐渐在迈向准现代游牧时代,在秋季收割牧草以及购买黑麦桔柑以备不时之需的活动已经在绝大部分部落实施了,不过还是有些部落坚持着传统的转场。

    托木斯克,位于安西的最北端,在其南面,约莫一千五百里的地方便是额尔齐斯河的上游,按照一般情形,那里的气温、积雪的厚度应该比这里强一些,孙德安决定转场。

    礼亲王要转场,虽然只有三百户,不过,却惊动了额腾翼、巴彦、王骘三人,他们商议过后,决定由巴彦带三百骑兵跟着转场,巴彦是孙德恩的老师,须臾离开不得,这也是应有之意。

    当然了,这三百户小兀良哈部落,自然还有小台吉负责,具体转场事宜根本不需要巴彦操心,其不过在一旁警戒罢了。

    孙德安实际上只比他的大哥孙德威、二哥孙德恩小两个月,在托木斯克附近,他也有一顶帐篷,他与诺尔布、费馨住在一起,日常生活起居全部由他们自己完成。

    属于他们三人的马匹有十五匹,牛羊一百多,还有骆驼五头,当然了,他们喂养骆驼就是为了转场拉动收纳帐篷的大车的。

    诺尔布十三岁,费馨十二岁,孙德安十岁,就这三个都不满十五岁的少年,能顺利完成转场吗?

    答案是肯定的。

    在草原上,十五岁就能当兵了,十岁就要独自外出放牧,十三岁,基本上是按照大人来使唤了。

    不过问题来了,这三人都是贵族之家,以前基本上没有干过这些,不过这顶帐篷是他们在别人的协助下亲自扎下的,能够扎下帐篷自然也能拆。

    饶是如此,这三人要比别人多花一个时辰才完成拆卸,当他们将毛毡布、木柱、绳索、铁皮炉子等物在大车上绑好时,人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与两个兄长相比,孙德恩倒是完美地继承了他外公硕垒的基因,拥有一个敦实的身材,只有十岁,看起来却是虎头虎脑的,加上他天性好动,很早就学会了骑马射箭,还是几个兄弟里最早学会瀚海军刀法和枪法的。

    三人中,年岁最大的诺尔布和他是姑表兄弟,本来是在东喀尔喀吃香的喝辣的,被送到遥远的安西伺候这位表弟,一开始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不过在被他祖父硕垒暴打一顿后,还是过来了。

    作为车臣汗的孙子,虽然不用亲自放牧,不过打小就骑马射箭、练习搏克也是少不了的,他在后世能接任第三任车臣汗,本身的能力肯定也不差,不过在他心目中,作为黄金家族的子孙,来伺候一个林中蛮子的后代,虽然是他的表弟,这心里还是不得劲。

    不过他祖父的一席话还是最终将他惊醒了。

    “诺尔布,你可知晓为何你姑父统一了整个漠南漠北,还将中原的黄河以北的三省收入囊中,西边更是将以前金帐汗国的部分疆土恢复起来了,对于夹在其中的喀尔喀三部却没动分毫?”

    这么大的议题,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如何知晓,诺尔布自然摇了摇头。

    “以前,伟大的成吉思汗在位之时,虽然也所向披靡,不过杀敌一千,自己也会损失不少,占了金人的土地后才突飞猛进,为何?自然是有了金人的工匠,这武器、甲胄就大大便利了”

    “你姑父虽出身林中,丁口单薄,不过无论对上哪一个部落都是以少对多,每一次还能以少量损伤获得大胜,论硬实力,他早已超过了成吉思汗,这样的人物,统一全部汉地,或者恢复以前咱蒙古人几大汗国时的辉煌是迟早的事”

    “眼下,他对于我等实施的是羁縻之策,而没有直接管辖,也是看了你姑母的面子,若是要灭掉我等也是简单得很,不过,在我看来,他这也是权宜之计,最终他还是将所有的牧户收到博格拉部的,我等无非是做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我在的时候,尼堪多半不会动手,不过等我不在了,无论谁坐上这个汗位,我看都悬,那时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本汗也说不清楚,不过交好尼堪的子孙,至少报一族平安,也就是说咱东喀尔喀一系的安危都系于你一身”

    “欧沃,我部还有两万户,两万精骑,也不是任由别人揉捏的”,(欧沃,蒙古语,爷爷之意),听到这里,诺尔布却出声发对。

    硕垒却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何况在这几年,你姑父通过募兵,已经将不少牧户迁到了他的博格拉部,我部号称两万户,实际上只有万余户了,博格拉部的条件比我部要好许多,如今人心浮动,都以加入博格拉部为荣”

    “何况,以前,像兀良哈等部落能够心甘情愿受成吉思汗的子孙管辖,也是因为成吉思汗的丰功伟绩,如今尼堪眼看着就要闯下不亚于成吉思汗的伟业,这些部落也不是傻子,岂有不动心的?”

    于是,诺尔布被说服了,孤身一人来到了安西。

    而那额腾翼的儿子费馨自然没有诺尔布这样显赫的家势,不过他从十岁开始便在大夏国的小中学堂读书,假期又帮着家里放牧,对于尼堪家族的敬畏也远大于诺尔布,自然服服帖帖受孙德安指挥。

    眼下他们三人又有分工,年纪最大的诺尔布负责马匹,费馨负责牛群,而孙德安负责羊群,实际上,牛羊多半在一起,费馨一个人打理所有牛羊的时候更多一些。

    当小兀良哈部三百户南下时,孙德安实在太累了,便在大车上睡着了。

    等他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了,整个部落都在托木河东岸扎营,费馨、诺尔布两人已经将帐篷扎好了,部落里的台吉也给他们送来了煮熟的羊肉。

    在他们营地的对面,也就是托木河的西岸,是一片长着茂密白桦林的丘陵地带,按照位置来说应该是大夏国的管辖范围,不过由于这片密林延伸颇广,沿着托木河一直向北直到俄罗斯控制着的阿西诺,故此,俄罗斯人想通过这片密林对大夏国进行侦查也不能完全避免。

    小兀良哈部的迁徙引起了彼等的注意,单独一个部落的迁徙他们自然不会在意,不过一个如此小的部落竟然能调动托木斯克的骑兵护送,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在托木河的对岸,有一老一少正端着单筒望远镜盯着河对岸的动静。

    那老的年约四十,长着一蓬乱糟糟的黄褐色的胡子,身形高瘦,不过他腰间的哥萨克弯刀暴露了他的身份。

    那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也是高瘦的身材,却长着一头金色的头发,他身边也有一把带着浓浓哥萨克风格的恰克希弯刀。

    那老的正是如今阿西诺督军哈巴罗夫的堂弟,身为侦察兵兼渔猎民的米哈伊洛夫,而那少年正是哈巴罗夫唯一的儿子德米特里!

第四十五章 千里转场(2)从托木城到陈汤城(中)

    第二日。

    这一次,孙德安三人一早就把帐篷拆好了,并自己弄好了早餐,不过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么久了,却并没有见到台吉的身影。

    又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那台吉才与巴彦两人联袂而来。

    时至今日,在巴彦这一批最早从各级学校出来的诸人中,巴彦是最接近升任军团指挥使的人,他是尼堪姑父墨尔根的儿子,只比尼堪小八岁,今年近三十岁的他既继承了乌扎部阿吉家族强悍的身体,还继承了墨尔根的聪明。

    从外形上来看,他的身体条件接近朱克图,由于他是尼堪的表弟,他“第二代朱克图”的称号已经在瀚海军私底下叫开了。

    与朱克图一蓬浓密的络腮胡子不同,巴彦却只在颌下留了一撮山羊胡子,面相看起来倒是与历史上某知名人物相似。

    与叶铎等人成了叶尼塞河中游三大部落女婿不同,巴彦却在几年前在他老爹的安排下娶了现户部尚书李开富的女儿李春兰,如今看来,墨尔根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在尼堪身上,兼具索伦、汉人的光芒,巴彦娶了李春兰之后不也有了这一光芒吗?

    不过,令墨尔根、巴彦父子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尼堪为何要让一个索伦人成为车臣汗外孙的老师,按照常理,巴彦成为孙德威、孙德恩的老师才是正理啊。

    连老奸巨猾的墨尔根都无法理解,巴彦干脆也不想了,痛快接过来了这个担子。

    他是赤塔学校建成后最早一批进入学校学习的索伦子弟,完成了五年的小中学堂学习,后来又进了五原骑兵学校,个人履历异常干净明白,加上他本身又是乌扎部的勇士,还是尼堪的表弟,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

    这也是墨尔根的判断。

    他曾对巴彦说过,“老三,尼堪虽是汉人,不过他是吃驯鹿的奶长大的,若不是有孙老头和老孙头,他就是一个真正的索伦人,乌扎部就是他的根,无论他将来达到何种程度,绝对离不开乌扎部”

    “以前,若不是岳讬作死,他肯定是尼堪最信任的人,苏哈、朱克图、哈尔哈图、牧仁还要向后靠”

    “你大哥、姐姐都是普通人,没办法与你相比,不过乌扎部下一代的希望还是在你身上”

    当巴彦骑在马上朝孙德安的帐篷走来时,孙德安正坐在已经捆好的大车上看着诺尔布、费馨两人给骆驼套上缰绳。

    此时,初升的太阳还挂在东边的天空,在这北境之地懒洋洋的、淡淡的,没有让人感到温暖,反而更增添了清冷。

    孙德安实际十岁,看起来却有十二三岁的粗壮的身躯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虚幻、庞大了,这让远处的巴彦一下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难道是皇上认为他这个儿子各方面与我像,便让我来调教?”

    巴彦在离孙德安约莫三丈的地方勒停了战马,在下马的时候,他竟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见到巴彦来了,孙德安赶紧下了大车向他施了一礼。

    巴彦将他扶起,面上带着一丝微笑,“殿下,昨晚出了点事情,我传唤了附近的灰衣卫,故此耽搁了”

    孙德安心中一凛,“有巴彦在此,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还要巴巴地将那灰衣卫唤来?”

    赶紧问道:“发生了何事?”

    巴彦说道:“小兀良哈部落少了一人,此人应该是到托木河凿冰取水时失踪的”

    孙德安问道:“木桶还在吗?”

    巴彦摇摇头,孙德安继续问道:“那你等是如何断定他是在河面上失踪的?”

    巴彦说道:“当晚,大部分人都是融雪取水,不过也有部分人是凿冰取水的,此人就是其中之一,有人看见他走向河边了,他的桶虽然不在了,不过他曾经凿冰的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

    “可这并不能证明就是此人凿的”

    一听此话,巴彦心中大震,心想:“以前我在讲授他读书、习武、兵法时,他都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除了身体强健超过同龄人,并没有瞧出有何特别之处,没想到陡然出了这么一件事,以他的年纪,竟能一下瞧出事情的关键”

    不禁仔细瞧了他一下,只见他双眉紧锁,似乎正在沉思什么大事一样,配上他那幼稚的面孔,乍一看还真是可笑。

    “殿下,此人身上有一件饰物,那物件儿很小,落在冰面上不易察觉,兴许是作案之人在晚上忽略了”

    孙德安点点头,“你等在冰面上以及河对岸发现了脚印?”

    巴彦心中更是大骇,这下他才有些明白为何皇上将博格拉部、车臣汗部放到他身边了,此子年纪轻轻便如此厉害,还真有皇上少年之时的风采啊。

    “是的,殿下,作案之人肯定也是高手,托木河冻得结实,踩过之后也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不过灰衣卫手中有放大镜,还是发现了端倪,何况,河对岸的树林里的脚印彼等并没有做出掩饰”

    “有结果了?”

    “是的,在安西这地方,各部落之间都相安无事,我问过了,此人并没有什么仇敌,我初步推断,只有两类人有可能做出此事,一个自然是北方的罗斯人,另一个自然是南面的绰罗斯人,考虑到这里离绰罗斯部实在太远,多半是那罗斯人干的”

    “这么说他们是针对本王来的?”

    “也不一定,还是我大意了,原本想到大冬天的,就算是探子也要消停几日吧,故此我在护卫殿下南下时并没有掩藏行踪,而是大大方方打着瀚海军的旗号,这么一来,无论是外面的人,还是我大夏国的牧民若是瞧见了肯定会觉得奇怪,‘什么样的部落,进行转场还要瀚海军护卫?’

    “不用说,敌人是将此人掳过去逼问实情了”

    “你的对策是?”

    “殿下,为万全计,我有两个建议,其一,殿下立即终止南下,让其他人继续南下,其二,殿下若是坚持南下,帐篷周围必须由我的人守着……”

    “哈哈哈”,孙德安突然大笑起来,他背起了双手,看了看周围的诸人,“就算是罗斯人,彼等在这大冬天的能出动多少人?出动太多的人便是明目张胆向大夏宣战,那不是彼等能承受的,故此,彼等只能出动少量人马”

    “我大夏国占据安西之地后,对各部牧民抚慰有加,这些牧民在铁器、食盐、粮食、武器等用度上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又没有以前那样无休止的徭役,对于大夏国只有感激,如何能协助彼等?”

    “农户就更不用说了,彼等万里迢迢来到此地,只有横下一条心紧跟着官府行事才行,何况,此地土地肥沃,亩产高,抛去赋税,彼等的生活还要大大高于中土的农户”

    “何况,我大夏在乡间、部落里都设了民间纠察队,彼等想要混入到我这里也并不简单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惊骇莫名,不是孙德安说的有问题,而是像他这样一个十岁的孩童说出来实在太惊人了。

    巴彦赶紧说道:“那以殿下之意?”

    孙德安淡淡地说道:“彼等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一段托木河,因为两岸都有密林,便于隐藏行踪,这一段时间,我等外松内紧也就是了,没准在进入南部大草原之前就能将彼等一网打尽”

    “是,殿下”,巴彦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孙德安赶紧扶住他,“老师何须如此?我也就是随便一说,如何行事还要你等大人仔细商议”

    ……

    经过此事后,诺尔布将心里残存的那一丝怨念也放下了,恭恭敬敬接受孙德安的指挥,并在这日的晚上主动值夜。

    与孙德安料想的差不多,就在这一段托木河,就在这几日,河对岸确实出现了动静,不过由于这边早有安排,彼等最终还是消停了。

    十几日后,部落抵达了玄策城,到了这里,敌人更是无从下手,因为这里有一万户博格拉牧户,其中更有全部从参加过山海关之战的博格拉部族骑兵挑选的新骑兵旅,到了这里,额腾翼、骑兵旅指挥使拔都赶紧过来拜见。

    在得知托木河畔的事情后,额腾翼、拔都两人也是惊异不已,看向孙德安的神情与以往又有所不同了,特别是拔都,还亲自带了一百骑兵,与巴彦两人一起护送部落南下。

    又过了十余日,彼等终于抵达了额尔齐斯河畔,这里,果然比北境好许多,虽然也是一片白茫茫,不过在河水两岸积雪并不厚,牲畜扒开雪堆就能吃到下面的枯草,额尔齐斯河上还能凿开冰层抓鱼。

    而陈汤城的镇守使,原克烈部的比官斛律金也赶过来拜见孙德安。

    “对面的绰罗斯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想到双方甫一见面,孙德安就说出这样的话。

    斛律金早就从巴彦那里得知了孙德安的事情,见他如此问倒也没有轻视,而是恭恭敬敬回答道:“没有,河对岸还有五千博格拉部牧户以及古木布的牧户,彼等在东面、北面都受到我部的压制,就是想要有所行动也不容易”

    “听说对面绰罗斯部主事的也叫车臣?”

    “是的,他是绰罗斯大汗巴彦尔的长子”,斛律金心想,“他问这个作甚”

    “嗯,他外祖父号称车臣汗,难怪他问起这事”

    又看着他那虎头虎脑的模样,这心里却在说着,“他真是十岁吗?”

第四十六章 千里转场(3)从托木城到陈汤城(下)

    只见孙德安说道:“我听说从陈汤城沿着额尔齐斯河北岸向东再走三百余里,便是萨彦岭,到了这里,额尔齐斯河便折向南边了,再过近三百里便是斋桑泊了”

    “车臣的封地,哦,以前是卓特巴巴彦尔的封地,就在斋桑泊附近”

    斛律金心里暗惊,“他似乎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似的,多半是皇上以前在皇宫教过他”

    便说道:“殿下的意思是……”

    “听说在靠近萨彦岭的地方,却是乌尔巴河汇入额尔齐斯河之地,叫厄斯克门,是双方的交界之处,双方都没有牧户、军卒在那里放牧、驻守,方圆几百里白白地空了下来……”

    “不可!”,斛律金大惊,他已经知晓眼前这位看似年幼敦厚的礼亲王要做甚了,他想到厄斯克门去!

    他向孙德安深施一礼,然后说道:“殿下,厄斯克门确实是边荒之地,不过却是双方侦骑频繁照面之地,自从卓特巴巴彦尔死后,这新上来的车臣倒是减少了对此地的侦探”

    “不过此人在蒙古人里有着车臣的姓名,肯定是一位聪明之人,而不是像卓特巴巴彦尔那样鲁莽的人,他一定在暗暗蓄积力量,况且厄斯克门临近萨彦岭,从那里开始往西南,到处是连绵不断的雪山、草场、河流,极易隐藏大军”

    “何况……”

    孙德安正想再说什么,巴彦将话茬接了过去,“殿下,一个部落转场南下,却要大夏国的骑兵护送,这里面不用说肯定有故事了,那车臣肯定在我国境内布有探子,说不定他早已知晓来龙去脉,其弟卓特巴巴彦尔前不久刚死在我军手里……”

    “巴彦老师”,孙德安笑了起来,“都说您是索伦诸部继朱候之后的排名前几的勇将,甚至不亚于萧阿林,我可是听说过,在喀喇沁一带还是三不管地带时,萧阿林都敢带着几十骑纵横于那里”

    巴彦知晓他所说的朱候指的是朱克图,不过却没接茬,“殿下,我一人,无足挂齿,莫说几十骑,就算一人一骑,也可去的,不过殿下尊贵,切不可轻举妄动”

    巴彦还要说什么,孙德安却说道:“巴彦老师,您,加上拔都将军、斛律金将军,每人一百骑,如何?三百骑,就算陡然遇险,也能从容走掉吧”

    孙德安这么一说,倒是让巴彦沉吟起来,他是孙德安的老师,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今后还如何教他?

    “也罢,就听礼亲王的”

    最后,巴彦与拔都、斛律金三人对望一样,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孙德安的意见。

    于是,三百骑,都是一人两骑,加上孙德安、诺尔布、费馨三位少年,从陈汤城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是三百里以外、萨彦岭脚下的厄斯克门。

    本文前面说过,当巴图尔最有勇力的儿子死后,他原本是让三子***北上替代卓特巴巴特在斋桑泊附近的地位的,不过一年过去之后,竟然换成了本来在楚河前线与哈萨克东方军团对峙的长子车臣,而将***调到了楚河流域。

    车臣,是巴彦尔几个儿子里面最有智慧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名字,而卓特巴巴图尔是最勇猛的,最勇猛的儿子死了,又将最聪明的儿子调到了这里对付大夏国,说明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巴彦尔依旧将北面的大夏国当成了最大的敌人,二是巴图尔极有可能与哈萨克大汗江格尔达成了和平协议。

    这些情况,对于大夏国的灰衣卫来说依旧是一个谜,就连只有尼堪、王文慧两人知晓的那资深密探天狼也没有消息传过来,如果江格尔依旧与巴彦尔达成了协议,那么一定是最为机密的事,连天狼也瞒过了。

    巴彦、拔都、斛律金三人,都是以武勇见长的人,不过其中还是巴彦最聪慧,他见年仅十岁的孙德安执意要去厄斯克门,不禁暗忖:“多半是皇上对他有所交待了,一定要探听出巴图尔为何要将在楚河流域呆的好好的车臣调到额尔齐斯河流域的原因,按照常理,他的三子,年仅十九岁的巴达礼,肯定不是江格尔的对手”

    恰好,巴彦带着的一百人都是飞龙骑,拔都带的是猛虎骑,按照瀚海军骑兵惯常的规制,斛律金也带了一百猛虎骑。

    这三百骑,任何一百都有抵挡得住五百部族骑兵的实力,而厄斯克门既然是边荒之地,对方就算有侦骑进来,人数肯定不会太多,三百骑,足以应付任何情况了,何况有萧阿林事迹在前,他三人都是少年英豪,也没有畏惧的道理。

    就在巴彦等人开往厄斯克门的时候,在厄斯克门西南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在萨彦岭与斋桑泊之间,额尔齐斯河北岸,有一处面积约莫五千平方公里的优质山地牧场,在额尔齐斯河流域,该牧场在夏季时几与天山北坡的优质牧场媲美,此时叫济良台地,后世叫济良诺夫斯克。

    济良台地,本来是一处普通的牧场,不过像这样的牧场,在蒙古人进来之前,多半被乞尔吉斯人占据着,眼下仍然是,还是前台吉卓特巴巴图尔嫡福晋的部族,就是叫济良乞尔吉斯部落的牧场。

    车臣接管此地后,与此时任何一个草原部族首领一样,将卓特巴巴图尔的所有妻妾全部接管了,不过对于济良这块伸出前线的牧场,他并没有贸然行事,在与巴彦尔商议之后,他将固始汗兄长、那位有名的昆都伦乌巴什的第十五子,号称和硕特部智勇双全的腾吉斯.色棱调了过来。

    腾吉斯,就是成吉思,它能有这样的名字,自然还是有两下的,他今年才二十五岁。

    他的牧户只有三千户,加上以前的乞尔吉斯部落两千户,他的手底下便有五千牧户,如果是在巴尔喀什湖附近,他绝对不可能拥有如此多的牧户,因为昆都伦乌巴什的儿子实在太多了。

    这还不算,后世的济良诺夫斯克可是斋桑泊以北少有的能同时出产铜铁煤矿的地方,除此之外,这里还有铅矿,这样的地方,作为以前锻奴之一的乞尔吉斯部落岂能放过?

    何况,车臣从楚河过来时,还从那里迁过来布哈拉工匠几百人。

    济良台地,如今成了车臣重要的兵器、甲胄生产基地。

    如此重要的地方,那位腾吉斯色棱自然不会放任自流。

    就在巴彦等人南下时,色棱也带了几百骑沿着额尔齐斯河北岸巡视,他们也是一人双骑。

    车臣接受卓特巴巴图尔庞大的妻妾群后,也没有敝帚自珍,而是将其中一部分赏给了色棱,其中就有一名乞尔吉斯侧福晋,而眼下正跟着他巡视的就有那位侧福晋的兄弟,一个叫马尔蒂纳的。

    马尔蒂纳,与以前死在瀚海军手里的那位萨彦岭雪山之鹰马迪尔很像,都是在山地、雪山作战的高手。

    其实,马尔蒂纳、墨尔迪勒(尼布楚大草原索伦五部之一),都是山鹰的意思,这么看来,索伦语、乞尔吉斯语还真是有相近的地方。

    眼下,色棱这几百骑都是身穿棉质的甲胄,也就是将铁片嵌在多层捶打的结实的棉花里,再用铜钉固定在衣服上。

    西域地带,棉花不缺,加上济良产铜铁,还有大量的工匠,又是寒冷之地,用棉甲倒是恰如其分,当然了像额尔齐斯河上游地带,光是一件棉甲是不行的,彼等在棉甲里多半加了一件羊皮袄子。

    一色的乞尔吉斯高头大马,棉甲、有着高高尖顶的头盔,不明就里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满清八旗来了,实际上却是一部绰罗斯骑兵。

    既然是连绵不断的山地草场,这些山地就不可能太高,都是丘陵地带,就在刚才,色棱骑着马上了一处山坡,不顾此时从北边刮过来刺骨的寒风在上面眺望了许久,在山丘的对面便是萨彦岭的山脚,那处叫厄斯克门,原本是杜尔伯特部落苏都奎的牧场。

    色棱的母亲是一名布哈拉人,故此他长得也是高鼻深目,况且,为了结交布哈拉人,色棱是绰罗斯部里少有的准许信仰天方教的贵族,他还有一个名字。

    摩诃末.腾吉斯。

    实际上就是穆罕默德.成吉思啦,足见包括他父亲昆都伦乌巴什、巴图尔在内的所有卫拉特贵族对他的期许。

    色棱也是这样想的。在原本的历史上,由于绰罗斯部强大无比,他在部落里名声不彰,只留下了一个名字而已,不过在这一世,由于大夏国的突然崛起,对于巴图尔来说,光靠一味狂飙突进已经不行了,合纵连横才是上上之策。

    与众不同的是,色棱这支骑兵身后除了弓箭,每人还背着一杆火铳,眼见得是一支既能在马上作战,又能下马作战的特殊部队。

    “这样还是不行啊”,色棱不顾寒冷,摸了摸身后的火铳,“人家瀚海军猛虎骑的火铳都是弗朗机铳,能够快速装填,能在马上发射,我等还要下马用叉子架好发射,仅这一宗便落了下乘”

    想到这一点,又想到巴图尔、昆都伦乌巴什对自己的殷殷厚望,他的心情顿时暗淡起来。

    “这力量,要如何才能蓄积到媲美瀚海军的程度?”

    就在他准备下山时,他的眼帘里跃入了一支骑兵。

    “瀚海军!”,色棱一下又恢复了冷峻。

第四十七章 厄斯克门,命运的咽喉

    厄斯克门,名字来源很复杂,不过若是索伦人,肯定会将这个名字理解为“命运之门”,因为在索伦语里,厄斯,乌斯,乌苏,都是关键、重要的意思,有时候也有河流、水的意思,克门,则是节点、关卡之意。

    此地时额尔齐斯河从大山里流出来,剩下的旅途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此地称为关键之门倒是恰如其分。

    两支队伍骤然相遇了,但情况又有不同。

    色棱他们是提前发现有敌人前来,故此已经在山上隐藏起来,而巴彦的队伍虽然在前面派出了侦骑,不过此处有着连绵不绝的丘陵,任何一处山丘之上都能将前面的草原一览无余,侦骑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所有的山头都搜索到。

    来的正是巴彦他们这一行了。

    他们抵达厄斯克门已经有两日了,在这两日里,在孙德安的坚持下,彼等已经将厄斯克门附近方圆约莫五百平方公里的土地寻摸了一遍,就在巴彦要返回时,孙德安却坚持要继续向前面的丘陵地带走走。

    那是一条长约三十里的峡谷地带,周围全是高约五六百米,长满松木、杉木、白桦的丘陵,峡谷很宽阔,后世还是哈萨克斯坦重要的牧场和农地。

    峡谷的尽头则是一处高山,山顶白雪皑皑。这样的地方,作为陈汤城的镇守使,斛律金自然亲自探查过,他知晓,那处高山的东面又是连绵不绝的丘陵草场,一直延伸到济良,都是优质的牧场。

    像这样的牧场,额尔齐斯河对岸还有,面积也相差仿佛,广袤无垠的平地草场,斋桑泊、额尔齐斯河附近,属于车臣的优质牧场竟然高达八万平方公里,完全能满足属于他的一万五千户牧户放牧的需要,何况,到了冬季,他的部分牧户还能迁到天山北麓。

    斛律金虽远不如萧阿林勇猛,不过作为陈汤城的镇守使,他还是曾经化妆深入到济良附近探查,对那里的地形不能说了如指掌,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但大致的情形还是知晓的。

    故此,当孙德安坚持要进入峡谷时,斛律金便带着一百猛虎骑处于最前面,拔都一百猛虎骑在最后,而孙德安、诺尔布、费馨三人则跟着巴彦的飞龙骑处于最中间。

    他们的运气不错,这个冬季,萨彦岭西麓积雪不多,马匹在上面也能快速奔跑,不过为了防备不幸踏入小坑,众人还是将马匹的速度放到了最缓。

    当众人骑行在峡谷中时,周围丘陵上密布的落叶松、白桦、杨树头顶堆积着白雪,下面却将深色的树干露了出来,远处,萨彦岭上,大半个山头都是白雪皑皑,连绵不绝。

    这样的谷地也是野兔、野猪、狐狸、羚羊喜欢的地方,自然也是食肉动物黑熊、灰狼、雪豹喜欢的地方。

    一个阳光普照的冬日,天上盘旋着雪雕,地上由于大队人马的出现而四处奔逃的动物,一个看似祥和、平静的地方。

    “砰……”

    在队伍接近东边那处高山,峡谷尽头的地方,两边的丘陵响起了铳声!

    迅烈的铳声让整个峡谷都醒过来了,天空的雪雕一下飞得不见踪影,而两边的密林上惊起了大批的鸟儿,密林里则奔逃着大批的兽类,野猪、狼、狐狸、羚羊都朝密林深处跑,奔跑的声音中夹杂着各种嚎叫声。

    人类,只有人类才能让彼等如此惊慌失措。

    在铳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巴彦便大声喊道:“保护礼亲王!”

    不幸的是,一粒铅弹击中了他,饶是他穿着铠甲——这样的探查,就算是飞龙骑也不大可能将那套耀眼的板甲穿起来,如同色棱他们一样,他们都是在呢绒大衣外面罩了一件棉甲。

    铅弹击中了他的右肋骨,在大衣、棉甲的护卫下虽然未能一击致命,不过还是将肋骨击断了!

    巴彦粗壮的右胳膊一下丧失了战斗力!

    更致命的是,孙德安的战马马头被击中了,他一下从陡然失蹄的战马摔了下来!

    巴彦见状,知道此时若是自己还在战马上的话,孙德安肯定是凶多吉少,便不顾右肋剧烈的疼痛,飞身跳下了战马,一个猛扑抱住了孙德安,并在附近的战马踏上他们之前抱着他滚到了一边。

    此时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让巴彦昏了过去!

    ……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深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一个让人稍微抽一下鼻子便能闻道大量水汽的地方,就算是在冬天也是如此,巴彦立即反应过来了,他肯定在一处大型湖泊附近。

    再看时,他躺在一座大帐篷里面,除了他,里面还有一人!

    孙德安!

    难道自己得救了?

    巴彦一时有些恍惚,通过帐篷外面透过来的亮光,他判断现在还是白天,此时孙德安走了过来,看他的面上隐隐还有泪痕。

    “殿下……”

    孙德安止住了他,然后告诉他一个让他犹如惊天霹雳的消息。

    “我们被俘了”

    “不可能!”

    巴彦正想爬起来,可右肋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孙德安扶着他勉强坐了起来。

    “巴彦老师,都是我不好,非得要到这劳什子峡谷来”

    巴彦赶紧止住了他,“殿下,别说这些了,我记得当时被铅弹击中后不久便失去了知觉,这以后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德安点点头,面色也一改以前的镇定,还带着深深的惶恐和不安,声音也有些哆嗦,“敌人发射了大约三轮火铳,然后便骑马冲了下来,一开始人数与我等差不多,我军残余的骑兵还能与彼等斗一个不负胜负,不过战到最后敌人又来了援军,大约有千骑左右,恐怕就是在峡谷那一段的部族骑兵”

    “三轮铅弹的射击中,我军的损伤至少有一半,加上骤然遇袭,队形已乱,竟不能将彼等一下击退,直到敌人援军的到来”

    “结果呢?”

    巴彦突然感到了不妙,以拔都、斛律金两人的能力,就算不能战胜敌人,还是能找到孙德安,然后护送他平安回到陈汤城的。

    “斛律金将军牺牲了……,拔都将军战斗到最后一刻,最后看大势已去,便带着少数人马冲出去了,剩下的人马大部牺牲,少数人受伤被俘”

    巴彦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在安西,郭天才是军团指挥使,不过眼下已经组建起第二军团,这指挥使明面上还是由总督哈尔哈图兼任着,不过他巴彦却是副指挥使,真正作起战来他便是真正的指挥使,严格说来,拔都、斛律金都是他的手下。

    也不能怪拔都,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全部战死在这里也不妥,总得要有人会去报讯。

    “诺尔布、费馨呢?”

    巴彦突然问道。

    孙德安说道:“费馨他……也不幸跌落马下,牺牲了,诺尔布却不知所踪”

    巴彦心里突然一阵抽搐。

    “费馨可是额腾翼最钟爱的儿子啊,如今却……”

    半晌,巴彦才从一连串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突然想到:“礼亲王才十岁,自己刚才这一连串询问是否太严厉了?”

    便温言说道:“敌人将领见过你了?都说了些什么?”

    孙德安说道:“是一个叫色棱的将领,他已经知晓我等的身份了,不用说是有部分俘虏告知的”

    巴彦点点头,就算是瀚海军,也不能保证每个士兵都是坚贞不屈的,出一两个软骨头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人俘获我等后大喜过望,便将我俩安置在此处帐篷,并没有做进一步的处置,多半是派人向其上司汇报了,应该是去向驻扎在斋桑泊附近的车臣汇报了”

    巴彦却摇摇头,像大夏国皇帝的儿子,还是东喀尔喀车臣汗部硕垒大汗的外孙,如此重要的人物,车臣也处理不了,肯定是要飞马塔尔巴哈台禀告巴图尔大汗的。

    又感到帐篷外面实在过于安静,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地有这么大的水汽,又如此安静?”

    “扑!”

    只见帐篷的门帘一下打开了,进来了两个人。

    前面那人身材中等,年纪较轻,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后面那人身材高瘦,一脸剽悍。

    那人见到巴彦、孙德安两人后居然还施了一礼,还是蒙古人常见的礼节。

    “两位,我叫腾吉斯.色棱,是昆都伦乌巴什汗的儿子,这位是鄙人的妻兄,马尔蒂纳,就是我们,将你等击败,然后俘获了你等”

    只见他朝马尔蒂纳做了一个手势,马尔蒂纳便将帐篷的门帘揭了起来,此时,一阵冷风带着水汽灌了进来。

    “看到了吗?这一处是额尔齐斯河在上游最宽阔之处,是济良河汇入额尔齐斯河之地,水面宽阔,几与湖泊相似,冰层也是厚薄不一,你等的帐篷便在此处,原本是我军的哨所,如今倒是便宜你等了”

    “你想怎么样?”,孙德安喊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色棱笑道:“几年前,在塔尔巴哈台,本人还与你外公见过面,想不到短短几年又见到了他的外孙,哈哈哈”

    巴彦厉声说道:“你等有什么阴招,都朝着我来,他还是一个孩子!”

    色棱冷笑道:“你是尼堪的表弟,还是安西有数的大将,我等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哼,若不是还有漏网之鱼,依照车臣台吉的想法,肯定是要将你二人杀了以祭奠卓特巴巴图尔的”

    “哈哈哈”,巴彦不顾右肋不时传来的一阵阵疼痛,也大声笑道,“大夏国麾下战将如云,区区一个巴彦何足挂齿,何况,皇帝陛下儿女众多,你等休要做那痴心妄想之事!”

    “是吗?”,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声音。

    一听到这声音,包括色棱在内都安静下来。

第四十八章 苏德的奇幻旅程(上)

    随着门帘一挑,进来了一个身材中等,约莫三十上下,穿着一身外面是白色棉布,里面是羊皮的长袍,短须,修建得很整齐,面色沉静,略带着一些微笑的汉子。

    “我就是车臣”

    他朝着巴彦说道,只是在孙德安身上略瞟了瞟。

    “你等的运气不错,父汗让你等去塔尔巴哈台”

    ……

    巴彦很幸运,或许是他正处身体机能最盛之时,右肋断裂的骨头已经开始愈合了。

    几日后,车臣带着自己一千亲卫,将巴彦和孙德安继续扔在大车上,夹在队伍中间,沿着额尔齐斯河向南走去。

    在额尔齐斯河沿岸,还有以前蒙古帝国修建的道路,历经几百年后虽然沧海桑田,不过由于此处一直不乏游牧部族,道路依旧可辩,不过是缺乏保养罢了。

    后世的苏联便是沿着额尔齐斯河东岸修建的道路。

    当大车行驶了半日时,巴彦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而孙德安终究是年仅十岁的少年,对于陌生地方依旧十分好奇,并没有在里面躺倒,而是一直盯着外面看。

    “殿下”

    巴彦突然讲起了索伦语,那是一种虽然与女真语很像,不过依旧有着自己特色的语言,他说的很轻,就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孙德安见他神色严肃,赶紧也坐端了身体。

    蒙古人的大车虽然大部分都是敞篷的,不过也有少数是有车厢的,而巴彦他两人那辆恰好是有车厢的,那还是作为卫拉特部落的贵族色棱给他的妻妾子女准备的,不过车厢四周只是四根柱子,车顶加了一个顶棚而已,四周用毛毡布裹着,一侧开了一个小洞,毛毡布可以卷上卷下,当做窗帘来用。

    此时,窗户已经卷起来了,窗外,便是宽阔的额尔齐斯河。

    “你那物件儿还在吗?”

    孙德安心中一凛,自从被俘后,他身上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短铳、横刀、弓箭都被蒙古人拿走了,不过却还有一物。

    一件体现了这个世上最精密科技的物件儿。

    那是一个圆形的物件儿,直径约莫一寸多,正面是一个制作异常精美的钟表,反面则是一个指南针,这物件儿在整个大夏国境内也没有几件,是大夏国大匠惠更斯耗尽一年功夫做出来的,完成后尼堪分别赐给了孙德威、孙德恩、孙德安。

    这样的物件儿,在如今这个世上,不用说是价值连城了,除了其实用价值,物件儿的框架是用黄金制成的,里面大量的零件都是用上好的锰钢手工打造出来的,两面都蒙着大夏国制作出来的、质量最好的玻璃。

    由于这三人都是同一年生的(1635年),不过是月份、日子不同罢了,故此,尼堪一次性便制作了三个,并刻上了他们的名字,正面是汉名,背面则是索伦名字。

    还用小字写着“东晓五年,爱子孙德安十岁生日制”。

    这样的物件儿,莫说在如今了,就算是在后世也是一件上好的东西,故此,当尼堪将这个宝贝赐给三个儿子后再三叮嘱他们要妥善收好。

    而尼堪自己,也一直贴身带着他生身父亲在他满月那天给他的银锁,虽然繁琐,不过他依旧戴着,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作为来自后世的他唯一与这个世上紧密相关的东西。

    孙德安点点头,“一刻时间以前我还瞧过”

    巴彦也点点头,“如何?”

    “我等出发时是上午九点左右,现在是十一点,走了两个小时,离开的地点是济良港,目标方向是东南,大车的车轮约莫一米半,我闲着无聊,大致计算过,大约走了五十里”

    “很好”,巴彦说道,声音里饱含着赞许,“将那物件儿藏好,我等想要逃出生天就全靠它了”

    “老师……”

    “殿下,小声一点,我等说的索伦语虽然彼等不会,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对了,殿下,你以前研究过额尔齐斯河的流向没有?”

    “老师,来安西之前,父皇曾仔细教过我,非但如此,鄂毕河上游我也记得清清楚楚,从济良港开始,往东南约莫一百一十里就是一个大转弯,那里的流向是折向西南的,大约两百余里的尽头便是斋桑泊……”

    “很好,真不愧是陛下亲自调教过的,殿下,你可知殿下是如何说你的?”

    “哦?”,这下孙德安也来了兴趣,他是格根塔娜的儿子,在格根塔娜的上面,多西珲是皇后,哈尔额敦是第一皇贵妃,阿茹娜是第二皇贵妃,他母亲格根塔娜只能排到第四,最多比皇妃泰松强一些,他虽然年幼,不过从六岁时便开始读书,到十岁时已经开始读资治通鉴了。

    史籍斑斑,特别是充斥在皇宫里的刀光剑影,还是影响到了年幼的他。

    “皇上将你交给末将时,曾来过一封信,信上说到‘此子身体强壮,又极为聪慧,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自然能光大门楣,光宗耀祖,不过可惜是生在帝王家,帝王家的子女,最主要的是历练,知晓世上实情,聪慧反倒是次要的’”

    这些事情,自然是只有十岁的孙德安无法理解的,他却是有些恨恨地想着,“难道聪慧还是一种过错?”

    巴彦自然瞧见了他的神情,便温言说道:“殿下,无须如此,皇上在乌扎部时也是出了名的早慧,十岁时也是打铁、织衣、骑射、做生意,无一不通,若不是有他,乌扎部不过是尼布楚大草原一个受蒙古人欺辱的普通索伦部落罢了”

    “微臣自然不敢擅自揣摩陛下的心思,不过既然将你交到我手里,并负起教授的重责,便不敢藏私。皇上的意思估计是,帝王,像他这样的天纵之才可遇而不可求,不能指望后世子孙都能像他,长期来看,中庸之人终究占了绝大多数”

    “那样一来,是不是就不能治理好国家了呢?自然不是,只要遵守国家制度,将合适的人才用在合适的位置上,就一样能取得不错的政绩,殿下,你想啊,你再聪慧,能有皇上强?”

    孙德安心理一凛,他似乎抓到了什么,不过终究是少年心性,嘴上说道:“自然是的”

    巴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忖:“此子实在太骄傲了,就算被俘了还是如此,难怪皇上虽然喜欢他,也并不透露半点迹象,确实需要好好打磨啊,算了,他才十岁,我十岁时可比他差远了”

    于是说道:“殿下,不但额尔齐斯河、鄂毕河,微臣将叶尼塞河上游也摸得清清楚楚,你说的不错,这额尔齐斯河,从济良开始便转向东南,到了一百余里以后又转向西南”

    “咳咳”,只见巴彦进一步压低了声音,神色也更加严峻起来,“殿下,我接下来的说的话你千万要记清楚”

    “准格尔汗国与我大夏国有深仇大恨,我等被送到塔尔巴哈台后,巴图尔绝对不会轻易放我等回去的,就算如此,也会向皇上索要不菲的赎金,以眼下大夏国的国力,击败准格尔汗国不成问题,不过皇上的丰功伟绩虽然像历史上的成吉思汗,不过行事却比成吉思汗稳妥得多,但凡攻占一地,都要大量移民以稳固基础,此后才再行攻伐”

    “这样的国家,不用说肯定会大大超过蒙古人了,成为汉唐那样的盛世也是指日可待,在这种情形下,无论巴图尔提出何等条件,都会打破陛下既定的计划和步骤,给国家带来变故”

    “故此,我等不能一味坐等到塔尔巴哈台,一旦到了那里,我等就没有半点机会了,只能任由彼等揉搓了,也不能到了斋桑泊再行事,那里是绰罗斯人的老巢,想要逃脱也不容易”

    孙德安却是如坠云里雾里,这一路上,他见蒙古人对他们还不错,浑已忘了他们还是阶下囚这个事实,可就算要在半路逃走,两个人,在一千骑的包围之下谈何容易?

    何况巴彦还受了重伤!

    巴彦却继续说道:“殿下无忧,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地方,刚才我说过,额尔齐斯河从济良开始便折向西南,大约一百余里又折向东南,就在那转弯的地方有一条谷道”

    “巴克塔尔马河?!”

    孙德安几乎要大喊起来,幸亏巴彦一早就防备着这一点,提早一步将他的嘴巴掩住了。

    原来,就在额尔齐斯河再一次折向东南之处,便是以前大元时代从喀尔喀通向西域的一条道路,那中间流淌着一条大河,就是巴克塔尔马河,就是此河在萨彦岭与阿尔泰山之间形成一条四百里的谷道。

    这也是唯一一条从西域快速进入喀尔喀的便道,如果此路被封,想介入漠南漠北之事,就只能绕道阿尔泰山东边的大戈壁了。

    “按照时间来说,由于是冬季,路上的积雪虽然不厚,不过一日走五十里也是极限了,按照这个速度,我等天黑之前刚好赶到那条谷道”

    “老师的意思?”

    “殿下,我曾在一段时间掌管过安西的灰衣卫,这一路上曾三次听到灰衣卫传递的消息”

    “哦?”

    “他们的意思也很清楚,就在那条谷道动手,我尚不知晓彼等有何能耐在有千骑护卫的情形下动手,不过既然彼等传递了讯息,我等等着就好了”

    “可是您的右肋?”

    这时巴彦偷偷笑了一下,他用力伸了伸懒腰,孙德安一见不禁大喜过望,“原来你早就……”

    两人正说着,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随着巴彦一声“哎哟”(假意),孙德安揭开了窗户。

    额尔齐斯河确实是再一次转向了,而在南面,南萨彦岭那雄伟的山顶上的皑皑白雪依稀可见。

    谷道到了!

第四十九章 苏德的奇幻旅程(中)

    晚上,巴彦、孙德安两人都无法入睡。

    他们的帐篷紧挨着车臣的,正好位于所有人的正中间,还是在额尔齐斯河岸边,不过这一处可是宽阔的谷地,南面的南萨彦岭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只怕有几十里远,按照巴彦的计划,一旦彼等能够脱逃,他们就快速跑向南萨彦岭的北麓,窜入大山后,再寻机沿着谷道回到喀尔喀札萨克图汗部的领地。

    当然了,他还有一个美好的愿望。

    如今,扼守谷道东端的正是瀚海军设在乌列盖的拔野风旅,自从他们被俘后已经有十日,若是在厄斯克门附近正好灰衣卫的探子,彼等得知情报后,若想尽快救出巴彦等人,一来是到下游陈汤城,二来就是东去通知拔野风。

    不过无论从那里过来,由于是冬季,来回的时间都要十日以上,何况,若是从北面过来的话,还要穿过济良台地,想想都不可能,而若是大张旗鼓进攻的话,又会连累巴彦等人。

    故此,若是瀚海军在最快的时间掌握讯息并想展开营救的话,必定是暗中行动,而暗中行动的话人数就不会多。

    不过眼下的情形,就算一向是胆大心细的巴彦都摇头叹息。

    他们的帐篷在千骑正中,帐篷外还有至少十人值守,就算能逃到外面,不过从任何一个地方逃出营地外,都至少需要两百米的距离。

    两百米,帐篷密布,里面不时有巡视的骑兵来回穿梭,想要成功逃出去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就连巴彦此时也无法想象灰衣卫有什么办法将彼等就出去。

    不过,当帐篷布置完毕,营地上空炊烟袅袅时,巴彦的希望终于来了。

    像这样的谷道,肯定是有大量游牧部落的,还都是隶属于车臣台吉的部落,不多时,彼等送来了大量的牛羊以及干牛粪。

    不过,这些部落里的牧民在送完牛羊、牛粪后便离开了,何况车臣在他们走之前说的话不禁让巴彦两人大失所望。

    “你部今夜抽调五百骑兵沿着谷道值守,若有懈怠,定斩不饶!”

    “娘的,想逃出这营区就不容易,逃出去了又要面临五百部族骑兵的追杀”

    巴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帐篷外面的人都是车臣的近卫,像车臣这样的人,他的近卫多半来自他妻妾的部族,以前车臣在楚河流域时,他的嫡福晋便出自乞尔吉斯部落,侧福晋则是来自和硕特部落,这两个部落的人完全不可能被灰衣卫混进来。

    半夜,巴彦干脆不想了,躺下便睡。

    正要步入梦乡时,帐篷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巴彦一下醒了过来。

    他贴着帐篷的毛毡布仔细听着,半晌,他才弄明白,原来是有人来换班了。

    他顿时摇摇头,就要再次躺下时,突然想到一事,“这几个晚上,彼等守卫我等时并没有换班,为何在今夜开始换班了?”

    而孙德安终究是一个孩子,早就呼呼大睡了。

    巴彦看了看孙德安一眼,决定提早唤醒他,若是真有机会逃走,到时候他还蒙擦擦的,终究不妥。

    刚要走到孙德安那边,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揭开了,一阵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巴彦一颗心砰砰直跳起来,今夜的月色很好,一阵清亮也照了进来。

    随着门帘的再次落下,一个黑色的包裹出现在帐篷里!

    巴彦大喜,赶紧将那包裹拿了过来。

    刚解开包裹,一张纸片露了出来。

    “换上这些衣服,等会儿外面会大乱,你等骑上战马快速从西边出去,然后越过额尔齐斯河”

    “越过额尔齐斯河?”,巴彦一时愣住了,额尔齐斯河的对岸,都是绰罗斯部的牧场,不是固始汗的哥哥昆都伦乌巴什,便是巴图尔的弟弟楚琥尔乌巴什,去那里不是羊入虎口吗?

    可惜纸片上只有这几个字,巴彦还在琢磨呢,外面突然传来一大阵喧闹!

    “呜……”

    营地里响起了蒙古人的牛角号声,还不时传来用蒙古语说着的“敌袭!”

    巴彦大喜,赶紧弄醒孙德安,接着也不管他是否愿意,将包裹里小一些的那身衣服给他换上,然后自己赶紧换上另外一套。

    穿上衣服他才发现,那是两套有着布哈拉风格的棉甲,特别是那帽子,锥形的冒尖十分突出。

    衣服正是车臣的亲卫所有!

    巴彦顿时明白了,前来援救他们的人是让他们混入车臣的亲卫,然后装作巡视大营值守的骑兵伺机逃出去!

    此时,他们帐篷外面已经没有声音了,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汇集到一旁车臣的帐篷那里,巴彦深吸一口气,将帐篷的门帘揭开了一角。

    只见车臣的帐篷燃起了大火,原本值守在他们帐篷附近的守卫全部去到那里救火去了。

    车臣的帐篷在他们的右边,而在他们的左边确实系着十匹战马!

    巴彦两人成功骑上战马,还在营地里跑起来——此时,不禁车臣的帐篷在烧着,车臣手下的两名亲信将领的帐篷也燃起了大火!

    营区里到处是跑动着的蒙古骑兵,有的是骑着马的,有的是跑着的,见到巴彦两人也没有理会。

    不多时,他二人便跑到了大营的西门,附近,营门口,还有两人正守在那里。

    巴彦心念一动,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物,举着对那两人大声喝道:“奉大台吉之命执行紧急公务,赶快打开营门!”

    原来在那包裹里,除了两套衣服,还有两把短刀,一面令牌,巴彦也不知晓这令牌是用来干什么的,此时情势危急,便拿了出来。

    那两人却不为所动,继续站着,巴彦无奈,只得将那面令牌递了过去。

    其中一个士兵仔细检视了令牌之后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而是大声回道:“口令?”

    巴彦心理一凛,晚上他一团乱麻,根本没主意那甚口令。

    “塔尔巴哈台!”

    身后的孙德安此时突然用蒙古话说道。

    那士兵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起身到门前拨开了营门的横杆。

    当大门大开,外面的雪地在营寨火把的照射下反射着清冷的光芒时,一个士兵突然反应过来了,此人的声音明显是一个孩童!

    不过巴彦却不给他的机会了,他猛地向孙德安的战马臀部抽了一鞭子,那战马瞬时便蹿了出去,自己则欺近那士兵的跟前,一把将他手里的长矛夺了过来,然后用脚后跟猛戳战马的腹部,在孙德安的战马刚消失在营门里时,他的战马也蹿了出去。

    当他二人逃出大营时才发现,此时整个谷道上,都燃起了火把,在谷道的东边,还有源源不绝的火把在移动着,难怪那人让彼等逃向西边呢。

    此时,想循着谷道逃到喀尔喀无疑是痴人说梦。

    “哒哒哒”

    两人都拼命抽打着战马,不多时便来到额尔齐斯河河边,不过此时它们的身后也跟来了大队的火把!

    “怎么办?”

    巴彦又犹豫了,此时想要踏上额尔齐斯河的冰面实在太危险,一来此地的冰面实在太过宽阔,又不能拼死打马前进,何况此时河对岸似乎也燃起了火把。

    “向南!”

    心里依旧挂念着巴克塔尔马河,他最终还是与孙德安两人策马向南疾驰!

    他的算盘是,先沿着额尔齐斯河东岸先疾驰一会儿,然后伺机逃进西边的大山!

    此时,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两人只得拼死打马往南走。

    不多时,前面似乎出现了一个分岔路口,正是一条从南萨彦岭山上流下来的河流,从这里汇入额尔齐斯河的。

    不过,当他二人抵达那处岔路口却傻眼了。

    只见从南面的道路上来了大队的火把,而从那条额尔齐斯河的支流的北岸也驶来了大队的骑兵!

    非但如此,那些在对岸的骑兵正在越过额尔齐斯河,向他们这里奔来!

    “哒哒哒”

    此时,他们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

    巴彦见状,不禁长叹一声,他心里想着:“就算是灰衣卫,也不能完全掌控形势啊”

    此时,若他是一个人,还是全副武装,手里还是趁手的虎枪,他必定是继续策马向南,以他的勇武,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的。

    “下马!”

    他转身对孙德安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弃马窜入一侧的大山了,他们地理、路径均不熟,在冬季窜入南萨彦岭也是凶多吉少,不过终究是比眼下再次被车臣擒获强一些。

    “老师你看!”

    孙德安此时却指着前面喊道。

    巴彦赶紧朝前看去。

    这一看,不禁再次大喜。

    前面从西边支流北岸过来的火把已经与从南面过来的火把干上了!

    “走!”

    巴彦两人赶到岔路口时,那里还在酣斗,不过借着月色,巴彦已经瞧出来从支流那边过来的是瀚海军的人!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肤色白皙,不是号称回鹘帝国拔也古部落后裔的拔野风是谁!

    不过拔野风身边只有约莫百余骑,多半是他正在谷道巡查时遇到了前来报讯的灰衣卫。

    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尼堪带着孙德安转到了那条支流的北岸!

    他们一骑跑了大约两个小时,此时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原来这支流也是从南萨彦岭南麓流下来的,若是再循着河流疾驰的话,就需要上山了,而现在明显没有路了。

    看着两侧险峻的大山,以及气喘吁吁的马匹,巴彦一颗心又揪了起来,他不是怕他两人无法逃脱,到了此地,可从容上山了,在那个包裹里除了衣服还有火镰燧石,只要有火,就能在山上生存下来,届时在寻机摸到南萨彦岭的北麓东进,还是大有可能回到喀尔喀的。

    他担心的是拔野风。

    此人他虽然只是照过几面,不过也知晓他是一个大胆之人,听说对那萧阿林的一些个做法也颇为欣赏,寻常也曾经带着少量骑兵深入到巴克塔尔马河谷地探查,估计是正好碰到了报讯的灰衣卫,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能碰上他两人。

    他们既然能来到南麓,就肯定有道路通往北麓!

    正想着,他们后面有传来零零星星的马蹄声和火把!

第五十章 苏德的奇幻旅程(下)

    他还在马上发呆呢,只见孙德安已经策马上了那处小山坡,巴彦见状只得紧紧跟上。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处山坡并不陡峭,没多久便是下坡路了,更是没有多久便来到了平地上。

    来到平地后巴彦禁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你呀,真是关心则乱,这座小山并不是真正的萨彦岭,而是她前面的丘陵啊,自己带着义亲王一路南下,按照时间也没有真正抵达萨彦岭脚下啊”

    不过此时又回到了谷地,前面肯定有危险!

    “停住!”

    巴彦不禁低声喝了一声,让前面的孙德安吓了一跳。

    此时他两人并没有完全走出丘陵地带,只见不远处的平地上还有不少火把在夜色里闪耀着。

    巴彦心念百转,“我与义亲王两人逃走后,彼等只要稍稍思索一下就知晓我等肯定是要向东穿越谷地回到喀尔喀的,这条谷道一直到三百里处都是绰罗斯的地盘,此时肯定是防守森严了”

    “向西!”

    巴彦瞬间便有了决断,还是一个让孙德安目瞪口呆的决断。

    “殿下,趁着敌人全部被拔野风他们吸引住了,谷道的南侧边缘肯定疏于防守,我等不如再一次越过额尔齐斯河,既然灰衣卫让我等过去,肯定还是有所依仗的,刚才我等避而不过,虽说是因为后有追兵,终究是失了信”

    他预料的不错,在这处丘陵地带的边缘地带,他们并没有碰到什么敌人,这里自然也有不少牧民,不过一见他两人的装束,别人也不会上前阻截。

    不多时,他们重新回到了额尔齐斯河河边。

    此时,那条南北走向的道路上依旧有绰罗斯骑兵奔驰,不过却是稀稀拉拉的,并没有大队人马。

    当一小队骑兵南下后,巴彦断喝一声,“过河!”

    在此之前,彼等已经用干草将马蹄子紧紧裹住了。

    当踏上冰面后,巴彦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当我等从军营出发时,向南大约奔驰了两刻的时间,才抵达这处丘陵地带,按照马速,大概是三十里左右,如果能成功过河则尚需向北再走三十里才是”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到河心,他坐下的战马死活也步向前走了——熟悉马匹的他知道,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奔驰后,这匹战马累坏了,走不动了,而孙德安由于身子轻,应该还有一些力气。

    他只得下了马,准备牵着马向前走,不过这匹马依旧在冰面上犟着。

    巴彦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绰罗斯的战马都娇贵到只能奔驰两个小时的水准了?

    便准备舍弃这匹马,他放开缰绳,抓住了孙德安战马的缰绳,可这匹马依旧不肯前行!

    这下巴彦不禁恼火了,他正要重新上马,准备用力抽打马匹让他前行。

    “老师,你看!”

    此时,孙德安说话了,巴彦闻言一惊,不过当他望向前面时才发现端倪。

    前面的河岸上出现了一盏盏小灯笼!

    不多时,有一些小灯笼还跑到了冰面上!

    狼群!

    话说此时的狼群已经随着人类进化了——当狼群的首领嗅到了人类战争的味道后,便会聚集在附近等着战事结束,这些畜生多半是从西岸闻讯赶来的!

    这一段距离长约三十里,自己偏偏遇上了他!

    “老师,恐怕这些野狼也看上了这片丘陵”

    随着孙德安的声音响起,巴彦在今夜再一次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自己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啦,难道是因为一心挂念着义亲王的安危,从而失去了往常的冷峻?”

    是啊,绰罗斯人的这些战马一看就是蒙古马与乞尔吉斯马匹的混血种,这样的战马什么都好,不过却不像纯正的蒙古马,那些蒙古马是只要有主人在,是不怕狼群的!

    “把你的短刀拿过来”,巴彦低声说道。

    “老师,我同你一起上前杀狼!”

    “不!”,对于狼群,巴彦却一点也不害怕,记得在他十五岁时,当时他还在赤塔中等学堂读书,当他放假回到乌扎部,就如同当时乌扎部的哈拉达阿吉独自一人一骑从赤塔回到尼布楚一样,当时也是他一个人,在路上,就在以前额尔特达斡尔部落掌管的那一段因果达河北岸,他也碰到了狼群。

    当时的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那时他手里只有一把横刀,年仅十五岁的他却敢下马双手握着横刀杀入狼群大开杀戒,最终将狼群吓走,与此同时,他坐下的蒙古马也毫无惧色,不停用后蹄踢打狼只,最终人马都安然无恙,非但如此,他还当场剥了三头狼只的皮。

    回到乌扎部后,他父亲墨尔根自然高兴地不得了,还让他免去了独自一人上山进行“成人礼”的仪式。

    在索伦人眼中,独自一人在没有弓箭的情况下面对狼群,不仅没有退却,还能将狼群吓走的,无一不是豪勇之士。

    安西的灰狼比尼布楚的还小一些,应该问题不大。

    巴彦拿着两把都只有两尺长、带着弧形的短刀上前了。

    此时的巴彦已经完全恢复到尼堪、岳讬之后乌扎部第一勇士的水准了,浑身散发着的血气让狼群也有些犹豫了,最后,有一只公狼鼓起勇气踏上冰面朝他扑来,结果被巴彦轻而易举一刀两断,此后,大队的狼只一哄而散。

    两人又骑上了战马,很快来到了西岸。

    西岸,也是连绵不断的丘陵,其实,这样的地方,才是上好的草场,有大面积的草场,有大河,还有树木,才是牧民心中最好的牧场,有了丘陵,一旦遇敌,才有周旋的余地,若是像阳都附近,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如是敌人陡然出现,牧民肯定是措手不及的。

    闲话少说,两人过河后继续沿着额尔齐斯河向北走。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这时,两匹战马真的走不动了,不过他们眼看就要成功了。

    前面又驶来了大队的骑兵!

    这里要说明的是,自从古木布的杜尔伯特部落加入到大夏国后,大夏国、哈萨克汗国、准格尔汗国三国在额尔齐斯河附近的界限大致是:

    南线与准格尔汗国的交界线大致是厄斯克门到卡拉干达(就是后世那个卡拉干达),双方各自保持着一百里的后退,西线则是额尔齐斯河以西大约三百里的地方。

    厄斯克门到卡拉干达再往南至巴尔喀什湖,都是准格尔汗国的地盘,此时若是有骑兵过来,必定是绰罗斯骑兵!

    幸好有山丘的阻拦,两人藏在一处小树林,眼瞅着面前的大队骑兵风驰电掣而过,他们的装束正是绰罗斯的式样!

    不过,已经恢复冷静的巴彦此时发现了端倪。

    这些骑兵都是惊慌失措的,明显是受到了敌人的追赶!

    不过,在这三国交界地带,彼等若是与哈萨克人发生了冲突,不敌而南逃也是有的,故此,当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面的追兵过来时,巴彦按住了跃跃欲试的孙德安。

    那果然是一大堆哈萨克骑兵,人数约莫千骑上下,也是惊慌失措的。

    等再过了十多分钟,后面来的大队骑兵才让巴彦最终跳了出来。

    那是一支人数庞大的骑兵,数量起码上万,领头的正是在以前古木布的驻地阿克苏的新骑兵旅指挥使叶连纳克,另外还有博格拉部的统领额腾翼、杜尔伯特部落的古木布、苏都奎、扎布以及刚刚从厄斯克门逃脱的拔都。

    肯定是拔都逃出去后,首先通知了在阿克苏的叶连纳克,最后在叶连纳克的联络下将古木布、苏都奎、扎布的人马聚集起来,他若是想要回到定远城或定方城通知哈尔哈图或郭天才,肯定是来不及的。

    彼等明显是将所有的常备军全部派了出来。

    当巴彦突然跳出来时,叶连纳克等人也吓了一跳。

    不过当叶连纳克那堆人马认清前面是谁时,人群中不禁发出一大阵欢声!

    孙德安此时百感交集,最终,他还是走到那群人面前,弯腰深施一礼。

    “诸位,都是本王不好,连累大家了”

    额腾翼、叶连纳克、苏都奎、扎布都没说话,孙德安也不为所动,他继续说道:“由于我的鲁莽,造成了大量瀚海军骑兵受损,还让斛律金将军、费馨白白牺牲”

    “本王决定了,认费馨为义兄,斛律金将军的儿子为义弟,若是此次父王能饶我一命,斛律金将军一家我会终生照看,额腾翼哈拉达,听说您有一个女儿,与本王同年,不是我不知羞耻,回去之后,我愿禀明父王,等长大后娶她为正妻”

    孙德安这么一说,额腾翼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小王爷,你不用说了,费馨能够为你而死,是他的福气”

    与斛律金情同手足的拔都也凑了过来,“小王爷,不用说了,我等三百骑也有责任,没有探查清楚便冒然闯入山谷,也有失察之罪”

    “不”,孙德安抓起了巴彦的手,“这次回去后,我会上书父王,若是父王宽宏大量,饶我一命的话,我会自贬为郡王或者国公,并继续在安西扎根,一方面向诸位好好学习,另外也要对安西好好研究一番,还要诸位多多提点才是”

    众人这才想到眼前此人虽然年幼,说话还带着稚嫩,却是如假包换的亲王,这在整个大夏国也才四个而已。

    此人小小年纪,虽然有些鲁莽,不过若是在寻常部落的统领来看,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用“勇敢”来名之,何况在如此年纪,并不以亲王之尊颐指气使,而是谦卑有加,这叫他们纵使有千般怨气也化解了。

    这,还是一个主仆分明的时代,一个忠义为先的时代。

第五十一章 尾声(上)

    东校六年,初夏,北京,紫禁城。

    内宫,养心殿,东书房。

    孙德威跪在最前面,孙德恩、孙德安在侧后一左一右地跪着。

    尼堪盘腿坐在炕床上,他的皇后多西珲、贵妃哈尔额敦、贵妃格根塔娜在下面椅子上坐着。

    三兄弟在将各自的经历说了一遍后,多西珲、哈尔额敦面无表情,格根塔娜却是有些局促。

    自从孙德安与巴彦顺利逃脱后不久,准格尔汗国的巴图尔当即派了使者来到北京,痛陈“由于对手下疏于管教,致使错抓王子、大将事宜,特奉上美女十名,黄金、珠宝一箱致歉”云云。

    在那之前,尼堪早就从灰衣卫那里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在三个王子回到京城“述职”之前,他便做出了几个安排。

    其一,让国舅阿克墩的长子,十二岁的阿楚珲加入到长子孙德威的玩伴行列,又让都察院右都御史洪承畴做他的老师。

    这样一来,孙德威的玩伴便有了大长公主布耶楚克的儿子罗斗,国舅的儿子阿楚珲,又让虽然只在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的位置上做了两年,却很快升到右都御史,颇受尼堪信任的洪承畴担任他的国文老师。

    看来,尼堪是准备让他的长子继续在“贵”字上一路走到底了。

    在厄斯克门的战斗中,诺尔布成功逃脱了,他在地上装死逃过一劫,事后又回到了孙德安的身边,尼堪让他继续作为孙德安的玩伴。

    追封斛律金为忠国公,子女由尼堪亲自抚养到成年,认费馨为义子,追封忠义侯,让额腾翼的长孙过继到费馨名下,享受两代侯爵尊荣。

    封巴彦为三等候,正式成为安西第二军团的指挥使,依旧担任孙德安的老师。

    将礼亲王孙德安贬为安西候,继续在安西“历练”,一直到十五岁为止。

    而三位王子回到京城后,这是尼堪第一次召见他们,并没有叙父子之情,而是先让彼等一一汇报情形。

    “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看着一个个幼稚的声音以及尚未长成的身躯,尼堪暗暗想到。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在北境之地陡然冒出一个大夏国,虽然规制与以往完全不同,但就算是后世的共和国,经历了彻底的革命,不过依旧经历了诸多磨难,一度还陷入绝境,自己虽然是穿越者,不过与后世那些英才相比,还是差的太远了,自己的继承人稍有不慎便会使帝国四分五裂,自己在位的时候还好说,自己不在了一切都是未知数”

    “大夏国,多好的基业啊,切不可毁在眼前这些人手里”

    又想到,“就算自己苦心孤诣培养彼等,不过等到彼等真正上台掌权后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像隋炀帝、金海陵王那样,这些人不能说没有能力,一段时间,品德也是无法挑剔的,可惜……”

    “算了”,尼堪习惯性地闭上了眼睛,“这些事情,完全杜绝是没办法做到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殿里一时陷入了沉静。

    半晌,尼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都说说你等的收获吧,要言简意赅,按长幼顺序”

    孙德威听了便说道:“儿臣……”

    尼堪摆摆手,“你等都才几岁,便称儿臣,老气横秋的,显得你父亲,我不近人情似的,都自称孩儿就行了,今日都是家人,不必拘束”

    “是,父……亲,孩儿在海上历练了一年多,感触良多,在回京的路上,孩儿也在暗自思量,这总结起来有两件事值得说出来让父亲和母亲指正”

    “其一便是,我军海军实力强横,水兵训练有素,将领们也能公正、公平地进行统领,我大夏国财力强大,薪饷从没有拖欠的时候,遇到战事都能视死如归,很少有畏缩不前的”

    “父亲,自从在船上待了一段时间,我才知晓海上作战的凶险更是远胜陆上,炮弹轰击时,任你武功盖世也只能暗暗祈祷,故此,能在战舰上作战的,来到陆地上也会是好手,就有一宗”

    “哦?”,尼堪似乎来了兴趣。

    “父亲,与敌人比较起来,我军胜在船只的坚固、机动性超强,不过与荷兰人、倭人、清国比较起来,并没有在武勇、不怕死上胜出多少,有时候,孩儿觉得那荷兰人还胜过我等,在壹岐岛的战事里,我军火炮凶猛,将彼等船上的头领的胳膊、小腿当场击断的也有不少,这些人竟然都能咬紧牙关继续指挥战斗”

    “那你认为是什么支撑彼等有这样的勇气?”

    “父亲,事后我也了解过,都不一样,若是拿那荷兰人来说,彼等的薪饷并不高,恐怕还低于我等,不过依旧不怕死,一个关键原因恐怕是彼等都信教,认为勇敢战死后能升入天堂”

    “另外,这些荷兰人的舰长、大副、二副或出自海军学校,或出自贵族,有某种天生的荣誉感,有的则出身海盗,本来就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不怎么害怕”

    尼堪点点头,他这个儿子能想到这一点,他还是有些意外的,其实还有几个原因,比如,如今的欧洲就业机会寥寥,能作为水手也算不错了,何况身处异域,只能拼死一搏方能在绝境中求得一线生机。

    另外,包括荷兰人在内,这些欧洲战船的头目,绝大多数都能以身作则,带头活跃在第一线,这些人多半有爵位,他们都是这样,自然会激励手下的普通水手。

    不过在瀚海军里,自己的将领虽然多半出身海军学校,也有瀚海军海军的优秀传统,以及公平的上升通道,不过并没有一个能长久支撑彼等一直奋勇作战的东西。

    战无不胜的荣誉?为了皇帝陛下?为了身后之荣?

    就在尼堪在沉思的时候,孙德威继续说道:“父亲,以孩儿来看,我等不可能与荷兰人、倭人等一样,要保持持续的战斗力和胜率,还是有法子的”

    “哦?”,尼堪暗忖:“这个儿子生性倔强,不过资质却平平,我倒要看看他能想出什么”

    “一是继续保持在海军技术上的领先,让敌人无法超越;二是多经历战事,保持彼等的斗志”

    “不”,尼堪却出言反对,“威儿,以我来看,恐怕要反着来看,再好的船只、火炮,若是落到庸人之手,恐怕连倭人的关船也不是对手,故此,想要长久保持海军的胜率,最关键的还是勇气”

    “勇气?”

    “是的,我军能战无不胜,除了装备高出敌手一大截外,起关键作用的还是不低于对方的勇气,用大话来说那就是有敢战之心,否则一切都免谈”

    “那如何长久保持勇气?”

    “很复杂,公平的升迁,公正的奖惩,规制有效,将领以身作则都能起作用,不过一旦碰上一个不靠谱的将领该如何行事?”

    “还请父亲指教”

    “以我来看,装备达到这一步已经可以了,就不要再挖空心思再进一步了,以我的想法,若是遇到明显比我军弱势的对手,干脆不用蒸汽机,也不用青铜炮,就用风帆、短管炮与彼等战斗,时机合适的时候,也不妨与彼等进行接舷战”

    “这样的话,就算将领不靠谱,我军最坏的情形就是与敌人陷入这样的战斗,当此事发生后就不至于一败涂地,同时在这样的训练、作战中也能让水兵们时刻保持着警惕”

    “孩儿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是,第五舰队已经是最后一支新式舰队了?”

    “是的,至少在最近十年里,我不准备再增加新式舰队了”

    “孩儿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了?”

    “……”

    “拿我问你,蒸汽机是我国的神器,也是镇国秘技,自然发展的越多愈好,按照一般情形,放到海军上,自然是要保证他能少出故障,少耗煤炭,少出事故才对,这样的话,才能让蒸汽机这样的神器继续进化,从而带动我国科技的发展,可又要保持将士们的勇气和血性,这两者如何平衡?”

    “这……,刚才父亲说过,除了蒸汽船之外,还是要保留部分风帆船只,就算是蒸汽船,在大部分时间也是使用风帆动力的”

    尼堪未置可否,他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个儿子。

    “你等虽未接触过海军,不过凡事道理都是相通的,也说说看,如何能达到我刚才所说的境界?”

    孙德恩想了想,说道:“父亲,孩儿觉得还是要时刻坚持军人的血性和勇气,在此基础上才能奢谈装备和方法”

    尼堪点点头,又看向孙德安。

    孙德安此时心里却异常难过,他被贬为安西候倒在其次,不过见到自己的母亲一幅难过的表情,那是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的,故此,刚才孙德威在说话时,他并没有心思听,此时见父亲将目光投向自己,只得说道:“此事孩儿尚未仔细思索,父亲恕罪”

    “好”

    只见尼堪并没有过多责怪他,只是说了:“嗯,我等在这里也说了半天了,干脆休息一会儿,用过点心、茶水后再说,对了,德安,你不是说没有思考吗?这当口就可以想一下”

    这话一出,格根塔娜顿时松了一口气,“皇上还是没有放弃安儿,竟专门安排出时间来让他思考”

第五十二章 尾声(中)

    半个小时后,孙德威三兄弟都坐在下首,孙德安正在说话。

    “父亲,在先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孩儿想先说说自己在安西的所得”

    “首先,孩儿由于年幼,在安西闯下大祸,给瀚海军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件事,孩儿会记一辈子的”

    尼堪心里却在想,“是吗?刚才我让你说话,是让你回答刚才那个问题的,而不是让你越过你二哥直接回答安西的问题,这么看来,这厮年纪虽幼,却无丝毫长幼尊卑之心,常言说得好,三岁看老,这样的人,到底放到哪里才好?”

    今年三十六岁的尼堪如今早已修炼的宠辱不惊,何况是面对自己的儿子,他的内心虽这样想着,面上却毫无半丝波澜,当然了,也并没有阻止孙德安。

    “父亲,安西之地,放在前朝,仅有蒙古人经略过,其大部都是钦察汗国之领地,除此之外,包括汉唐在内都没有涉猎”

    “实际上,如果没有蒸汽机,此地尚不如南面的丘陵草原,为什么?主要是此地沼泽地太多,地下又有冻土层,没有蒸汽机,想光凭人力就在这地上建筑造房屋、排干积水种地、进行工矿作业,都很艰难”

    “不过有了蒸汽机就简单了,蒸汽机带动的铁钻头可以轻易地深入到地下深处进行桩基作业,蒸汽机带动的设备还能方便地开采矿产、粉碎矿产,若是将来的火车出现了,还能方便地运输矿物,不过就算在现在,在冬季利用爬犁也能很好地运输”

    尼堪似乎抓到了什么,他敢肯定这是他这个才十一岁的儿子独立思考的结果,因为这些讯息莫说哈尔哈图、王骘、罗继志这些人了,就算他这个穿越者也没有仔细想过。

    “父亲,只要解决了排水的问题,西西伯利亚南部平原就大大优于更南部的哈萨克干旱草原,但想要稳固此地仍需煞费思量”

    “历史上的匈奴、突厥、蒙古都将此地当做夏季牧场,从来没有好好想过如何长期稳定下来,而南面的哈萨克草原景象与漠南漠北类似,故此尚能在那里维持相对长时间的游牧政权,再往北就差一些了”

    尼堪出言反对,“那西伯利亚汗国也是从金帐汗国里分出来的,还在鄂毕河中下游,人家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孙德安回道:“父亲所言极是,不过以彼等几万帐的规模,却被俄罗斯人千人击败,可想而知彼等并不是一个完全的游牧部落”

    “故此,想要真正稳固此地,一是人口,目前父皇正在着手此事,二是道路,大夏驰道在安西的主干道也修好了,不过由于冻土层的原因,这里的主干道也是最差的,将来修建铁路是也是最大的麻烦”

    尼堪心理一凛,在西伯利亚修建铁路自然困难重重,不过如今的大夏国已经有了蒸汽机,挖开冻土,利用桩基础将轨道修建在永久冻土层之上就是了,就是造价太过昂贵了,也不知晓后世的老毛子是如何修建的,记得后世中国修建青藏铁路可是花了很长时间、费了巨大的功夫才修成的,那里,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冻土层。

    路基只是麻烦之一,西伯利亚地区冬季寒冷,昼夜温差极大,造成铁轨极易变形脆裂。

    “在此之前,大量骑兵是管理好这片土地的唯一法宝,不过孩儿顾虑的是,像杜尔伯特、土尔扈特、鞑靼等部落目前由于我国国力强盛,彼等暂时臣服,一旦时间长了,恐怕还是有肘腋之患”

    “哦?”,尼堪这时知道这厮肯定在危言耸听了,他还是从自己读过的北方游牧部族疏忽变换的老黄历得出的结论,在大夏国工业革命产生,常备军也逐渐职业化后,加上依旧有大量骑兵的优势,除非出现万一,否则将对这块土地牢牢地掌控着。

    想想后世的俄罗斯帝国就知晓了,当一个拥有机器化大生产(虽然还很粗浅)、稳固的农业、牧业、精干的以火器为主要武器的常备军在十七世纪出现后,对周边游牧部族几乎是碾压的。

    这一切,放到俄罗斯身上,也会在五十年以后在彼得大帝手里实现,不过以彼得从荷兰、英国那里化妆成学徒学来的皮毛,他和他的子孙们彻底征服中亚一带还要等到一百五十年以后,而大夏国目前的科技水平早已经达到了一百多年后老毛子的水平,若是丁口充足,现在就征服中压也不是什么问题。

    对于征服后唯一需要担心的不是游牧部落啸聚的问题,而是宗教的问题,这也是尼堪迟迟没有对中压动手的原因。

    在他的计划里,利用准格尔汗国对中压打击,自己的大夏国再出手是最理想的,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眼下的准格尔汗国明显与哈萨克汗国有联合的迹象。

    “咳咳”,尼堪轻咳一声,“苏德,你可以说说刚才我对你大哥提出的问题了”

    孙德安心理一凛,这是父亲对自己刚才所说的不大满意了。

    “是,父亲。至于刚才的问题,孩儿是这么想的,将军队与政务分开来看就行了,军队,依旧以规制、血性、训练为主,科技为辅,而其它方面则以科技为主,其它的为辅就是了”

    尼堪此时才露出了一丝微笑,此子果然聪慧,虽然年幼,不过一眼就发现了此中的关键。

    “很好,不过在政务上,倒没有主辅的问题,规制、科技、奖惩都很重要,不可偏废”

    直到此时,尼堪在心中已经定下了此子的最佳去处。

    不过眼下的他才十一岁,日子还长着呢,再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父皇”,只见孙德恩站起来了,刚才孙德安越过他这个二哥率先说话让他心中着实不爽,在他心中,孙德威是皇后所生,又是老大,在众皇子中处处领先也是应有之意,不过这老三与他一样都是贵妃所生,不过仗着几分聪明劲时时显摆罢了。

    心中虽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说道:“孩儿所想,与三弟相似,叶尼塞河以东直到大洋,不是高原便是山地,苦寒比西西伯利亚更甚,那里的人丁更为稀少,大夏国如何稳固此地也是一个大问题”

    “以孩儿来看,由于这些地方丁口不多,也不大可能对我国造成隐患,目前的一些对策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孩儿这一两年跟着外公游历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哦?”

    对于东西伯利亚,连尼堪自己都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以罪犯、战俘充斥该地,逐渐充实丁口,假以时日,终究会牢牢占据这块地方,就像后世俄罗斯人一样,在可见的将来,没有任何势力来与他抢占该地。

    美国人?一百五十年以后,彼等才开始向西部开拓呢。

    “父亲,如今我等在勒拿河上已经有了像雅库茨克这样的大城,除此之外,整个东西伯利亚便没有一处大的城池了,按照目前的情形,在将来可能会在杰宾河流域出现另外的大城,不过恐怕也有等到几十年以后”

    “如果想要尽快将来此地掌控在手里,还是要在雅库茨克之外另设一处大城”

    “哦?”,这是尼堪自己也没想到的,没想到从他这个他一直定位为真正的北院大王、勇武多过头脑的儿子嘴里说出来了。

    “那你想好在何地设立城池了吗?”

    “马加丹”

    “为何?”

    “父亲,此地处于鄂霍次克海北岸,又是科雷马河上游,港口条件优良,那里一年中有七个月的时间可以通航,附近的金银铜铁煤矿资源都很丰富”

    “鄂霍次克海的渔业资源也很丰富,鲸类、海兽众多,故此,在这里可以大兴工业,冶炼金属、炼制肥皂、香皂、香脂等物”

    “这里是科里亚克人的聚集地,往西是雅库特人和埃文基人,以东是楚科奇人和勘察加人,此地正好位居其间,这些丁口加起来肯定不多,不过几万人还是有的,在此地建城后可动员彼等子女就学,加上工矿,假以时日,大夏国可以更早一些稳固东西伯利亚”

    “好!”,尼堪不禁拍案而起,这一节别说他了,就算后世的老毛子也是在二十世纪才想起来在此地建城。

    “此事就交给西伯利亚公司运作,需要多少银钱、物资、人员,你与你外公等人商议之后报给我就行了”

    尼堪决定这一次让一个纯粹的公司出面建城,看看效果如何。

    今日一见,三个年纪稍长的儿子其实表现都不错,就资质而论,自然是老三孙德安最佳,不过他也就是聪明而已,离聪慧还差得远。

    老二孙德恩个性沉静,平时话不多,不过从现在来看,刚才提议在马加丹设置城池不用说是他自己想的,而不是萨哈连、奥尔格勒等人想的,因为那些人并没有直接受过他大夏国皇帝的长时间教育,有些事情,只有与他在一起时间长了才会耳濡目染。

    至于老大,虽然资质平平,不过肯吃苦、勤奋,又不怕死,也是相当不错了,所谓资质平平,那是以他较高的眼光来看的,放到国内,还是比寻常学子强上一些的。

    “自己在后世也是资质平平之辈,上的大学也就是二本,无非比此时的人多了几百年见识而已,论起资质,还不一定比孙德威强,加上以后有洪承畴这位大局、权变、厚黑都有一定水准的老师教导还是可以期待的”

    对各人的前途,在老二的建议结束之后,尼堪几乎在一刹那便有了决断。

    “父皇!”

    不过有人还不同意。

    养心殿一侧的珠帘一掀,两个少女走了进来。

第五十三章 尾声(下)

    走在的前面那位年约十二三岁,身形已与成人模样差不多了,面目间与尼堪竟有六七成相似,略显稚嫩的面孔上若隐若现不时露出一丝英气。

    穆特丽,汉名孙德昭,尼堪几个子女中年岁最大的。

    她身后那位少女身形未足,不过也是落落大方,正是他的次女,贵妃阿茹娜的长女格根哈斯。

    自从搬到紫禁城后,尼堪的妃子们、儿女们,绝大多数都在深宫里循规蹈矩生活着,除了一人。

    穆特丽。

    穆特丽,索伦语是小海的意思,而他的弟弟、尼堪的长子孙德威索伦语则叫莫德里,是大海的意思,两人的名字里都有海的意思,实际上代表了尼堪对从呼伦湖到贝加尔湖的眷恋。

    穆特丽不仅继承了尼堪的容貌与智慧,胆子也大得出奇,当然了,这也并不是她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尼堪对女儿的宠爱罢了。

    在这个世上,能够继承他皇位的人只能是他的儿子,就算他来自后世也不能免俗,女儿自然也能继承皇位,就像如今的欧洲那样,不过顺位则要大大靠后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的女儿们始终是要嫁出去的,一想到这些,就如同后世那些女儿奴一样,尼堪最终还是放松了对她们的看管。

    不过,作为所有都在宫里完成教育的女儿们,尼堪在这上面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单论知识层面,他的女儿们一点也不比儿子们差,而穆特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穆特丽受封为尼布楚公主,而尼堪出自尼布楚,这个封号更是体现了他对长女的宠爱。

    “穆特丽!”

    说话的是皇后多西珲,到了今日,作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多西珲才算是从尼布楚大草原北部那个小鄂伦春部落女子中挣脱出来了,也是,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人侍奉,再怎么着也历练出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父皇正与兄弟们说话,赶紧回去!”

    尼堪也含笑看着他这位长女,他对穆特丽如此宠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在后世时他也有一个女儿,年纪虽没这么大,不过却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在穆特丽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多半也有将对后世女儿的爱转移到她身上的意思。

    “父皇、母后,我听说你们正在考校弟弟们的功课,便过来瞧瞧,我是他们的大姐,还是你们年纪最大的子女,就算不能评头论足,也能旁观吧”

    尼堪笑道:“好你个穆特丽,这么说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对他们进行评头论足?”

    穆特丽毫不示弱:“单论功课,那是自然”

    尼堪笑了笑,再看向自己的次女格根哈斯,她虽然也是落落大方,不过尚没有胆大到擅自走动的地步,多半是被穆特丽撺掇过来的,最后想了想,便向两个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坐到他旁边。

    于是,一个奇怪的景象出现了,一国之君,堂堂的皇帝盘腿坐在大炕上,一左一右同样盘腿坐着他两个女儿,他的皇后、贵妃却端坐一旁,下面站着他的儿子们。

    当尼堪将他们兄弟对那个问题的看法说出来,并征求她两人的意见时,穆特丽却冷笑一声。

    “父皇还让你等外面历练这许久,还是没什么见识”

    尼堪也不高兴了,刚才也有自己的看法里面呀,难道我也没有见识,不过他并不着恼,而是问道:“哦?你说说看,看看我的尼布楚公主有何高见?”

    穆特丽说道:“父皇一直说过,想要稳定北境,若还是施行以前草原部落那一套,终究还是落入了旧窠,换汤不换药而已,最终还是要靠工业来打破这一格局,如今正是大兴工业之时,自然要用到方方面面,这其中就包括军队!”

    尼堪说道:“你这是要在军队里全力推行新式科技喽,可由于瀚海军的对手大多是冷兵器,就算拥有热兵器也差得远,往往战斗没有进行多久便结束了,这样下去的话,战斗力如何保障?一旦遇到真正的对手,如何破敌?”

    “有多个法子”,没想到穆特丽胸有成竹,“父皇,难道我国的科技实力已经高到不用开战就能压服对方的地步?”

    尼堪摇摇头,“我国虽有些优势,但目前的科技水平尚未达到碾压的地步”

    “这就是了,父皇,以我来看,想要既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又确保胜势,要不是压制科技在军队的运用,要不是降低军队的训练水平,刚才父皇也说过,我等拥有的军事科技并不足以碾压对手,我等有的,对方大部都有,无非是精度、便捷不如罢了,而降低军队的训练水平更是不可能降低”

    “如此一来,有好的科技为什么不用到军队上呢?难道非得要死一些人,伤一些人才能保持战斗力?”

    “何况,以前父皇也曾同我等说过,在海上,由于风帆的局限性,一场海战往往要受多种情形约束,要不是等风向,要不就是等洋流,或者找到合适的海湾,究其原因是什么?不就是船只的机动性太差嘛,如今我大夏国有了蒸汽机,自然要将它好好利用起来”

    “何况,父皇,您一直鼓励将军们都要冲杀在一线,您也不希望向孙佳绩、苏纳这样的大将正在指挥作战的时候被一发没头没脑的炮弹杀死吧”

    尼堪听了心理一凛,心想:“我才是那个落入旧窠的人啊,如今的海战,除开瀚海军,欧洲的都是将船只拉近到一定程度对轰的,在那样的情形下,被一发随机而至的炮弹直接杀死,或者被炮弹激起的碎屑杀死,被殉爆的火药桶杀死的概率不要太大啊”

    又想到,“后世的老美,难道战斗的勇气就一定高过其它国?肯定不是,无非是训练有素,装备高出一大截,加上国力支撑,以及经常打仗打出来的信心而已”

    又想到遥远的美洲,听说西班牙人正在墨西哥、秘鲁暗暗集结兵力,像彼等用于大帆船贸易那样的大船,就算自己现有的蒸汽动力战舰也不大可能轻易击毁啊,遑论普通帆船。

    归根结底,自己的瀚海军依旧没有拥有降维打击的实力。

    而接手河北三省,用于海军的人力问题就完全解决了,正是大兴海军之时啊。

    自己几世的知识和经验,竟然还不如一个少女!

    此时,包括皇后在内,所有的后妃、皇子见到皇上又闭上了眼睛,双手紧握着,眼皮也跳动着,这心情都很复杂。

    有担心穆特丽刚才的话激怒了尼堪的,比如多西珲,也有羞赧不服的,比如诸皇子,当然了,也有若无其事,比如像尼堪的两个女儿、哈尔额敦、格根塔娜等。

    半晌,尼堪睁开了眼睛,众人一见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的面上带着喜色,并没有严峻、愤怒之意。

    他抓起了穆特丽的手,还轻轻拍打着,“穆特丽,你还真是为父的好女儿,你说得对,是为父想多了,以前由于国力有限,想问题总是有些限制,可如今坐拥河北三省,还有几千万两白银,做事情自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穆特丽”,尼堪爱怜地说道,“大夏国小中学堂的知识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从明日起,你进入京师大学堂学习吧,同时,加入孙德芳的后宫护卫队,让孙德恩从楚科奇带来的那个霍尔敦做你的侍女……”

    穆特丽却说道:“父皇,上京师大学堂自然可以,可我想同弟弟们一样外出游历!”

    “穆特丽!”

    多西珲又出声喝道,尼堪却摆了摆手,他说道:“有穆特丽做我的女儿,是我的骄傲,也是我的荣耀,就按照她说的办吧,不过只能在学堂放假时出去,由孙德芳、王文慧陪着才行!”

    这么优秀的女儿,尼堪可不敢让他像孙德安一样陷入险境了。

    又想到,“自己先入为主将孙德威、孙德恩、孙德安分别安置在海上、东西伯利亚、安西之地,本指望彼等分别在海军、索伦本部、骑兵上有所建树,现在看来是否太操切了?”

    于是又说道:“你等现在各自的地方再历练两年吧,要用心体会、历练,两年后再轮换”

    说完此话后,一旁坐着的皇后多西珲暗暗想到,“尼堪如此重视穆特丽,威儿的储君身份就多了一份胜算,穆特丽啊穆特丽,你可要好好辅佐亲弟弟啊”

    不料尼堪继续说道:“穆特丽,你想去哪里历练?”

    穆特丽说道:“若是父皇允许,我倒是想去欧洲看看”

    “啊?”

    这下不仅是多西珲,连尼堪有些吃惊。

    ……

    几日后,尼堪罕见地在文华殿召见了政务院总理孙秀节、枢密院枢密使孙传宇、理藩院总理牧仁、工部尚书沈默等人。

    “继续大力蒸汽机的研究,佛林港继续建造第六舰队”

    “铁路之事正式纳入东校六年政务院的计划,首先在辽宁省试验,妥帖后再向全国推广”

    “成立大夏中央银行,以一千万白银为基础,发行纸币三千万元,先在大夏国体制内的官员、军卒、匠人内流通,与银币并行,时机成熟后再推向全国”

    “瀚海大学、京师大学堂继续投入资金,扩大招生”

    “礼部在今年要做好两件事,一是在柯尼斯堡大公国建立代表处,二是筹划好罗继志与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国公主伊芙琳的婚事”

    “另外,派人前往突厥斯坦,问江格尔,他想不想收服伊塞克湖,若想,大夏国可以给他支援三千杆火枪,各式火炮上百门”

    他说到这里,身为枢密院的枢密使孙传宇心理一凛。

    “皇上这是何意?按照之前的既定计划,等待准格尔汗国击败哈萨克汗国,我大夏再出手不是最好吗?”

    “条件是,奥伦堡与阿特劳两城必须让出一处”

    这下连孙秀节也是满腹狐疑,“奥伦堡不用说了,是哈萨克人的夏宫,彼等是不会轻易让出的,而那阿特劳是位于里海北岸的小地方,就算大夏国得到了,也是孤悬一隅的飞地,能作何用途,何况里海是内海,拿下来又有何用?”

    各位亲爱的书友,至此,本书第二部《冰封帝国》第十三卷《西北望》结束了。

    第三部《东成西就》即将开始,第十四卷《海与洋》讲述的是一个欧亚大陆的内海与太平洋的故事,中间穿插着中原的战事,敬请期待。

第一章 秋之行(1)风乍起

    东晓六年,秋初。

    临潢府,萨日德格河自萨日德格山流出来后便一直向南,从临潢府南面重镇奥尔堡再折向西,蜿蜒约千里后在后世乌拉尔斯克转向南面,乌拉尔斯克这一世叫雅茨克,哈萨克汗国小玉兹在这里设有要塞一座,目前却是小玉兹两联盟之一的契丹联盟的王帐所在。

    从雅茨克开始,萨日德格河便径直向南,一直到千里后汇入里海。

    眼下正是秋收的季节,艳阳高照,大地一片金黄,正是临潢府官府最忙的时候,不过此时却有一支大军行驶在从奥尔堡到雅茨克要塞的萨日德格河的北岸。

    全部是骑兵,中间夹杂着些许马车。

    二十八岁的罗继志有些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他穿着一身瀚海军骑兵春秋季节的呢绒大衣,上身挺直,左腰间挂着一把飞龙骑新出的可连续击发三次的短铳,右腰间挂着飞龙骑特制的骑刀——由于飞龙骑骑兵普遍力气较大,骑刀比寻常人重半斤,身后背着一杆枪头磨得锃亮的虎枪。

    虎枪枪头与枪杆之间的枪缨明显是新挂上去的,在秋阳的照射下愈发显得红艳。

    自从大夏国皇帝留起短须后,便在国内男子里面掀起了一股短须的风潮,罗继志也不例外,上唇一抹修建得异常整齐的短须,下颌却半根毛也没有。

    他的身后跟着整整一个骑兵旅!

    还不止,跟着骑兵旅的,还有一百步军,彼等照看着那二十辆四轮载重马车,不不不,十五辆,另外五辆明显是坐人的。

    具体来说,除了那五辆马车,剩下的十五辆其实就是偏厢车,上面装着三百斤、两百斤短管火炮各两门以及其它一些物资。

    除了骑兵旅指挥使罗继志,还有大夏国商部尚书、语言天才雅丹、工部员外郎汤若望。

    在那五辆坐人的马车附近,大夏国内宫护卫头目孙德芳赫然在列,另外,目前已经很少出动了的大夏国灰衣卫大头目噶里也在一旁跟着,再看时,还有十男十女装束明显与瀚海军不同,不过都骑在马上,多半就是噶里、孙德芳手下的灰衣卫、紫禁城女侍卫了。

    如此庞大的队伍,显然不是去打仗的。

    他们的目的还很远,在三千里之外的黑海西岸,特兰西瓦尼亚大公国!

    自从得知自己的女儿被那可恨的克里米亚鞑靼人卖到了遥远的大夏国,特兰西瓦尼亚大公格奥尔格一世当即派遣自己的亲信混在柯尼斯堡大公的商队里过来了。

    那人叫安德烈,年仅二十岁,生得英俊潇洒,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纳波卡的伯爵,是大公的侄子,信奉加尔文派新教,不过当他抵达临潢府,见到伊芙琳后便露馅了。

    他就是格奥尔格一世的儿子,伊芙琳的哥哥,格奥尔格二世,全名是亚伯拉罕.安德烈.格奥尔格二世.拉科西,以下我等依旧称呼他为安德烈。

    按照大公的意思,伊芙琳需要回特兰西瓦尼亚一趟,并在那里与罗继志举行婚礼,幸好特兰西瓦尼亚是如今欧洲境内最开明的地方,各类信仰可在境内自由地信奉,并不会受到限制,若是在其它地方,不要说基督教与天方教之间,就算在新教、天主教、东正教之间,那都是视对方为异端的。

    罗继志原本是不想理会他那从未谋面的“岳父”的,不过当尼堪得知后却大力支持此事,非但如此,还让刚刚在汤若望那里学会了德语的雅丹以及他的女儿、尼布楚公主孙德昭跟着。

    “还真是一个不安分的皇上啊”

    此时的萨日德格河上空,绝对是天高云淡,不时有北边来的天鹅从上空飞过,它们的目的地自然是黑海。

    罗继志偶尔抬头看见了迁徙的天鹅,不禁从心里发出了一阵感叹。

    那五辆马车,不用说,有一辆坐着他的夫人,特兰西瓦尼亚公主伊芙琳了,另外一辆嘛,自然是当今大夏国尼布楚公主殿下孙德昭,与她坐在一起的则是那位从遥远的乌厄连过来的霍尔敦了。

    霍尔敦,最近几年是从梦幻里渡过的,十岁“觉醒”成了萨满,然后遇到了两个索伦人被族人分食,接着索伦人反击,部落覆灭。

    每一件事情都是大事,还都是触目惊心的大事,对于能逃离那个远离文明之地,霍尔敦深感庆幸。

    “或许灭在索伦人手里,还是一种幸运吧”

    听着族里那充斥着与其它部落争斗、与野兽争斗、与恶魔争斗的叙事诗长大的霍尔敦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也喃喃地想道。

    而孙德昭却是有些好奇的看这位在两年前还大字不识一个,嘴里的索伦语还含混不清,如今却出落得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还能写下几百个字,完全胜任她尼布楚公主侍女的十四岁少女。

    在另外一辆马车里,坐着伊芙琳和他的儿子,作为被克里米亚鞑靼人掳掠过来的异国公主,能遇到罗继志这样的人是她前世修来福分,否则按照克里米亚汗国通常的做法,将她卖到伊斯坦布尔的奴隶市场是她必然的结局。

    那之后,运气好的被送到苏丹的宫里,运气不好的便会在伊斯坦布尔的妓院老死了。

    千里迢迢去特兰西瓦尼亚,尼堪并不是吃饱了撑着,而是经过了仔细的思量。

    从临潢府出发,先后经过萨日德格河、阿提拉河(伏尔加河)、顿河、第聂伯河。

    目前萨日德格河北岸,哈萨克人除了那座孤零零的奥伦堡,基本上没有牧民在此地游牧了,只有常驻在此地的三千骑兵以及他们的家属,除此之外,整个萨日德格河北岸,向北一百里的地方几乎空无一人——又一处“边荒之地”。

    到了阿提拉河流域,那是土尔扈特部落的天下,唯一有些隐患的是顿河流域,上次阿明、达尔汉战败后全部汇聚在那里,不过按照灰衣卫的情报,喀山鞑靼部、诺盖部在上次战败后已经没有多少人马了,青壮加起来恐怕也只有三千人。

    到了第聂伯河,便是目前大夏国的熟人伊万.博贡的地盘,目前第聂伯河哥萨克的大头目自然是赫梅利尼茨基了,他手下有两员悍将,在扎波罗热一带的正是伊万博贡,而在靠近特兰西瓦尼亚的则是歪鼻子马克西姆.克里沃尼,相信有伊万博贡的引领,彼等能顺利穿越哥萨克大草原。

    除了阿明、达尔汉,目前的乌克兰南部,靠近黑海之地,后世尼古拉耶夫到敖德萨一带却是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天下,不过自从临潢府取代奥伦堡成了欧亚大草原最大的奴隶市场后,镇守克里米亚地峡以及乌克兰南部的克里米亚汗国大将图阿伊贝伊与大夏国的关系也不错。

    当然了,草原上的事情,只有利益是永恒的,目前各方势力由于临潢府的交易勉强凑在了一起,若是有利可图,随时反目也是有的是。

    不过此次大军名义上的总管,商部尚书雅丹身上却有如今在黑海、里海附近混得风生水起、灰衣卫目前最大、最神秘的密探天狼带来的情报。

    “黑海、里海诸国,势力最大的还是克里米亚汗国,不过其号称有五十万人,实际上只有十万人是真正的克里米亚人,剩余的四十万全部是奴隶,而那十万人中,真正能用于作战的最多四万,里海西岸,高加索山以北历来是是非之地,汗国在那里驻有重兵,这样的话,能够用于乌克兰方向的只有两三万人,还分布于各地,想要聚集的话,至少要三个月”

    “目前俄罗斯在顿河、阿提拉河下游完全靠游牧部落,原本就是为了防备克里米亚汗国的,特别是土尔扈特部落来了后更是如此,彼等的射击兵并没有在此地设置”

    “在抵近特兰西瓦尼亚时,需要防备波兰人和摩尔多瓦人,不过有伊万博贡的引领,问题应该不大,而那摩尔多瓦公国目前是奥斯曼帝国的属国,不过国力有限,何况有大公长子带领,想必彼等也没有什么话说”

    “何况,按照陛下的筹划,摩尔多瓦公国、瓦拉几亚公国不正是目标之一吗?”

    今年三十五岁的雅丹正想着那位灰衣卫密探提供的情报,心里也是震撼莫名。

    想到这些时,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在尼布楚河的支流乌尔杜佳河流域时的情形,那时候,他沉迷于锻冶之技,又是庶出,很不受他父亲乌热斯器重,乌热斯最器重的还是那位小他六七岁的嫡出弟弟。

    结果,由于尼堪的横空出世,连带着雅丹也风生水起,如今已经是大夏国屈指可数的高官之一,而他那位弟弟却迄今还是泯然众人矣——当然了,他那位弟弟也是在大夏国各级学校历练过,不过此后便没有踪迹了。

    由于雅丹在语言上颇有天赋,北境的索伦语、蒙古语、突厥语,没有他不会的,跟着尼堪后,更是学会了汉语,如今又得加上德语了——一种来自汤若望家乡的语言,汤若望自己称为“科隆语”,尼堪却称之为德语的语言。

    按照汤若望自己的说法,没有什么德语,只有各公国和城堡的语言,若不是马丁路德,这世上还没有没德语、德国人还是一个问题,对于这一点,信仰天主教的汤若望也是没有办法否认的。

    不过令他好奇的是,这大夏国的皇帝陛下为什么把他家乡的语言称为“德语”?

    他曾经亲自问过尼堪,不过尼堪却是笑而不语。

    无论如何,用拉丁字母书写的德语在此时已经有了,不过大多在贵族里流行。

    一路上,有汤若望这位基督教修士的存在,也会少很多麻烦,何况,如今的格奥尔格家族,也是信奉天主教的。

    对于这位一早便跟着尼堪起家,还是一早的龙骑兵的首领之一的雅丹,罗继志也不敢怠慢,见他在想着事情,便伸手将他的缰绳抓了过来。

    不过这一抓便将雅安惊醒了。

    当他睁开眼睛时,前面正好传来了一小队快骑。

    罗继志的侦骑!

第二章 秋之行(2)水微澜

    “指挥使,前面不远处便是奥伦堡,您看……”

    原来奥伦堡就要到了,雅丹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

    按照灰衣卫的情报,奥伦堡是一处哈萨克人修建的有着浓郁天方教风格的城堡,城堡里除了有历任哈萨克大汗在此地消夏的宫殿,还有宏伟的天方教寺庙,当然了,它最著名的还是城外的奴隶市场,不过在临潢府崛起后,这市场便跟着衰落了。

    不过,这奥伦堡是奥伦河汇入萨日德格河之地,大队人马想要继续向西,就必须与驻守在奥伦堡的哈萨克骑兵照面——因为彼等控制着奥伦河上的唯一木桥。

    “碰到哈萨克人的侦骑了吗?”

    罗继志未置可否,反倒是问了这一句话。

    “碰到了,就在奥伦堡城附近”

    罗继志点点头,摆摆手让那侦骑走了。

    时至今日,瀚海军的侦骑已经成了骑兵学校一个专门的专业了,彼等约莫有一半时间在修习骑兵的一些科目,另外一半的时间却是由灰衣卫的探子在给彼等上课。

    故此,彼等虽然划在骑兵、步军的序列,实际上是骑兵和灰衣卫的复合体,与大明那强悍的夜不收不同,瀚海军的侦骑并不是以武力为唯一考核依据。

    在装备上,侦骑只有骑刀,不过能击发三次的短铳却有两把,弓箭也有,那自然是为了化妆进入敌人牧区准备的,甲胄方面,彼等多半是在棉甲外面罩一件羊皮袍子,那种草原牧民常见的袍服。

    他们坐下的战马多半以纯正的乞尔吉斯马或者蒙古马为主,为的就是在野外能长时间生存。

    到了这里,罗继志将另外一匹战马上驮着的盔甲穿了起来,还亲自给雅丹穿了一件棉甲——抵近奥伦堡了,一切还是要小心一些。

    此时,奥伦堡城里,小玉兹苏丹米扎尔的外甥,西钦察部落有名的勇士札剌亦儿.阿齐兹正站在灰白色的城墙上,他左手扶在城墙上,右手却紧紧攥着拳头,拳头背面青筋直冒,还隐隐有些颤抖。

    说起这西钦察联盟,以前可是有十余部的,不过到了眼下,却只有札剌亦儿一姓还拥有独立的部落,剩下来的不是融入到其它部落,便是投奔东钦察部落了(康哥里图那个部落,以康居、乌孙人为主)。

    不过剩下来的整个札剌亦儿部落却是跟着拔都西征的部落里最早突厥化、最早皈依天方教的部落,其也号称也是术赤的后裔,也是哈萨克的白骨头,不过却以白人为主。

    如不是有大夏国的介入,哈萨克人会在萨日德格河北岸一直坚持到十九世纪,这其中,以札剌亦儿部落为核心的哈萨克骑兵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在眼下,小玉兹却在以一种看得见的速度衰落。

    在萨日德格河流域,彼等挡住了哥萨克骑兵,却没有挡住瀚海军。

    身为江格尔大汗、米扎尔苏丹最为信赖的部落比官,阿齐兹对于这突然崛起的大夏国自然满腹仇恨。

    他身边也站着一人,正是奥伦堡的侦骑,羊皮长袍上罩着一件棉甲,带着尖顶的羊皮帽子,而他阿齐兹却盘着厚重的头巾,头巾的正中镶着像火一样艳红的宝石,头巾的一侧插着一根明显是来自里海金雀的金色羽毛。

    一身的阿拉伯风格的长袍,腰间挂着一柄长约四尺、弧度颇大的乌兹钢刀。

    “走,整队,出动两千骑,去会会彼等”

    一直以来,作为镇守奥伦堡的将领,阿齐兹并没有与瀚海军交手的机会,不过眼看着敌军从自己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通过,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何况,他还控制着奥伦河上唯一的桥梁呢。

    于是,在那座桥梁附近,两支军队相遇了,哈萨克的军队都是长袍外面罩着棉甲,而罗继志的骑兵旅此时已经将所有的甲胄穿起来了。

    罗继志带着一千飞龙骑缓缓朝阿齐兹的大队靠拢,最后,在双方相距约莫三十米的地方停下来了。

    作为临潢府的大将,罗继志自然听说过阿齐兹这个人,眼下见他带着骑兵堵住了通往奥伦河以西的唯一一座桥梁入口,便知晓今日的事情不会轻易了结,以他的实力,就是对上一万骑兵他也有办法从容对付的,不过眼下他是去特兰西瓦尼亚“公干”的,一路上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岂能在小小的奥伦堡城下纠缠不休。

    “真正的班超、陈汤”

    那是尼堪对他的期许。

    “阿齐兹将军”,罗继志操着突厥话说道,“我等需要从此桥通过,前几日便知会了你等,需要多少银钱不是都讲好了吗?为何还要如此?”

    此时,罗继志身边有三人都是怒目而视,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大战一场。

    这三人是:

    图里琛,罗继志旅飞龙骑副指挥使;

    孙思克,罗继志旅猛虎骑副指挥使;

    孙德刚,罗继志旅猛虎骑指挥使。

    原来在那东晓三年成立的梨树城骑兵学校,首届学员已经毕业了,其中的佼佼者大多分配到了各地。

    其实,像图里琛、孙思克这样的人,在骑兵学校学习一年后对于各类知识、技巧就已经习练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两年多半在各骑兵旅“实习”,三年下来后其职位早已经是处于尉官与校官之间的级别了。

    目前尼堪让这三人来到罗继志旅,让彼等担任各团的副指挥使,而正指挥使却没有,显然是要让彼等独当一面了。

    三年后,出自精奇里江达斡尔部落的图里琛愈发显得膀大腰圆,是妥妥的飞龙骑人选,而孙思克却更加沉稳、精干。

    原本在骑兵学校备受嘲笑的孙德刚却是在二年级末的时候才到各骑兵旅实习,饶是如此,他的成绩、级别依旧赶上了其他人。

    三年,足以产生巨大的变化,像孙德刚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按照尼堪的评语,“孙德刚是一个标准的汉人骑兵,必将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兵将领”。

    其实,按照尼堪心里的想法,像孙德刚这样的人有些像后世某部著名电视剧所渲染的那样,他应该成为一个“兵王”的,最好让他在自己身边历练,不过一想到在自己身边并没有多少机会,最终还是让他来到罗继志的身边历练。

    三个梨树城骑兵学校的年轻学员,都只有十**岁,便当上了一个团的副指挥使,虽然性格各不同,不过都是在听着瀚海军大杀四方的故事中长大的,而那甚小玉兹的哈萨克骑兵连续几次都是瀚海军的手下败将,不主动放开桥边的栅栏(哈萨克人用于收税的一种手段),反而摆开阵势挡住桥梁,是可忍孰不可忍?!

    “哈哈哈”,对面的阿齐兹也大笑起来,“上次你只说有三千骑,眼下却是一人两马,还有大车、骆驼,这商税便要重新算过了”

    罗继志未置可否,也大笑三声,“阿齐兹将军,你可知晓一事?”

    阿齐兹一愣,其实他的内心也在打鼓,特别是当他亲眼见过对面飞龙骑那明晃晃的板甲以及每人手里那瘆人的虎枪后,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轻举妄动了,刚才不过是说大话撑撑场面罢了。

    “哦?何事?”

    “哈哈哈,我家大汗与你家大汗有一个协议,那就是将奥伦堡、阿特劳其中一地划给大夏国,你可知晓最终你家大汗最终让出了那座城堡?”

    此话一出,不禁在阿齐兹的大队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那阿特劳不过是一个小城堡,还在契丹联盟手里,不过这奥伦堡可是西钦察联盟最核心的部落札剌亦儿部落世代镇守的地方,放在以前蒙古最为兴盛的时候,他们就是哈萨克大汗的“怯薛军”,再不济也是“科尔沁”,怎地大汗没同彼等商议便要让出去?

    “你胡说!”

    眼见自己的队伍已经军心浮动了,阿齐兹赶紧出声大喝,“若是如此,本将为何没有接到米扎尔苏丹的命令?”

    “哈哈哈”,罗继志继续仰天大笑,“告诉你等,还是我家大汗体贴你等,想你等祖上跟随拔都西征不易,在奥伦堡附近已历两百年,轻易割舍不得,最后便要了阿特劳”

    阿齐兹不禁松了一口气,阿特劳就罢了,那是一个萨日德格河流入里海的出海口,汗国在那里也有一处小城堡,不过却是控制在契丹联盟手里,转念想道:“以这厮的身份,肯定没有说谎,这么说这件事是真的?大汗肯将阿特劳让出去的,双方肯定有交易,可汗国又有什么能拿来与这个可恶国度交换了?”

    一时,阿齐兹呆住了。

    无论真真实情况如何,都已经在阿齐兹的骑兵里原本平静的心里投下了石子,奥伦堡,今后不会太平静了。

    半晌,从奥伦堡城方向飞来一骑,将阿齐兹从尴尬中解救过来了。

    那人飞到阿齐兹面前后便飞身下马单膝跪下,并大声禀道:“比官,有消息从传来!”

    那人手里拿着两卷羊皮纸——原来按照规矩,奥伦堡受突厥斯坦(江格尔)、库利萨雷(米扎尔的王帐所在,后世的哈萨克西部城市,位于里海东岸不远处)双重管辖,那一卷较大的羊皮纸绑着金色的棉线,眼见得是从突厥斯坦过来的。

    而那小一些的羊皮卷绑着红色的棉线,肯定是从米扎尔苏丹那里过来的。

    阿齐兹心念电转,他见那侦骑脸上带着喜色,便问道:“何事?”

    那人说道:“比官,大好的事情!”

    “哦,可以在此地当众念出来吗?”

    那侦骑此时也见到了对面的罗继志大军,便郑重地点点头。

    阿齐兹心里一动,“念!”

    “是,比官。就在半个月之前,大汗在阿拉套山附近再次与绰罗斯部大战一场,大败之,如今已经收回伊犁河谷以及伊塞克湖!”

    估计是为了示威,此人在说话时非常大声,连对面的罗继志等人都听见了。

    “哈哈哈”,阿齐兹又大笑起来。

    “哈哈哈”,没想到对面的罗继志也大笑起来。

    这下阿齐兹蒙住了,不过当他听到对面传来的话语时,这心情一下又低沉起来。

    罗继志的话是这样说的:

    “若是没有我大夏国支援的火枪、火炮,你家大汗能打赢吗?哈哈哈!”

第三章 秋之行(3)风浪起(上)

    罗继志等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奥伦河那座唯一的木桥,不但如此,阿齐兹并没有收取任何税金——虽然他对大夏国新出的银币一直是垂涎三尺。

    与急于了解汗国的大事相比,商税算得了什么。

    何况,若是惹毛了眼前此人,自己这两千骑还能不能平安返回奥伦堡还是一个问题。

    一路无话,十日之后彼等抵达了雅茨克堡,也就是萨日德格河从这里开始转向南流的地方,在后世,她叫乌拉尔斯克。

    就在几日前,雅茨克的镇守大将、小玉兹契丹联盟的比官耶律兴辽收到了米扎尔的羊皮卷,里面,除了叙述江格尔大汗在阿拉套战役里的丰功伟绩之外,还提到了阿特劳的事。

    耶律兴辽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矮壮汉子,与他弟弟耶律桃花石不同,他是一个纯粹的武将,年轻时还是一位勇将,同时也是一位深谋远虑的将领。

    他接到米扎尔的信后便陷入了沉思。

    “大汗在阿拉套的战事与割让阿特劳同时发生,这两者之间必定有关连,不用说大汗应该与大夏国那位大汗有过秘密交易了,汗国的筹码就是阿特劳,而大夏国呢?”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大夏国能为汗国提供什么帮助,不过一想到阿特劳,他的心情顿时有些烦闷。

    阿特劳,原本也是汗国的夏宫之一,不过当奥伦堡兴起后,阿特劳便衰落起来,不过阿特劳附近虽然荒芜,却有两样东西异常宝贵。

    一是设在里海沿岸的盐场,这还不算什么,里海的海岸线很长,不能在阿特劳设置盐场,能够煮盐的地方多得是。

    其二便是猛火油。阿特劳附近遍地皆是从地上冒出来黑乎乎的黑油,以前拔都西征时随军的汉人利用此物制作猛火油,在西征大军攻打基辅罗斯、莫斯科时都大显神威。

    不过眼下那能够轻易点燃的黑油已经不多了,剩下来的多是不容易点燃的黑油,北面的俄罗斯人倒是看上了这样的黑油,还用银条向彼等收购,也算是他契丹联盟不多的财源之一,不过这样的黑油除了阿特劳,在里海北岸还有。

    (其实阿特劳是世界上少有的出产天然沥青的地方,对于摸到了工业革命门槛的大夏国来说,此物无疑是异常宝贵的,可大量用在船只、道路上,反而那能够燃烧的石油彼等尚没有摸到全面使用的法子)

    耶律兴辽不解的是,就算是方圆百里,大夏人拿下此地后能做什么?里海是内海,西边是俄罗斯人、克里米亚人的势力范围,东边是希瓦人的势力范围,哈萨克人也占一部分,南面则是波斯人的天下,就算彼等水师实力强,可到处是敌对势力,彼等也无法靠岸。

    何况里海附近除了南面的高加索山,并没有大量出产树木的地方,彼等就算会造船,也没有材料制作。

    那就是看上这黑油了,不过这黑油又不能点燃,弄过来又有何用?

    何况彼等偏隅于一地,就算弄来了大量的黑油,又如何运出去,真将我契丹联盟与哲德乌尔联盟看成泥捏的?

    话虽这么说,不过米扎尔还是在信中让他“配合彼等交割阿特劳”,自然了,言语里颇有些不甘。

    还有一事让他烦闷不已。

    拔野风来了。

    在原本的小玉兹联盟里,有三个部落与以前的契丹国有较深的渊源,其一便是他这一部号称出自迭剌部的耶律部落了,还自称是耶律大石的后裔,另外一部是号称出身以前契丹国根本两部之一的乙室部(另一部是迭剌部),后来乙室部几乎成了迭剌部耶律家族的后族,皇后几乎无一例外出自该部,而该部的人全部为“萧”姓。

    而在契丹国的历史上那位权势熏天的述律皇后(耶律阿保机之妻)却出自回鹘拔也古部落,回鹘帝国灭亡后,大部分部族跟着西进、南下了,最后成了西州回鹘、甘州回鹘以及喀喇汗国,而留在草原归顺契丹人最大的回鹘部落就是拔也古,拔野姓也是契丹国除了耶律、萧两姓之外最显著的大姓。

    如果说乙室部是专属后族的话,那么拔也古部便是专属王族妃子部落。

    而拔野风便是这一部的后裔。

    耶律、萧、拔野,在大辽时代,实际上支撑着整个草原部落,在以前的小玉兹,便是他耶律兴辽、萧承翰、拔野风三部了,如今萧承翰、拔野风都加入到了大夏国,只有他耶律部还在那甚小玉兹联盟里。

    罗继志西进后,原本在喀尔喀西边乌列盖的拔野风旅开到了临潢府,而原本在库苏古尔湖以南木伦城的安童旅则调到了乌列盖。

    当然了,对于加入大夏国他耶律兴辽一点也不想,他仔细观察过加入到大夏国的托音部,彼等也就是日常用度比寻常部落好一些罢了,其它的服徭役、兵役一点也不比哈萨克汗国少。

    这当然是他想象的,因为他经常看见大夏国修葺道路,而牧民也必须在一年时间至少抽出三个月的时间当民兵,不过与哈萨克汗国不同,大夏国的修葺道路采用的是招募制,参加人员不但食宿全免,还有不菲的津贴,服兵役时也无须做自己整备兵器、甲胄,期间的食宿也是免费的。

    这一切,都不是一个远离大夏国的契丹联盟部落所能了解的。

    饶是如此,耶律兴辽不像米扎尔、阿齐兹,对于这个崛起于以前契丹国土上的大国还是有些向往的。

    故此,当他得知罗继志的大队东行至雅茨克时,不仅没有收商税的打算,还奉上了牛羊草料作为军资。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罗继志接手他的牛羊、草料之后还以市价向他支付了银币——那种如今在里海、黑海一带已经大行其道,将原本在此地流行的奥斯曼银币、波兰兹罗提驱赶得无影无踪的上好银币!

    又见到罗继志大队骑兵那耀眼的装备,严肃的军纪,瘆人的杀气,耶律兴辽一时有些气馁了。

    在罗继志走之前,他抓住他的手说:“老弟,听说你是乌兰乌德的索伦人,而我大契丹国在败于女真人之手后也有不少向北窜入林中,估计有不少都融入到索伦人里”

    罗继志笑了笑,按照皇帝陛下的说法,那甚达斡尔、锡伯实际上就是契丹人的后裔,他这话倒是没有问题,不过一想到尼堪的嘱咐,他还是谦逊地说道:“比官,我瀚海军中,有一位大将,叫萧阿林,就是契丹后裔,如今可是瀚海军排名前几位的大将”

    又看了看耶律兴辽身边的亲兵,见他们的装束比哲德乌尔联盟差一些,知晓彼等与那个联盟相比,并不精于商道,便说道:“比官,来之前,我家大汗也托我向您致意,并带了上好骑刀一百、骑枪一百、火绳枪一百,聊表心意”

    这就是**裸的示好了,不过在草原上,上好的武器是任何一个部落都缺少的,耶律兴辽赶紧说道:“此次西去,你等肯定要经过察里津,正好我部在其附近有城寨,我让桃花石带一千骑跟着你等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罗继志赶紧谢过了——此去察里津至少有五百里,一路上虽多是契丹联盟的地盘,不过与以前的喀山汗国部落、诺盖人部落犬牙交错,自己有三千骑自然不会怕彼等,不过有耶律桃花石在,多少会少一些麻烦。

    这里提一下,察里津,此时控制在俄罗斯人手里,城里有督军,不过守卫察里津的主力正是上次败在瀚海军手里的诺盖人头目达尔汉,他也是在阿提拉河(伏尔加河)中游最大的草原部落,而察里津以下直到里海,都是土尔扈特部落的地盘,罗继志队伍里还有朋楚克,也就是那位当今土尔扈特部落(彼等已经自称汗国了)大汗书库尔岱青的长子。

    察里津,后世的名字响亮的多,先后叫过斯大林格勒、伏尔加格勒。

    此时,它是以前留里克王朝伊凡三世对付克里米亚汗国的前哨之一,罗曼诺夫王朝接手后,保留了他的前哨地位。

    五日后,大队抵达了察里津——没有办法,一行中还有大量的马车,只能沿着有桥梁的地方通过,而察里津便是阿提拉河上不多的有桥梁的地方,当然了,彼等修建桥梁多半也是为了收税的需要。

    罗继志西进的事情,如此大张旗鼓,自然瞒不过俄罗斯人。

    眼下,负责整个萨日德格山以西以及南部草原地带事务的正是彼等的彼尔姆督军切尔卡斯基,一个以前沙皇的亲戚,现任沙皇,刚刚十七岁的阿列克谢的舅爷爷。

    切尔卡斯基得知消息却是长叹一声。

    阿列克谢上台刚一年,如今大权都掌握在他的老师莫洛佐夫手里,就算俄罗斯人想要打主意也是力有未逮,主少国疑,能稳住现有的疆域就不错了,即使他将讯息报上去,如今俄罗斯的重兵都布置在与瑞典王国、波兰王国接壤的地方,想要抽调兵力前来对付这支胆大妄为西进的“孤军”,别的不说,最少需要两个月。

    两个月,彼等恐怕已经从特兰西瓦尼亚回来了。

    不过他并不甘心罗继志等就这样大大咧咧从至少在表面上属于俄罗斯国土的地方通过——虽然目前包括俄罗斯在内整个欧洲并没有明晰的国家、国境概念,俄罗斯想要达到这种程度,还要等到阿列克谢沙皇在位几十年之后才行,此时的他们,对于自己国内有多少人,多少土地,边界在何处也只是一个大概。

    阿列克谢,成为俄罗斯帝国历史上颇有作为的沙皇之一,还有等到五年以后。

    于是,他将这个讯息传给了正在萨马拉附近的阿明和在察里津的达尔汗,至于这两人会如何做他就不关心了,反正能给大夏人带来麻烦就是了。

    他最希望阴险狠辣的原喀山鞑靼人阿明能出手,对于相对憨直一些的诺盖人达尔汗他倒是没什么想法。

    不过事情的发展往往与他想象的相反。

    当喀山鞑靼人余部在上次的战事中损失惨重后,直到今日,阿明都躲在萨马拉附近默默地舔着伤口,他每天都在祈祷自己的部族能在俄南草原犹如狂飙一样的东正化狂潮里保存下来,哪里还能想到再在瀚海军身上再抢一块肉。

    何况,上次是萨尔蒂科夫来通知他的,萨尔蒂科夫是前沙皇的情报头子,他不得不从,而切尔卡斯基只是现沙皇的舅爷爷,又只是彼尔姆的督军,还只是向他传达了这个讯息而已,坐山观虎斗的意图十分明显。

    “哼,还想老子为你等火中取栗?做梦吧”

    故此,当阿明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没有动气心思,反而在自己的牧区下了命令。

    “远离大夏人,违者死!”

    不过达尔汉却不同。

    说起来,他这支诺盖人已经是里海北岸最后一支正大光明自称诺盖人的部落了,上次战事发生后,位于萨日德格河、阿提拉河、顿河流域的诺盖人,无论是白诺盖还是黑诺盖都向他靠拢,如今以察里津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的范围实际上都成了他达尔汉的地盘,特别是顿河流域的一部分哥萨克向他靠拢后,他的部族已经膨胀到上万户。

    虽然比起土尔扈特部落依然部族,不过在顿河、阿提拉河下游,已经是相当有实力的部落了。

    达尔汉出手了。

    一场十七世纪的察里津战役打响了。

第四章 秋之行(4)风浪起(中)

    达尔汉能有这个底气,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有所依仗。

    话说以前诺盖人也号称是术赤的后裔,金帐汗国分裂后,他们都是阿特拉斯汗国的拥趸,还是他们的主力骑兵,阿特拉斯汗国灭亡后,彼等虽然明面上接受了俄罗斯人的统治,不过暗地里却与克里米亚汗国密切往来。

    在俄罗斯人在定远府-坚昆城大败于大夏国之手后,远在黑海北岸的克里米亚汗国也收到了消息。

    在克里米亚汗国有两大外部势力,是汗国骑兵力量的中坚,其中一个自然是广布于黑海西岸的钦察人,多半是西钦察人,另外一个就是诺盖人了。

    克里米亚汗国归附奥斯曼帝国后,他们也学着奥斯曼帝国组建了自己的斯巴克重骑兵,其中也有不少诺盖人。

    自从达尔汉的部落战败后,不少克里米亚汗国的诺盖人又在此时的汗国大汗***.格莱三世的默许下回到了顿河、阿提拉河流域,里面甚至有斯巴克重骑兵。

    对于克里米亚汗国来说,一个强势崛起的俄罗斯帝国就够他们受了,何况更加强大的大夏国,还是一个无神论国家,这更不是彼等能够容忍的。

    对于彼等来说,崛起的大夏国就如同几百年以前的大唐,绝对是需要一场怛逻斯战役来失陷逆转的——当然了,主要是基于信仰方面的。

    阿米尔,一个七岁便进入了格莱三世麾下耶尼切里军团的白诺盖人,实际上是一个来自摩尔多瓦的达契亚人,按照突厥系汗国的惯常做法,抓到白人男童后,多半会挑选身体强健的从小加入耶尼切里军团,阿米尔后来又转到斯巴克重骑兵部队的将领,此时也偷偷来到了察里津。

    等到罗继志等抵达察里津附近时,汇集在达尔汉麾下的诺盖部族骑兵大约有五千骑,斯巴克重骑兵大约有一千骑,耶尼切里火枪兵约莫一千,其中也有不少炮兵,当然了,原来的达尔汉部落根本没有火炮,阿米尔将耶尼切里火炮运到察里津时,肯定没有大的火炮,也不过是一些轻型火炮而已。

    饶是如此,七千人的军力,还有一支斯巴克,一支耶尼切里,还是对罗继志的部队形成了莫大的威胁。

    更为关键的是,对于这些情况,灰衣卫并没有探听到,彼等只知晓,在最近的一年两里,达尔汉的部族扩大了不少。

    况且,在阿提拉河上,只有此处根据河内的沙洲建起了桥梁,罗继志他们想要西行,非得从此地通过不可。

    另外,察里津此地是阿提拉河、顿河之间距离最近的地方,在此地的西边不远处便是暂时慑服于达尔汉的顿河哥萨克的领地,彼等全部汇聚起来也有两千多骑——按照沙皇征服的命令,顿河、伏尔加河(在他们眼里)下游都是诺盖人的防线,顿河下游的哥萨克自然也归达尔汉统领。

    这么看来,就算罗继志他们突破了察里津,还要面临如狼似虎的顿河哥萨克!

    如果只有骑兵旅,罗继志自然不怕,不过有了孙德昭、伊芙琳等女眷,他就不能鲁莽行事了。

    抵近察里津时,桃花石、朋楚克都离开了,桃花石离开还情有可原,这里毕竟是俄罗斯的领地,不过朋楚克的离开就有些令人琢磨了,他土尔扈特部落可是依附于俄罗斯的人马啊。

    他嘴上说着“先一步南下向父汗汇报诸事”,不过罗继志清楚,大夏国目前与该部落的关系虽然不错,不过并没有好到成了军事盟友的地步,何况,人家土尔扈特部落明面上可是俄罗斯放在南边对付克里米亚汗国的。

    不过,朋楚克虽然离开了,他依然给大队留下了三个向导,都是对察里津附近了如指掌的人。

    “将军,阿提拉河流到察里津时,河流转向东南,由于北岸的地势远远低于南边,造成北岸沼泽遍布,从这里开始一直到里海形成了一道宽约几十里的沼泽地,那里面的颜色偏深,上面水鸟众多,一眼就会瞧出来,千万莫要走到那里面去了”

    一个向导正在向罗继志陈述此事,这个情报罗继志很久就知道了,不过当他在战马上举着望远镜眺望时才明白他所说的厉害。

    一眼望去,那深褐色的夹杂着水草、灌木、枯木、水鸟、各类动物尸体的沼泽地根本望不到边,还不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当大队人马抵近其附近时,大片的水鸟从上面惊起,那是一种类似于乌鸦的鸟类,浑身黑色,当它们大团飞起时顿时漆黑一片,短暂遮住了太阳。

    一见到这种情形,那向导突然匍匐在地上念念有词,等他祈祷完毕了,他依旧带着浓浓的忧色,“将军,这是渡鸦,在这里并不是吉祥的鸟类,我在阿提拉河好几年,还从来见到过如此多的渡鸦,阿弥陀佛”

    罗继志却没有理会这些,他继续在战马上打量着周围的地形。

    半晌,他突然也有些严肃起来。

    眼下,大部队的位置正处于沼泽地以北约莫四五里之地,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却是一个大湖,其北面又是阿提拉河,那里的东岸虽然比南面好一些,不过也是沼泽遍布,他们现在的地方是唯一还算干燥的地方。

    真正的险地,危地!

    “哒哒哒”

    四面八方飞来了骑兵!

    罗继志心中一凛,自己视线所及,最远不过二十里,那些飞来的侦骑都是从三十里以外飞过来的,彼等如此急迫,不用说是发现了敌情!

    “着甲!”

    随着他一声大喝,全军很快进行了着甲、喂马的准备,而那二十辆大车也快速围成了一个圈,将孙德昭、孙德芳、伊芙琳、噶里、安德烈及其随从、二十灰衣卫、一百步军、三个土尔扈特向导、一百匹骆驼全部圈在里面!

    当全部骑兵刚刚准备好,从四面八方都涌现出了敌人!

    东北面,阿提拉河与大湖之间出来的是大约两千骑兵,最前面的则是约莫五百全身、包括马匹都包裹在甲胄里的重骑兵!

    东面,沼泽地与大湖之间,也冲过来大约两千骑兵,最前面的也是五百重骑兵!

    正面,察里津堡方向倒是空无一人,不过罗继志却异常警惕,按照刚才这位向导所说,那里是阿提拉河转弯的地方,也是河汊纵横,不认识路径的话很容易踏入陷阱!

    他很快下达了作战命令。

    “图里琛,你带三百飞龙骑,八百猛虎骑迎击北面的骑兵!”

    “孙思克,你带三百飞龙骑,八百猛虎骑迎击东面的骑兵”

    “孙德刚,你带着四百猛虎骑在车阵的西边监视,以防从那里出现敌人!”

    当图里琛、孙思克、孙德刚带着队伍出发后,他却带着剩下的四百猛虎骑闪到了车阵的后面!

    他将车阵让给了从南面沼泽地过来的那一千火枪手!

    若是在厄斯克门经受过教训的巴彦在此,他绝对不会这么干,因为这样的话,就将车阵里的孙德昭等人完全露了出来,其实作为罗承志的弟弟,深谙皇家内部情形的他何尝不知晓在如今皇帝陛下的眼里,孙德昭可是比皇长子孙德威更珍爱的对象。

    但他依旧这么做了,因为如此布置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特别是当他见到孙德昭并没有赶到惊惧,而是一脸兴奋地进到车阵里面时,他就更加放心了——孙德昭、伊芙琳所乘坐的那两架马车的车厢都是加了一层钢板的,钢板厚达半寸,莫说铳子了,就是炮弹也很难击穿。

    当然了,他对曾经做过龙骑兵首领的雅丹很是放心,对噶里同样很放心。

    果然,从南面过来的那一千火枪兵正是大小就被克里米亚鞑靼人掳到半岛,从小就当成耶尼切里训练的阿米尔!

    他这一千火枪兵很有讲究。

    作为最大***国家奥斯曼帝国的“新军”,他的耶尼切里虽然注重火器,不过并没有放弃冷兵器,而作为帝国最为得力的附庸克里米亚汗国自然是有样学样,他这一千人中,全部是十岁左右就放入耶尼切里军队训练的人,不说别的,军事素质还是相当强悍的。

    兴许是知道对方有骑兵埋伏在附近,彼等排成了一个紧密的阵型。

    大致是一个正方形,四周都是扛着有着浓烈天方教风格的盾牌,后面则是两排长枪手,在后面才是三排火枪手,第一排还是奥斯曼特有的、有着细长铳管的火铳,在大明号称鲁密铳者是也。

    而在队伍的正中,还埋伏着大约三百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身体异常强壮,都身穿重甲,握着十斤左右重型武器——此时欧洲常见的重斧、连枷,为的就是进行最后的突破!

    不过当阵中的阿米尔甫一见到那奇怪的车阵,这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在刚才,彼等藏在沼泽地一片灌木丛里,在眼里看到的只是敌人的骑兵,虽然从情报里知道彼等有马车,可浑没有想到彼等竟然用这么快就用马车组成了车阵!

    不过,也就是那一刹的恍惚,阿米尔很快恢复了冷峻。

    一想起格莱三世在他临行前同他说的话,他不禁热血沸腾。

    “亲爱的阿米尔,你是这一批二十岁左右的耶尼切里中最杰出的人才,这次北上,若是战胜大夏国,特别是俘获大批战俘的话,亚速就是你的封地,马尔扎就是你的妻子”

    亚速是亚速海东北边一个小城,是克里米亚汗国在亚速海的一块飞地,这先不说,那马尔扎可是格莱三世的侄女,生得异常妖艳,汗国境内不知有多少男人被她迷倒了,互相攻讦、杀人的事都出现过,不过狡猾的格莱三世却将马尔扎一直养着,十八岁了,依旧没有嫁人的迹象。

    “杀!”

    阿米尔吹响了嘴里的铜哨,一刹那,整个大方阵开始向车阵迈进!

    方队异常整齐,跺在地上脚步异常沉重,每跺一下便发出“隆隆”的声音,在这不大的地方竟然激起了大团的灰尘!

    一触即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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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879/ 第一时间欣赏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作者:龙吟森森所写的《1625冰封帝国》为转载作品,1625冰封帝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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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1625冰封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625冰封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