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收官(6):三城记(中)
“诸位,当时先皇是如此说的”
“‘若是败了,估计辽东之地也保不住了,不过也无甚紧要,我满洲人本来就是山林之人,但那索伦人也不遑多让,重新到赫图阿拉一来恐怕不行’”
说到这里时,范文程自己的声音也隐隐有些发抖。
“先皇说,‘朝鲜,有几个辽东大,多半还是山地,冬季也是寒冷无比,与长白山一带相仿,很久以前,我满洲人的祖先便是在朝鲜的平安、咸镜两地游猎,后来是被朝鲜人赶到辽东来的’
“朝鲜人,与女真人还是有一些渊源的,彼等丁口众多,战力却不堪,一旦事有不济,以猫耳山战事的情形,恐怕城池也很难守住,干脆赶在蛮贼抵达之前去朝鲜,征服朝鲜,有两万精骑足矣”
“朝鲜农户的赋税高达七成,你等去之后收取六成就行了,一来收买人心,二来抽调兵源,凡是从军者一律纳入朝鲜八旗”
“蛮贼人丁稀少,就算击败我等,一定会自损不少,也一定会休养生息一段时日,你等去朝鲜之后,千万要交接好南面的日本国,日本国曾入侵过朝鲜,若不是有当时战力尚可的明国介入,朝鲜早就是日本的领地了,可见日本国还是一个相当强横的国度”
“与日本交好之后在朝鲜厉兵秣马几年,以朝鲜大多是山地的情形,索伦人就算在几年之后大举入侵也并不容易拿下,届时若是有日本介入,你等的胜机还很大”
说到这里,范文程对着豪格跪了下来,“皇上,微臣所说,句句是真,并无半点虚言,微臣可以对天发誓!”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都是异常震撼,连疲累不堪的豪格也来了精神。
“朕不是不信,不过,先生您自己的意思呢?”
范文程答道:“这是微臣与先皇共同商议之后的决策,微臣自然是同意的,非但如此,对于如何进军朝鲜,如何分化朝鲜各派,如何治理朝鲜,微臣早有条陈,这就奉上”
说着,范文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奏折。
.......
辽阳,代善很快便接到了豪格的密旨。
“尽起大军,沿着太子河东去,抵达本溪堡之后停下来等候朕的大军”
“满洲八旗尽量带走,旗丁每人限带三人,汉军旗愿意跟着走的,也按此办理,钱财、粮食带上一半,留下一半”
代善看了一愣,他问过来传旨的费扬古,“这是为何?”
费扬古答道:“皇上说,若是将钱财、粮食、丁口全部带走,一来我等需要千里迢迢行军,恐怕力有未逮,蛮贼骑兵若是快速跟上,多半不保,二来我等以保旗丁为主,带上太多钱财、丁口,这消耗也太大”
“还不如留给蛮贼,蛮贼抵达时,见到这些丁口、钱财、粮食,彼等都是荒僻之人,骤然见到如此大城,如此多的丁口,肯定先要稳住为主,这便给我军从容撤到朝鲜创造了机会,否则若是一把火全部烧了,彼等愤懑之下尽起大军前来追赶,我等能不能完全抵达朝鲜还是问题”
代善接旨后便召集瓦克达、满达海、都类、多积礼、佟养甲等人商议。
皇太极在梨树城、调兵山两场大战败绩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辽阳,饶是彼等以前都是满洲悍将,此时也没有一人站起来大声疾呼出“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誓与辽阳共存亡”的豪言壮语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包括六十岁的代善都是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代善开口了。
“这多半是范文程那厮的计策,不过以本王来看,也是中上之策,以前还想着凭借坚城坚守,可自从发生猫耳山的事情后就……,也罢,朝鲜之地,远大于辽东,只要经营妥帖,完全又是一个辽东,你等赶紧去准备吧,明晚就出发!”
等众人都走了,他见佟养甲还坐在那里没动,他心里也有些数,便说道:“佟养甲,是不是汉军不愿意跟着去朝鲜?”
佟养甲“扑通”一声跪下了。
“主子,倒不是如此”
“那是你自己想留下来?!”
代善的声音立马阴冷起来。
“主子,奴才这也是为着满人着想”
“哦?”
“主子,您想啊,满洲旗人能去朝鲜的,自然是大多数,不过依旧有不少不能跟着前去,多半是老弱妇幼之辈,奴才若是能留下来,委曲求全、虚与委蛇,能保全一些就是一些也好,否则……”
代善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睁开,“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建州女真人在辽东盘桓了二十多年,总有些恩典吧,你留在这里也好,记住,尼堪手下还有一些满人,比如喀克笃礼等人,你留下来后一定要交好彼等,尽可能保全留下来的满人,何况……”
跪在地上的佟养甲知晓他的意思,他以头叩地,“奴才一定不辱使命!”
次日晚上,当代善骑上马离开辽阳城时,看着那座巨大的城池,一股浓烈的悲凉不禁涌上了心头,依着满人以前的脾气,自己用不到的肯定是不可能让给别人的,眼下竟然沦落到留下丁口、财货、粮食以延缓蛮贼进兵的地步!
他身边的瓦克达、满达海,神情相差仿佛,特别是瓦克达,眼里满是怒火,代善这才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俩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来日方长,我等还是收拾心情,尽快赶到本溪堡与皇上汇合吧”
城墙上,眼看代善等人带着家眷以及大军远去了,那佟养甲突然在祖大寿、洪承畴的面前跪了下来。
“祖大人,咱这汉军正红旗步军,多半来自锦州附近,一共五千人,请大人点收!”
祖大寿、洪承畴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是有些疑惑,最后还是祖大寿将佟养甲扶了起来。
“佟大人这是何故?万万使不得”
佟养甲毕恭毕敬地说道:“这本来就是祖大人的麾下,如今完璧归赵正当时,还请大人一定要收下”
祖大寿笑道:“佟大人无须多虑,你暂且管着,等大夏国的军马到了,我等再做计较”
佟养甲这才站了起来,“那末将就暂且管着,若是瀚海军到了,还望祖大人、洪大人为我等说说话”
洪承畴说道:“佟大人这是什么话,那大夏国本是索伦人,说起来与满人源出一脉,我等都是大明降将,与彼等完全不搭杠,我等没有跟着礼亲王远去,不是对大清不忠,而是不忍离故土太远而已,你千万莫要想多了”
一听此话,佟养甲在心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其实代善等人突然拖家带口远走他方,连祖大寿等人都蒙在鼓里,何况佟养甲这五千正红旗步军虽然都是汉军,不过大部分都入了旗,就算祖大寿想要做些什么,彼等还真不一定听他的。
假如刚才祖大寿等人大大咧咧接过五千步军的管辖权,佟养甲会毫不犹疑地将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这些人,就算乌扎尼堪到了也是不会理会的。
佟养甲想的不错,在他的南方,复州与盖州之间,有一座城堡,名唤熊岳堡,是原来大凌河之役投降的武将刘武元在镇守,原本也划在孔有德麾下,曲承恩、达春大军击败刘之源、陈锦后,只留少数兵马镇守复州,带着耿仲明、刘光、张可范部立即北上,将熊岳堡围了起来。
刘武元此时已经得到海州失陷的消息了,他当即出城投降了。
当天,他将熊岳堡让了出来,让曲承恩带着三千人进驻,自己带着两千降军到城外驻扎。
当晚,耿仲明部靠着城堡驻扎,周围是刘武元、张可范、刘光。
凌晨时分,城外的军士突然发生哗变,刘武元、张可范、刘光三部全部出动,都杀向了耿仲明的大营。
前面说过,耿仲明的手下本来就只有七千人,石明雄、宋国辅投降后便只有五千人了,经过进攻旅顺堡的战事后只剩下三千左右的人马,如今全部跟着曲承恩北上了,而张可范、杨明世的骑兵就有三千、刘光部两千、刘武元部两千,总计七千人马杀向他的大营!
由于都是“友军”,所谓大营,也就是一个大概的范围,周围并没有打下栅栏,又是人困马乏的凌晨时分,等天亮后曲承恩、达春两人“大惊失色”走出城堡检查时,发现耿仲明的三千人马全军覆没,大营里尸横遍野,血腥味几里外都闻得到。
见到跪在地上的张可范、刘武元、刘光三人,曲承恩喝道:“没有本将的命令,你等何故自相残杀?”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可范伶俐,他大声说道:“半夜里,耿部突然对我部发难,末将仓促之下只得迎战,知会两位刘将军之后,彼等也是义愤填膺,便加入到末将阵营,于是……”
此时那刘武元才说道:“回禀将军,非常时期,发生营啸也是常有的事,将军不必挂怀”
曲承恩心里暗骂,“娘的,一个晚上,一个满清的堂堂王爷以及麾下的三千人马说没了就没了,还不必挂怀?”
不过此事正是他安排的,眼下他只能对三人抚慰有加,并一一扶起。
发生此事后,曲承恩可不敢跟其他人讲,不过闲暇时他也在想:“皇上为何对自己下达这个命令?耿仲明虽然不堪,不过他手底下那三千人马可都是好兵啊”
他不知道的是,那三千人马好兵是好兵,可都是恶贯满盈之辈,其中只有一千左右是以前东江镇的人马,大部分都是从山东招募的,祸乱山东、金州一带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这样的士兵尼堪根本不想要。
而在盖州,得知孙龙在海州被杀,而耿仲明部也在熊岳堡全军覆没之后,孔有德胆寒了,同样在一个凌晨时分,他带着大约八百骑兵以及李养性、线国安两人的两千步军,偷偷溜出了城池,出城之后直接进了东面的千山。
最后,他们凭着对千山的熟悉,竟然在本溪到镇江堡之间的道路上赶上了豪格、代善一行,这倒是大出他们的意外,对于孔有德主动来投,彼等自然是喜不自禁。
后来在抵达朝鲜后,豪格将孔有德头上的“恭顺王”中间的“顺”字去掉了,直接封为“恭亲王”(奕?瑟瑟发抖中),还让他统领所有的汉军,成为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此乃后话,以后再说。
第五十七章 收官(7):三城记(下)
宁远城。
宁远总兵高第府邸来了一人,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姬甲杰。
以前姬际可、姬甲杰父子在吴襄营里做教头时高第见过他,不过眼下姬甲杰却是代表大夏国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位面色苍白,却喜欢穿一身黑色道袍、黑色唐巾的王文慧。
黑色唐巾还用一条红色的丝绦系着,在下巴下面扎成一个蝴蝶结。
梨树城的战事,不光是北京城里大小茶馆说书人的钟爱,还是朝廷、吴三桂、高第等人关注的重点,到了此时,五月份的时候,高第也得到了夏国大胜,清国大败的消息。
特别是山海关-宁远前线的高第,甫一得到这个消息,这心思便转开了。
当大夏国的灰衣卫故意将以前猫耳山那惨烈的战事在大明境内传播后,凡是据城坚守的军将都得掂量掂量,“我这城池水井、水车足够支应到大火熄灭的那一日吗?”
其实,大夏国的热弹也就是对中小型、城内以木质建筑为主的城池有用,比如猫耳山城、得利赢城都是如此,不用说北京、盛京这样的大城了,就是宁远城这样方圆才六里,不过城里建筑却是砖石木头混合建成的城池也很难一鼓而下。
但传播的效应是惊人的,加上灰衣卫偷偷联系上了有名的说书人柳麻子,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吹捧下,“一炮糜烂几十里,方圆百里灰飞烟灭”这样的话都出来了。
高第也深信不疑,何况,彼等就算不用那骇人听闻的热弹,就是在野外浪战也不是他这个宁远总兵所能抗衡的。
“为何看上宁远这座小城?”
与王文慧、姬甲杰闲扯一阵后,高第还是按捺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王文慧用杯盖将茶杯里的茶叶拨到一边,又吹了吹,如此反复几次后,才喝了几口,这才回答了高第的问题。
“无他,锦州耳”
“锦州,这是为何?”
一旁的姬甲杰笑道:“锦州的多铎部是建奴在辽西的唯一一支劲旅,大夏国倒不怕打不过他,而是怕他跑了,如果宁远城在大夏国手里,其只有投降一途”
高第点点头,此时的他已经知晓了辽东的海州已经落到了大夏国手里,加上镇守广宁的孙定辽早已投降了大夏国,多铎无论向那一处逃跑都不可得。
当然了,尼堪指示王文慧如此做,不光是逼降多铎那么简单,他还要另外的安排。
“就怕……”
高第欲言又止,王文慧笑道:“可是担心山海关的吴三桂?无须担忧,若高将军投降我国,不需要做出任何变动,对外里还是大明的臣子,不过你要将城里的骑兵大营腾出来让给我军,届时城里只要有一个骑兵旅,就足以威慑多铎了”
“骑兵旅?”
“哦,这是我大夏的军制,三千人为一旅,我军进驻后,从现在开始,城里的人若非紧急事情,许进不许出,违者杀无赦”
“若是吴三桂抑或朝廷的人到来呢?”
王文慧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那就需要高将军遮掩一二了”
说到这里,王文慧站了起来,他朝着高第说道:“按照我家皇上的说法,大明倾覆也就在这一年左右了,咱家能提前找上高将军,也是你的福分,否则,呵呵”
“大夏要进攻大明?”,高第一听不禁大惊失色,王文慧却摇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咱家说的是南边的李自成部,听说他的麾下如今已有了精锐马步军四五十万,陕西的侯恂岌岌可危,侯恂一下,彼等自然要北上,如今陕西、北直隶一带空虚,你想想吧,呵呵”
高第倒是想继续问下去,比如,假若李自成的部队真的攻占北京,那之后大夏国该当如何,可惜这肯定是人家的头等机密,何况他只是一个掌管着“锦衣卫”的太监,怎么能获悉这等大事?
没有悬念,像历史上那样,高第毫不犹疑地投降了,不过他按照王文慧的吩咐,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还是打着大明的旗号,而在一个深夜,化妆成明军的杨庭栋三千骑也进入到了宁远城。
宁远城,以前是辽东督师衙门所在,是按照马步军一万来设置的,如今只有高第三千步军驻守,再加上杨庭栋三千骑也并不拥挤。
尼堪让杨庭栋入驻,而不是其他几个“胡人”将领,自然也是因为杨庭栋所部大部分是五原骑兵学校以及丰州汉人牧户中拣拔的,与城里的高第部交流起来也方便一些。
解决宁远城后,王文慧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锦州。
豫亲王府,随着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多铎又开始发起他常有的脾气起来,这几日,王府被他打死的满汉奴才有好几个,眼下府里的下人都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多铎在得到调兵山之战的结果之后,立即带着大军沿着原路撤回了锦州,没多久他便接到了新帝豪格的圣旨。
“着你部全速赶到盛京,有大事商议”
可惜,当多铎准备好准备东进盛京时,广宁的孙定辽、海州的祝世昌都投降了,跟令人气恼的是,盛京的豪格、辽阳的代善置他于不顾,已经放弃这两座大城,先行退到了长白山上!
如此一来,多铎只有两条路了,其一自然是向尼堪投降,与明国比起来,大夏国根本就是大清国的生死大仇,他多铎岂能轻易投降大仇?
其二便是明国了,如今他在锦州还有镶白旗精骑一万,汉军旗五千,实力依旧不可小觑,若是彻底投靠明国,将这一万五千人马带到关内,不用想,他依旧可以做他的王爷,没准明国还有公主下嫁。
于是,就在前几日,他秘密派出了人手,准备直接去北京,向明国皇帝投降,可惜此去北京不下千里,就算他的人手能平安抵达北京,等到明国君臣议定此事,自己还有机会回到北京吗?
这也是他焦躁的原因。
正在这时,王文慧找上门来了。
其实多铎自己也想联络大夏国,探探他们的口风,倒不是他想投降,不过他总是想到以前的尚可喜,瀚海军海上强横,假若自己也能像尚可喜那样在大海上一座孤岛了却一生也使得,若是能占地称王,独霸一方,那更是求之不得。
“四国?”
他很快接见了王文慧,令他狂喜的是,王文慧正要与他商谈此事!
王文慧摊开了一幅地图。
“豫亲王,这是日本地图,这是四国岛,岛内有四个小藩国,丁口约莫五十万,按照我国的情报,这座岛屿的出产每年有八十万石,按照日本的做法,一百石可养活五名正规兵,全岛加起来才八千军卒,最多一万”
“此岛四面环海,中间多是大山,就算日本国王发疯来追剿你等,你等也无须担心,若敌势过大,你等往山上一躲便是”
“何况,你若是愿意,我瀚海军水师在头一年还可协助你击退日本国水师,没有水师,彼等对此岛也是徒呼奈何”
“日本国,厉害的就是他那正规军,哦,也就是武士,剩余的农户、商人皆羸弱不堪战,你若是在那里站稳脚跟,我国还可以协助你建造一支水师队伍,有十万农户支撑,你去之后大可实行你等那八旗制度,将农户的税赋略调低一些,站稳脚跟不成问题”
多铎此时并不知晓日本的任何情况,不过既然彼等能在以前侵入朝鲜,看来战力也不可小觑,不过对于多铎这位心高气傲的王爷来说,这可是比尚可喜那万里之外的南洋更好的去处。
日本,毕竟就在辽东附近啊。
“你等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文慧走近多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也不瞒你,那日本国如今还颇为强大,我大夏水师强劲,自然知晓这一点,有你的介入,自可削弱其国度”
多铎冷笑道:“那你等就不怕本王抵达后立即投靠那日本国王,让你等鸡飞蛋打?”
王文慧摇摇头,“我家大汗仔细研究过清国大小诸王,最后认为你豫亲王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你看似轻浮,实则自有心思,看似乖张,实则刚烈,去吧,四国岛是一个大岛,经营好的话,也是一份不小的基业”
“你若是强大到将此国灭了,那是你的本事,我家大汗说过,大夏国在他的有生之年绝不过问”
“假若我不答应呢?”,多铎面不改色。
“你没有别的选择,咱家知晓你的心思,是不是准备着将锦州城的一万多人马弄到关内明国去,省省吧,宁远城的高第已经投靠了本国,你就是想去也不可得了”
多铎心里暗叹,半晌才郑重地向王文慧施了一礼,“多谢王大人,一切全凭大人安排”
在确定锦州的军队去四国岛后,大夏国便立即在锦州南部的笔架山岛附近建设起港口起来,等到五月下旬时,就在后世锦州港的所在,一处能停泊大帆船的大港初具规模了,从济州岛驶过来的大量的龟船、板屋船以及信天翁号全部停到了此港。
第五十八章 收官(8):尾声(上)
盛京,崇政殿。
眼下已是六月上旬,窗外的天空彤云密布,风势也一阵紧似一阵,辽东自入夏以来第一场大雨就在眉睫。
盛京的崇政殿是皇太极上台后修建的,最后整个盛京皇宫便以崇政殿为中心陆续建成,形成了前殿后宫的格局。
拿下整个辽东之后,尼堪一直住在铁岭,直到王文慧将盛京宫城拾掇一番后才搬到盛京,眼下他正在听刘若愚、王文慧讲述宫殿的规制。
此时,他的妻妾儿女以及文武百官都搬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具体分配。
眼下,盛京宫殿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东部分就是努尔哈赤时期修建的大政殿、十王亭了,西侧才是皇太极上位后以崇政殿为中心修建的前殿后宫的建筑群。
“陛下,豪格撤退之时,将宫里凡是爱新觉罗两代的后妃、子女全部带走了,宫女、内官也带走了一半,微臣仔细检视过后觉得还是不太稳妥,应该全部不用”
尼堪心里也是这个意思,豪格能不像史上李自成那样烧毁大明紫禁城部分宫殿,自然不是为了将其完好无存地交给自己,而是避免触怒自己,以便自己能带着大量的旗丁以及眷属安安稳稳退到朝鲜。
“若不是老子故意给你留下了本溪-凤凰城-镇江堡这条线,你能平安退到朝鲜吗?”
他心里腹诽了一下。
让满清余部退到朝鲜,让他们去跟如今丁口众多(千万左右)、等级森严的朝鲜王国争夺天下,本来就是尼堪的计策。
豪格退出盛京后,他亲领的正蓝旗还有一万青壮,代善的正红旗也是此数,加上抚顺的尚善、赫图阿拉的屯齐、萨尔浒的李国翰,以及镇江堡的英俄尔岱、金砺,兵马总计还有三万左右,其中精锐应该还有一半,这样的人马若不是自己作死,先拿下龟城作为基地,然后将整个朝鲜洗一遍完全不是问题。
待得过个三五年,朝鲜的丁口锐减一半,王公贵族消失殆尽时,自己再出来打着兴复李朝王室的旗号,让自己的某个儿子假冒李朝后人,兴兵南下,或彻底覆灭其余孽,或驱赶到日本,彻底将整个朝鲜纳入大夏国。
然后,再过了几年,自己那儿子假意退去国王之位,之后便可彻底纳入行省管理。
至于多铎那里,能成功自然是好事,就算不能成功,让日本恶心几年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有自己水师的协助,多铎在四国坚持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届时,再给他部分在朝鲜投降的满清余部,应该能多坚持几年。
如今的日本,实际上类似于满清的八旗制度,武士阶层便是旗人,专门负责打仗,战力强横,虽然在战事时各藩主也将农民征召上来,不过主力还是武士,假如日本此时有两千万丁口的话,其武士阶层应该在四十万左右,青壮最多一半,也就是二十万左右,这些人还分布在众多的藩国,仓促之下也难以聚集,正好给了多铎的机会。
何况,四国以山地为主,多铎若是能重拾祖先在长白山的感觉,没准还真能在那里创出一片天地。
嗯,等会儿得问问孙佳绩,看多铎在四国进展如何。
日本人口太多了,对大夏终究是一个威胁,必须越乱越好,只要消灭了他的武士阶层,剩下来的农户、商人完全不用理会,时机成熟后,将其全部纳入大夏国的范围也不在话下。
关键就要看多铎的能耐了。
不过若是能拿下大明的领土,或者一半的领土,自己能有足够的兵源,就算没有多铎,假以时日也能拿下日本,不过既然有像满清余部这样的生力军出手,何须自己操劳?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是上策。
农户、商人,直接按照行省管辖就行了,看看后世的美国占领下的日本就知道了,解散其武士阶层,不出几年,日本将会变成一个普通国家,无论有没有明治维新都是如此。
不多久,刘若愚的汇报就完了,其实尼堪自从来到盛京后就对皇宫好好逛了一番,别的不说,就皇太极新建的那片殿宇,几百间宫室,再多的人也住得下,刘若愚无非是想让他做出具体的划分和安排罢了。
“这样”,尼堪开口说话了,此事他也想了许久。
“先说东侧,大政殿封存;左翼王亭给政务院,右翼王亭给枢密院;理藩院依旧设置在阳都”
“剩下的八间王亭分别给六部,多出来的两间给每天值守的官员晚上休憩时用”
“再说西侧,崇政殿自然是朕会见百官时用,不过也不用那么频密,五日一次就行了,平常事务就由政务院总理、枢密院枢密使、理藩院总理打理就行了,这三人有做不了主的事务,先报通政使司处理,通政使司处理不了的再报到朕这里”
“不过……”
按照刚才尼堪所说,那各院的首领以及通政使司的通政使权力就太大了,尼堪虽然不想每日早早在大殿朝会那么辛苦,但也不想放任自流。
“三院、通政使司每日处理了何事,是如何处理的,必须在次日有条陈呈上,报内官监备案,咳咳,今后若愚就专门负责通政使司,文慧负责内官监以及灰衣卫”
这也是应有之意,能上三院、通政使司处理的肯定都是大事,次日列明呈报也不难,理藩院那里,每月汇总一次就行了,王尼堪自己有时间就看一下,没时间的话王文慧负责查看,有疑问的再向尼堪提出来。
将刘若愚与王文慧分开,按照时间来看,也应该到这一步了。
这样的话,加上五日一次的朝会,足够处理大小事务了,何况,他还有一事已经同他俩人有过商议了,那就是各省的布政使、镇守使、旅指挥使以上官员可以直接向通政使司上折子,加上布置在各地的灰衣卫,勉强可以杜绝一些个欺上瞒下的情形。
此时,尼堪不禁暗暗叹息。
“都说密折、内官、锦衣卫不中用,等自己真正做到这个位子上才发现没有比这些更好的制度了。不过,为了平衡这些人,必须加强孙秀节都察院的职能了,嗯,还真是赞叹古人的智慧啊,这不就是后世的某委吗,以及那些后世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言官,没有他们的存在,能有效监督百官的行动吗?”
“但也不能让言官占用太多的朝堂时间,必须得想一个法子”
“飞龙阁改成北书房,是朕处置军务、会见军将的地方,再设一些床铺,以便随时休憩;翔凤阁改成南书房,是朕处置政务、会见文官的地方,同样设置一些床铺”
这两处都在崇政殿的前面,飞龙阁是皇太极演武、珍藏兵器之处,翔凤阁则是珍藏书籍,查阅典籍之处,用作书房倒是能物尽其用。
“霞绮楼、日华楼、协中斋、师善斋四处,协中斋改做偏殿,其它三处依旧作为皇室子女读书之处,今后也可以让文武大臣中合适的子女进宫读书”
这四处,原本就是皇太极用来作为皇室子弟读书之处,如今将协中斋改做偏殿,也好在自己上朝时有休息的地方,或者自己将来闲暇时督导子女读书时也有个“备课”的地方,平常就当做教师休息之处。
“后宫嘛”
听到这里,刘若愚、王文慧两人都竖起了耳朵,皇太极的后宫还是很有讲究的,正中的清宁宫是他的皇后哲哲的居所,左边麟趾宫是其贵妃娜木钟的居所,麟趾宫南面才是庄妃所居的永福宫。
右边,上面是皇太极最钟爱的辰妃海兰珠的居所关雎宫,南面是淑妃巴特玛的衍庆宫。
不过,眼下尼堪这厮可是有六位妃子的,除了一开始那四位,新纳的苏泰、泰松眼下可是帮了大忙,苏泰是以前叶赫部台吉金台石的孙女,还是林丹汗的大妃,有她在,既能稳定察哈尔部,还能稳定海西女真诸部。
这不,听说苏泰有身孕后,原本已经加入到满洲八旗的海西女真诸部的旗丁留下来的还真不少,而由于南楚在大夏国的影响力,更是加强了这一点,同理,由于喀克笃礼的存在,鸭绿江、图们江的库尔喀人(东海女真的一支)留下来的人也不少。
当然了,林丹汗的妹妹,如今尼堪的另一位妃子泰松由于手底下的牧户本来就是察哈尔部中最多的,如今在尼堪的辛勤耕耘下也有了身孕,算是进一步加强了察哈尔部对自己的向心力。
可惜皇太极的妃子都被豪格带走了,否则,以尼堪的作风,至少要将布木布泰留下以稳定科尔沁部落了,如今只能另想他法了。
“凤凰楼的宫室建好了吗?”
凤凰楼是宫里最高的建筑,有三层,本来是皇太极在后宫的住所以及书房,尼堪却不想这么浪费了,还是将他改成了一座后妃的宫室。
“改好了,陛下”
尼堪点点头,这么一来,自己六位妃子就都有住处了。
“改清宁宫为夏宁宫,由皇后多西珲及其子女入住”
“改凤凰楼为夏静宫,由贵妃阿茹娜及其子女入住”
刘若愚、王文慧听了心里都是一凛,他们都暗暗想着,“皇上这是要将阿茹娜贵妃的位置进一步明确啊”
尼堪自然是有这一层意思,不过凤凰楼可以远眺,可以读书,还可以开家宴,这都不是以前目不识丁的多西珲可以做到的,而从小被土谢图汗衮布当做“圣女”培养的阿茹娜精通蒙、藏、汉三种语言,还阅读过大量的书籍,何况,只要她的兄弟哲布尊丹巴二世存在,尼堪对喀尔喀三部的掌握就如臂使指。
于是,阿茹娜的地位就卓然独立了。
“关雎宫由哈尔额敦及其子女入住”
在尼堪几个妃子中,单论相貌,无疑是他的“表妹”哈尔额敦了,何况她还是正经的索伦人,如此安排也是应有之意。
下面的刘若愚、王文慧也是心领神会。
“麟趾宫由格根塔娜及其子女入住”
“永福宫,苏泰;衍庆宫,泰松”
第五十九章 收官(8):尾声(下)
第三日,当尼堪的后宫以及各部衙门搬进新居后,在大雨中,大夏国占据沈阳后第一场朝会在崇政殿召开了。
皇太极建造的崇政殿自然比不上大明修建的宫殿,不过还是比阳都的宽敞多了,大殿里,除了已经返回安西都护府坐镇的郭天才,各省的布政使、镇守使,各野战军团的指挥使悉数在列。
尼堪于1640年建国,今年已整整四年了。
四年的光景,大夏帝国并没有龟缩一地关起门来过日子,在得益于济州岛的贸易、境内铁器套件、呢绒制品、洗漱用品三大利器的带动下,国库丰盈,再加上境内丁口稀少,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帝国在境内基本上实现了三到五年的义务教育。
更兼伯力高等技工学校、瀚海大学以及各省均设置了的高等师范学校,不提尼堪这个穿越者带来的领先一大截的数理化知识,前三者的实施便让大夏国领先这个世界一大截。
最为关键的是,尼堪虽然在后世只是一个工科本科生,不过无论从理论,还是在实践上,以及从理论到实践的转化上,他拥有的系统知识都不是目前欧洲这个还是以“放血法”作为治疗**的地区所能比拟的。
不说别的,在大夏境内利用牛乳的疱疹给人种痘的法子,使肆虐这个时代最大的病症天花在大夏国境内几乎绝迹,便领先这个时代一百年以上,对于其它的瘟疫,虽没有针对性的办法,不过尼堪带来的隔离、吃好喝好增加营养以增强免疫力、减少空气传播等理念也大大减少了大规模爆发的可能。
加上其在如今仍处于小冰河时期、寒冷期长的北境大肆兴修水利、创造性地大量种植黑麦带来的可储存粮食、饲料的增加,以及大规模轮作的使用(保持土壤费力,最有效的便是苜蓿),让过去被视为畏途的北境竟然成了鱼米之乡,牛羊遭遇大旱、大寒造成的损失也能控制到一定程度,而不是像历史上那样,草原民族但凡遇到大旱、大寒,便只有南下劫掠一途。
一个全新的,超越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国度的帝国奇迹般地出现在大明北境。
不过,这个国度也不是没有缺点。
丁口,还是困扰帝国的关键因素。
如今在占据了西到萨日德格山(乌拉尔山),东到大海,南到长城一线的广袤国度却只有一百八十万人,这样的国度,就算再先进,在周边如狼似虎部族、国度的觊觎下,是不能长治久安的。
幸好,尼堪的国度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西边,俄罗斯还处于其最弱的时候,南边,大明摇摇欲坠,东边,大夏已经将历史上最后一支强大的骑兵部落——满洲消灭,在更遥远的东边,传说中的天选之地美洲大陆,西班牙人虽然占据了大部分地方,不过他的统治是建立在**裸的杀戮、剥夺的基础之上的,如今虽然开始怀柔了(墨西哥),不过根基并不稳固。
何况,此时西班牙人在墨西哥城、利马的统治虽然给王国带来了大部分收入,不过在这两地的军力并不多,就算他们知晓了来自东方的“陌生国度”开始在温哥华一带搞得风生水起也无可奈何。
当然了,作为骄傲的、自以为是“天主教”护卫者的国度,西班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也在积蓄力量,不过大夏国也没闲着,双方在美洲终有一战,不过却不是现在。
眼下的关键是稳定好辽东,这里,有一大堆棘手的事情等着尼堪去处理。
“陛下,经过一个月时间的勘定,加上辽东各城池大部分小吏都在,终于弄清楚了辽东的丁口”
“计有户近三十万,丁口近一百万,不成户者,哦,也就是前清国的阿哈农奴、奴婢共计六十万,其中成年者近五十万”
“前清国撤退时,因为制订了每个旗丁只能带走三人的规定,结果在辽东遗留了大量的老弱妇幼,合计高达十万之众”
哈尔哈图正在做汇报,尼堪听到这里边打断了他,“有多少青壮妇人?农奴、奴婢中成年妇人又有多少?”
“回禀陛下,旗人家属遗留的青壮妇人多是旗人的汉人、朝鲜小妾,也就是他们口里的侧福晋,还多半是第三、第四侧福晋,几乎有三万之众,农奴、奴婢里未成家者近二十万”
“好,知道了”
“陛下,在辽阳、东京城、盛京缴获各类银钱折合白银约六十万两,粮食不多,不过也有近三百万石,估计大部分都被彼等带走了,万幸的是,虽然在四月份有战事,辽东的田地倒是都种上了粮食”
“嗯,三百万石,足够让近两百万人支撑到秋收了,好,此事等会儿再说,孙传宇”
孙传宇赶紧上前施了一礼,“陛下,拿下辽东之后,投靠我国的前清**将千总、甲喇章京以上者便有近百人,计有兵丁两万左右,微臣全部检视过,还都是青壮汉子,可继续从军,其中有一半可当骑兵使用”
尼堪想了想,“将济州岛的军政学校迁到沈阳,嗯,今后便将此城称为东京,全部迁到东京,投降的满汉军将,凡是把总、牛录章京以上,愿意继续到军中效劳者,必须到军政学校学习到年底,让彼等务必精熟瀚海军的各种规制,学成之后再视情形安排职务”
“兵丁那里,会骑马的全部安排到骑兵旅,嗯,这次大战,我国虽然拿下了辽东,不过损失也颇大,至少损失了一整个军团的骑兵,按照你的说法,阵亡者便在五千左右,重伤者三千左右,必须全力做好阵亡者的抚恤,无论花多长时间,也要全力抢救重伤者,同时做好抚恤”
“轻伤者,估计现在都好了,这样,这些人,若是不适合继续当兵者,全部转到辽东,有两个去处,满清建国后,在各大城池附近都建有堡寨,堡寨既是牛录的聚集地,又是田庄的所在,便让这些人分别担任堡长、游徼、啬夫,剩下的全部进入各城池担任衙役,四千人,基本上可以分配完毕了”
“嗯,这些人到位之后,户部、都察院、各城池文官就开始介入,这是你等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务”
“其一,让这些没有成家的青壮男妇结为夫妇,嗯,还是以自愿为主,实在不愿凑合的可强制安排,此事由各堡乡长、啬夫、游徼配合完成,都察院的人手全部撒下去监督此事,不可徇私枉法,不可营私舞弊,有查获者,严惩不贷!”
“完成此事后又有几事”
“其一,迁徙五万户到吉林省,吉林省布政使做好准备”
“其二,迁徙五万户到安西,安西都护府做好准备,沿途接应、车辆、骡马等由商部统一安排,朕只有一句话,这些丁口都是大夏国的宝贝,切不可怠慢了,一定要一个不漏地送到安西,但凡有甚差错,唯政务院、商部是问!”
“对了,今后凡是涉及到迁徙的事,不要怕花费钱财、药材和粮食,你今日花费了,彼等今后会百倍还回来”
“嗯,若是不愿意迁徙的,告诉彼等,便依旧按照农奴处置!在东京附近设置一处官田,专门安置这些丁口,此事由户部负责”
“从明天开始,先从投降的满汉骑兵中抽调八千人加入到各受损的骑兵旅,记住,每个骑兵旅的降兵不得超过三成,也就是最多一千人,不足的从博格拉部里拣拔”
“剩下的步军大约还有大约万人,新组建三个步军旅,不过不是单独设置,与原来的瀚海军混编,嗯,今后辽东之地主要由朱克图部、恩索部驻扎,就编到这两部”
“朱克图部驻扎在锦州、宁远一带,恩索部驻扎在鸭绿江沿线以及金州附近,阳都的军团分置东京、辽阳、盖州一带,由阿克墩负统领”
“阿林阿部依旧沿着秦王川、乌达、丰州、九原、青城、白城一带驻扎”
“其中在青城、乌兰察布、张家口附近保留一个军团”
(此青城乃呼和浩特)
“萧阿林部,嗯,前不久理藩院已经同目前在青城老河,哦,朕已经决定将青城改称承德,在承德的苏尼特部的腾吉泰迁往以前喀喇沁所在牧场,萧阿林部抽出一个军团进驻承德,咳咳,随时关注附近边墙喜峰口、潘家口的驻军情况”
(此青城乃承德)
萧阿林上前了一步,“陛下,您这是……”
“咳咳”,尼堪有些尴尬,“看情形吧,今冬明春时分,若是时机合适,拿下这两处要塞,最好像陕西、山西的边墙那样悄悄地拿下,让彼等摸不着头脑为妙”
萧阿林也是一个聪明人,知晓皇上不可能说的再多了,赶紧弯腰应道:“遵命!”
“对了,你说的那个姬甲杰朕见过了,与孙传宇枢密使商议过后,同意了你的建议,提拔他为一个骑兵旅的指挥使”
“多谢陛下!”
尼堪看向孙传宇、孙秀林两人,“你两人千万要记住,在军政学校开班、降兵没有混编之前切不可开始清丈田亩、划分田地、颁发田契之事!”
孙传宇、孙秀林两人听了都是一凛,他们对望了一眼,上前弯腰施礼应道:“微臣明白!”
尼堪看向王文慧,他出列说道:“根据按察司的消息”
“豪格、代善的军队渡过鸭绿江后,一路势如破竹,目前已经攻占了龟城作为基地,平安道都元帅沈器远以及麾下的大将黄溢、李元老以及五千马步军全军覆没,如今正在向平壤进军,结果尚不知晓”
说到这里,他不禁笑了一笑,“果不出陛下所料,豪格等人急于搜集粮草,几乎将平安道除了平壤之外的地方豪强、乡绅屠杀一空,然后在当地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划旗运动,将那里身体强壮的农户纳入朝鲜八旗”
“朝鲜八旗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就是朝鲜八旗,一部分划入满洲八旗,一部分划入汉军八旗,没想到成效还不错,由于田赋比以前少了一成,彼等倒是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尼堪听了心理一凛,“难道自己失算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摇摇头,“朝鲜人不会全部甘于做以前被他们视为蛮夷的女真人的奴隶的,一定会反抗的”
“咸镜道呢?”,他不禁问道。
“回禀陛下,彼等肯定是要首先占据像平壤那样的鱼米之乡,咸镜道还没有进入彼等法眼”
“恩索”,尼堪叫了一声。
恩索赶紧上前听令。
“你亲自带领一个军团进入咸镜道,豪格他们如是全力进攻咸镜道的话,金自点、林庆业他们肯定抵挡不住,彼等若是占据了咸镜道,肯定会跨过图们江骚扰我国,必须将彼等控制在咸镜道以外”
“是,陛下,微臣必定不辱使命,让建奴不能越雷池一步!”
“咳咳”,王文慧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到了,“多铎部在我军水师的配合下,已经成功地在四国岛土佐藩登陆,攻占了高知城,并斩杀了土佐藩藩主山内忠义以下武士两千人,由于事起仓促,山内忠义并没有时间召集手下的农兵,他的武士还分散在各处,结果被多铎各个击破,大破之”
“一股来历不明的人马侵入四国岛,顿时让此时日本国设置在四国的藩国首领,土佐藩北边的赞岐藩的松平赖重,呵呵,此人本是德川家的,原本叫德川赖重的大惊失色,他一方面飞报京都的德川大将军,一边纠集赞岐藩、德岛藩、伊予藩等四国藩主的兵力,目前还在赞岐藩集结,恐怕到了七八月份,多铎便面临一场大战”
“嗯”,尼堪挥手打断了他,他看向孙佳绩,“佳绩,该你出动了,对了,按照时间,瀛洲的船坊应该将第三舰队建好了,建好后就留在那里,佛林船坊从今年开始不建信天翁号了,全力打造第四舰队”
“眼下,你的两个舰队全体出动,围绕日本国走一圈,对于彼等凡是有大型港口的地方进行清扫,首先进入濑户内海清扫,还是要给多铎以大量支援,事成之后里告诉多铎,这是大夏国最后一次帮助他,从这以后,他就要靠自己了”
“是,陛下”
孙佳绩退下了,不过他也有些奇怪,“区区日本国,虽然面积颇大,不过只要我国出动两个军团、一个舰队,最多三年还是能拿下的,何苦让那建奴苟延残喘?”
不过尼堪的话他不能不听,只得应下了。
“还有”,尼堪的神色时分严肃,“满清能痛痛快快退出辽东,不用说肯定在此地安插了大量的探子,按察司今后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密切关注一丝一毫的动静!”
王文慧心理一凛,赶紧应道:“是,陛下,职部必不辱使命!”
第十一卷《风云激荡》到此结束,接下来的第十二卷《甲申变》主要讲述1644年内的故事。
在这一卷,瀚海军能击败李自成从而获得尼堪梦寐以求的那七千万两白银吗?假若能击败李自成,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是席卷全国,还是画地为界?明国的命运究竟如何?周边的俄罗斯、哈萨克、准格尔、和硕特、西班牙、日本、荷兰都会有那些动作?都会在第十二卷得到全面的展示,敬请收看。
第一章 葵未年,秋意浓(上)
东晓三年,乃是农历葵未年,秋,意正盛。
秋风秋雨,愁煞人。
北风呼啸而来,大明京师紫禁城迎来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秋雨,秋雨一到,京师的气温瞬即急转直下。
临近黄昏,一更天到了,紫禁城以北十余里外、外城安定门附近的钟鼓楼的鼓声、钟声先后响起,悠扬的钟鼓声响彻整个京城,自然也传到了紫禁城里。
紫禁城,灰黄、暗红为主色调的琼楼玉宇群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中,随着各处城门传来关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后宫皇帝所居之乾清宫东南角,专门供奉、祭祀祖宗灵位的大殿——奉先殿灯光昏暗,偌大的殿宇只有一人长跪在地上。
但见此人背影消瘦,当他听到那隐隐约约的钟鼓声以及四周城门关门那“砰”的一声依稀传来后,似乎自己的内心一紧,瘦弱的背影也抽动不已。
他是在悲切,还是在恐惧,从而导致了身体的抽动?
无从知晓,当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时,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过跟在他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却知晓他的主子——当今的大明天子,刚才偷偷哭过一场,在他起来前已经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了。
前不久的中原大战中,带领大军出潼关与李自成大军鏖战的侯恂部五万精锐大败亏输,侯恂当场战死,大部分跟着他出关的军将多半在身边家丁的拼死护卫下逃回了西安——最终成功回到陕西的明军不到两万人。
这还不算,崇祯帝今日上午刚刚得知流贼大军已经突破了潼关天险,眼看三秦之地就要失陷。
此时,北边除了山西总兵周遇吉、大同总兵王朴、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手底下还有些人马,偌大的京畿、中原、山东、山西竟再无可战之兵!
而在京城,也就是李邦华整顿京营时练出了周遇吉、黄得功两支劲旅,等李邦华下台后便故态复萌,号称十几万“大军”,实际上羸弱不堪,可战之兵恐怕不足两万。
两万,京城仅内城的周长便达九十里,若是加上外城,几乎接近两百里,区区两万人马铺上去,五米才有一个人,还有两重城墙,这如何守御?
“皇上,该用晚膳了”,王承恩轻声说道。
“山河破碎如此,朕还有心情用膳?”,皇帝恶狠狠瞪了王承恩一眼,王承恩见到他面色潮红,知晓他正怒火、悲愤夹心,赶紧跪了下来。
“主子”,他低声抽泣着,“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没有主子龙体紧要,皇上,您多少吃一口吧”
“不吃了”,皇帝摆摆手,他回头看了一眼祖宗的牌位,瞬即又回过头来,好像生怕再见到他们似的,接着便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门外正候着的太监赶紧将辇舆抬过来,皇帝却一脚踢了过去,那站在辇舆前头的太监赶紧跪了下来,皇帝没有理他,自己冒着细雨进入了廊道——那条通往后宫的廊道。
王承恩赶紧撑开了一把油纸伞,他一边跑着去追皇帝,一边回头骂道:“还愣着作甚,赶紧跟上来呀”
那跪着的太监听了赶紧抬起辇舆跟着他跑起来。
王承恩赶上了皇帝,赶紧将雨伞遮上,皇帝正要一把推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便放慢了脚步,任由侧后方的王承恩给他打着伞。
“今日司礼监可有紧要的事务?”
眼下帝国风雨飘摇,若是风势更猛一些,雨势更大一些,这偌大的国度早就轰然倒下了,如今没了东边的建奴作祟,可南面的李自成、张献忠两股流贼的势头却越来越大。
如今,这李贼自成已经在襄阳篡称“大顺”皇帝,大封文武百官,而那张贼献忠在长沙也篡称大西皇帝,同样沐猴而冠,可偌大的帝国竟无一支能灭贼之兵!
可恨那挂着“平贼将军”大印的左良玉自从两次败于张献忠之手后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畏首畏尾,几乎窝在武昌、九江、南昌一带不敢动弹。
“该让吴三桂去陕西了”
皇帝猛然想到一事,如今那篡称夏帝的孙贼秀荣已经灭了建奴,眼下并没有与大明为敌的迹象,此时再在山海关驻扎重兵实在不智。
何况,如今兵力薄弱,北边几千里边墙形同虚设,那孙贼若是要破边墙而入自己还没有一丁点办法应对。
又想到此人竟然在两个月内竟将以往几乎骑在大明头上的建奴灭掉,这份强横的战力想起来不禁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把推开王承恩,让冰凉的雨水浇在自己的身上,北宋末年辽、金、宋三者之间的往事突然涌上心头。
没了建奴,还有孙贼,难道天不佑大明?!
侧后方的王承恩一边举着雨伞,一边暗自观察皇帝,只见自家主子的面容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似乎在思索紧要的事情,嘴巴也几次要张开,最终还是忍住了,多半是想到了某位重要的人物。
下午皇帝走出养心殿时,司礼监倒是送来了几封密折,王承恩作为值守太监自然瞧过,不过看眼下皇帝这剑拔弩张的光景,他还真不敢拿出来给他看。
一共三份密折。
一是如今在南昌统领长江以南诸省的督师、南京兵部尚书孙传庭的密折,奏称左良玉骄横跋扈,在张献忠大军的逼迫下似有东进的迹象,请皇帝痛下决心换了左良玉,另择忠勇之将,他举荐的是牟文绶。
王承恩却暗自叹息,“左良玉的手下有精锐十余万,都唯左氏之命是从,若是陡然换将,非得在武昌掀起轩然大波不可,帝国,已经经不起半点波折了”
一封是山海关总兵、平虏将军吴三桂的密折,说的是宁远总兵高第已经暗中降了大夏国,如今整个山海关以东地带,一直到宁远之间,只有广宁前屯卫一个据点了。
而那里只有一千步军在驻守,为防前屯卫的守军也投降夏国,吴三桂已经将包括前屯卫在内的宁远以西所有据点全部放弃了,所有兵马全部收缩到山海关,由于事态紧急,吴三桂先斩后奏,这密折是请罪的折子。
还有一封在王承恩看来却是最重要的,也是他准备在抵达养心殿后马上呈给皇帝看的。
大夏国的皇帝孙秀荣写给大明皇帝的密信。
这封信王承恩自然也看过(若是尼堪这厮辱骂皇帝,把皇帝气晕了怎么办,作为贴身太监自然要提前看过才好),里面的内容却很合王承恩的心意。
不过,这件事也非同小可,他还真踌躇着要不要马上呈上。
奉先殿到养心殿有好几里路,在风雨里,王承恩陪着皇帝竟然直接走了回来。
抵达养心殿后,高台的案几上摆满了各种奏折和书籍,在那一大堆奏折和书籍中间放着一碗粥,粥还冒着热气,皇帝一进来,司礼监大太监王德化赶紧跪了下来。
“主子,多少吃一点吧,这是皇后亲自熬煮的肉粥”
皇帝正欲发怒,转身见到淋得湿透的王承恩,便强自按捺住了。
“也罢”,他三两步便走上高台,端起那碗肉粥就吃起来,刚吃了几口,不经意间,他发现王承恩还站在台下没走。
“去换一件衣服再来吧,还杵在这里作甚?”
王承恩心念电转,最后还是一咬牙将揣着的那三份密折拿了出来。
“主子,今儿个下午,就这三份折子分外紧要,原本奴才见到陛下两顿没有进膳,心有不忍,就没有及时呈上,在奉先殿时奴才思虑再三,觉得兹事体大,不敢再有隐瞒,还请皇上赎罪”
王德化骂道:“好奴才,你要是心疼主子,也得让主子吃完这碗粥再说嘛”
果然,皇帝一听说还有更紧要的折子,立马来了兴趣,肉粥也放下了,王德化叹了一口气,只得从王承恩手里取过那三份密折(尼堪的是一封信)呈了上去。
皇帝接过这三份“密折”却并不像以往那样立马看起来,他拍了拍肚子,“也罢,又有甚紧要?难道是张贼攻陷了武昌?李贼攻陷了西安?呵呵,就算是这两件事朕也见怪不怪了,朕还真是饿了,今儿个朕倒破例一会儿,先喂饱五脏庙再说”
说着便放下了那三封折子,又吃起肉粥来。
王承恩见状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他弯着腰连续退了好几步才悄悄退出了大殿。
不多时,皇帝将肉粥吃完了,在接过王德化递过来的漱口用品时,目光正好投到了那三封折子上。
最上面的正是尼堪那封书信。
“大明国皇帝亲启”
“谁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大怒,再看时,其右侧还有一行小字。
“大夏国皇帝亲笔”
左侧又有一行小字。
“万分重要,请亲启之”
皇帝心理一凛,“这是谁送过来的?”,他厉声问道。
王德化赶紧回道:“这是正午时分都察院右都御史李邦华呈过来的,李大人如今还在六科值房”
“是他?”,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大胆!竟敢私自与境外大酋私通!眼里没了国法了吗?”
李邦华还是最近他力排众议重新召回来的高官,没想到他刚履任未久便做出了此种狂悖之事!
王德化见情势不对,赶紧跪了下来。
“主子,不光是李邦华的事,这里面也有奴才的心思,奴才斗胆请陛下看过这封书信后再治奴才的罪,那时就算乱棒打死奴才也心甘”
“哦?”,一听这话,皇帝顿时对这封信更加感兴趣了,他立即抽出了那封信。
“大明皇帝陛下:”
“……”
第二章 葵未年,秋意浓(中)
“……”
“侯恂败亡之后,大明于大河之北可再有与李贼对抗之官军?况呼侯恂之败让李贼又得精锐骑兵两万,骡马、火器无数,听闻此时李贼正规营头马步军几有三十五万,若是算上青壮流民,几近五十万”
“此时,就算让山海关的吴三桂带兵南下也是杯水车薪,李贼占据全陕西只余时日耳,届时,其大军北上,恐各处皆望风而降也”
“而,大明在长江以南尚有大军多支,更兼钱粮丰沛,何不早迁都南京?万一不济,也能划江而治”
“退一万步,亦可密令太子南下南京监国,若是安排此事,务必考虑妥当,千万莫要拿到朝堂上会商,若是,必不能成行”
“……”
皇帝看完此信后并没有显露出惯常的暴怒模样,他将信件放在蜡烛上烧了。
“这厮此事写信给朕是何用意?哼,难道是唆使朕将吴三桂的大军调到南方以方便彼等入关?哼!好狠毒的心机!”
“可这厮在两个月以内就打败了建奴,这份儿战力,就算吴三桂也不能阻挡吧,何况从甘肃到山海关,边墙处处可过,彼等若是有心与大明为敌,也不一定从山海关过来呀”
“难道这厮依旧记着大明的恩典?哼,朕一万个不相信,这厮肯定包藏祸心!”
皇帝静坐高台之上最少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除了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面色也是变幻不定,身子却是一动也不动。
最后,他下定了决心。
“吴三桂切不可妄动,不过,太子监国一事倒是可以考虑”
“传李邦华!”
……
万里之外,瀛洲,秋雨绵绵。
与东土不同,一到深秋,瀛洲一带便进入了雨季,雨季一直会持续到第二年春季。
瀛洲以北,隔着一道海峡与瀛洲城相望的地方是一大片高山,其中靠近乔治亚海峡的地方有一处制高点,海拔约莫千米,站在山顶,西边的乔治亚海峡,东边的皮特草原,南面的瀛洲城、农场、弗雷泽河以及远处身形巨大的温哥华岛都看的清清楚楚。
如此紧要的地方,大夏国自然不会放过。
一座用来瞭望的小寨正好建在山顶上。
鹿鸣寨。
往常,鹿鸣寨只有十个士兵在此值守,今日这恼人的秋雨刚刚停歇不久,却迎来了一行人。
竟然是此地的最高长官牧仁。
陪着他上山的还有瀛洲城的军事长官龙天庭以及其它的文武官员。刚才他们打着雨伞沿着瀛洲府花了一个月修葺的山间石阶小道走上来时,所有的人都沉默着,就算牧仁时不时说上一些玩笑话在队伍里也引起不了以往那种大量的附和。
原因很简单。
牧仁要走了,要回到本土去了。
尼堪违背了他的承诺,他并没有将瀛洲封给牧仁,还重新制定了管理像瀛洲这种远在万里之外飞地的新法子。
瀛洲(温哥华)、俄勒冈两地统称瀛洲特别行政区,设置总督一员管辖,参照本土布政使、按察使、镇守使各管一摊的法子分别行驶行政、司法、军队的权利,总督权利最大,不过遇到大事时依旧要按照皇帝新近设置的委员会商议决定。
不过为了安慰牧仁,尼堪将从太平洋进入温哥华必须经过的那片群岛,后世的圣胡安群岛命名为“牧仁群岛”,并将其中一个小岛——克雷恩岛赐给了他,允许他在上面建造住所,以便可以随时过来居住。
从本土过来的船队三日前便到了,他们同时带来了尼堪的命令,似乎为了安抚瀛洲大大小小的官员,帝国端肃郡王、政务院的总理孙秀林带着新近改任吏部尚书的哈尔哈图也来了。
为了一个牧仁竟然出动了一个郡王、一个二等候,事情自然没有这么简单。
孙秀林等人抵达后立即在内瀛洲、俄勒冈展开了巡视。
在他们回来之时,便是宣布正式接任者之时。
与尼堪同岁的牧仁举着望远镜四处眺望着。
刚下过大雨的瀛洲附近一开始都是一片朦胧,不过从东半球过来的西风依旧能肆虐到这里,不多时便是云散天开,山下的瀛洲半岛清晰地眼帘。
时至今日,由于大夏国移民的人数早就超过了当地的土人,加上高出一大截的武力,以及“我等都是殷商之后人,你等都是几千年前从大陆迁徙过来的,几千年以前我等还是一家”的反复忽悠,瀛洲附近的三支土人部落——盘踞温哥华半岛的史夸米希部、盘踞西雅图的杜瓦米徐部、盘踞温哥华岛的努卡特部基本上向这些“同胞”臣服了。
目前,三大部落基本上都融入到了大夏人里面去了,青壮男女成了官府各类作坊的工人,适龄孩童成了瀛洲城学校的学生,就算那些把持着部落里祭祀占卜事宜的萨满也在罗秀“正版”萨满仪式的忽悠下也对自己的仪式进行了改正。
对于这一切,三大部落头目基斯兰奴、西雅图、萨基姆也是无可奈何。
也是,由于瀛洲附近的土人周围群山环抱,境内相对稳定,加之物产丰富,彼等完全不像俄勒冈以及以东大草原上的土人那么好战,说是土人大酋,不过是一个松散联盟的头目罢了,日常,部落里萨满的威望可能还要高过他们。
镜头里,瀛洲城那独具东方特色的城墙掩映在稀稀拉拉的云雾里,飞檐、城墙若隐若现,城北靠近海湾的码头上,停泊着几十艘大船,其中更有整整一个刚刚建造、试航完毕的舰队。
说起来,这处面向北边的港口还真是得天独厚,其北面、东边有好几条河流、好几个大湖,从那里,采伐树木后可方便地漂流而下或用船只拖到港口,而适合建造船只的大木,是如今瀛洲附近最巨量、最方便的资源。
跟着孙秀林过来的有二十艘信天翁号,又带了大量的物资、丁口、牲口,其实,如今不要说其它地方了,就是瀛洲城附近的地方都还没有开发完毕,这些丁口不愁没有地方安置。
在瀛洲城的周围,那些已经钻出地面的麦苗在秋雨的灌溉下绿意盎然,而田埂是黑黄色的,大块大块的绿色被黑黄色割成一块块整齐的田地,看着那些云雾从上面不断飞过的田地,牧仁似乎触动到了什么,一行热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时至今日,瀛洲城周围全部成了农场,近三千户,十五万亩农田!
在最靠近城池的地方,还有一些城里医馆种植的参田,加上其它一些药材,远处看去,倒是与整齐划一的麦田大异其趣。
再看向远处,如今的土人已经完全放弃了对弗雷泽河的控制,在河里淘金的动作已经被统一纳入到官府的规制下,土人也见识到了大夏人是如何采用更简便、更好的法子淘金了,而在一年一度的大马哈鱼季,大夏人更是让他们叹为观止。
在弗雷泽河上还设置有一处利用河水动力的作坊,可以锻造一些甲胄、冷兵器、民用器具,眼下那些带动机械的巨大水车正在河水里转动着。
再看向东边,皮特草原经过五年的经营,已经成了一个优质的马场,在大夏国户部牧司派遣官员的精心呵护下,五年时间,已经培育出了近三百匹可用的战马,剩下的也可当做挽马来使用。
三百匹战马,足以横扫整个俄勒冈了——西班牙人灭亡阿兹特克帝国也只使用了两百骑。
一想到俄勒冈,牧仁的心里不禁抽了一下。
到今年时,孙德茂这厮不禁将整个维拉米特河流域的土人部落都纳入到官府的管辖,还在卡拉普雅、切米克塔修建了两处城池,分别管束卡拉普雅部落、维拉米特部落,加上俄勒冈大城,其名下竟然有了三座城池!
更有甚者,那来历不明的陈启新完全拿下了俄勒冈东部的大草原,又在肯纳维克修建了大城,非但如此,还将俄勒冈河以西、以北的草原完全控制在大夏国手里。
在那里,彼等竟然将一个完整的索伦、蒙古、乞尔吉斯千户混合部落放了进来——毕竟,那里的面积几乎有一个半尼布楚大草原大,养活三千牧户都不成问题。
而肯纳维克,不仅成了大草原的中心,还成了那里的毛皮交易中心。
更有甚者,由于在俄勒冈河上游各支流都发现了金沙,吸引了大量的江南商户以及落魄明人前往淘金,如今新设的肯纳维克州名下已经有了人口三万多,陈启新那厮倒是颇有心思,他放任彼等大肆淘金,自己却在城里做起了淘金器械、粮食、厚麻布成衣、短刀、帐篷等淘金必备物资的生意,反而赚得比那些淘金人还多。
非但如此,他还在肯纳维克设置了皮具作坊,利用大量交易得来的各类兽皮经过硝、鞣制处理后结合各类布匹缝制皮帽子、皮衣、皮靴,加上原本就有的铁器、布匹、食盐套件,这皮具套件不禁成了一个与土人交易的大杀器,还发售到本土,让皇帝陛下赞不绝口。
还有,这厮在肯纳维克附近遍植麻树,还在试种棉花,看来是想将纺织大业一并办上了。
也是,大草原降水明显比瀛洲少一些,试种棉花还真有可能成功。
在镜头的最远方,那是一片海天山色交相辉映的地方,牧仁不可能看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
不过前些日子他亲自去过一趟,在那里,扬州巨贾杨文利的代表孙临也在西雅图附近建了一座木城,并在那里开设了煮盐、伐木、造船、种地等活计,几年下来,虽远不如瀛洲城,不过也为杨家在那里拥有了一个丁口超过千户的不小的据点,假以时日,还真不可限量。
牧仁又将镜头转向了北方。
那里是一片比此地更高的大山,不远处有些山顶还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
那里,是牧仁除了自己要被调回本土、孙德茂/陈启新咄咄逼人而带来的惆怅心情之外,另一处让他有些忐忑的地方。
那徽州巨贾汪然明的代表,浙江金华人许都也在很远的北边山间河谷里建造了一座小城(乔治王子城),在那里收集皮毛、药材、人参(花旗参)、名贵木材,他还在小城周围开设了种植人参的田地。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这也是尼堪希望看到的,不过前不久牧仁的密探却给他汇报一个惊人的消息。
许都不见了,不光他不见了,以前跟着他的几十个手下都不见了!
难道是被土人杀害了?
最终他得知一件事。
许都这厮竟然带着全副武装的手下越过了落基山脉,来到了更东边的大草原上,还与那里的黑脚人打成了一片。
这厮不断从浙江金华老家迁徙人口前来,多半是训练有素、剽悍的矿工,这几年并没有见到那座山间河谷的小城的丁口增加多少,倒是都去了大草原上,他在那里建造了一座大城,命名为东阳,还娶了黑脚人大酋的女儿,堂而皇之地在大草原上称孤道寡起来了!
第三章 葵未年,秋意浓(下)
多日后,孙秀林一行回到了瀛洲,并召集诸人举行了新旧长官交接仪式。
令牧仁没有想到的是,接替他的不是他一直很担心的孙德茂,而是那陈启新!
不过当他从孙秀林对陈启新那热乎劲儿中很快就完全明白了——这陈启新果然是孙秀林的妹夫,还是亲妹夫,以前流传在瀛洲、俄勒冈一带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否则就不能解释陈启新能越过孙德茂、龙天庭诸人升任总督了——这个尼堪新设的职务。
牧仁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将瀛洲特别行政区交给一位“皇亲国戚”他肯定没有半点负担,若是交给一位索伦出身的小子,他的压力还是很大的。
陈启新接任后并没有回到瀛洲,而是将总督府设置到了俄勒冈(波特兰),将孙德茂调到了瀛洲,将龙天庭调到了肯纳维克,今后,孙德茂便是瀛洲府的知府兼镇守使,而龙天庭则成了肯纳维克的镇守使。
至于自己,他将亲自在维拉米特河河谷抓总,在这条长达三百里的河谷地带,不禁雨水充沛,航道从上游的卡拉普雅(尤金市)直通俄勒冈河,还富产各类矿物,何况,经过孙德茂这几年的辛勤运作,在河谷上建造了三座城池,并以城池为中心初步布置了农场、矿场、作坊等产业。
三座城池,移民加上土人已经超过了两万户,如今,当地的土人已经完全融入到了孙德茂给他们规划的各种产业里,按照陈启新的看法,此地倒是不需要进一步移民了,不断吸引东部大草原上的土人前来就是了。
至于许都的事情,陈启新倒是想得开,“皇帝陛下的意思也是如此,就是要放手让彼等不断向外开拓,许都眼下看似风光,有他倒霉的时候,届时还是只能向大夏国求助”
……
秋日,也不光是凄风苦雨,对于本土来说,却到处弥漫着收获的喜悦。
经过四五个月的整顿,大夏国终于在辽东稳定了局面,投降清军将领的“深造”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辽东的田地进行重新丈量、划分后全部分给了以前的农奴以及从降军里退下来的普通士兵,全部颁发了新的田契。
五万户新组建的农户家庭迁到了吉林省,至此,吉林省也有了十万户农户,帝国第二个“粮仓”呼之欲出。
五万户准备迁到安西的农户还正在路上跋涉,在帝国各级官府一路悉心的照料下目前已经走到了图瓦盆地一带,照这个架势,在大雪封冻之前赶到叶尼塞省是不成问题的,届时,就可以利用叶尼塞省的马拉爬犁继续向安西赶。
拿下辽东之后,郭天才的六千人、安童的库苏古尔旅全部调回去了,而临潢府(车里雅宾斯克)、定方城所在的定方府(鄂木斯克)、定远城所在定远府(新西伯利亚)三地合称安西省,由李开富担任布政使,而那位大夏国首次科举中名列五甲的登莱人、今年三十三岁的王鸷则从叶尼塞省的左参议升为安西省的按察使。
郭天才则率领安西军团驻扎定方城,并兼任安西省的镇守使。
至于叶尼塞河流域的防守重任则落到了同是东江镇军将出身的王承鸾身上,他驻扎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如今改名坚昆城的大城里。
至于辽东,他让李延庚转任布政使,阿克墩担任镇守使,同样是第一次殿试五甲的冯如京担任按察使。
而尼堪自己在秋季时又到了海参崴。
佛林河的上游,鹿湖,大夏帝国特种设施研究所。
“哒哒哒……”
湖面上正行驶着一艘船只,看那模样,分明是一艘萨哈连级的大船,不过这艘大船并没有悬挂船帆,三根桅杆都是光溜溜的,不过在前部桅杆与后部桅杆附近却设置了两根高高的黑铁管子,随着那“哒哒”的声音不断从船只里传出,前部桅杆的那根高高的黑铁管子不断冒出黑烟。
在大船的中部位置,左右舷的位置有两处圆形的凸起——两个直径约为四米的明轮,明轮露出水面的部分包裹在圆形框架里,水下的部分泽裸露着,随着蒸汽机的带动,明轮不断地进行顺时针方向的转动,带动船只向前行进。
蒸汽室、冷凝室分开,曲柄连杆,用锰钢制作的锅炉,用杜仲胶制作的密封圈——大夏国东方红1型蒸汽机面世了。
其实,这种蒸汽机早就在矿山、作坊使用了,经过不断改进后才敢拿到船上使用,原因也很简单,船上全部是木头,这种高温、高热的东西如何能长时间放置在甲板上也是一个难关,研究所经过几年的试验才摸出了一套可行的法子。
尼堪从船底爬上来,站在船只的甲板上,看着那高高凸起的两个巨大的明轮,心中也是感叹不已。
按说以他从后世过来机械学士的水平,一步到位螺旋桨最是妥当,做功大,还不占地方,非得要将明轮也来一遍?
再者,目前还是瓦特型机器,离后世三涨式还差得远,以他的了解,何苦还要过一遍?
这便是他单人穿越的劣势了,以目前这些人的知识储备、材料、加工水平,能做到眼下这个地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想要一下子进步到十九世纪后期的水平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那终究是一个方向,何况自己还能将图形画出来,并将原理附上,按照李光宗、刘文献等人的水平,再摸索个三五年,应该问题不大。
看着众人兴奋的目光,尼堪有些不忍,不过最终他还是将那卷图纸拿了出来。
“诸位,首先,朕对你等的成果表示祝贺,你等花了八年时间制作出了这样一台按照大夏国的度量单位,大约十马力的蒸汽机,实乃震古烁今的绝大成绩,如今正是秋季,秋季,是一个收获的季节,也是你等研究所的收获季节”
“在这里,朕决定成立大夏国科学院,进入科学院的称为院士,凡是院士者,一律荣授瀚海勋章,此勋章与帝国爵位相似,根据贡献大小,分为金银铜三种,得授金质勋章者,享受侯爵待遇,得授银质勋章者,享受伯爵待遇,得授铜质勋章者,享受子爵待遇”
看着诸人兴奋的模样,尼堪也是有些激动。
瀚海大学成立超过十年了,十年的功夫也才聚拢了这些人才,相信拿下辽东以及今后更多的土地后,随着丁口的突飞猛进,大量合适的人才会像雨后春笋那样冒出来。
不过就凭这些人才,在自己的指点下,花了八年时间便将瓦特式蒸汽机捣鼓出来了,不可谓不成功。
不过终究离自己的目标还有些距离。
“朕宣布,李光宗荣升科学院院士,并兼任院长,刘文献为院士兼副院长,嘿嘿,院士暂时就这么多,以后有何人可为院士,需要提出申请,附以论文、成果,报请李光宗、刘文献两人阅示并由朕同意后才能加入”
“这一次,朕给李光宗颁发银质勋章,晋升一等伯”
尼堪亲自将勋章——一枚银质的、正面是大夏国国徽,反面则是一个瓦特蒸汽机模型图案的勋章戴到李光宗的胸前。
“给刘文献颁发铜制勋章,晋升一等子”
其实,在尼堪心目中,孙秀节的儿子孙德馨,与李光宗一届毕业的探矿高手陈文光都可以进入科学院,不过当下这两人都在官府任职,按照发展势头来看,这两人今后成为一个“学者型”的官员不成问题,就暂时作罢了。
颁发完勋章后,尼堪正式摊开了那张图纸。
“诸位,如今我等的蒸汽机只有一个气缸,这个气缸通过气压将活塞顶起做功,剩下的蒸汽全部进了冷凝室,实际上太过浪费了,嗯,你等可以想一想,若是没有冷凝室该当如何?”
“多余的蒸汽若是继续流向下一个气缸继续做功又如何?当然了,此时的气压肯定不如头一个,假如我等将第一个气缸称为高压气缸,那这第二个便是中压气缸,让他继续做功”
“接着便是第三个,我等称之为低压气缸,到此时,其依旧能够做功,不过到了此时其能耐就大为削弱了,不过有前两个的帮衬,第三个还是能够做到锦上添花”
“此时多余的蒸汽,就可以直接排到外面了”
“如此一来,同等煤耗产生的蒸汽可以做更多的功,可以带动机器运转更长的时间”
“这,便是你等下一个目标,眼下这明轮,可以暂时安装在沿海航行的客船、货船上以及内河的船只上,与风帆配合使用还是可以的”
“除了这三个气缸新式蒸汽机的研发,你等还需要考虑,如何用更小的机器产生同样甚至更大的效能?否则,这样的蒸汽机若是安装在战舰上,就不能放置多少士兵了,你等想啊,既然是三个气缸,第二、第三个气缸分别是中压、低压,就无须要第一个气缸那样的厚度和体积了,同样的,第一个气缸、包括锅炉的体积都需要减少,否则就不太适用了”
“好了,不说这个,你等看,这是何物?”
尼堪指向图纸上的螺旋桨。
……
就在尼堪在海参崴指点蒸汽机的研发时,辽阳牛鼻子堡。
张无忌看着堆满粮食的房舍,忍不住双手掩面大哭起来。
大夏国占据辽东后,立即将境内的田地进行了丈量、清查,最后,将约莫六成的田地分给了以前种地的农奴,每户大约有三十亩,包括了粮田、菜田、麻田,同时给他们颁发了田契。
除此之外,帝国还将旗人留下来的女人与农奴们配对,张无忌很幸运,配到了以前的旗人头目萨哈留下来的一名汉人小妾,就是祝世昌被发配到此地被那旗人头目抢走的小妾,而以前旗人居住的屋子也全部分给了他们。
张无忌也分到一间,还是以前一个旗人小头目的居所,至于那个旗人头目萨哈的屋子则被新来的堡长——位在参与辽东大战时受伤退伍的骑兵占据了,而萨哈两个儿子的居所则分别被堡子里的游徼、啬夫占据,游徼还是退伍的士兵,啬夫则是从阳都高等政务学堂毕业的学生。
一时,在辽东,像牛鼻子庄这样的情形处处皆是,境内绝大多数人都对大夏国感恩戴德,就算有部分人心怀不轨也无足轻重。
“明天有两件事”
张无忌满意地看着自己小腹微微鼓起的婆娘,小心地说道。
“一是交粮,我家今年收获了六十石粮食,需要上缴三成,也就是十八石,我已经向堡长借了一辆大车,按照他的说法,大车连带牲口,借一次需要支付两石粮食的租金”
“两石?”
他那媳妇不禁大叫起来。
张无忌却摆摆手,“无妨,堡长、啬夫、游徼都是不种地的,他们就靠着租赁一些个牲畜、物件儿来养活自己,两石而已,我等还有四十石剩余!”
“四十石!”
张无忌的声音有些发抖,半晌才平复起来。
“另外一件事便是民兵训练的事”
“民兵?”
“唉,也就是以前的团练,堡长让我等青壮隔三差五操练一下,等冬季正式到来之时还要集中训练一段时间,还说……”
“甚?”
“自己的成果要自己来护卫”
“……,可是服兵役?可要出远门?”
“操练就在堡子周围进行,服兵役嘛还没有听说过,不用太担心,这样能将大部分田地分给穷苦百姓的官府也差不到哪儿去,就算要服兵役也是在冬季农闲的时候,莫要惊慌”
“……”
第四章 换了人间之一:降将们(1)地字第十一号房
偌大的东京城几乎空了下来,由于其旁边就是辽阳城,最后尼堪干脆将此地设置成了一个学校集中地。
此时,大夏国已经将辽东改成辽宁省,于是,在东京城的几所学校纷纷以“辽宁”冠名,它们是:
辽宁军政学校,专门培训并没有经过大夏国境内各级学校学习出身的官员和军官,如今重点是降官和降将,设置在金州;
辽宁海军学校,设置在旅顺,从此之后帝国便有两所海军学校了(海参崴还有一所);
辽宁高等技工学校,设置在辽阳,辽宁煤、铁、铜矿产资源丰富,将来这里肯定会成为大夏国境内最大的工业中心,肯定要提前进行人才储备;
辽宁高等师范学校,设置在沈阳;
辽宁陆军学校,设置在东京城,学员正好守卫城池;
除此之外,在梨树城、定方城新设瀚海骑兵学校,吸纳附近牧民、农户子弟加入,如此一来,帝国境内便有了五原、梨树城、定方城三所骑兵学校了。
而步军学校,也有赤塔、哈尔滨、东京城三所,帝国重视军事的传统可见一斑。
当然了,在每个省的省城都设有帝国高等技工学校、高等师范学校,对于人丁稀少的帝国来说也算是倾尽了全力。
原东京城阿敏的府邸如今改成了军政学校,校长是当今国舅、辽宁的镇守使阿克墩,副校长则是新近上任的辽宁按察使冯如京。
说起这冯如京,他本来是孙传庭的幕僚,投奔尼堪之后先后在理藩院、枢密院、政务院干过,还下放到下面担任过知县、知府,以三十余岁的年纪便高升大省辽宁省的按察使,不可谓不位高权重。
阿克墩管辖的军事分校主要教授瀚海军的军制、纪律、操典等,还要按照步军学校、骑兵学校、海军学校的规制进行至少三个月的训练,这也是以前的军政学校放在济州岛,如今迁到金州的原因,只有靠海的地方才能满足三个兵种的需要。
而冯如京管辖的行政分校则主要教授大夏国的官制、各种政策、政令、大夏律法等,文官们管束倒没有武官那么严格,不过统一的作息、学习还是需要的。
对于那些投降过来的军官、文官,尼堪进行了一刀切,武官超过四十岁的、文官超过五十岁的一律不录用,于是,像祖大寿这样的人就不能加入瀚海军了,他如今也只能靠祖泽润、祖泽洪两个儿子过活。
目前,祖泽润也在军政学校学习,他同尼堪同岁,也三十三岁了,不过他投降时便是明军的副将,投靠满清后也是一个副都统,在军政学校学习三个月后如果被认为“合格”,还是能获得一个不错的职位的,当然了,像以往那样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肯定是不可能了。
祖泽洪今年才十五岁,不过他从小读书、习武,在尼堪的建议下,他进入到了梨树城骑兵学校。
还有一人也是很尴尬。
洪承畴。
对于洪承畴这样的人,尼堪还是准备重用,就凭他在投降满清之后成了清国攻略长江以南地带事实上的首席督抚来说,他的能力还是有的,如今在大夏国的旗下,像他这样的文武双全的老成之人还真不多。
说尴尬是因为洪承畴今年正好五十岁,若是大夏国再蹉跎一年收服辽东,洪承畴便不能进入大夏国的文官序列了。
闲话少说。
金州。
大夏国占据此地后便准备扩建一番,让其成为辽宁南部工商重镇,而让旅顺专门成为军事重镇。
故此,占据此地后不久,大夏国便让工部在此地扩建城池,准备将原来方圆四里的城池扩大一倍,如今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城池仍在建设当中,不过旧城之中,原本的属于金复分巡道衙门所在,已经改成了大夏**政学校。
既然是军政学校,就不能像军营那样一间大通铺,可以住上两个班的人员了,都是五人一间,还是火炕的大通铺。
前面说过,大夏国在拿下辽东的战事里,接受的满清千总以上降将有好几百,其中有的年纪大了,按照帝国四十岁的年限,就不合适留在军营里了,最后尼堪还是放弃了将所有旗人全部歼灭的心思,对于在辽东各大城池有宅子、家眷、钱财的依旧给彼等保留,但以后就要靠自己了。
对于千总以下的军士,愿意从军的全部拨到新设的几个步军旅,不愿意从军的则按照普通百姓分配田地。
以上几宗都不愿意的,也好办,全部分配到本溪、鞍山、抚顺各大矿山、作坊或作为矿工,或作为工匠学徒。
也有的被闻讯过来的山西商人、大夏商人收入囊中,多半作为商队护卫。
大夏国新近成立的西伯利亚公司、美洲公司也要了不少人。
对于在四十岁以下,依旧愿意从军的则全部进入军政学校学习。
军政学校军事分校,地字第十一号房间,正好位于分校的东南角,住着五个人。
李思恭,三十三岁,李成梁之孙,在梨树城大战中为瀚海军识破地道立下大功,肯定是瀚海军今后要启用的人员,不过究竟担任什么职务,用在哪里,尚需在学校学习半年之后才能定。
孙定辽,跟随祖大寿投降的大凌河副将之一,也是三十三岁,辽阳人,明朝武举出身,此人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刘良臣,近年来刚好四十岁,盖州青石岭堡守将,明国凤阳总兵刘良佐之弟,北京人,身材粗壮。
遏必隆,三十五岁,满清开国五大臣额亦都幼子,原本是铁岭城守将,镶黄旗副都统,算是投降大夏国的正经满洲将领里职位最高的之一。
身材高瘦,典型满洲人长相,不过此人后世是康熙上位后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另三位:索尼、鳌拜、苏克萨哈),肯定也不简单。
当尼堪得知此人也投降了,心里也是十分诧异,最后还是决定优待他,让他进入军政学校学习。
最后一位,便是很早便投靠了大夏国的原旅顺堡的两名甲喇章京之一的石明雄,石明雄投降后在济州岛的军政学校学习了三个月,然后就加入到了吴应龙的部下做了一个团副指挥使,按照瀚海军的规定,凡是降将抑或不是从大夏国各级学校上来的将官,就必须在军政学校学满半年才能最终“转正”。
故此,这一次,石明雄又来了。
当然了,像这样很早“从龙”的降将,在如今降将云集的辽东,自然还有其它的用途。
石明雄,便是地字第十一号房间五人组的组长。
若是放在从前,像石明雄这样不入流的汉军旗军官,别说遏必隆了,就算在孙定辽、刘良臣等人面前也是抬不起头的,也就是李思恭与他有一比。
不过,当时皇太极为了笼络李成梁后人,可是让宗室女子嫁给了李思恭的,这样算起来,石明雄连李思恭也不如。
但目前却掉了个个。
晚上,地字十一号房依然灯火通明,按照规矩,晚上是学习瀚海军军纪的时间,幸好,该房间的诸人都识字,像孙定辽、刘良臣等人都是辽东的军将世家,李思恭就不用说了,作为额亦都的幼子,其上面有彻尔格、图尔格、伊尔登等兄长保驾护航,根本不需要自己在一线厮杀,很早就学会了读书识字。
反倒是石明雄自己,他本来是一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还是投降瀚海军后在济州岛勉强学了几个字,如今他倒是腰板儿挺直、声音洪亮,正在教导其余四人在诵读《瀚海军操典之军纪篇》。
其实石明雄在诵读时,这心里既兴奋又紧张,特别是他看向遏必隆时,面上也是强自镇定,以前若是见到此人,他肯定是要趴在地上恭候大驾,口称“奴才”的。
遏必隆何许人也,自然明白石明雄这小角色的弯弯绕绕,不过,如今他是额亦都唯一留在辽东的儿子,额亦都家族几百口人都需要他来周全,若是在这种场合还要耍“主子”的威风,被军政学校的校长阿克墩知晓了,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巧了,他的一个尚未成年的侄儿也叫阿克墩,他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要他改名以避这位大夏国的国舅之讳呢。
以四人的资质,莫说背诵军纪了,就算要彼等将操典的内容全部背下来也不成问题,当晚,四人都是一字不差地将“军纪篇”背了下来,这让还准备挑挑毛病的石明雄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呜………”
这时,悠长的熄灯号响起来了。
“十分钟洗漱!然后就寝!”
如今在瀚海军里,自从用上了挂钟后,便不再依靠传统的用滴漏、日晷来确定时间的做法,主要依靠大钟,当然了,为了保证大钟的准确性,滴漏、日晷还是同时在用。
石明雄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端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走向用水间——到这个时候,瀚海军已经在房舍高处修建了水塔,并利用陶管通到了各个房间,还利用锅炉、煤炭烧起了锅炉,自然不能保证全天候热水供应,不过在固定的时间段还是可以的。
每一个房间,每人都有一个脸盆,两条毛巾,一个水杯,用水处是一溜十个水龙头,两个房间合用一个,一拧开都是热水,这是遏必隆等人来到学校后最惊诧的地方,不过一想到十五分钟以后热水可能就没了,所有的人赶紧端着木盆来到那里。
在那里,遏必隆碰到了另一个房间、名义上是汉军旗的大将,实际上是佟佳氏的佟养甲,两人同岁,年幼时就交好,如今见了自然是分外亲切,不过按照瀚海军的规矩,洗漱时是不能讲话的,两人略略点点头之后赶紧端着木盆就往水池处走。
虽是这样,意外还是发生了,如今的水龙头虽然都是铜制的,还用上了杜仲胶制成的密封圈,毕竟不能与后世相比,这不,估计是这帮没见过世面的降将们用力过猛,竟然将一个镶嵌在陶管上的水龙头拧断了,导致热水大量地溢出!
拧断水龙头那人这下惊慌了,不过他趁别人没注意,在洗漱完之后,用自己的一块手帕塞到到陶管里,然后故意在那里磨蹭——他知道,过一段时间水流就会停止,届时就算将手帕取下也没人知晓。
这一切竟然逃过了两个房间组长的眼睛。
第五章 换了人间之一:降将们(2)日常
次日六点,起床号响起来了,接着便是一通鼓,早上一共有两通鼓,中间间隔十五分钟,作为军事分校的学员,必须在第二通鼓响起来之前洗漱完毕来到大校场排队进行早训——半小时的长跑。
今日是新学员进入学校后的第二日,对于大多数不久前还是满清的军将来说,六点(卯时中刻)时分起床一点负担都没有,而一刻的时间完成洗漱来到大校场也没有问题——这个时代,主将升帐议事、点将之时多半是三通鼓,每一通鼓大约五分钟,加起来恰好是一刻的时间。
此时的满清军纪森严,像这样击鼓聚将的事情,除了击鼓之外,还会在大帐里点上三支香,等第一支香燃烧完毕后再点第二支,然后是第三支,等第三支香燃烧完毕时大概就是第三通鼓完毕之时。
当然了,作为此时的军将,紧急情形下肯定是没有洗漱一说了,但需要披挂整齐也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这些学员进入金州城的军政学校后每人领到了一套步军团指挥使以上将官的标准服饰两套。
一套是训练用的常服,眼下是秋季,便是土黄色棉布短装一套,白色棉布衬衣一套,铜扣皮带一根,绑腿一副,底部混合了杜仲胶、麻布鞋底的布鞋一双。
这套服装与后世的现代服装已经很接近了,全部是中部系扣,扣子都是铜制的,而普通士兵则是木制的。
训练用的帽子是麻布制作的,与后世的有帽檐的作训帽子很像,不过帽徽却是左飞龙右猛虎中间火枪的形制。
如果是正式将官,领口则配有领章,领章上配有铜制五角星,按照级别不同则配有不同的领章,比如团指挥使,中校,便属于两杠两星,星自然都是铜制的。
将官,则是三杠,尉官,一杠,普通士兵则只有杠没有星。
冬季时,每人会再发一件呢绒大衣。
当然了,若是在战时,按照不同级别,盔甲、靴子各有不同。
如今这些人都是需要通过“学习”后才能确定正式的官衔,自然没有领章,不过当李思恭将这套衣服穿戴起来后,将扣子扣好,皮带系好,缠好绑腿,戴上作训帽子后,他看了看房舍里的大钟,嗯,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作为军将,所有的人都将头发剃成短发形制,对于这些刚从清**队里投过来的人来说,哪儿有什么头发,无非是将脑后那一撮金钱鼠尾彻底剪除,留个光头就是了。
也幸亏是这些人,彼等能留起金钱鼠尾,自然也对留短发没有任何异议。
李思恭穿戴整齐后再一次来到洗漱的地方,那里有一面玻璃镜——这也是降将们叹为观止的地方。
拧开水龙头就有热水,还有正衣冠的、比铜镜明亮许多的“琉璃”镜子,这一切都让降将们异常惊奇。
“都说大夏国擅长奇淫巧技,没想到竟然精进至此!”
这套短装作训服比起无论是大明还是大清都利落的多,李思恭满意地照了照镜子后赶紧跑到了大校场上。
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此时,天色微明,天边还泛着鱼肚白,李思恭循着方向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队伍。
“咚咚……”
此时,第二通鼓正好响起,李思恭瞟了一下,昨日站在自己前面的孙定辽还没到!
正想着,从房舍那里跑过来一人,不是孙定辽是谁?
“这厮,还真是抢着鼓点步入校场啊”,李思恭叹道。
“报数!”
随着教官的一声大喝,一百多人的队伍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这些人都是将官,这一套对于彼等来说虽然新奇,不过终究是军将出身,都是一学都会,不多时,全部一百五十人全部报数完毕。
“报告教官,军政学校军事分校东京城第一期学员第六分队集合完毕,请指示!”
石明雄除了是地字第十一号房舍的组长,还是第六小队的队长——一共有十队,每队十五人,他这个小队报数完毕后,处于队列首位的他跑到教官面前大声汇报道。
“入列!”
随着所有的人都汇报完毕,教官身边多了一人,那人身材高大健壮,一套服饰与众人差不多,不过领章上却是三杠一星。
昨日,经过各组组长的介绍,降将们都知晓了领章的含义,“乖乖,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将军”
李思恭也在想着,“按照石明雄这厮的介绍,三杠一星对应着军团级别,也就是一万两千人的指挥使,瀚海军有资格统领军团级别的人员屈指可数,这人会是谁呢?”
队伍里也在窃窃私语,只见那人走了出来,大声喝道:“第六队第七位出列!”
队伍里除了像石明雄这样已经有过培训经验的人,对于这样的编排还是头一次,都在蒙擦擦呢,还是李思恭醒目,正好是第八位,赶紧用手推了推前面的孙定辽,“说你呢”
“第八位一起出列!”
那人又大喊道。
李思恭无奈,只得拉着还在懵懵懂懂的孙定辽来到前面。
当他二人走到那人面前时,两人半晌没有言语,那人也是没出一声,直愣愣盯着他两人。
最后还是李思恭想起来一事,一个激灵之下大声说道:“军事分校第一期第六队第八位学员李思恭前来报到,请长官训示!”
孙定辽赶紧学着他的样子如法炮制说了一遍。
“好!”
那人的嗓门奇大无比,在这秋季清凉的早晨分外醒目。
“我就是你等的校长,阿克墩”
众人一下炸开了,李思恭更是震惊无比。
按照石明雄的介绍,此人是东京军团的指挥使,还是当今皇帝的大舅子,妥妥的皇亲国戚,战功赫赫,虽然挂了一个军政学校校长的名头,没人会真认为他会来学校。
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前几日本来是要给诸位办一个开学典礼的,临时有些急务耽搁了,我等都是军人,就无须那些虚礼了,军中的纪律想必各房舍的组长已经给诸位详细讲过了,本将这里就不啰嗦了”
他也是明显的南京口音,队伍里老军头听到后都是震惊不已。
“听说此人原本是漠北之北尼布楚大草原鄂伦春部落的长子,竟然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南京官话,真是想不到啊”
“一句话”,阿克墩继续说道,“严格按照军纪、按照操典踏踏实实操练半年再说,届时,你等适合何等职位自有分晓”
说完看向李思恭二人,“没背过军纪吗?不知晓列队时不能言语吗?说与你等知晓,每日六点起床后便是半个钟头的跑步训练,刚才第六队的孙定辽、李思恭违反纪律,跑完半个钟头后加练一刻钟,队长石明雄没有起到督促作用,陪同加练!”
说完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入列!”
说完,自己亲自跑到第一队的首位带头跑起来。
就这样,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在阿克墩的带领下,全部学员以普通速度跑完了半个小时,而石明雄三人则还需要加练一刻钟。
其实这些汉军将领都没有问题,反倒是满洲八旗出身的佟养甲、遏必隆半个小时跑下来都是上气不接下气。
而石明雄三人加练一刻钟后也都累瘫倒在地上。
……
早饭时间到了,居然有一个专门的饭堂,一共有十张大桌子,桌子周围放着长凳,正好够一个小队就餐。
早点是鸡蛋菜花汤,一大筐的白面馒头、白面饼子、中间搁着葱花盐巴的“花卷”,孙定辽跑了四十五分钟,早已累的七晕八素,眼下只有念头。
吃!
等他吃了两个馒头、两个饼子、两个花卷,喝了两大碗蛋花菜汤后似乎又恢复过来了。
不过当他听石明雄说瀚海军普通士兵的伙食也是如此后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
接下里是半个小时的休息,然后是一整天的队列训练,接下来在晚饭前还又同样的半小时长跑,晚上继续学习军纪和操典。
一听说这样的训练还要一个月,几乎所有的人都暗自不满。
“我等在大清都是梅勒额真以上的高级军官,如何能像一个小兵一样跑个不停?这,成何体统!”
不过此时的他们已经得知自己的部下早已经或整编到其它的营头,或分到田地种地,或到矿上、作坊里做事,或去商队当护卫去了,如今是妥妥的“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啊,纵有万般的不满,彼等也得忍着。
何况,他们都有一大家子要养。
再者,所有的降将们都从教官那里知晓了,从第二个月开始,便有武器的训练,三个月后还有他们最看重的“战事推演”训练。
瀚海军是如何一步步强大起来的,包括遏必隆、孙定辽在内,所有的人都想知道,故此,就算队列训练如此枯燥,彼等都忍下来了。
一个月后。
看着在教官的口令下排列的整整齐齐,无论是行走、跑动,都井然有序的队伍,遏必隆等不禁暗自感叹。
“这索伦蛮子还真是有一套,这还是基本的,听说接下来的武器训练、小队对抗更加精彩,我大清以前的训练师法明国,无非是更严格一些,训练量更大一些罢了,我倒是要看一看彼等有何秘诀”
所有的人都满怀着期待。
第六章 换了人间之一:降将们(3)训练
瀚海军没有丝毫吝啬或隐藏。
这些降将除了极少数,几乎都会骑马,也能在马上战斗,故此,等到众人开始对抗训练时,学校的教官干脆按照彼等的喜好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划入飞龙骑,一拨划入猛虎骑,并领到了相应的装备。
与瀚海军差不多,能在战马上使用虎枪的人并不多,最终一百五十人中有五十人选择加入飞龙骑,剩余的全部进入猛虎骑。
令他们担心的是,正式进入武器训练的头一个月却还是队列、体能训练,不过与前一个月穿着作训服训练不同,到了这个阶段则需要套着甲胄训练,这样的训练,满洲八旗出身的将领勉强能接受,那些原本是明军的降将就有些吃不消了。
遏必隆、孙定辽都加入到了飞龙骑。
戴着全身行头又训练了一个月后才进入到骑马的阶段,此时,遏必隆终于知道瀚海军的骑兵强悍在何处了。
努尔哈赤当时能以少数人马一统建州诸部(大致在浑河以南区域),靠的是比其它部族更好的纪律、更多的兵器和甲胄,但在日常操练上并没有特别的,他能有的也就是在给李成梁当家奴时学到的。
反倒是此时蒙古诸部,彼等在“男儿三艺”的赛马、摔跤、射箭的练习下一直保持了很好的体能,特别是彼等号称搏克的摔跤练习经久不衰,要练习此艺,也非得有一套完整的体能、技巧训练不可。
(从搏克的出场式与日本相扑的出场式几乎一样,以及大量词汇的相同性就可以推断出,这两个民族之间一定有某些渊源)
当然了,再好的个人勇武遇到老汗时代用明军家丁方式训练出来的女真精锐团队就不够看了——这里要说明的是,建州八旗骑兵实际上是一个加强版的大明精锐部队,既有勇武,又有纪律,还有团队作战能力,蒙古人遇到这样的部队,实际上是遇到了加强版的李成梁,岂有不败之理?
故此,建州/满洲八旗骑兵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后世他们能以不到十万人马的队伍横扫整个中国,除了侥幸之外,更多的还是实力使然。
很不幸,他们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索伦人尼堪。
更好的战马、更好的甲胄、更加科学/严格的训练、更好的给养,加上火器的加成,更为关键的是,身处满洲人北边的索伦人一点也不缺乏一往无前的果敢,用俗话来说,那就是更加“野蛮”,在他们的带动下,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都变得“骁勇”起来。
遏必隆身材高大,在身穿盔甲训练了一个月后再穿着盔甲骑上专门配给他们的混血战马——那种大夏国独有的、以乞尔吉斯高头大马为父系,上好的蒙古马为母系杂交出来的、如今已经被称为“大夏马”的战马后,这心里的震撼不禁无以复加。
在建州八旗出现之前,蒙古人的骑兵包括常备军在内,战马、鞍具、弓箭、长矛/弯刀、甲胄(如果有的话),都需要自己制备,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蒙古牧民几乎都会自己制作鞍具、牛角弓,实在不会的,也能用牛羊马匹向部落里的高手交换。
单轮骑术,蒙古人肯定在山林人的女真人之上,不过单论个人勇武,游猎出身的女真人肯定在游牧出身的蒙古人之上,在老汗时代,一开始,甲胄、武器、给养都是需要旗丁自己制备的,后来拿下辽东之后有大明设置在辽阳、沈阳、开原三地的作坊,彼等自然也制备了一些,饶是如此,也只能满足常备军的需要。
若是要全员动员,武器还是会参差不齐的。
以一个擅长骑射的人来看,好的战马自然难得,好的战马难得,好的鞍具更难得,在女真人的内部,一直有“一套鞍十匹马”的说法,那自然是由于鞍具的雕饰(镶金包银)、需要的皮具(最少需要一整张牛皮,还要在奶里长时间浸泡)等造成的,不过就算是寻常鞍具,那也需要四五匹普通的战马来交换。
眼下这一整套行头,抛开令他晃瞎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的板甲不说,就说那几乎一样的鞍具就完全不亚于以前爱新觉罗家族才能拥有的上等马鞍!
这些马鞍飞龙骑人手一套!
遏必隆有些明白大清为何一败再败,最终一败涂地了。
想当年,老汗号称“十三副遗甲”起兵,放到现在,人家瀚海军一个骑兵的全套装具就够得上那十三副甲胄了!
除了近战的武器外,每人还发放了一副七斗力的骑弓,能在战马上使七斗力的骑弓,那肯定是好手了,遏必隆试了试,听一边的石明雄说这种弓不过是瀚海军飞龙骑的标配,这内心不禁更加惊叹了。
放在满洲八旗,七斗力的骑弓,会使的自然也大有人在,不过能在战马上运用自如的也并不多,恐怕也就是各旗的精锐以及保护旗主的巴牙喇护军才有这个能力!
从当天开始,除了日常的体能、队列训练外,还有半日的骑马训练,以及半日针对性的力量训练,包括手指、胳膊、上肢、腰腹、下肢全方位的训练,面对着那些陈列在大校场角落的大量令人眼花缭乱的器械,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的人全部哑口无言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所有的人都全力以赴投入到了训练中,一个月过后,竟没有一个人掉队的。
也是,满洲八旗军将就不用说了,彼等肯定跟得上,就是那些明军出身的将领,多半是辽东卫所的世袭军将,能在辽东立足,这手底下还是有两下子的,何况都是将领,至少在吃食上不会缺少,故此,与普通百姓不同,这些人的体能相当之好。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随着项目的增多,每日的训练量也在增加,三个月后,终于轮到了教授马上战斗技巧的时刻。
教授遏必隆他们飞龙骑的是一个阿克墩手底下的经验丰富的飞龙骑,如今是一个团副指挥使,三十岁,他骑在一匹大夏马上先站立不动演示了一番,接着先后有使枪的、使刀的、使狼牙棒/铁锏/铁鞭的上来与他对打,都被他一一化解。
最后他来到众人面前,大声喝道:“你等可瞧清楚了?!”
见众人还是懵懵懂懂的,他便策动战马又演示了一番,一边演示一边大声说话。
“我等飞龙骑虎枪的技法只有十八式,除非你自负天赋异禀,否则就老老实实按照这十八式来习练!”
“大的技法有三种,刺式、劈式、挡式”
“刺式又分三种,单臂夹在腋下,手紧握虎枪枪杆中部为一式;对敌之后,一手虎枪,一手短铳为一式;双手虎枪又是一式,这里又分出对敌九式,刚才吾已演练过了”
“我瀚海军的虎枪枪刃又长又宽,几与前朝的陌刀类似,故亦可用来劈砍,不过,这种招式只能在己方大占优势或形势危急之下使用,一般情形下万不可使用!”
“挡式也分两种,单手挡、双手挡,又各分三种”
教官在他们面前连续演练了三遍后便停住了。
“从今日开始,十八式,每一式在地面上习练一百下,在马上习练一百下,一个月后加倍!”
遏必隆听了心理一凛,“原来之前那许多的力量练习全部是为了今日做准备的,十八式,每下一百下,加上融会贯通,便是十九下,这便是一千九百次,难怪……”
在马上骑射的训练瀚海军并没有过多的教授,这些人在这方面都是高手,不过一个月高强度的训练过后,遏必隆并没有见到那传说中“一手短铳、一手虎枪”的训练。
“彼等还是有所保留啊”
第五个月开始,已经是冬季了,学员们终于开始了对抗、列队训练,遏必隆学会之后这心里残存的一点侥幸至此完全抛却了。
“大清败的不冤啊”
第五个月结束之后,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身手比以前又上了一个台阶,不过眼看周围,绝大多数降将都对瀚海军的装具、训练、伙食佩服的五体投地,就算还有那么几个心有不甘的也掀不起大浪。
不过五个月过后,遏必隆的周围也有了一批人,彼等都是以前满洲八旗的降将,有的是在梅河口、大黑山、梨树城、八面城、调兵山等几场大战中受伤被俘的,有的是大败后跟随主将投降的,那些心甘情愿投降的多半是以前海西四部以及东海野人部落。
“还是养不熟啊,彼等,就连黑斤人也不如啊”
遏必隆有此感叹是因为主动投降的黑斤人军将一个也没有,大多是受伤被俘的。
与遏必隆最亲近的不是出自佟佳氏的佟养甲,而是叶布舒,一个真正的黑斤人,或者叫他索伦人也无不可。
叶布舒,龙城勒克德浑的副手,原黑龙江三江流域最大黑斤部落哈拉达的儿子。
在调兵山之战结束后,恩索立即对龙城展开进攻,最后勒克德浑突围了,他倒是突出去了,不过叶布舒却受伤被俘。
叶布舒,今年才二十五岁,身材高大雄健,在遏必隆看来,完全不亚于鳌拜、穆克谭、费扬古。
最后,根据个人勇武,原本像石明雄这样的人都退出了小队队长的行列,而像遏必隆、叶布舒这样的人最终成了新的小队长,堂而皇之排到了小队最前面。
第七章 换了人间之一:降将们(4)推演
东晓三年的最后一个月,还有几日就是新年了。
瀚海军遵守了承诺,降将们分外看重的“推演”训练开始了。
紧挨着食堂的是一间大屋子,里面除了一个硕大的完全按照辽东的地理形制大致等比例制成的沙盘模型便别无他物。
见到此物后,降将们又是一阵惊叹。
像这样的沙盘,学校竟然有两个,十队学员可轮流来到这两个地方进行“推演”。
“诸位!”
还是那位教官,此人倒是正宗的出身尼布楚索伦五部之一的墨尔迪勒部的,也是尼堪崛起尼布楚后在赤塔建筑城池、学校后招收的第一批学生,自然也是五部中的佼佼者,当然了,囿于语言、见识,其还是比各哈拉达的子弟差一些,但在索伦五部里也算是了不得的存在了。
与孙德茂一样,他也是被无儿无女的大萨满罗秀收养的索伦孤儿之一,其原本的名字已经无人知晓了。
孙德盛,是他现在的名字。
“这是大夏国的长春城、吉林城,这是勒克德浑占据的龙城,这是大夏国大将恩索占据的官街堡”
除了孙德盛,今日阿克墩、李延庚也来了,像这样的推演,全靠孙德盛来主持肯定是不行的,大夏国新设的辽宁省的镇守使、布政使咸集于此,倒是令遏必隆有些意外。
李延庚对于自己转任文官没有半点负担,也是,在他这样传统的大明军将眼里,“文贵武轻”的思想完全从他脑海里抛却是不现实的——虽然尼堪在极力消除这一影响。
当然了,这也与他的弟弟刚阿泰投降也有关系,他是明白人,自己不是索伦人,想要像罗继志家族那样一门皆荣是不可能的,也不像孙传宇,人家是皇亲国戚。
他的另外两个成年弟弟,李率泰战死在梨树城,李永芳一家都被幼子、阿巴泰最疼爱的外孙巴彦(与大夏国那位大将的名字一模一样)带走了。
于是,他准备全力扶持刚阿泰,并给他改名李承嗣,自己已经叛出李永芳家族了,李永芳也早早将他逐出族谱,虽然当时是为了“大义”,不过在人伦上终究落了下乘,于是他希望李承嗣能在大夏国继续将李家发扬光大。
当然了,作为汉人里面仅有的两个封侯的大将(另外一个是郭天才),李延庚多半以步军统领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而他心知肚明,以大夏国骑兵的威势,步军想要爬到骑兵头上却是太难了,还不如尽早收手,何况,出将入相也不错。
“这是梨树城,这是八面城,这是梅河口,这是调兵山,周围的沈阳、梅河口、叶赫等地都标识得清清楚楚”
“对了,这是旅顺堡,呵呵,你等的主子原本还想利用郑森的水师来袭扰我瀚海军的后方的”
“时间是今年四月份。现在的问题来了,此时尚未正式进入春节,草木还是一片枯萎,经过一个冬季干草料的喂养之后,战马都是瘦骨嶙峋,我大夏为何在此时南下梨树城?”
“其二,你等若是大清一方的最高首领,如何应对才是最佳的决策?”
“其三,清国皇帝北上之时,聚拢了两黄旗、正白旗精锐三万人,加上汉军两黄旗,万余父子,几千辆大车,四万五千精锐,可以说是浩浩荡荡。加上镶红旗岳讬的人马,超过五万人,绝对算得上人多势众”
“而那时,我大夏皇帝陛下却只带着两个军团,也就是两万四千人驻扎在梨树城城下,那时,东边的我阳都军团、西边的乌兰哈达军团都在与清国另外的力量对峙,此时,清国该如何做才是最正确的抉择?为何?”
正站在沙盘附近的遏必隆听到这里,这心里又是一凛。
“都在说彼等的‘推演’秘技,竟然是这个,这沙盘倒是足够精巧了,可比图纸、绢布直观多了,不过彼等在没有教授我等如何推演的前提下便直接进入到了这个环节,其用意不言自喻”
“无他,彻底让我等心服口服,收心耳”
他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不过面上却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他此时的一颗心已经飞到了朝鲜,“如今得知了瀚海军的秘诀,虽然彼等还是有所保留,不过大部分都学到了,今后若是有机会跑掉,以豪格殿下的能力,未必就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诸位”,等孙德盛说完之后,诸人都在窃窃私语之时,阿克墩发话了,“明日,大夏国博格达汗、皇帝陛下会亲自莅临军政学校观摩诸位的会操,会操结束后,还会与我等一起商议各位的出路,当然了,此次的推演也在考察之列”
遏必隆听了后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他偷偷瞟了瞟其他人,都是些兴奋的模样,他赶紧也学着他们的模样将面颊涨红了。
“咳咳”,最终还是遏必隆开口了,也是,虽然都是降将,不过遏必隆以前毕竟是五大臣之后,还是功勋最著的额亦都的幼子,加之又是阿济格的女婿、一等昂邦章京的身份,以前的一些“惯性”还影响着他们,何况,他们也不知从那里得知了,“索伦、满洲几百年前本事一家”,故此,在遏必隆没有开口之前,彼等汉军还是不敢随便置喙。
“假若末将是清国一方,抵达梨树城时最多休整一日,便下令步军大营、骑兵大营同时进攻,就算拼掉全部的步军、上万的骑兵,若是能打破大夏国的步军大营,就算是大清国赢了”
阿克墩点点头,他笑着看着遏必隆,“可我方步军大营火炮众多,加之震天雷、火枪,防守完全是密不透风,若不是我军节约弹药,若是一开始就全力轰击,你等能接近大营吗?”
遏必隆当时在镇守铁岭城,并没有参与梨树城之战,他的消息还是从其他降将那里得来的,一听此言先是一愣,接着便继续说道:“若是不惜人力,只要接近营寨,还是有相当大的机会的”
阿克墩点点头,内心却在想,“此人明显是口服心不服,这厮没有参与梨树城大战,根本不知晓我瀚海军那密不透风的火力意味着什么,在步军大营立体化、多层次、不间歇的多重火力的打击下,彼等就算拼掉再多的人马也接近不了啊”
“步军大营,可是带了十日份的弹药啊,十日,就算彼等骑兵、步军一起上,此后还能剩下多少人马?届时朱克图、查克丹再出击,恐怕你等会败得更惨”,他当即说道。
“咳咳”,刘良臣说话了,“末将倒是有一些愚见”
“说吧”,阿克墩鼓励地看着他。
“其一,若是梨树城孟乔芳地穴之术没有被贵军识破的话,恐怕就是最大的胜负手了”
阿克墩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不过我军当时在陛下亲自主持下也进行了推演,呵呵,不满诸位,就算没有内应……”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有些不妥,人家李思恭就在附近呢。
“也会被我军识破的”
此时的遏必隆却是内心冒火,“若不是李思恭这厮,我大清岂能失败?这厮还娶了皇族的女儿,一颗心却还在外面,真是令人愤慨!”
不过他又想到梨树城大战之后的孔有德、张可范、杨明世、孙定辽、祝世昌、刚阿泰等人的表现,心中又是一阵哀叹,“就算没有李思恭,这些汉军最终还是会葬送大清”
但他又想到了刘之源、陈锦,“皇帝一贯恩养汉军旗,若彼等都像陈锦那样杀身成仁,就散我大清最终不敌,也能来一个两败俱伤!”
“末将同意遏必隆……将军的意见,应该一开始就猛攻步军大营,这是清国唯一的取胜之道,当然了,当时北上之时,皇……清国还是操切了,反正贵国不会将梨树城如何,不如将万斤大将军炮一同带上,虽然慢一些,不过有大将军炮的掩护,攻打步军大营应该会好很多”
阿克墩未置可否,他将眼睛投向孙定辽。
孙定辽讪笑道,“回禀将军,以末将陋见,当时事态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大夏强,大清弱,故此,正确的策略应该是固守关隘、城池,依托城墙去与大夏进行消耗战,此时,大清是境内战,粮草不缺,而大夏是境外战,总有粮道的思虑,何况,末将听人说大夏国的丁口也不是很充裕,咳咳……”
阿克墩笑道:“你等难道不知晓猫耳山之战呼?热弹之下,一片火海,再坚固的城池也不牢靠”
孙定辽一时哑然,遏必隆却恨得牙痒痒的,脸上却是淡然得很,不过在两种情绪交织之下,面上的颜色还是显现出来了。
“咳咳”,佟养甲开口了,“侯爷,末将的意思却很简单”
“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可逆转,大夏国无论在国力、军力都大占上风,清国除非有强力的外援,失败是一定的,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最后,众人分别就梅河口、大黑山、八面城、调兵山的战事进行了详细的复盘,多半在具体的战术层面,到了此时,众人才联想起最近几个月的训练,到了此时,就算是遏必隆这样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就算在马上硬拼,清国也不是对手啊”
“看来,当时若是依托坚固的城墙,并做好防火的准备,才是最佳的对敌方式,等春夏到来,雨势来临,彼等的火炮派不上用场,此时我满洲精骑再出击,就算不能获胜,也能给彼等大量杀伤,皇上啊,终究还是操切了啊”
众人想象中的“推演”就这样一日便草草结束了,由于瀚海军教官并没有给彼等教授正确的推演方法,全凭各人自我发挥,无非是打发时日罢了,但还是起到了坚定“大夏必胜,大清必败”的心思。
众人都将心思放到了明日。
那一日,是会操、见到大夏国皇帝尼堪的日子。
一想到这一点,遏必隆的心思便热切起来。
第八章 换了人间之一:降将们(5)会操
“咚咚咚……”
离新年还有三日,东京城,军政学校,大校场。
这一日,不但降将们全部披挂上阵了,分成五十飞龙骑、一百猛虎骑捉对厮杀,连包括洪承畴在内的部分降官也到了。
随着大鼓不断传出的咚咚声,叶布舒带领的飞龙骑最终还是获得了胜利。
十个小队里,最终以叶布舒、遏必隆以及一个建州出身的甲喇章京、名叫刚铎的武力最强,其中尤以原本的黑斤大酋之子叶布舒最强。
故此,这三人率领的三队飞龙骑处在大队的最前面,准备接受尼堪的勉励。
刚才尼堪站在高台上,不过现在他在孙传宇、阿克墩、李延庚等人的簇拥下策马下了高台,当然了,亲卫队的哼哈二将拔都、叶连纳克紧紧跟着他,此二人之后才是孙传宇与阿克墩,这之后才是李延庚。
尼堪今日也穿了一身军服,不过却只在呢绒大衣外面罩了一件他专用的棉甲——那是一件比寻常棉甲多了一斤棉花锻打出来、布满铜钉、绣着龙纹的金色棉甲,头顶上也是寻常的凤翅兜鏊,当然也是青铜铸造的,不过磨得晶亮,乍一看还以为是金制的。
披着一件黑色的绒布披风。
他的右手也提着一杠虎枪,不过那火红、金黄两色的枪缨显示了主人特殊的身份。
他擅使的弓箭也放在身体左侧,身体右侧则挂着一柄用锰钢专门为他制作的骑刀,份量与普通骑刀一样,不过更加坚韧、装饰得更加精美罢了。
腰畔还挂着一柄大夏国新近出品的燧发短铳。
说起这燧发短铳,到了此时又有精进。
尼堪这把短铳师法弗朗机铳的制式,不过子铳却是固定在铳身上,有三个铳眼,都可事先装填好引药、弹药,扣动扳机一下后,下一个铳眼便自动转到短铳自身的铳管跟前,此时稍微拨动一下短铳上某个装置,扳机便能又处于击发状态。
这样的短铳,整整研发了三年,目前却只有三把,除了尼堪身上这把,便只有他的贴身亲卫拔都、叶连纳克两人有了,想要大规模装备恐怕还需要时日,不是工序复杂,而是材料问题,不过随着东方红1型蒸汽机的问世,有了稳定的能源输出,大夏国工部下一步应该可以在机床上大批量试制了。
尼堪今年三十三岁,正好是他后世在呼伦贝尔一带带兵的年龄,又是他自1625年十五岁那年起兵十八年的日子。
十八年了!尼堪心里也是暗暗叹息。
还是那张清秀的面庞,不过在留了短须,称帝四年之后,他的身材依旧没有走样,在一匹特别高大的混血战马上依旧挺拔着身躯,在寒冷的北风呼啸下,在刚才一场“激烈”、“喧嚣”的“厮杀”之后,他的神情依然平静,面上丝毫没有半点喜怒之色。
对面,正中的那三人,全部出身于满洲八旗的遏必隆、叶布舒、刚铎三人也是暗自叹服。
其实刚才在“战斗”时,有叶布舒、刚铎这两个小辈在前面冲锋陷阵,他遏必隆根本没有使出全力,而是在暗中观察高台上的尼堪,他注意到,他们这场会操进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按照瀚海军的说法,那就是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身为漠北诸部博格达汗、大夏国皇帝的尼堪竟然在马上纹丝未动。
这份修持,可不容易做到,人容易做到,可战马不容易做到,如果能做到,那肯定是骑士经常与战马在一起,还能亲自喂养战马,最后才能达到的“人马合一、如臂使指”的境界,还有那身材,肯定也是长时间坚持操练才能有的。
“难怪……”
这三人中,武力最强的叶布舒处在中间,其左边是遏必隆,右边是刚铎,刚才这“难怪”却是叶布舒发出来的,还是用女真语发出来的,遏必隆一听此话,既心领神会,又有些惊异。
这声音与叶布舒平素的声音大不同!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了,当叶布舒说出这句话时,只有一个意思。
拼死向前,杀了尼堪!
他们三人离尼堪只有五丈的距离,按照昨日遏必隆的布置,由他与刚铎挡住尼堪身边两个护卫,由本来就是巴牙喇里的虎枪高手、又在金州练了半年的正红旗巴图鲁叶布舒直扑尼堪!
“尼堪肯定也会武艺”,昨日,他三日偷偷商议时便想到这一层,不过身为一国之君,武艺再高也不可能高过勇将,而以遏必隆、刚铎两人的能力,纵使不能战胜拔都与叶连纳克,不过阻挡一刻的时间,为叶布舒击杀尼堪创造机会还是办得到的。
此时,尼堪、拔都、叶连纳克三人已经处在大队的最前面,孙传宇等人离他们还有约莫三丈的距离!
“哼!”,在战马飞驰中,那叶布舒又开口了,“这厮还真是自视甚高,就这么信任降将?!”
这下遏必隆更加疑惑了,这哪里是叶布舒惯常的声音,不过现在他也想不起他到底是谁了,因为区区五丈的距离,一个呼吸便到了,他手里的虎枪已经迎上了正在尼堪左侧的拔都!
与此同时,岫岩猛将刚铎的虎枪已经对上了叶连纳克!
令这三人惊异的是,对面的大队似乎知晓有这么一出似的,包括孙传宇在内都没有动,依旧让尼堪三人处在最前面。
不过眼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叶布舒手中的虎枪猛地向尼堪刺过来!
一刹那,大校场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叶布舒三人后面的降将们自然是惊异不已,而孙传宇等人后面的教官众、尼堪的其他亲卫也相差仿佛。
尼堪依旧面无表情,就在叶布舒出枪的那一刹那吗,他手中的虎枪也出手了!
电光火石间,尼堪的虎枪已经回到它原来的位置,而叶布舒手中的虎枪却断成了两截!
就在一刹那,尼堪手中的虎枪击中了叶布舒虎枪的枪杆,并将它一枪两段!
此时,孙传宇、阿克墩、李延庚、孙德盛四人出动了,不仅如此,原来在降将里跟着一起学习的石明雄、姬甲杰、赵良栋(其最近由灰衣卫转到骑兵的序列)、傅鼎臣(其也准备由文官转到武职,就是后世的傅青主)四人也策马走到大队降将的前面!
此时,叶布舒三人每人生前身后都有两人以上围着!
“哈哈哈!”
尼堪仰天大笑,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中的虎枪又刺了出来,此时,虎枪的枪刃还是正中叶布舒手中那半截枪杆,还是一枪两段,如今叶布舒手里只剩下一个短木棒了,令叶布舒恼火的是,就算他还正在尼堪面前,却并没有瞧清尼堪是如何出枪的。
“说与你等知晓!”
尼堪这时才开始讲话。
“你等的操典,无论是体能、队列还是枪法、刀法,太半都是出自朕手,也不瞒你等,朕贵为天子,若是没有特别的情形,每日的操练与你等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枪法更是朕几世心血凝练而成,莫说你等刚练者,就是瀚海军里,能胜过朕的也没几个”
“几世?”,有心者还是听到了这句话,特别是孙传宇等人,不禁琢磨起来。
尼堪却没有理会这许多,他看向呆若木鸡的叶布舒,“勒克德浑!”
那“叶布舒”听了浑身一震,此时已经完全放弃抵抗的遏必隆现在终于知晓此人是谁了,不过为时已晚。
“好你个勒克德浑,假意从龙城突围,分成两路,一路由叶布舒假扮你真突围,而你,就是为了投降我军,从而得到接近朕的机会!”
尼堪眼神也包含激赏,“可惜,你还是功亏一篑,你可知晓,你失算在哪里?”
只见那“叶布舒”在脸上胡乱折腾一番,等他将手放下来时,脸上已经没了那乱蓬蓬的大胡子,而是一幅眉清目秀的模样,不是那多罗贝勒勒克德浑是谁?
“真的叶布舒也落到你等手里了?”
尼堪更加激赏了,他点点头,大喊了一声,“带叶布舒!”
尼堪的声音既低沉又有几分激越,穿透力竟不亚于任何一个看起来威猛无比的猛将,令在场的降将们都是一震。
不多时,从孙传宇后面的亲卫队里出来了一骑,那人身材极为雄壮,脸上也满是胡须,不过修建得颇为整齐。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叶布舒。
此人来到尼堪附近后,就赶紧下马跪了下来。
不是朝向尼堪的,而是对着勒克德浑的。
“主子,这是奴才最后一次给您磕头了”
勒克德浑却将脸朝向一边,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
叶布舒给他磕了一个头后便站了起来,“勒克德浑、遏必隆、刚铎,大势已去,别负隅顽抗了,赶紧下马就擒吧”
此时,遏必隆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喝道:“叶布舒!你个奴才,我大清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何敢如此?!”
叶布舒此时就在尼堪眼皮子底下上了战马,他策马跑向遏必隆,一边还大声说道:“黑水三部,达斡尔、锡伯、黑斤,皆索伦人也!”
就在他错愕间,叶布舒手里的虎枪枪尖已经刺进了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从降将中又飞来两骑,一骑是佟养甲,一骑是恩格图,他们一人飞向刚铎,一人却飞向勒克德浑。
不多时,勒克德浑三人的脑袋都落到了地上,此时尼堪却大喝一声:“佟养甲,你做的好事!”
佟养甲赶紧下马跪倒在地,“主子,奴才冤枉啊,并没有做对不起大夏的事”
冷笑道:“代善与你分别时,与你说了甚?”
佟养甲大惊,这种事怎地皇上已经知晓了,赶紧以头抢地,“主子,倒是有一些事,本来想这次训练完毕后再将名单奉上……”
“也罢”,尼堪说道,“看在这半年你并没有作恶的情况下,暂且放过你,回头与王文慧分说清楚,你可明白?”
“嗻!”
……
一场“会操”竟以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结束了,会后,尼堪还当场对降将们的去向进行的安排,等轮到孙定辽时,尼堪面色又是一沉。
“孙定辽,你可知罪?”
此时尼堪已经回到高台就坐,孙定辽听了赶紧跪了下来,“末将不知有何罪责”
“哈哈哈”,尼堪笑道,“你这厮,文武双全,别的什么都好,就是不老实,朕问你,里到学校的第二日,在洗漱时否拧坏水龙头一根?”
一听是此事,孙定辽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赶紧低头回道:“确实是小的干的,当时初入大营,不不不,学校,生怕恶了教官,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
尼堪此时站了起来,不禁对着孙定辽,还对着高台下一大众降将。
“诸位,你等在半年之内都通过了考核,别的不说,朕生平最恨知情不报者,你等可以犯错,不过一定要禀报,若是知情不报者,便是犯了瀚海军的大忌!你等可记住了?!”
“记住了!!!”
台下传来一大阵回声,尼堪满意地点点头,他将孙定辽扶起来。
“原本以你的成绩、能力、年龄,完全可以到骑兵旅做一个副指挥使的,如今由于知情不报,却只能到骑兵团做一个副指挥使,你服气吗?”
“服气,服气”,能捡回一条命就是烧高香了,孙定辽赶紧磕头如捣蒜。
尼堪亲手将他扶起来,让他回到了台下的大队里。
看着这些人,尼堪眼里精光大盛。
都说满洲八旗厉害,实际上为大清打下江山的还是眼前这些人,除了长江以南的左良玉部众、高杰部众、张天禄兄弟,历史上满清席卷大明,实际上靠得就是这些人啊。
何况,眼前这些人,不仅仅在疆场上纵横驰骋,后世在中国担任巡抚、总督者不计其数,可都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啊。
他们才是满清手里的利器,能成为满清的利器,何尝不能成为我大夏的利器?
第九章 换了人间之二:降官们(1)人字第一号
将时间往回拨几个月。
尼堪对投降的文官们寄予了厚望,不过令他略有些失望的是,像范文程、马国柱、鲍承先等有名的全部跟着豪格跑了。
但洪承畴、姚恭等人还是让尼堪十分看重。
这个时候,满清虽然在中央一层设置了六部、都察院、弘文馆等机构,不过大权依旧是掌控在满洲贵族手里,而在地方上,则几乎全部按照八旗制度来管辖,也就是说,比如铁岭城,遏必隆既是此城的镇守使,又是城池附近旗人的主子,除了收取自己那一份租子,还要替朝廷收取税赋。
故此,清国灭亡之后,能够向大夏国投降的文人多半来自六部、都察院、弘文馆,或者给各旗主当包衣奴才的文人。
像洪承畴这样重臣,一开始也是镶黄旗的包衣奴才,就遑论其他人了。
最终,主动向大夏投靠的文官也有一百多人,大多是汉人,也有少数满人和朝鲜人。
这些人全部进入到军政学校政务分校,与彼等期盼中的“值此风云际会之际,北方蛮夷之辈必定是求贤若渴,三顾茅庐”不同,这些人竟然安排彼等如同那些投降军将一样五人一个房间,住上了大通铺。
“简直有辱斯文!”
在辽东时,这些文人虽然都是奴才,不过一旦入了八旗,还有另外的奴才伺候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后都屈服了,一旦入了旗,还能在六部、都察院、弘文馆讨得一官半职的话,皇太极还是很大方的,多半会在盛京、辽阳赐一座宅邸。
如今,彼等的宅子倒是没有被大夏国收回去,不过并没有立即任命官职,还要集中“学习”半年再说,对于这些自诩“饱读诗书”、“精通”“经世纬国”之道的他们来说自然不大乐意,勉强来了之后一看这住宿条件,这内心肯定是一万个不乐意。
说话的是一位弘文馆的学士,浙江人,叫王文奎,四十五岁,原本是浙江的秀才,到永平游历时不幸被俘,最后被带到了沈阳,皇太极登基后入了弘文馆。
王文奎所在的房舍是人字第一号,除了他,还有洪承畴、雷兴、马鸣佩、曹荣光四人,组长嘛,自然是早已经投靠了大夏国的曹荣光了,他是正经的永平秀才,而雷兴、马鸣佩两人都是辽东本地人,也是大明秀才出身,在皇太极登基后第一次科举考试中,两人都是首批的大清举人。
五人中,除了三十出头的曹荣光,剩下的几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
王文奎身材瘦小,后世在大清还当上了漕运总督,肯定也是有些能力的人物,何况,在此之前,他虽然只是弘文馆的普通学士,不过却很受皇太极的信任,几乎就是他的“秘书”。
曹荣光能受到大夏国的重视,还能在辽东这片文官生存空间极为狭窄的地方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独到的地方,何况他还是教官指定的“组长”,一听王文奎这话便一声冷笑。
“王大学士,听说十四年前你在北京城讨官,耗尽身上盘缠也一无所获,最后来到永平寻亲访友,被建奴俘获后一味委曲求全,来到辽东后,以包衣奴才的身份干了整整七年”
“七年里,你种过地、伺候过主子饮食起居诸务,听说每天晚上还要给主子洗脚,哈哈哈,每日事了,还只能睡柴房、牲口房,你七年都熬过来了,如今换了新主子,没有人让你做牛做马,沈阳的宅子还保留着,来到金州之后,放眼望去,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无非是人多一些罢了”
“哼,再差,能差过柴房、牲口房?!”
曹荣光是永平人,祖上是大明的世袭百户,他身材高大,来到辽东之后便一直在马光辉军中做事,与军将们打交道多了,这说话行事中无形中也带着几分军旅做派。
何况,如今的他已经将脑后的金钱鼠尾剪掉了,戴上了一顶唐巾,说话时左手捧在腹部,右手对着王文奎指指点点,而洪承畴等人却还是以前的衣冠,这气势上不免就弱了几分。
王文奎正欲反击几句,曹荣光却继续骂道:“你个不孝子孙,离开双亲十多年,没有去过一封书信殷勤问候,可有半点孝心?幼儿幼女都已成年,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你身为人父,可尽到了半点责任?”
此话一出,王文奎张大的嘴巴立即闭上了,他颓然跌坐在大炕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还微微颤动着,面上也是白一阵红一阵,显见得曹荣光刚才的话确实触动了他。
其实他自从考上大清首批举人后,当即娶了满人女子,如今又有了新的儿女,远在浙江会稽的亲人恐怕早已经忘记了。
剩下的几人中,洪承畴被俘时间尚短,何况等他被俘时,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打发到普通旗人家里当奴才,而雷兴、马鸣佩两人是当地人,不存在与亲人“千里相隔而不能见”的问题。
不过那马鸣佩却不管这些,他今年才三十八岁,十七岁便被皇太极相中,后来又顺利考中第一批举人,清国灭亡后虽然走投无路投降了大夏,但在他的心里,皇太极对他可是有“知遇之恩”的。
“曹帮办此言差矣,王大人来到辽东之后,此时大清、大明分属敌国,如何能通信问候,何况一旦做了大清的臣子,又岂能反反复复再与大明联络?”
在原本的历史上,马鸣佩曾担任江南总督,与鲁王、张明振连番大战,也不是简单人物。
“扑”,曹荣光转过身来,用力振了振衣袖,发出了扑扑的声响,他继续保持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姿态,非但如此,他的手指头几乎指到了马鸣佩的鼻子上。
“你这厮,与王文奎相比更是不堪!”
“你!”
“你什么你?辽阳城被老奴攻破之时,你家本是辽阳副将之后,一大家子有上百口,建奴进来之后,你家的男丁被屠杀一空,女眷大部在城东发卖,其中便有你的母亲!你藏在死人堆里侥幸躲过一劫”
“后来你成了旗人的奴才,还一步步做上了清国的举人、学士,不可谓不清贵,当此时,别人都上书让自己的家眷摆脱奴籍,你这厮倒好,自己的母亲在妓馆受尽折磨,一直到死去却并没有盼来自己儿子的身影!”
“像你这种不忠不孝、残忍刻薄之人竟然还涎着脸厚颜活在世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曹荣光一席话便让马鸣佩哑口无言。
不过这也是辽东投降满清文人的通病,不光是他,就算位高权重的范文程,也要忍受夺妻之恨,还能面不改色地登堂入室,这份修持还着实让人佩服。
但凡有些气节的多半死了。
“大夏国皇帝陛下说过”
一听此话,包括洪承畴在内神色纷纭复杂的诸人都打起了精神。
“你等虽都是读书人,不过没有一个真正的儒士,别说像方孝孺、于谦那样的大儒了,就算杨涟那样的人物一个也无,咱大夏国对于读书人的气节虽然看重,不过并不是唯一的,有谁若能有张居正那样的才能也行,就算比不上张居正,但凡对庶务精通一二者帝国也用得上”
“故此”,曹荣光似乎感到了尼堪对他的加持,声音也兴奋起来,“收起你等以往那种臭架子,老老实实在军政学校修习半年,届时,若真有可取之处帝国也不会亏待,否则,就是你等重新为奴的时候!”
“唉”,几人中威望最高的洪承畴终于出声了。
他一出声,曹荣光倒没有那么“嚣张”了,而是带着一丝恭敬的姿态看着他,显见得之前尼堪对他有所交待。
“已经是阶下囚了,还奢谈甚斯文?老夫臭烘烘的牢房都做过,如此干净整洁的房舍又有何不妥,老夫没有别的心思,就一宗,曹大人,你似乎对各人的底细都一清二楚,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洪先生”,曹荣光略拱了拱手,“不瞒你等,我大夏不光在清国,在大明也密布眼线,这么说吧,大夏若是有心,就没有打听不到的,呵呵,洪先生的家眷都在福建吧,皇上之前也说过,各位家眷还在大明的,在修习半年之后,还愿意留在大夏做事的,官府也可以将他们接到大夏境内,对于大夏来说,举手之劳耳”
“何况”
他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神秘。
“按照皇上的推测,大明的日子也快到头了,届时,恐怕不用接家眷亦可,呵呵”
此言一出,马鸣佩、雷兴两人倒没什么,洪承畴却面色大变。
他没有理会曹荣光,踉踉跄跄走到院子里,此时秋风正盛,一阵凉风吹过来后他忐忑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大明,真的不行了吗?”
“轰……”
似乎应景似的,天边传来一阵雷声。
“春雷不发蛰,秋雷不收声”
梅尧臣的诗句突然浮上他的心头,加上刚才曹荣光刚才咄咄逼人的话,让他的心情突然莫名地压抑,似乎比他在大凌河被俘时还要厉害。
不过,很快他又转悲为喜,在院子里略停顿后便大踏步回到房里。
第十章 换了人间之二:降官们(2)明、清衰亡之辩(上)
在政务分校的正中间,有一处三层的高楼,当洪承畴出来之时,有一人站在那高楼上,见到洪承畴这举动时,不禁冷哼了一声。
冯如京,军政学校的副校长,政务分校的总教官。
“洪承畴这些人,包括王文奎、马鸣佩等,并无丝毫节气可言,非但如此,品行还极为低劣,不过就是因为如此,彼等对于一个新的政体也容易接受,何况我大夏并没有将彼等当做奴才看待”
“再者,这些人的能力还是有的。清国用人,虽不能说十拿九稳,但终究比明国强一些,大多数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这就够了,在军政学校修习半年,再分配到各地主政,还是能发挥大的作用”
“同样,不算别的地方,就单论大凌河一地,投降清国的明国将领、文官,若是有一个好的土壤,彼等大多都会是杰出之士,推而广之,明国不是没有人才,而是土壤已经变了,出产不了好的人才啊”
一想到尼堪在自己上任前说的话,冯如京不禁感慨万千。
“咱们这个皇上,不仅武事了得,对于政务、人才也不时有真知灼见,在大事上还能目光如炬,提前从容布局,这样的人物,莫说唐宗宋祖了,就是秦皇汉武也比不上啊”
……
与军事分校相比,政务分校并没有六点起床然后出操这么辛苦,不过彼等也就比降将们能多睡一个小时,七点起床,八点正式“上课”,对于这个新词,洪承畴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个时代,“课”字多半用成动词,不过既然人家大夏的教授如此称呼,彼等也只得跟着用起来。
在每一个房舍,都有一张表格,上面写着最近六日每日需要修习的“课程”。
到了这个时候,大夏国在治国方面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制度,包括人才的教育、选拔、考核、调动、升迁、罢黜、退休,都有详细的说明。
对于境内各类资源的使用,包括田亩粮税、山川的维护和使用、道路的维护与使用、物资流通的税收、牧场的使用与维护、矿产的维护与使用、渔场的维护与使用,也都有巨细无遗的规定。
对于各类作坊,不同种类物资的流通,也有不同的规定和办法。
其中,有几样需要特别指出。
大夏国境内禁止田地自由流通,不过还是可以买卖,但买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夏国官府,而出卖田地也只有在几种情形下才行得通,比如全家死绝,比如全家迁徙到他处,比如全家转行,等等。
不过,对于那些有爵位并在西伯利亚拥有的土地还是可以自由转让的,彼等可以在官府那里签订买卖契书,官府还可从中收取一定的契税。
对于那些家里丁口众多,现有的田地不够生活的,官府也有一定之规,可以向官府申请分家,然后再按照户部制订的《大夏田亩制度》分配新的田地,在这个基础上,田地还不够的,还想多种地的,还能向官府申请购买新的田地。
官府不鼓励开荒,只能在现有框架下进行调整。
也是,大夏国境内地广人稀,每户五十亩上好的田地全家倾力耕种恐怕还力有未逮,谁还想到多种、多垦?
另外,如今在大夏“做官”,除了两年一度的“科举”,礼部、吏部还能根据各衙门的缺口随时“开科”,不过大夏的官员可不像大明或者大清,按照皇帝陛下尼堪的说法,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人都是事务官,也就是大明嘴里的“小吏”,但这些小吏并不是一辈子只能做小吏,干得好的也能升到高位。
同时,民间举荐、学校直接分配也是重要的来源。
大夏,人才的通道有多条,并非在“科举”一条道路上吊死,况且就算是科举,其考核的内容也并只有四书五经,算术也占据了相当的比重。
这些规定、制度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十本,加上相当于大夏基本法的《大夏通典》,这些降官们在这半年之中需要修习的内容着实不少,能在半年之中掌握者肯定也是人才。
就这样,在各种复杂心情下,一百多位降官也开始了他们人生头一次别开生面的“学习”生涯。
三个月后,像洪承畴、姚恭这样曾在军政两途都浸淫许久的全才还是脱颖而出,虽然彼等都是五十左右的老头子了,而仅仅在清国弘文馆待过的雷兴、马鸣佩等人依旧吃力得很。
当时皇太极设置弘文馆,无非是让这些人积极建言献策,对于人才却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这些人是书生、谋士多过官员,自然比不上洪承畴他们。
这一日,已经是秋末时分,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到了政务分校。
大夏国皇帝来了,下午还要与经过挑选的降官们“座谈”。
“座谈?”
洪承畴得知这个消息后哑然失笑。
“这个皇上还真能折腾啊,不就是‘诏对’嘛,嘿嘿,到底是蛮夷出身”
下午,在分校的一间“书房”,如今被尼堪改称“会议室”的地方,尼堪高坐主位,他左边是当今吏部尚书、政务院总理、端肃郡王孙秀林,右边则是二等候、辽宁布政使李延庚。
下首左侧,坐着一溜辽宁省的文官,军政学校副校长、辽宁省按察使冯如京高居首位。
左侧,洪承畴、姚恭、宁完我、马鸣佩、王文奎一字排开。
这里要说明的是,按照之前的规矩,对于文官,尼堪原本是准备按照五十岁一刀切的,最终还是罢了,故此,像姚恭、宁完我这些人才能进入学校“深造”。
洪承畴就不用说了,姚恭在大凌河投降清国前是永平监军道,职掌“分道巡察,负责各道兵备、提学、抚民、巡海、清军、驿传、水利、屯田、招练、监军事宜”,这个位子如果要干好,可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不过姚恭官声颇佳,显见得还是有些能力的。
几人中,姚恭年纪最大,今年五十三岁,宁完我、洪承畴差不多,都是五十岁,马鸣佩、王文奎都是四十岁左右。
洪承畴是福建人,姚恭、王文奎是浙江人,身形都瘦小一些,而宁完我、马鸣佩都是辽东本地人,倒是生就了一份好身板,这也是满清的规制释然,皇太极虽然对这些人优渥有加,不过如果跟随出征,也是要上马作战的。
若是没有大夏国,这些人在大清国历史上都混得不错:
洪承畴:太子太保、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
姚恭:山西按察副使
王文奎:漕运总督
宁完我:太子太保、弘文馆大学士
马鸣佩:兵部尚书、江南江西总督
三个月过后,这些人也按照大夏文官的官服穿戴起来,不过是衣服上并没有补子罢了。
尼堪今日也穿起了一身自从登基后由后宫尚衣监制作的皇帝常服。
乌纱帽,冠后折角向上,翼善冠是也。
金色盘龙纹袍服,窄袖、盘领,大红中衣,交领。
用黄金、白玉、琥珀三色宝物制成的腰带。
配上他那白皙清朗的面容,挺拔的身材,在洪承畴这位见过大明、大清两国皇帝的人看来不禁甚为感叹。
“不论别的,单论相貌,此人就是人中龙凤,与那两位不可同日而语”
“诸位”
尼堪说话了,与文官们说话就与一众武将不同了,他的声音平缓、稳重、悦耳,令人油然而生亲近之感。
“如今你等在学校已经修习了三个月,以前无论在明国还是清国,你等都是高官,而今清国已亡,明国也是苟延残喘,我等今日就来议一议”
“这两国为何走到今日这一步?”
“嗯,先说清国”
说到清国,宁完我心中一凛,几个月以前,他还是大清的柱石之臣,在皇太极心里,他可是仅次于范文程的存在,短短几个月过去之后,他竟成了阶下之囚。
世事变幻如此,到如今他还未能转变过来。
若不是战争开始之后他还在广宁孙定辽军中“督师”,他肯定也是跟着豪格走了。
不过从目前看来,留下来似乎也不错,不过想要一众降官里出人头地,没有一番表现是不成的。
“咳咳”,他站了起来,“奴才……”
作为最早投降建州的几位文人之一,宁完我肯定也是入了旗的,这个称呼也只有见到皇太极后他才会这么说,不过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八旗制度早已烟消云散了,眼前这位大夏国的皇帝明显是要在辽东实行郡县制的。
但说“微臣”也不对,眼下的他还是降官身份,并没有得获一官半职,最后他想着,“此人号称索伦人,而索伦人与满洲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干脆继续用奴才自称得了”
“奴才以为”
他偷偷瞟了尼堪一下,见他并没有任何动静,这心里一喜,便继续说道:“清国虽然武运昌盛,不过与大夏相比又落了下乘,何况文事方面也以八旗制度为主,原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如今想起来,这个规制与武事极为便利,不过与文事就多有不便,而奴才听闻大夏国早就在境内实行了郡县制,两相比较,高下立判,故此,大夏必胜,清国必败,早有端倪”
尼堪点点头,此人虽然不堪,不过话却说到了点子上,若是没有大夏在,清国一统蒙古之后还真是不可阻挡,不过当其北边出现一个武力更加强盛,财政更加宽裕的大夏之后,他的灭亡便是迟早的事。
何况,清国成立才十几年,对于这样“兴也倏然,亡也忽然”的政权估计没几个人会在意。
接下来,诸人也七嘴八舌说了一通,都有些道理,尼堪也是频频点头,在后面端坐的王文慧等人都一一记下。
“现在就来说说这明国”
见差不多了,尼堪便将话题转到了明国。
第十一章 换了人间之二:降官们(3)明、清衰亡之辩(下)
说到明国,洪承畴应该最有发言权了,众人都看向他。
洪承畴也是一幅“非我莫属”的模样,他站了起来,先向尼堪施了一礼,然后侃侃而谈。
“治国之道,无非官、兵、民。官者,筹划方略,居中调度支应;兵者,对外,守护疆界,对内,弹压反叛;民者,农工商是也,尤以农者为重”
“若是顺天应命,阴阳调和,三者各安其命,各守其责,自当国泰民安,外可御敌于外,内可垂拱而治”
“大明……明国近来多有不顺,外有建州作乱,辽东一地便拿去了军饷的一半,更兼天灾**不断,大旱、瘟疫此起彼伏,导致饷源减少、断绝”
“乱民趁机啸聚,官府在弹压之时,多有不当之处,或过于苛厉,或过于宽柔,导致镇而复叛,叛而复镇,终成燎原之势”
“明国兵卒,苦于无饷无粮,岂能全力以赴?饶是如此,官军依旧比贼寇强大,但终究埋下隐患,有的深受国恩却并无忠君爱国之心,明明有灭尽贼寇之力,事到临头却纷纷留有一线,导致贼寇始终不能剿灭”
“先是陕西,再是山西,接着便是中原一带,贼寇久不能除,耕种之事便随之荒废,没有耕种,哪有钱粮供饷?当此时,朝廷应当稍稍缓减一二,可惜依旧苛厉如常,此种情形之下,便有更多的农户投入贼寇营伍”
“总之,这几年,朝廷外有建州之患,在辽东耗费了大量的军力、钱粮而一无所获,内有天灾**,导致流寇日益做大,朝廷上下皆有举止失措之责”
“没了?”,尼堪点点头,微笑着看着他,洪承畴一愣,心想,“难道皇上并不满意?”
于是又补充了几句,“明国皇帝刚厉乖张,喜怒无常,作为他的臣子,晚上还是好端端的,第二日上朝后还不知晓能不能活着回来,登基后没有几年,内阁、督抚换了不知凡几,政纲也是无端变换,上下都莫衷一是,如此用人、施政,岂有长治久安之势?”
尼堪让他坐下了,又看向其他人,这里面,除了洪承畴,也只有姚恭有发言权了。
没想到的是,当他听到洪承畴最后对崇祯帝的评价后却有些不忿,他倏地站了起来,先是向尼堪施了一礼,接着便大声说道:“学生的想法倒是与洪大人不同”
“自从皇帝登基之后,宵衣旰食,夙兴夜寐,不能说不是一个好皇帝,有些事情确实操切了一些,不过国势艰危如此,总有一二苛厉急切之处,也尚属情有可原”
“可恨那些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将名家经典,圣人教诲抛之脑后,一门心思都是为了保住自己抑或门人弟子的官位,就算不做官了,也是保住家产、妻妾、子女为上,没有半点忠君爱国之心,士绅都是如此,遑论其他?”
“故此,士绅牵一发而动全身,彼等如此,又岂能苛求农户、军户、商户?”
尼堪插道:“按照你的意思,是因为官员的品行败坏而引发了整个国家的崩坏?”
姚恭答道:“这是根本,当然了,天灾**不断也是外因之一,不过如今没了建州之患,国家没了后顾之忧,长江一线尚有不少精锐,若是能有一名文武双全、威望素著的大帅统领,贼寇再强也不是国家的对手”
接下来,马鸣佩、王文奎等人,包括大夏国自己的官员也纷纷发表看法,说到一二精妙之处,尼堪也不时点头称赞。
最后,尼堪站了起来。
“朕的看法却与你等颇有不同”
圆润、厚重的声音立时回荡在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按照我大夏曾在大明工部、户部任过职的孙秀节的说法,到崇祯帝登基之时,整个国家还有上亿的人口,上亿啊”
尼堪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在他手里若是有上亿的人口,别的不说,整个新大陆全部占下来都不成问题。
“若说天灾**,可整个江南、湖广一带大致维持了平静,何况,自从张太岳变革之后,整个国库充盈,外面还有戚继光、李成梁这样的足以名垂青史的名将镇守疆域,何况,大明的税赋太半来自江南,直到目前,江南之地并没有大的天灾**”
“为何还崩坏至此?”
“以朕来看,任何事物,大到像抵御外患、平定流贼这样的大事,小到种地、打铁这样的日常小事,一旦出了问题,必须要抽丝剥茧,一层层掰扯明白”
“故此,明国败坏,表象是长江以北之地赤地千里,灾祸连连,但无论是流贼、旱灾,还是瘟疫,都逃不过一个字”
“何字?钱也,以朕来看,明国就亏在这个钱字上,国库空虚,导致缺兵缺饷,何以抵御外患?何以平定流寇?”
“同样,没有钱粮,何以赈济灾民?朝廷赈济不了彼等,彼等为生存计,自然跑到流寇那一边,导致流寇越做越大!”
“好了,这是第二层,现在问题来了,偌大一个国度,纵使某地遭了灾荒,总有其它好的地方接济,可大明并没有做到,依旧缺乏钱粮,何也?”
“这便要说到第三层了,以朕来看,那就是支撑国家的中坚力量,对于大明来说,那便是士大夫了,士大夫品德的整体坍塌才是根本原因!”
“按照规制,有了功名的读书人无须纳税或者少纳税,如此一来,不少农户便将田地卖给或寄到这些人的名下,按照孙秀节的说法,户部账册上的田地在当今皇帝之时实际上已经减少了大约一半左右,而需要缴纳的税赋却并没有减少”
“这些田地去向了何处?自然有荒芜的,不过大多数却流向了那些不纳税的官绅,田地减少一半,需要缴纳的赋税并没有减少,那这些税赋从何而来?自然全部加到尚没有背井离乡,尚在目前田地上苦苦挣扎的农户头上,于是乎,彼等之中又有不少人在忍无可忍之下铤而走险,或直接揭竿而起,或加入流寇队伍”
“当此时,深受国恩的这些士绅岂有不明白的,没有国家,没有历任皇帝的恩养,岂有彼等的荣华富贵?此时,按照圣贤的教诲,或捐献钱粮,或主动纳税才是扭转颓势的唯一正道”
“不过彼等却不,听说皇帝在朝堂上也实行过倡议捐输之举,可惜响着寥寥,非但如此,一旦涉及到与彼等纠缠甚深的商税、海运,彼等都无端阻挠”
“而在朝堂上,彼等非但不秉持一心为公,时刻报效君上之意,还以党争为要,往往在说一件正事,最后多半因为党争、个人恩怨转到他处,听说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故此,大明的败坏,归根结底还要归到士绅头上!刚才姚恭也说了,士绅是大明的根本,是其他人等的榜样,榜样尚且如此,况呼小民?!”
当然了,大明为何如此衰败,原因还有很多,别的不说,就说朱家庞大的子孙每年拿走的俸禄对大明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更别说彼等名下的田产了。
而军户制度的衰败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在今日这个场合,目的就是要敲打敲打这些文官,有些事情就必须说清楚,故此,尼堪全部往文官身上扯,谁让你自称是国家的中坚呢,而这一点,对于这些文官来说肯定是当仁不让的。
“而在我大夏,官员只有俸禄,不能优免田产,就算有爵位者,也多在岭北苦寒之地,想要通过田产诡寄、兼并发家致富,或者通过与商家勾连强取豪夺,按照大夏律,发现一个重惩一个,轻者流放岭北”
“呵呵,说到这里,朕不妨说与你等知晓,朕的大夏疆域异常辽阔,往北万里之处便是一处终年结冰的大海,朕已经名之‘北冰洋’,其岸边才是真正的苦寒之地,那里,可是比当年苏武牧羊的地方还要远上几千里”
“那里,才是朕的流放之地!况且,一旦流放,便永远没有起复的时候,只能在那里安身立命”
“这还是轻的,重者满门抄斩!一般的,也要斩首示众,亲眷发配为奴!”
拿下辽东后,尼堪在明面上并没有废除奴籍,为的就是这一宗,大量的官田、隶属于官府的牧场、林场、矿山,等等,都需要大量的人员劳作,贪腐官员亲属的一个去处便是这里。
“故此”
尼堪倏地转过身来,面上也是一脸肃然。
“想要在大夏国做官,俸禄是明国的几倍,也是清国的几倍,但并没有阿哈为你等种地,也没有任何税赋上的优免,你等可要想清楚,若是还揣着做官后上下其手的心思,趁早灭了,当然了,若时怕了,现在就可提出来,为商、为农、为工都可”
“想要去明国的,朕也不拦着”
“不过”,尼堪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明如此孱弱,李贼旦夕可至,届时,还有没有明国都是一个问题,呵呵,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我大夏兵强马壮,国泰民安,岂有不顺天应命参与其中的道理?”
“哈哈哈”
尼堪走了,留给洪承畴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实际上,对于降将降官,尼堪最不放心的还是降官。
因为在这个时代,士人高于一切,彼等何以能如此?还不是在儒天下的体统下,彼等几乎完成了对知识的垄断,对于武将来说,不识字最好,按照文官们的方略厮杀打仗即可,农户、军户更不用读书识字了,至于商人,勉强识得几个字,会打算盘即可,若是有商人不止如此肯定是会受到士人的讨伐的。
像汪然明那样的人谈吐出众,是因为他先拿到秀才身份才能如此,若是他在没有生员身份之前到处招摇过市、附庸风雅,他绝对在江南立不了足。
这才是士人稳居众人之首的关键原因,可如今大夏国几乎在国境内实行了义务教育,而帝国的文官们还没有税赋上的优免,这对他们来说太难接受了,故此,对于这些人,尼堪既要使用,又要大力防着,而威吓以及可能用得到的残酷手段肯定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