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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1625冰封帝国txt下载     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支奴干(六)牧仁的心思

    其实牧仁这么做并不是独断专行。

    孙德茂在索伦人第二代(虽然如今的牧仁也不到三十岁)里比较突出,也深受尼堪的器重,不过以牧仁这几年不断在军队、工坊、官府任职的经历和体会,他可算是明白了。

    “瀚海国,只有尼堪是不可或缺的,就算尼堪不在,他留下来的这些个典章规制、学校、官府、工坊在没有特别大的意外冲击下也能坚持很长的时间”

    孙德茂他也很欣赏,而且是出自内心的欣赏,他身上有尼堪令牌的事情他当然知晓,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与孙德茂相比,身为整个瀛洲特别行政区(尼堪语)长官的牧仁身上可是有好几面令牌,有的还是出自努尔干都司都指挥使衙门。

    说白了,他牧仁就是这万里海疆之外异域的土皇帝,尼堪出于信任,并没有特别安排强力的制衡人物——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龙天庭?那不过是一个过气的老步军罢了。

    苏纳?有一定可能,不过按照尼堪的安排,将来乌扎号、墨尔迪勒号、玛尔吉号最终要返回大陆,留在此地的只有布拉姆号和奥拉号,如此一来也只有布拉姆号的舰长孙秀涛可能对他的地位形成挑战,何况他的身份也是一个威胁。

    不过特别行政区林林总总若干个机构,若干人等,他孙秀涛只是一艘军舰的舰长,何德何能来统管整个瀛洲?

    其他人更不在话下,冲虚子、韩承影都是化外的人物,他们跟着前来此地的目的也很清楚,除了大兴道教、儒教,一睹“海外仙山”的真容才是主要的。

    但罗秀就不同了。

    抛开罗锦、罗承志这一层关系不说,汉人身份,出身索伦部落,精通汉、蒙古、突厥、女真四种文字,这样的人放在整个瀚海国也没几个,他今年实际上才四十多岁,按照这种能力,做一个瀚海国的部级尚书也绰绰有余,他偏偏醉心于萨满教。

    罗秀跟着来到海外,他自己倒是说过,“既然冲虚子、韩夫子都去了,我也不能落后”,但这真是他的真正意图吗?抑或大汗对他有特别的交代?

    此人,才是牧仁需要特别提防的。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为何像牧仁这么一个牧奴、铁匠出身人物如今也琢磨起这许多事情来了?

    只有一个事情。

    权利。

    这两个字,一旦上瘾,很快就会欲罢不能,真正洁身自好的微乎其微,牧仁当然不能幸免。

    一看是罗秀来了,牧仁赶紧站了起来。

    “原来是叔父来了,快快请坐”

    作为瀛洲的最高长官,牧仁身边也有助手,身边的人很快端来了两杯茶水。

    罗秀倒是毫不客气地坐下品起了茶水。

    话说这次五艘贝加尔级的大船横跨太平洋来到瀛洲,除了奥拉号被飓风吹偏了方向,没有及时归队以外,剩余四艘大船居然全部安然无恙在目的地汇合了,若是放在哥伦布、麦哲伦、达伽玛的时代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这里面自然与尼堪大有关系。

    大量的茶叶和柑橘的储备,大大减少了败血症的发生;比盖伦船更加合理的船只流体、防侧翻设计,大大减少了船只出现意外的可能。

    当然了,这与顺风、顺水也大有关系,若是他们能摸清这一段航程天气的情况,提早或者延后出发,每次全须全尾地往返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当初麦哲伦沿着南美洲东海岸南下,在阿根廷海域就损失了几艘船只,反而在横穿太平洋时完好无损便是明证,当然了,北太平洋的狂暴不是夏威夷附近可以比拟的,否则西班牙人的大帆船的失事也不会多发生在马尼拉-阿尔普尔科这条航线上。

    另外,先进的测量技术也保证船只就算有失散的,径直向东,看见大陆后便能继续调整航线也能最终迈向目的地,玛尔吉号便是明证,它本来被飓风吹出了北纬四十二度以北西风带以外的地方,最终还是调回来了,夏洛特皇后群岛及其鸟粪便是他们发现的。

    罗秀在进来之前除了挂念孙德茂,想的便是此事,不过他很快就没想了,与尼堪将所有事都推到西班牙人身上、荷兰人身上一样,“有这天纵之才在,什么事是办不成的?”,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将这些事情都放到尼堪身上。

    不过孙德茂他不能不管,此子几乎是他的义子,从小被他收养长大,虽没有义子的名分,却胜似义子。

    “咳咳”,情绪酝酿的也差不多了,罗秀开口说话了,他说的是索伦语,“我听额尔德莫派过来的人说了,能平定那甚维拉米特各大部落,并占据俄勒冈一带,额尔德莫居功至伟,土人们也正是由于他才暂时没有动静”

    “若是陡然换人,做出一些激进乖张之事,岂不是让大好局面毁之一旦?”

    牧仁点点头,不过他可不能轻易就范,否则今后还如何在特别行政区发号施令?

    “叔父说的是,不过按照大汗的布置,我等从万里之外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此地,头等的要务便是稳固这瀛洲附近的地盘,至于俄勒冈等地,有自然是好,没有也无关大局”

    “额尔德莫是我族杰出的人才,本官也分外欣赏,不过叔父,您想想啊,如今在海军里,有多少索伦子弟担任要职的?苏纳可是黑斤人,如今里面以汉人居多,不能没有我索伦本族子弟啊”

    (黑斤,赫哲也)

    “何况以额尔德莫的天分,不出几年,至少是一个舰长,达到苏纳的高度也未可知”

    牧仁说的倒是实话,如今瀚海国的海军里面,中坚力量多是来自原东江镇的汉人,少量来自林中,不过都未能身居要职,苏纳是少数的例外,以孙德茂的天分,确实是一个罕见的例外。

    罗秀沉默不语,他不是官场的人,口舌自然没有浸淫官场多年的牧仁便利,最终他起身说道:“大人,念及额尔德莫平定维拉米特河谷不易,那里的人丁又多过瀛洲,将来可能是上好兵员、农户、匠户的来源地,一动不如一静”

    “万事开头不易,既然额尔德莫他们已经开了一个好头,何不就顺着他们?”

    牧仁也站了起来,“叔父千万不可如此称呼小侄,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既然叔父执意如此,俄勒冈那边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罗秀眼睛一亮。

    “叔父,既然这样,干脆对将来可能发生的像俄勒冈这样的事情做一个全盘的考虑”

    “如何考虑?”

    “像这样的分支机构,就不能像瀛洲了,还不如就按照国内的规制处置,在当地设置行政长官,专司官府之事,再设置军事长官,就如同国内各省,平时各干各的,战时两人商量着办,大事由行政长官做主,您看?”

    “这……”

    眼下孙德茂在俄勒冈几乎是行政、军事一手抓,按照牧仁的说法,今后他就只能抓一处了,也罢,牧仁说的也有道理。

    “以你来看,额尔德莫抓哪一方面的事情合适?”

    “呵呵”,牧仁微微一笑,“此事本官已经有所考虑了,如今既然河谷已经平定了,自然以政事为要,何况一旦有大的战事,行政长官也能决策,就让额尔德莫做俄勒冈的行政长官吧,这样的话与土人联姻也顺畅一些”

    罗秀一听,这也不错,便点了点头,他向牧仁施了一礼,“那就多谢大人了”

    牧仁赶紧扶住他,“叔父哪里话,我这也是诚心为额尔德莫着想”

    等罗秀走远了,牧仁坐在椅子上,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上次孙德茂派人去联络大本营时,一共派了三个人,其中一人自然是他所信任的索伦人,剩下两个却是两个汉人,当然了,本地向导是少不了的。

    名义上是那索伦老兵领头,实际上另外两个后来又秘密会见了牧仁,将李成功的一封信也带给了他。

    “分而治之”

    对于李成功,牧仁并没有特别看重的地方,不过这句权衡之词他可是牢牢记在心上,当过龙骑兵上官的他深深知道,在立基之初,稳定是最重要的,而稳定的唯一来源只能是军队。

    这时,军队的指挥权要高于行政权力。

    他准备正式任命李成功为俄勒冈地方的军事长官,允许他将队伍扩大到一个营的编制,也就是三百人的规模,而额图珲的骑兵全部调回瀛洲,开什么玩笑,皮特草原就是专门给他准备,还想躲在俄勒冈偷懒?

    虽然有些心思,不过将瀛洲特别行政区做大做强也是牧仁愿意看到的,几日后,牧仁将大本营约莫三成的人马派遣了出去,还有相当一部分物资,乘坐奥拉号、墨尔迪勒号去俄勒冈(波特兰)。

    孙德茂同卡拉普雅部落联姻的事他也同意了,在他心里,孙德茂是真傻,像他这么受大汗器重的人物,赶紧在国内名门望族找一个人,或者央求尼堪赐婚才是正经,巴巴地正式迎娶一个蛮夷女子,还作为正妻,这是何苦?

    不过取了那甚玛莎兰也有好处,至少在未来的几年里,整个河谷地带暂时稳住了。

    外围稳住,对里面的瀛洲也分外重要啊。

    牧仁起身来到门前,他这衙门在二楼,对面就是幽深湛蓝的瀛洲海湾(温哥华海湾),远处的雪山历历在目,东北边的皮特草原也隐约可见,今日恰好是一个晴天,瀛洲的冬日也在五度左右,对于出身林中的牧仁来说真是如沐春风。

    他惬意地申了一个懒腰。

第二十章 新舰队

    时间很快来到了一六三九年,也就是大明崇祯十二年。

    这一日,风和日丽,海参崴的码头上,人头攒动,旌旗招展,锣鼓喧天,眼见得是在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

    今年二十九岁的尼堪一身戎装站在队伍中间,与其他人一样对着海面的方向翘首以盼。

    二十九岁的年龄,已经接近后世孙秀荣的年龄了,尼堪愈发体会到“白驹过隙”的心境。

    此时的他,还是那套熟悉的打扮:黑色的缠棕大帽,红色的丝带系在颌下,镶蓝袍,高帮牛皮靴子,双手缩在宽大的袖口里。

    与往年相比,他嘴唇上的那抹短须竟然出现了一些白点,显见得执掌这个国度并不是那么轻松写意——才二十九啊。

    面庞也比以往瘦削了一些,倒是更显得面部棱角更加分明,加上年近三十,从二十岁那年刻意形成的养气功夫,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终究是练成了——说实话,后世的他是一个直爽汉子,如今却被迫要这样,这内心若是没有愁苦是不可能的。

    难道位居人上之人就非得要这样?

    此时,海面上恰好有一股冷风袭来,也让尼堪从嘈杂的人声、乐声中清醒过来。

    世事难料,岁月如梭,自己还是打起精神来应对吧。

    在他的左近站着一人,约莫二十出头,身材与尼堪相仿,不过更加粗壮一些,竟然是原来的汉军骑头目、甘肃杨家的杰出代表杨庭栋。

    杨庭栋一身团级武将打扮,他站在尼堪身后约莫五尺远的地方,仔细盯着周围人群的动静。

    没错,他就是如今尼堪的护卫头目,大号叫做“各族青年近团”,简称“近卫团”的头目。

    原本的的护卫头目,孙传宇只是客串,到查克丹,罗继志,都是林中之人,如今瀚海国的丁口早就突破了一百万,汉人已经占了六成的比例,再使用林中人担任自己的护卫已经不合适了。

    原本罗继志用的好好的,不过一来有这个考虑,二来嘛,执掌如此庞大的帝国,终究还是要有权衡之道,罗家已经因为罗承志一飞冲天,按照查克丹的轨迹,用上几年后,一个新军的将领是跑不了的,再让罗家做大也不是尼堪想看到的。

    于是,出身贫苦,又号称是山后杨业后代的甘肃牧户杨庭栋便成了合适人选。

    尼堪喜欢在自己的国度里四处巡查,有时还要坐船,这样的话亲卫队的规模就不能太大了,像历史上耶律德光、耶律洪基那样动辄几万皮室军四处转场他是做不到的,也不屑于做。

    因此,一个千人规模的卫队便形成了。

    作为尼堪的护卫队,自然不是为了担任战役任务,唯一的目标便是护卫他的周全,因此,机警、忠诚是首要的素质,当然了,作为“各族青年勇士”,手底下还是有两下子的,否则也入不了尼堪的法眼。

    还是以往的配置,三百飞龙骑,三百猛虎骑,三百龙骑兵,一百炮兵,经常跑来跑去,重炮自然不能携带,多是两三百斤的短管小炮。

    如今海参崴的镇守使已经换成了曲承恩,而原来的镇守使林茂春调去了上都新城,这也是应有之意。

    曲承恩没有机会恰逢其会,他抽调了城里一半的军力亲自在码头、街面上保持警戒。

    陪着尼堪的是工部尚书孙秀节和伯力省巡抚罗承志。

    作为以前师承徐光启的举人,今年四十余岁的孙秀节在瀚海国那可是如鱼得水,他执掌的工部如今成了各部翘楚,连各部之首的哈尔哈图也隐隐有些落在下风。

    罗承志执掌伯力省已经好几年了,如今与布耶楚克有了一儿一女,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确实是羡煞旁人的美满眷属,不过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此时的罗承志,虽然面带笑容地陪在尼堪身边,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罗承志这个样子?

    谁也说不清楚。

    或许,作为尼堪最钟爱的妹妹的夫婿,这压力也不小啊。

    闲话少说,如今是五月份,海参崴的港口解冻也才一个月,尼堪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到此地,还兴师动众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究竟是何用意?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朝阳已经在东面的天空冉冉升起,金色的光线洒在金角湾(海参崴南面的港湾)的海面上,深蓝色的海面泛起了一片片金光。

    “呜……”

    一阵悠扬的铜号声从西边海湾入口处传来了,随即一簇白色的帆影跃入了众人的眼帘,由于那入口离港口尚有好几里的距离,那簇帆影在众人眼里就像一朵盛开的白花一般。

    渐渐地,随着船只的逐渐驶近,帆影也越来越清晰了。

    “哗……”

    码头又重新热闹起来,人们的欢呼声,锣鼓声此起彼落,等帆影接近港口时,一艘漂亮的帆船终于展现在众人面前。

    约莫十丈左右,宽约两丈,目测只有一层火炮甲板,不过依旧有三根桅杆,前后的桅杆都有四面横帆,后部桅杆有三面横帆,首尾还有三角帆。

    船体通体修长笔直,几乎没有首尾楼,桅杆的高度几乎与船体长度平齐,故此显得刚刚跃入眼帘时只见船帆而不见船身。

    船首更是奇特,以前瀚海国的军舰为了便于破浪,大多采用“尖”型,不过为了船身的稳定,削尖的程度也有限,但眼前的这艘船只露出水面的部分却几乎是“v”字型!

    这还不止,在船只主桅杆的两侧,竟然还加挂了两面辅助帆,导致中间船帆的宽度大大超过了船体的宽度。

    此时正是南风开始吹拂的时候,这艘身材修长的船只似乎是为了炫技,船速突然加快起来,非常快地从众人面前掠过,接着又在海湾的东端通过调整三角帆、船舵做了一个大转弯,转弯时,船只的一侧几乎靠近海面了,吓得岸上的一些不懂行的人以为它快要倾倒了,不过在接近码头时它又完全复原了,让人惊出一声冷汗。

    尼堪却是频频点头。

    这正是他来到此地的原因,这还只是第一艘。

    “雨燕”号飞剪护卫舰,集侦查、通报、袭扰、打击为一体的护卫舰,5:1的长宽比,飞剪的船首,高大的桅杆,众多的船帆,使这艘船的速度几乎是贝加尔级船只的一倍以上,若是两侧翼帆全部打开,船速还能最快。

    作为护卫舰,船上也布置了一些火力,唯一的一层直通火炮甲板上一共布置了二十门火炮,每侧九门,首尾各一门,九门中,中间三门是尼布楚十二斤青铜炮,两侧六门都是千斤重的短管火炮,首尾的也是各一门千斤短管火炮。

    这种舰船,对付如今西方人的盖伦船力有未逮,更不用说新出现的战列舰了,对付郑芝龙的大乌船也够呛,不过胜在船速够快,打不过还能跑,对付一般的商船则是绰绰有余,是侦查、袭扰、迷惑、游击的上佳选择。

    雨燕号靠岸后等了许久才又出现了两艘大船的身影。

    形制类似萨哈连2型船只,不过与以前的萨哈连2型船只相比,首层甲板面更为平整,船首还是尖型,不过船腹已经变成了明显的椭圆形,桅杆帆索的布置与雨燕号类似,自然没有两侧的翼帆。

    “游隼”号驱逐舰,长十二丈,宽三丈,长宽比4:1,还是两层火炮的布置,不过底层火炮甲板面安放了瀚海国新出的九尺长、重3750斤,炮口4寸,能发射十八斤实弹的中型加农炮,每侧也是九门,这便是十八门。

    上层火炮甲板则安放了瀚海军用于陆战的十二斤加农炮,炮管长还是九尺,重三千斤,炮口约莫三寸半,可发射十二斤的实弹,同样是十八门。

    首尾则是十二斤的火炮各两门。

    当然了,首层甲板面还布置有小炮、短管炮多门,以防万一有接舷战的时候使用。

    不计这些小炮,加农炮总计四十门,在尼堪的策划里,这样的船只未来将是瀚海国海军的主力舰种。

    这样的舰只一共建造了四艘。

    跟在游隼号后面的便是一艘几乎与贝加尔级船只相差无几的大型舰船了,与以往的贝加尔级相比,对首层甲板也进行了进一步的拉平,椭圆形的船腹,主桅杆、前桅杆都是五面横帆,后部桅杆则是四面横帆的设计。

    长十四丈,宽四丈,高四丈,长宽比3.5:1,与贝加尔级不同的是直通甲板增加到了三层,从底层到上层,分别布置了二十四斤、十八斤、十二斤的加农炮各十八门,加上首尾的各四门(首尾只安置了两层在中上层,十八斤、十二斤的各两门,这便是八门),一共是六十二门火炮。

    “金雕号”战列舰,一个编队里只有一艘,与欧洲的大型战列舰相比,金雕号自然偏小一些,不过在尼堪看来,像这样的战列舰已经足够用了。

    最后还有两艘大型运输船,也是飞剪式样,不过长度几与金雕号相同,不过却只有三丈多,桅杆高度还超过金雕号,挂着五面横帆,与雨燕号相同的长宽比让它即使满载了货物跑得也很快,进入编队时不至于由于笨重、缓慢成为敌船的靶子。

    “信天翁号”运输船。

    为了多装东西,信天翁号运输船除了首层甲板面有一些短管小炮外,完全没有重型的加农炮,设计成飞剪模样也是为了方便地逃跑。

    “信天翁”号运输船的诞生对于尼堪来说是一举两得,有了这样的运输船,再次横跨大洋时再加装翼帆,估计一个多月便能抵达瀛洲一带。

    这样的编队,一艘“金雕号”战列舰,四艘“游隼号”驱逐舰,两艘“雨燕”号护卫舰,两艘“信天翁”号运输船,九艘舰艇,今后便是瀚海国海军一个独立的海上作战单元。

    这些船只已经先后下水已经两年了,先后调试、更改过多次,冬季都停在北海道附近唯一的一个不冻港利尻岛,最近才最终成型,按照尼堪的安排,巴巴地开到海参崴接受检阅,这也是尼堪最近几年除了几艘贝加尔级大船外在海上积攒的唯一家底。

    这些船只,已经将瀚海国海军未来两年的造船经费全部吃掉了,也就是说,在未来的两三年,瀚海国只能依靠目前这些船只进行作战、防御了。

    按照他的计划,瀛洲的条件比亚洲强得多,将来就算有更加大型船只的建造,也只能安排在那边。

    与以往乱哄哄的建造计划相比,如今的舰队才是一个完整的舰队,也标志着瀚海国的舰队组建思路日趋成熟,当然了,实际上是尼堪的思路日趋成熟而已。

    当配着少将军衔的孙佳绩从金雕号上走上码头时,立时欢声雷动,尼堪拍拍手,也迎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来自马尼拉的消息(上)

    这是尼堪心目中的“新型”舰队第一次捏合在一起,他所不知道的是,这种配置实际上已经领先世界了。

    舰队上有一位意外的客人。

    这也难怪,舰队的各艘船只在汇集于利尻岛前,都在不同的海域进行训练、试航,有的还接受了正式的任务——比如那两艘排水量超过千吨的运输船。

    徽州商人汪然明。

    他就是坐上一艘运输物资到济州岛然后返回利尻岛的“信天翁号”的,按照瀚海军的规制,这自然是不允许的,不过他坚称自己有重大情报要向大汗汇报,并且先行向孙佳绩说了。

    孙佳绩听了之后也觉得事关重大,便破例捎上了他,当然了,他也只能继续搭乘一艘“信天翁”号。

    说起这汪然明,还有一段风流孽缘。

    柳如是漂泊杭州时,被汪然明看上了,汪然明自己比柳如是大十八岁,不过生得一表人才,又是秀才出身,还利用南京官府为了对付农民军“捐输”的机会得了一个南京户部承运库大使的职位。

    这里面又有讲究。

    汪然明是徽州豪商的杰出代表,今年还不到四十岁,江南一带,徽州商人、扬州商人、苏淞商人几乎三分天下,而不到四十岁的汪然明隐然已是徽州商人的领头人物。

    他的生意做的极大,木材、茶叶、瓷器、铁器、食盐、火药、笔墨纸砚、当铺,凡是你能想到的没有他不做的,当然了,这其中又主要以木材、食盐、茶叶、笔墨纸砚为他的主打。

    所谓豪商,若是手里头没有官府的“盐引”,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一个笑话,几乎所有的豪商同时又是盐商。

    与其它豪商不同,汪然明同时又是大海商,不过按照大明目前的规矩,只有漳州月港一地能对外贸易,其它的海域还是处于“禁止”的状态,不过由于辽东连年战事,光依靠官府的船只对辽东进行补给实在力有未逮,这便给这些个豪商提供了机会。

    官府当然对商人的船只有严格的限制,从哪里出发,装货几何,有多少人,预计多少天抵达目的地,接货人是谁,几日卸完,返程又装了什么……林林总总,事无巨细都一一列明。

    不过历来官场的德性都一个样,你只要开了口子,剩下的就不会受你控制了,何况是已经风雨飘摇、百病缠身的大明,于是在明末,海上贸易实际上已经是半公开地在进行了。

    何况在东南福建,可是有一位官员明目张胆地在海上跑,包括皇帝在内的全国人民都知道。

    汪然明也是其中之一,他的商船南至广南、巴达维亚、马尼拉,北到日本、济州岛、朝鲜,尼堪的瀚海国完全控制济州岛后,来自朝鲜、日本的货物基本上在此地都买得到,此后像汪然明这样的商人基本上不去日本和朝鲜了。

    于是日本便几乎成了郑芝龙独享的贸易对象。

    有这样的魄力,吃苦耐劳的徽州商人出身,秀才的身份,官府“大使”的加持,让汪然明在南直隶一带呼风唤雨、如鱼得水。

    以汪然明秀才的出身,在南京官府只捐了一个“户部承运库大使”的职位实在有些难以想象,要知道,这个大使也就是一个正九品的小官,身家巨万的汪然明如何瞧得上?

    这就是徽州商人的精明之处了。

    大家都知道,南京与北京一样,有一套几乎相同的官府衙门,虽然大多数都是闲职、清水衙门,不过有两个部门还是很有实权的,一个自然是兵部,另一个嘛,就是户部了,为了匹配兵部的职能储藏的粮食、物资堆积如山,当然了,都是些陈年旧货。

    这些“陈年旧货”在商人眼里可是“无价之宝”,因为这些个物资民间自然也能生产,不过那需要官府的“订单”,民间不可私自生产,一旦查获,罚个倾家荡产还是轻的,满门抄斩也不是没有可能。

    汪然明这个库大使的职位当然还是虚的,不过却能隔三差五到库房“参与闲务”,意思是你不能具体管理库房的事宜,不过却能发表意见,多的是与诸吏员见面的机会。

    一去二来,以汪然明的手腕,整座库房几乎都成了他的人,而他也最终成了“陈年旧货”清库、发卖的唯一接收者,这里面便能包括大量的军事物资。

    不图虚名,一切以务实为要,这便是徽州商人的发家秘诀。

    钱多了,便附庸风雅起来,狎妓便成了豪商们共同的爱好,一个偶然的机会汪然明碰到了柳如是。

    按照正常的轨迹,像汪然明这样横跨商、官两届,在整个南直隶呼风唤雨的人物,柳如是嫁给他为妾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不过人生不如意往往十之**,这时另有一人介入了,他就是陈子龙。

    陈子龙当然也是有身价的,还是松江书香世家,不过与汪然明一比就差远了,但陈子龙的才气可不是汪然明能比的,最终柳如是还是倾心于陈子龙。

    最终的结局大家都知道,柳如是嫁给了钱谦益,这中间陈子龙的责任还是蛮大的,由于这事汪然明还同陈子龙干了起来,只要见到陈子龙就大肆挤兑,让陈子龙一听到“汪大使”三字便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

    在陈子龙离开柳如是的当口,汪然明继续与柳如是往来,还时常接济,也经常帮她摆平一些个流氓无赖,久而久之,汪然明几乎成了柳如是的“好闺蜜”,最后连与钱谦益的好事他也出力不小。

    这样的人物,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热搜的对象,还是榜单前三的角色,不过在大明,商人虽然有钱,终究还是不如读书人,也没有人给他们著书立传,于是,在后世陈子龙鼎鼎有名,汪然明却泯然众人矣。

    实际上,清兵南下后,汪然明暗地里资助了不少义军的反清活动,就这一点来说,也算得上“义商”一名,比那山西的“八大皇上”强得岂止里许。

    他确实是“义商”,他这次专程北上,带来了马尼拉的消息。

    汪然明过往的一切尼堪自然不太清楚,不过他那豪爽的派头却早有耳闻,听说他有“重大消息”要向他禀报,尼堪在海参崴自己的“行宫”接见了他。

    说是行宫,无非是一处四进的院落而已,瀚海国境内,凡是有城池的地方,都有他的院落。

    “大汗,此事要从去年说起”

    “请讲”

    “是,大汗。我家的船只一共有两艘,都是大号的福船,主要往来马尼拉,用苏淞一带的丝绸、棉布、瓷器等物交换西班牙人的银币,间或也会换一些玉米、烟草、铜锭等物”

    “按照以往的惯例,船只在北风盛行的时候南下,由于有郑大人的令旗在手,途中倒没有任何阻拦”

    “哦?”,听到这里,尼堪觉得有些奇怪,这途中可还是有盘踞在台湾岛的荷兰人的,以他们的秉性,对于落单的商船没有不抢劫的道理。

    似乎是知晓尼堪为何疑惑,他解释道:“船只沿海南下,不断汇集船只,等抵达漳州时与郑家的船队汇合再穿越大洋抵达马尼拉”

    “难怪”,尼堪点点头,此时的郑家船队还是有些实力的,荷兰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抵达马尼拉后便在华人居住的‘八连’区等候,主要是为了等候西班牙人从大洋的那一头运过来的银币,在等候的期间,也会采购少量的当地特产”

    “然后就空船回来?”

    “自然不是,若是西班牙人的银币到了,我等将转向西边,先去文莱,那里有大食商人商人运过来的地毯、玻璃等物,接着便越过大海直接去广南,主要采购一些上好的檀香木,回程时基本上带一半的货物,另一半银币分文未动”

    “有时候直接用剩余的丝绸、棉布、瓷器交换这些物品”

    “回来时你们就将银币全部熔化了?”

    “自然是的,不过也会保留一些以便遇到稀奇珍贵的玩意儿可以及时买到,按照惯例,我等九月份南下,会一直在马尼拉等到来年春天南风开始的时候北上,没想到他们等了整整一年还没有等到西班牙人的大船!”

    尼堪心里一凛,他突然想到一事。

    都说明末亡于天灾、鼠疫、外患,他却在后世见过一篇文章,说什么白银在明朝最后几年异常吃紧以至于财政困难才是主要原因,文章还进一步分析了具体的原因。

    具体的时间他记不清了,大概是十七世纪三十年代后期,由于从马尼拉出发的大帆船连续几年在太平洋上失事,从美洲过来的大船也频繁出事,造成了有好几年的大帆船贸易中断。

    大帆船贸易一中断便很快造成了连锁反应,传到大明官府时便造成白银短缺的迹象(当然了,以大明商人守财奴的本性,家里头还是很有存底的,不过肯定不会拿出来救济官府和百姓),白银一短缺,官员、士兵的薪饷便成了问题。

    加上频繁的大旱,粮食也成了问题,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造成粮价居高不下,进一步造成了白银的短缺,大明的将士们思来想去,还不如加入到有钱有粮的“义军”队伍里去。

    当然了,这只是一家之言,尼堪当时看过之后便忘了,连去年救下从大帆船上落水的林来福时他也没有仔细盘问相关事宜,浑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想在他终于想起来了,林来福所在的那艘大船估计就是在大海里失事的“怀胎圣母”号,他能记住这艘船的名字自然是因为它的名字很特殊,就算林来福没有在方便的时候跌入大海,最终也逃不过船覆人亡的下场,林来福提前落水倒是倒是运气来了。

    当时他倒没有想这么深,想在经汪然明一提醒他猛然记起来了。

第二十二章 来自马尼拉的消息(下)

    对了,就在这两年,由于焦急的等待,大明的商人逐渐焦躁起来,带动住在马尼拉王城外面的华人聚集区也焦躁起来,最后连几十里外的卡兰巴农场(华人农民的聚集地)、甲米地船坊(西班牙人设在菲律宾的最大的船坊,工匠主要以华人为主)也骚动起来。

    西班牙人对付华人是有经验的,在原本的历史上,又一次大屠杀发生了,甲米地地方的华人几乎被屠杀一空,连带的后来西班牙人的船只连保养都成了问题。

    “甲米地船坊”,尼堪的眼睛不禁大亮。

    果然,汪然明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但西班牙人又不许华商离开,还调兵围住了八连和甲米地,情况很是不妙”

    尼堪笑道:“此事你等应该找福建或者广东的官府理论,找本汗有何用处?抑或找海上之王郑芝龙才是,他可是正经的福建总兵加南海之王……”

    “大汗!”,汪然明突然有些激动,惹得站在尼堪后面的杨庭栋将横刀拔了半截出来,尼堪赶紧止住了他,并示意汪然明继续说下去。

    “大汗”,兴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而眼前此人可是货真价实的北境之王,将靼奴、建奴压得服服帖帖的大汗,自己千万不要被他的面容迷惑了,“大汗恕罪,小的也是一时情急……”

    “不妨”

    “是,大汗,别说福建、广东官府,就是南京的镇守太监、兵部尚书那里也得知了此事……”

    “哦?如何?”

    “唉,如今官府诸人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哪里还管那许多,何况是几千里以外的地方,再者,如今明面上可是禁止民间出海的”

    “那郑芝龙呢?他可是不受这个限制吧”

    “哼,他倒是好,纵横南洋一带,就算西班牙人、荷兰人也不敢轻易动手,自己的生意好便罢了,每年还有巨量的令旗费可收,哪里管得了我等死活”

    “难道他的船只已经离开了马尼拉?”

    “谁说不是呢!听说马尼拉的总督用当地的白银将他的货物买下来了,几日功夫便放他走了”

    “那也无妨,等几日功夫,等西班牙人的大船一到,你等即可与他交易,无非是耗费时日罢了”

    “大汗,您有所不知,那西班牙人对我等华人既倚仗又提防,他们自己住在石头砖瓦建造的大房子里,还用高大的围墙圈起来,而只准华人使用木头建房,可怜这些华人,几十年前辈屠杀过一次,很快又将八连重建起来”

    “期间又烧过几次,还是飞蛾扑火一般重建起来”

    “这是为何?”

    “还不是为了银子?国内银钱稀少,那西班牙人不知在哪里发现了巨大的银矿,铸造的银币似乎多得用不完”

    “好了,情况本汗已知晓,你从几千里的南京过来,难道就是告诉本汗一声?”

    “自然不是”,汪然明突然站了起来,然后朝尼堪跪下了,“以那西班牙人狼子野心的惯例,彼等若是在大海上损失了船只,必定会通过屠杀、劫掠华商来弥补他自己的损失”

    “如今在吕宋的华人有多少”

    “具体不知,不过马尼拉附近恐怕就有四五万”

    “那西班牙人呢?”

    “最多五千”

    “啊?四五万还怕五千?”

    说着,尼堪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坐着说话,你好好说说,本汗听了再定夺”

    “是。大汗您有所不知,马尼拉附近除了华人以外,还有大约五千左右的倭人,听说都是信奉切支丹教的人,后来被日本官府驱逐到吕宋,这些人除了少数人从事工商稼穑之事,大多数都是无所事事”

    “那他们靠什么为生?”

    “唉,这些倭人不像我等华人,青壮的,几乎人手一把长刀,且又剽悍难治,西班牙人为了压制我等华人,便大力提携倭人,在他们的农场、港口、矿场、市镇,多半任用倭人担任衙役事务”

    “哦?”,这一节尼堪倒不知晓,按照后世的知识,说的是都是西班牙人勾结当地土人一起对付华人,没想到还有倭人掺乎其中。

    “嗯,倭人一次能出动多少人手?”

    “聚起来后,至少一千,王城的西班牙士兵也是此数,听说还有两百骑兵,更兼枪炮齐全,在王城西面,还有一个甚圣地亚哥堡,控制着通往马尼拉的巴石河,城堡里大炮十多门严密封锁着河面”

    “大汗,想要对付西班牙王城,就要过圣地亚哥堡一关,可听说那城堡虽不甚大,不过城池却有三丈多厚,通体由巨石垒成,高达三丈,易守难攻……”

    “呵呵”,听到这里,尼堪突然发出一阵笑声,他看向汪然明,面上颇有些不怀好意,“汪先生,你说你一个商人,不好好做生意,怎地对异域的城防工事如此上心?”

    汪然明面色微红,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在大汗面前,小的不敢有丝毫隐瞒,小的……小的就是在那马尼拉出生的!”

    “啊?!”

    “大汗勿慌,小的出生那年正遇上西班牙人的一次大屠杀,当时还没有倭人,是西班牙人和当地土人勾结起来做的,幸亏家父见机快,提早带着家母和刚出身不久的…小的…上船跑了”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尼堪也是有些意外,“你们徽商也这么早就下南洋了吗?”

    “大汗,我父亲是浙江人,靠近福建,是……入赘汪家的…”

    尼堪有些明白了,估计汪然明的父亲甚是了得,以赘婿的身份不禁将家族发扬光大,还隐隐将家族带到了徽商之首的高度,当然了,汪然明的母亲肯定不是以前的主母了,多半是小妾之类的,否则不会跟着他的父亲到处乱跑。

    “大汗,后来听家父说起,汪家长房的一家人全部死在那里,家母刚生产不久,在海上颠簸,不幸染了重病,最终尚未抵达大明便在船上去世……”,说到这里时汪然明抹了一下眼睛,“汪家后来只能依靠二房,也就是我父亲家,后来……”

    尼堪挥手打断了他,不问便知,估计是汪然明的父亲此时独挽狂澜,渐渐掌握占了汪家的大权,再后来等主母死后便一手遮天了。

    其实尼堪不知道的是,汪然明的母亲也是一位名妓,否则他长大以后也不会对柳如是如此照顾。

    “原来不光是为马尼拉的华商来请命的,多半还是为了他的母亲”,尼堪暗暗想到。

    不过此人能为了自己的母亲,暗暗将马尼拉的一切情形摸得清清楚楚,虽然力有未逮,终究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有心人。

    “马尼拉的华商呢?难道就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四五万人,青壮至少上万吧,上万青壮,你等豪商将武器运过去武装起来,就算西班牙人与倭人联合起来也不怕了,为何……”

    只见汪然明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大汗,我等华商虽说人多势众,不过却是一盘散沙,别说聚在一起了,如今还是各自为政,西班牙人正是利用这一点各个击破,屡试不爽”

    “各自为政?怎么讲?”

    “大汗,那八连的华商最多,作坊也最多,加起来估计有两万多人,其中有两位势力颇大,一位叫林太平,福建人,控制了市面上丝绸、棉布、瓷器、茶叶、当铺等大宗生意,乃是华商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还有一人叫曾莞生,广东东莞人,铁匠出身,做过海盗,有了一定身家后便洗手不干了,不过家乡却是回不去了,最后便在马尼拉定居了”

    “此人如今几乎控制了除开林太平控制的货物之外的物件儿,还几乎控制了所有的作坊,还与海面上的大大小小的海盗勾连不清,船上的赃物也多半通过他来贩售”

    “林太平身边有一帮师出南少林的武师,曾莞生出身海盗,身边自然也不乏武力强横的人物,双方倒是在八连斗了个旗鼓相当”

    “甲米地那边倒是没有这么乱,不过里面有一个以前广东官营船坊出身的大匠叫麦阿水的,由于手艺精湛,又懂得西班牙话,儿子麦维明又习得西班牙文字,父子二人深受当地的西班牙官员器重,目前整个甲米地船坊除了西班牙人,就算他父子二人说话算数,连倭人也插不上嘴”

    “船坊那里有多少工匠?”

    “只怕有好几百户,加上依附于船坊过活的,肯定上千了,那里有西班牙两百火枪手,还有几十骑兵,他们自己的船只包括那横跨大洋的大帆船多半也主要是华人建造的,西班牙工匠也就是从旁指点而已”

    “在马尼拉南边约莫几十里的地方,叫卡兰巴,有一块大平地,那里水源丰富,有近千的华人农户在那里种地,原本那里都是荒地,华人很是死了不少人才将那里开辟成良田,按照西班牙官府的以前的说法,新开辟的田地是不需要收税的,而是由官府出钱收购”

    “没想到第一季水稻出产后,官府又起了心思,又制订了繁重的税赋,那里的华人与卡兰巴的长官关系很是紧张”

    “……”

    “……”

    随着汪然明的讲述,尼堪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一幅西班牙统治下的马尼拉附近的画卷,那里面有西班牙人、华人、倭人、摩尔人(西班牙人来之前的统治者)、当地土人,有商铺、作坊、港口、马车、农田,按照汪然明的讲述,整个马尼拉的经济几乎是靠华人的一己之力支撑着的。

    华人被西班牙人称为“桑磊”,实际上就是“商旅”的福建、广东话转音,大大小小的桑磊们养活了、滋养了以马尼拉为中心的几万西班牙人,而西班牙人却时刻提防着桑磊们,隔三差五便屠杀一番,好似养猪一般。

    可叹的是,华人依旧像飞蛾扑火般涌向那个地方,屡禁不绝。

    汪然明讲到最后,尼堪脑海里的记忆彻底被激活了。

    就在今年年底、明年初,又一场大屠杀将在马尼拉上演,八连被杀超过八千人,甲米地的船工几乎没有幸存的,卡兰巴的农户由于杀掉了当地的长官最后大部被杀,田地也成了西班牙的“庄园”。

    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 东方欲晓(上)

    尼堪动心了,现在的他还是有所倚仗的,新舰队刚刚组建完毕,正好可以拿出来实验一番。

    但问题又来了,此去马尼拉,势必会遇到荷兰人、郑芝龙,目前这两股人马对于瀚海国似乎并没有挑衅的迹象,不过算起来都是尼堪的仇人,前者的平户商务代表死于瀚海国海军的散弹之下,还被打成了筛子。

    郑芝龙的侄子郑联还是尼堪亲手杀死的,尼堪倒是很纳闷,以郑芝龙的实力,为何一直隐忍至今?

    不过从海参崴南下,最好的路线自然是沿着大陆架的海岸线行驶,西班牙人掌握的航线虽是顺风,却是逆流,且沿途都是茫茫大海,岛屿稀少,一旦出事,只有葬身大海一途,完全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的话就必须通过台湾海峡了,那里可是郑芝龙和荷兰人的天下,即使是走外海,也就是日本列岛南部、球球群岛、台湾岛东部海域,也有可能遇到荷兰人,何况在这个时节随时可能遇到飓风。

    舰队组建完毕之后光训练是没有用的,以战代练,永远是瀚海**队的不二做法。

    不过那也得等到秋冬季节来临,北风大盛时才行,当前让这支舰队中的快船去台海以东的地方试探一下航线还是可以的。

    对于通过台湾海峡,尼堪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以郑芝龙船只的密集度(此时,他的麾下应该有大小船只三千多艘,东南西北方向都有),自己船队的行踪不大可能隐瞒过去)。

    就算自己有信心战胜他,可如果他以几百艘甚至上千艘围攻自己,就算胜了估计也是两败俱伤,嗯,还是从台湾岛东部海域试试吧。

    如今才是五月份,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准备。

    对于郑芝龙,尼堪也在思考,以他稳居亚洲海域第一的实力,为何对自己杀死郑联迟迟没有反应?

    又想到他以前与荷兰人的交手,最后还是允许荷兰人在台湾立足,“估计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海商多过海盗吧,对他来说,稳稳地赚钱估计胜过了一切”

    又不禁一阵冷笑,“以他现在的实力,有心的话,横扫整个东南亚都不成问题,可惜啊”

    汪然明见尼堪突然将双眼闭了起来,一时喃喃自语,一时又发出冷笑,还以为自己的话语哪里得罪了他,于是有些忐忑不安。

    半晌,尼堪睁开了眼睛。

    “汪先生,你的来意,本汗已知晓,不过兹事体大,本汗也得与诸位大臣商议过后再说,就算要去吕宋,那也得等北风起了才行,你先回去吧,本汗有任何决定,一定会知会你的”

    长达四五个月的等待期,尼堪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决定现在就就告诉他,就算汪然明能守口如瓶,保不准他的手下会将消息透露出去,给荷兰人、西班牙人、郑芝龙提供准备的机会。

    汪然明无奈,只得退下了。

    汪然明走后,尼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哈哈哈,难道真是穿越的福利?新舰队刚组建完毕,马上就有实战的机会”

    一旁的杨庭栋有些莫名其妙,“穿越?这是何意?”

    尼堪能毫不犹豫下定决心去马尼拉,当然不是完全奔着解救马尼拉的华人去的,以西班牙人目前的实力,以及圣地亚哥堡、王城的坚固以及城上配置的火炮,想要攻破难度非常大,而自己的人马都是北方人,就算侥幸战胜西班牙人,占了菲律宾也不会适应那里的气候。

    他看上的是甲米地的工匠。

    若汪然明没有说谎,只要将那几百户船匠弄回来,自己舰队下一步的发展就完全有依托了。

    目前欧洲已经开始建造多层直通甲板、首层甲板平整、船腹呈椭圆形的新式战列舰了,盖伦船将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不过这些技术却分散在各地,想要完全统一起来,估计还要等到十八世纪。

    按照他的记忆,多层直通甲板、船腹包铜是英国人首先发明的,不过船腹椭圆形的设计(以前的盖伦船都是圆形)却是西班牙人的独创,而自己的新舰队几乎将所有的创新都用上了。

    饶是如此,虽然自己多次提点,大明的船匠也是聪明透顶,终究是在慢慢摸索中建造出来的,这三年,黑城、伯力的船场别的都没做,就只打造了这九艘船只,还是一边建造,一边琢磨,特别是帆索的设计,尼堪他自己也只知晓个大概,虽然这些船只勉强下水了,目前的表现还是不错,不过实战中如何,他还是有些打鼓。

    若是有马尼拉那几百户船匠加盟,他稍微提点一下,估计像汪然明提到的麦氏父子都很快会明白,届时,麦阿水加杨春的组合,加上海军学校专攻船只技术的学生(如何精确制图的技术尼堪已经完全没有保留地交给了他们),估计是亚洲最强,什么西班牙、葡萄牙、英国都要要靠边站,连荷兰人也只能望其项背。

    当然了,若是能在一次战斗中大胜西班牙人,并将他们的狗腿子倭人、摩尔人杀伤一些,再与马尼拉总督签订秘密协议,在保证华人安全的前提下双方继续贸易则是最好的结局。

    占领吕宋?

    “还是做一个北境之主吧,我还是喜欢寒冷的味道”,尼堪深吸了一下,好好地感受了一下空气中潮湿阴冷的味道。

    不过他让新舰队齐聚海参崴,不是专门来接受校阅的,而是另有他用。

    次日,尼堪行宫。

    尼堪高坐主位,两侧孙秀节、罗承志、孙佳绩、曲承恩、杨庭栋分列左右,屋中还多了两人,赫然是柳川静云和王文慧。

    这两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让所有的人都有些意外。

    时至今日,王文慧已经完全掌握了尼堪的灰衣卫,不过一直深居简出,没想到这次竟然跟着尼堪到了海参崴。

    已经二十八岁的王文慧经过了沈阳事件后变得冷酷无比,但对尼堪绝对忠心耿耿,眼前的他一身丝质的灰色衣服,衣服袖口绣着瀚海国的左飞龙、右猛虎、中间火枪的标准徽标,不同的是,徽标上部还加了一个海东青,还是双头的,算是“灰衣卫”的独特标志。

    尼堪出行时,除非战时,都喜欢戴一顶蒙古式的大帽,眼下的王文慧却是一顶小帽(类似后世的西瓜帽),灰色的衣袖本来还比较宽大,袖口却突然收紧,加上牛皮护腕,显示了他的独特身份。

    依旧是一副白皙的面孔,兴许是经历了沈阳那件惨烈的事情后他的话语更少了,面色用惨白来形容来似乎更为恰当。

    他坐在右边首位,面目微微下垂,手里随时拿着鹅毛笔和缝成一册的白纸,这也是尼堪要求的,正常条件下自然是用毛笔的,但像在这种场合,需要速记的话,西洋人使用的鹅毛笔还是好使一些。

    柳川静云坐在另一侧的下首,与之前相比,他的状态倒是很正常,似乎更加沉稳了。

    当然了,两人都刻意地避免将视线投向对方。

    “……”

    “……”

    罗承志在汇报伯力省这几年的发展情况,包括人口、耕地、工坊、道路、港口、军力诸务,其实这些情况尼堪都是门清,但既然巡视到此地了,也少不得再让地方长官正式汇报一遍。

    “温暖的港口,我也想啊”,等他汇报完了,尼堪不禁长叹一声,按照之前的计划,牧仁他们抵达瀛洲后,只留两艘大船,也就是布拉姆号、奥拉号,一艘战舰、一艘武装商船在那里,剩下三艘大船全部乘着阿拉斯加暖流、千岛寒流从更北的地方返回国内。

    这也是为了避开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航线,其实从墨西哥的阿尔普尔科出发,向西经过北赤道暖流、东风带是更好的选择,但目前尼堪决定在瀛洲慢慢发展、隐藏实力,等时机成熟后再走那条航线。

    而瀛洲(温哥华)、西雅图、波特兰都是常年不冻的优质港口,附近又出产大量的优质船材,那里才是最佳的海军基地,可惜……

    东北亚这边,稍微靠北的地方,旅顺港自然是好,济州港也就是勉强能用。

    尼堪亲自来到海参崴,汇集所有新造的船只,原本的目标只有一个。

    旅顺港。

    时间已经来到1639年,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大明的寿命只剩下五年了,不过随着尼堪的横空出世,轨迹似乎又出现了变化。

    辽东方面,瀚海国的步步紧逼,几次大战之后,满清北边的国境线一次又一次被压缩,不但如此,丁口也是衰减的厉害,正常历史上最大的助力蒙古人他几乎用不上了,眼下也就是科尔沁、喀喇沁两部还有些实力而已。

    非但如此,十七世纪三十年代后期肆掠大明的旱灾、鼠疫也没放过辽东,当然了,疫情可能没有大明那么重。由于尼堪控制了察哈尔,满清想要得到“八大商人”明目张胆的援助是不大可能了,向北又打不过,境内衣食又紧张,于是就只能向西、向南发展。

    就在尼堪在筹划瀛洲瀛洲事宜时,皇太极又集中精力向山海关总兵辖区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在一场面目全非的松山、杏山战役中,成功攻占了锦州、宁远,抢夺了大量的丁口和物资,如今的大明在辽东的领土也就是觉华岛以西约莫两百五十里的狭长地盘。

    大明惊慌失措之下,满朝文武已经开始讨论将关外的丁口、军队全部撤到关内的议题了(其实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这么办,没准还能将夕阳国度的命运稍稍延长一些),同往常一样,清流振振有词,直言“祖宗江山来之不易,岂能轻易舍弃”,有识之士也据理力争,双方争执不下,皇帝也难以决定,最终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最后还是新任山海关总兵吴三桂没有理会朝廷的,只在关外的广宁中后所、前屯卫保留了少量人马,将大量人马全部撤回了山海关以内,其它还有大量的堡寨、城池全部舍弃,打的注意也是敌人若是全力进攻,便立即舍弃两地。

    于是这两地实际上成了前线的哨所。

    但皇太极也非常狡猾,特别是在北方强敌压境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占领锦州、宁远后,他非但没有进攻这两地,反而向明廷派出了使者,以明廷那四处透风的情报系统,消息很快传到了瀚海国。

    满清居然要跟大明议和!

    此时,由于满清只入关了两次(虽然第二次造成的损失比历史上任何一次都大,还几乎活捉了尼堪,但还是比历史上的五次入关好了许多),对明廷北境造成的损失远不如历史上,而皇太极近两次对辽西的攻打由于顾忌身后的瀚海国,每次都是全力攻打、速战速决,浑不像历史上那样以逸待劳、围城打援,逐渐消耗明廷的实力。

    于是,明廷的实力在一六三九年似乎比历史上还强一些。

    但山西、陕西、京畿的大旱、鼠疫依旧给朝廷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并且,这两种灾情时好时坏,似乎并没有彻底好转的时候。

    此时,与历史上一样,张献忠又在谷城“复起”了,张献忠一起,深藏在商洛大山的李自成估计也快了,此时的整个河南由于大旱、反复的兵灾、匪灾,已经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的极度萧条景象,有限的明军也收缩在洛阳、开封等几个大城市里。

    那里,正是李自成的目标!

    对于明廷来说,坏消息是,与历史上一样,在最近的松山、杏山大战里,主帅洪承畴还是被俘了。

    尼堪的好叔叔,孙传庭,并没有逃过历史车轮的碾压,又回到了陕西巡抚的位置上。

    唯一例外的是,由于尼堪的强势崛起,原本在明末乱成一锅粥的甘肃、西宁一带实际上多半落到蒙古人的手里,而在这个时空,受到尼堪猛烈打击的固始汗、巴图尔珲台吉都紧守西宁、哈密一线,似乎并没有越雷池一步的想法。

    多了个荒凉的西北,这便是明廷唯一的好消息。

    正是由于由于看到了这一点,尼堪生怕明国、满清合流,便下定了正式夺取旅顺港,并依托旅顺港来消耗满清实力的想法。

    但马尼拉的事情出现后,他就有些犹豫了。

第二十四章 东方欲晓(中)

    轮到王文慧发言了,周边形势是他的责任。

    “建奴倒是痛快,就在一个月之前,将吉林也让了出来,岳托将兵力全部收缩在梨树城、叶赫一带,并在铁岭驻扎重兵,妄图在通往松嫩大平原的关口阻击我军”

    与以往相比,声音有些阴冷,不过还是沉稳了许多,每一个字吐得都很清楚,饶是如此,众人听起来还是不大舒服,但尼堪却不以为意。

    梨树城、叶赫一带便是后世的四平,也是后世从辽宁通往东北大平原的必经之处。

    “不对,东边偌大的山地他们都舍弃了?这样的话如何遮护帽儿山的船坊?”

    王文慧站起来施了一礼,“回禀大汗,职部正要禀告,叶赫向东的大山上有一个险要所在,叫龙城堡,建奴在那里有三千精锐,听说都是都是从新近加入的东海诸部的少年猎户中挑选出来的,都是经过了女真人成人礼的勇士”

    尼堪点点头,所谓女真人的成人礼,也就是跟索伦人一样,男丁年满十五岁后必须单独上山,在十日内不带任何食物,还要猎获至少像堪达罕(驼鹿)那样的大型猎物才能下山的独特仪式,若是能猎获熊、虎、豹三者之一,无能以什么方式获得,都能获得一个勇士的称号。

    而这三千人中,肯定有不少被清廷赐予巴图鲁称号的勇士,在运输粮食不便的山中,有三千人已经不少了。

    “猫耳山依旧在造船,也有三千人的精锐驻扎在那里,加上水师,总兵力超过了八千人,抓总的是阿巴泰的次子博洛,而水师却是尚可喜亲自在带领”

    “是他?”,听到尚可喜的名字,尼堪心里略有些遗憾,上次在旅顺湾大战时,自己一时心软,竟然放过了尚可喜这厮,现在看来完全是失策啊。

    而八千人布置在帽儿山,对满清的后勤补给来说,也已经达到极限了。

    就算瀚海国的猛虎骑,若是上了山,也不大可能一下派出去五千骑的。

    尚有一事,尼堪记得皇太极甚为倚重的大将的岳托早早就死了,为何如今还健在?

    对了,若是没有他的崛起,这两年又是皇太极大举入关劫掠的时候,领头的正是多尔衮、岳托!

    而岳托在济南沾染了天花而死,如今他们倒是没有机会南下了,倒是让岳托逃过了一劫。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满清的将领中,真正文武双全的也就是多尔衮、济尔哈朗、岳托、博洛诸人,其他的多半以勇武见长,如今这四人倒是完好无损。

    对了,与瀚海国交战过几次的鳌拜如今估计也是一员难得的良将了,而不是只有匹夫之勇了。

    其它的诸如豪格、多铎等,无非是因人成事耳,更年轻的勒克德浑如今还小。

    而清国最大的倚仗无疑是皇太极,与他相比,多尔衮无疑弱爆了,而按照历史的轨迹,他的寿命也快到了。

    “按照内线的消息,明廷与建奴并未达成任何协议,此事也只能秘密运作,建奴与明国鏖战了几乎二十年,双方死在对方手里的丁口不计其数,明国更是以百万计,说是大仇也不为过,此事不可能放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只能秘密谈判”

    “根据职部得到的消息,建奴的使者抵达北京后便消失了,不过职部通过以往内廷的眼线,大致知晓了明国方的谈判代表”

    “哦?”,尼堪看了一下下面几人,都是可以倚重的人,没有可能将消息泄露,便挥了挥手,“讲下去”

    “是,大汗”,王文慧依旧没有坐下,身体微微倾向尼堪方向,“便是宫中的近侍王承恩,此人名不见经传,如今才二十出头而已”

    “是他?”,尼堪不禁脱口而出。

    其实王承恩如今才二十许,也只是一个近侍而已,后来陪着皇帝吊死煤山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论名气、官职,现在的他还差得远。

    “大汗识得此人?”,王文慧有些奇怪,此人今年才二十一岁,按说大汗是不会注意到此人的,难道是刘若愚告诉大汗的?

    尼堪有些尴尬,“都是历史惹的祸啊,陪着崇祯帝走了一遭便名垂千古,都以为是一个大太监、老太监,岂知……”

    干咳一声,“此人如今担任何职?”

    “回禀大汗,已经升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倒是升的很快。此人出宫之后虽然多布眼线,意图遮人耳目,不过还是被职部的探子发现了端倪”

    “此人最终到了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的府邸”

    尼堪点点头,陈新甲此人原本在历史上就是主和派,是他也不奇怪。

    “关键是尚有他人频繁出入陈新甲的府邸”

    王文慧欲言又止,众人觉得有些奇怪,连宫里有眼线的事都能说出,难道还有比这更难以明言的人物?

    尼堪有一个习惯,但属下在汇报时,自己也会紧张地思考,看自己所思所想与最终的走向是否符合。

    王文慧既然提到这一点,肯定事关重大,说不准对事情的最终发展举足轻重。

    这样的话,就肯定不是明国内部的人了,也肯定不是孙传庭,如今的他还没在陕西站稳脚跟呢。

    那还有谁能成为明国、清国的助力,自然不会是蒙古诸部,那样的话,王文慧肯定会第一时间向自己单独汇报。

    朝鲜人?不大可能,如今的朝鲜王国风雨飘摇,北边有建奴,南边有自己,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不可能有所行动。

    日本人?更不可能,自从岛原之战后,德川家光已经更加坚定了闭关锁国的心思,自己在那里将九州诸藩主一扫而光反而帮了他的大忙,如今的九州除了五岛藩,已经全部收到了幕府手里,全部以领薪饷的国代、城代等幕府直接任命的官员面目出现,对于中原的事情,他现在可没心思掺呼。

    那就只有西洋诸囯了。

    尼堪微微一笑,“只怕有荷兰人吧”

    王文慧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大汗明见万里,非臣等不及,确是有荷兰人,除此之外,还有佛郎机……不不,大汗恕罪,葡萄牙人”

    “哼!”尼堪冷哼一声,“与荷兰人接洽,无非是要借助他们的战船,至于葡萄牙人,自然是看中了他们在澳门的卜加劳铸炮厂”

    “还有一人,职部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没想到尼堪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既然有了荷兰人、葡萄牙人,福建总兵、南海之王郑芝龙,哦,天主教徒尼古拉.郑一官也在其中吧”

    王文慧赶紧一击马屁奉上:“大汗目光如炬,纤毫毕现,职部……”

    “好了,可探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

    “大汗恕罪,这个真没有探听到,他们谈话时,陈新甲的书房外五丈之内不准任何人接近……”

    “好了,也无甚紧要,继续盯着就行了”

    “是。蒙古诸部那边无甚动静。咳咳,大汗,如今明国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湖广谷城方向,听说那张献忠起事时,手底下竟然又练成了五万精锐,河南、湖广的兵力都吸引到了那里,就算明廷想要对我国不利,也得掂量掂量”

    “说得好”,尼堪拍了一下身边的高几,“张献忠都出来了,另一位大人物李自成还会远吗?本汗预计,今明两年,随着各路义军复起,大明将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理会我等!”

    说完他干脆站了起来,像往常那样,在大厅里转了起来。

    半晌,猛地转过身来,对着诸人说道:“诸位听令!”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孙佳绩,你将那两艘雨燕号派出去,就沿着日本南部、琉球群岛、台湾岛东部试探航线,嗯,将……”

    他看向柳川静云,“静云,这两年,闲得无聊吧”

    柳川静云面色一红,赶紧抱拳应道:“大汗,这两年,瀚海国已经在日本国重要城池设置了商栈,各类货物卖得也不错,前来济州岛贸易的藩国虽然少了许多,不过总量却没减少多少,职部…职部丝毫没有偷懒”

    “哈哈哈”,尼堪大笑一声,“你想差了,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是武士出身,又是奥羽山双刀流的传人,蹉跎于商务岂非浪费了”

    “这样,你跟随雨燕号南下,瞅准时机登上吕宋岛,那里有大量的日本浪人,还都是被幕府驱逐的切支丹教徒,居中联络,记住,你的身份是五岛藩老中,货真价实”

    原来幕府收回九州诸藩后,为了不得罪尼堪,保留了五岛藩五岛盛利的藩国(在德川家光眼里,五岛已经是化外蛮荒之地了,保留此藩倒是无所谓),而柳川静云也是水涨船高,成了五岛盛利手下几个老中之一,当然了,他实际能控制的也只是宇久岛而已。

    “你对他们说,愿意返回日本的,宇久岛一律接纳,就算宇久岛接纳不下,还可去林中、漠北,我瀚海国大得很,到处可去,那里的气候毕竟接近日本,我想他们还是愿意的”

    “去了之后,除了居间联络,还要将吕宋岛细细探查一番,特别是各种势力的分布情况,当然了,若是你能够打入西班牙人的王城自然最好”

    “大汗的意思?”

    “不要轻举妄动,到了今年秋冬时分,一切自会见分晓”

    “是!”

    “孙佳绩,雨燕号的任务便是在以前西班牙人北上航线的基础上摸索出一条方便南下的航线”

    “大汗,那旅顺呢?”

    “暂时放一放,等瀛洲的船只回来再说”

    “是!”

第二十五章 东方欲晓(下)

    议完马尼拉的事,王文慧接下来的汇报却令人心里一紧。

    “大汗、诸位”,王文慧向尼堪施了一礼,又向各位拱了拱手,“大明这几年实在惨不可言”

    “这几年,大概是从崇祯十年开始,按照西洋人的算法,那便是一六三七年,连续几年都是大旱,山西、陕西、京畿、河南、山东都遭了大灾”

    “这还不算,不知诸位有没有体察到,这几年的气温也比往年低了很多,冬天更冷了,时间更长了,林中、漠北之人苦寒惯了,温度稍稍降低一些并没有感觉,不过对于中原地带的人来说关系可就大了”

    “根据在中原的眼线定期的禀报,去年那年,长江、淮河竟然破天荒地封冻了!”

    “大旱,导致粮食大幅减产,加上严冬,逃难人群大增,饿死、冻毙者络绎不绝”

    孙秀节站了起来,如同王文慧一样,也先向尼堪施了一礼,接着便说道:“去

    年年底长春城终于建成,长春附近原本是科尔沁人的牧场,不过如今到了瀚海国手里,就不能再想以往那样运作了,大汗,下官的意思,是否在长春、吉林附近开辟一些农田……”

    尼堪摆摆手,“长春以北之地,虽也是广袤无垠的大平地,不过并无大江大河,小河流虽多,不过要开辟大量的良田,非得大气力进行堰塘挖掘、疏浚河道不可,可如今国内人手有限,想要尽快开发此地,还得有大量的人口啊”

    孙秀节说道:“下官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长春附近,条件怎么说也比山南好,如今大明北境饥寒交迫,何不……”

    尼堪点点头,“正要与你等商议此事,不过如今的大明除了饥馑、严寒,尚有一件大事,这也是本汗暂时关闭山南、察哈尔移民通道原因,文慧,你继续说”

    “是,大汗。从去年开始,按照眼线的汇报,一场可怕的大瘟疫几乎席卷了大明北境一带,影响范围包括陕西、陕西、京畿、河南、山东,此役好像是崇祯六年开始有的,以后断断续续反复发作,自去年开始又开始大面积蔓延”

    “大汗就是基于此,才下令关闭了上述两地的移民通道,此时”,说到这里,王文慧的眼里似乎也隐隐带有泪花,“下官的老家,通州的那处小村落,大约有三成的人死于饥馑,三成的人冻死,还有三成的人在瘟疫的肆掠下躺在家里等死……”

    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惊,特别是孙秀节、孙佳绩两人,他们都是大明过来的人,立时便有了感同身受之状,其他人虽无切肤体会,但也是耸然一惊。

    “诸位”,尼堪倒是心无波澜,作为后世过来的他自然知晓明末三大灾害,寒冷、饥饿、鼠疫几乎让黄河以北的大明朝陷入不设防的状态,特别是后者,一直肆掠到清兵入关前才堪堪稳住。

    也就是说,当时的明军、大顺军都受到了严重的鼠疫影响,而清军却由于山海关的隔离,受到的影响很小,最终轻轻松松摘了桃子。

    时也命也,谁也说不清。

    在这种情况下,再接受移民自然不是明智之举,不过就这样任凭灾害肆掠也不是尼堪愿意看到的。

    “前几日接到登莱巡抚杨文岳的求救信,让我等接济粮草,接走难民,呵呵,这些个大明百姓也不知听谁说的,说是我瀚海国境内风调雨顺、一派祥和,又多是汉人,河南东部、京畿南部、整个山东的难民都涌到登州了,如今山东巡抚颜继祖、登莱巡抚杨文岳都是焦头烂额,上书北京后也只得到了皇帝内帑三十万”

    “呵呵,三十万两白银,如今粮食奇缺,这点儿银两能买到多少,听说江南的粮食倒是还有不少,何不直接向南直隶求救,然后放开海禁,一切都解决了”

    孙秀节心里一凛,“大汗,您是不知晓朝廷衮衮诸公的德性,别说放开海禁了,如今大运河两岸除了山东境内,长江以北的淮泗一带估计还有户部的大仓,粮食多得是,不过就是到不了京城,徒呼奈何,徒呼奈何啊”

    “啪!”,尼堪又用力拍了一下高几,重新站了起来,众人知道他又有决断了,便跟着站了起来。

    “诸位,本汗虽是出身林中,终究有着汉家的血脉,怎能眼睁睁看着同胞受苦受累?本汗决定”

    “杨文岳已经在来信里面同意我等可在登莱沿海挑选任意一处接纳难民的场所以作周转之处,当然,彼等而为了提防我等,将登州排除了,本汗思虑良久,决定同意他的建议”

    “将周转的地点放在这里”

    此时王文慧、杨庭栋两人合力将一副很大的地图挂了起来,尼堪手中的竹竿指向了一个地方。

    “芝罘岛!”

    “芝罘岛港口条件优良,又是不冻港,冬日也就是略有浮冰而已,可常年驻泊”

    “不过已经出现症状的难民就不能放在此地了,在内芝罘岛东南不远处有一个小岛,名唤崆峒岛,面积不大,不到千亩,正好用来隔离已经出现症状的患者”

    孙秀节插道:“大汗三思,这些人若是来的太多,将我等也传染了则如何是好?”

    尼堪摆摆手:“这次是大明官府主动找上门来,平素是绝对不会的,就算让他们饿死、冻死也不会主动让给我们,以往陕西、山西的难民都是偷偷跑出来的,机会难得,我等必须抓住,何况,我等也不是没有万全之策,王文慧,你说说”

    “是,大汗。首先,先将他们分成几类,年老的、青壮的、妇孺的,大致分成三类,按照大汗的意思,青壮身强力壮,多半能挨得过疫病,年老的以及妇孺身体差一些,就只能听天由命”

    “三类人中已经出现症状的立即转移到崆峒岛,我等抵达芝罘岛后,立即开始隔离据点的修建,按照大汗的意思,多修建多层的、多处的简易木屋,难民一旦进去,不得随意行走,粮食、蔬菜、油盐等有我国准备”

    “某处房屋一旦出现新的病患,立即全屋送到崆峒岛”

    “大汗的意思是,像这样的瘟疫,非药物可以治愈,不过吃好、睡好,再给他们开一些清热解毒、强身健体的药物也就是了”

    “重点在芝罘岛,崆峒岛让他们吃好喝好,接下来就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这样下来,一个月后,若是某栋房屋的人口没有任何症状,便可以乘坐我们的大船先行出发,先到济州岛再观察半个月,此后再无症状出现便送到内陆,也就是长春附近”

    “咳咳”,孙秀节说道,“大汗仁义之举可昭日月,不过以下官愚见,年老之人、妇孺不如暂不挑选,单挑选青壮就是了,下官想杨大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如今登莱、山东官府都是焦头烂额、压力巨大,能少一些难民他们就会烧高香了……”

    “不!”,尼堪又走到了大厅中间,此时正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院子里有一株梨树,原本已经死了,不过这几日从根部又长出了新新芽,“老人、妇孺能出来,肯定有青壮扶持,若是舍弃了老人和妇孺,就算青壮愿意跟我们走,今后终究在心里埋下了疙瘩”

    他忽地转过身来,面向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但凡是人,都是从幼小长大的,都有父母,都有老去的一日,圣人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既然要收留,就要一个不拉”

    “何况我等已经做好了周全之策,老人、妇孺、青壮分开居住,避免了互相传染的可能,已经大幅度地保护了青壮,食物供应无缺,加上培根固本的药物,为的就是保证他们能依靠自己活下来”

    “至于崆峒岛那里,好吃好喝,能活下来多少就算多少吧”

    王文慧接着说道:“此次汇集在山东各处的难民只怕有百万之众,不过无论是芝罘岛,还是崆峒岛,能吸纳的人丁有限,职部算过,芝罘岛可容纳三万人,崆峒岛可容纳万人,再挤一挤,最多五万人”

    “剩下来的难民还是要在原地救济,我国也只能提供一些粮食罢了”

    “考虑到到时候难民可能会一窝蜂涌到芝罘岛,届时会抽调济州岛的一千骑兵到那里维持秩序,当然了,我等也会在芝罘岛离大陆最狭窄处建造围墙,以防难民随意闯入,在围墙之外再设置军营,骑兵四处巡逻以防有漏网之鱼”

    “诸位”,王文慧此时眼睛显出了几缕光芒:“大汗为了此事,可是将常备仓的三成粮食拿了出来,还有大量的药材、木材,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物就不肖细说了,加上往来转运,最终常备仓的一半粮食就会消耗掉,幸亏如今天气暖和,否则还要准备冬衣”

    “不妨”,尼堪接过了话茬,“这百万难民,能活着走到芝罘岛的恐怕只有六七成,六七成中,一个月后完全治愈了的也最多六七成,这样看来,最多有五成的人口能平安抵达瀚海国境内”

    “若是在瀚海途中患病死亡,恐怕又要去掉一成,对了,佳绩,本汗让你对所有船只进行清洗、灭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孙佳绩上前回道:“在返回海参崴的路上就已经完成了,如今每艘船上都有五只猫,老鼠保管待不住”

    待不住尼堪点点头,“这样吧,为了尽快沟通消息,你让一艘雨燕号尽快去登州,知会杨文岳,另外一艘按照原定计划南下去吕宋!”

    “是!”

第二十六章 少年行(一)李木根与郑大木

    六月初。

    琉球群岛海域,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沿着群岛西侧海域北上,除了领头的几艘大船,海上大多数船只并没有打出明显的旗号。

    而那几艘大船多半是三队船只的旗舰,只见中间是一艘西洋制式的盖伦船,明显是一艘全副武装的战舰,从依稀可见的火炮窗口来看,此船有两层火炮,船型颇大,排水量估计有六七百吨的模样。

    船上挂着的旗帜也很奇怪,若是过往的商船见到了,便知道这船不是属于当今东海海域任何一家的,金色的三角旗帜,红色的镶边,中间绣着一朵既像花又像叶子的东西。

    这艘船只附近竟然有十五艘福建广东海域常见的大福船,俗称大青头的便是,每一艘只怕都在八百料以上,与寻常福船不同的是,这些大青头还有一层火炮,仔细看时,加起来也有二十门之多。

    大青头周围又是大量的中号福船,一、二、三……乖乖,竟然有七十五艘之多,每艘的首层甲板面都布置了一些火炮,管身较长的约莫有十门,尚有多门佛郎机、大发贡、碗口铳等武器,显得十分驳杂。

    在福船之间尚有多艘再小一号的福船,最多只有碗口铳,也有四十艘之多。

    这还是中间的这支船队,各类船只加起来就有一百二十艘之多,左右两侧类似,不过旗舰却明显是大福船,各类船只各有一百艘左右。

    一共三百二十多艘船只,还多是全副武装的福船,这支船队的主人呼之欲出。

    看他的航向,多半是到日本去的,这里就有一个疑问了。

    如此多的船只,就算将日本的海岸线扫一遍也够了,若是船上载有陆师的话,占了整个九州也够了。

    但熟悉东海情形的商船都知晓,这支船队的主人与如今的德川幕府关系极佳,还一度被第三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聘任为“老中”的荣衔,虽然是挂名的,那也是无上的光荣啊。

    这支舰队,若是奋起一搏的话,将整个台湾岛占下来也不在话下,若是配合明军作战的话,也可以将辽东半岛金州、复州一带收复。

    中间旗舰上的一位少年也是这么想的。

    船队出台湾海峡时经过一场暴风雨,不过除了少数几艘小船失事外,绝大多数船只都完好无损,不但如此,在抵达琉球群岛的海域时又摆成了严密的阵型,显见得这支庞大的船队不仅领头的指挥水平了得,普通的船长、水手也十分了得。

    正是一个雨后初晴的好天气,大盖伦船的船头,受着从东南方向吹来的东南风,那位少年尚未及冠,不过身形已经隐隐有成人的模样了,身上还穿着一套精光闪亮的盔甲,在这六月的天气显得有些累赘。

    在少年的一左一右分别立着两位年纪稍大的少年,都是十**岁的模样,也是全副武装,都是皮肤黝黑,站在甲板上稳若老狗的架势,一看就是长期在海船上打拼过的。

    其中一人身形剽悍,对少年提出的问题大多直言不讳,惹得少年不时皱起眉头,另一位身形粗壮的少年也差不多,不过语言间却温和许多,不过此人的见识却远不如那剽悍少年,少年只得忍着与那人不停交流。

    少年一边不停地询问,一边却端着一架单筒望远镜不住地眺望海面。

    眺望着,眺望着,“咦……”,少年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只见船队的东边远处出现一艘船只,首先跃入眼帘的是高耸的桅杆,“一、二、三、四,呀,船帆竟然有五面之多,这是何船?施琅,你可见过?”

    那个叫施琅的剽悍少年手里也一架单筒望远镜,朝着少年指向的方向一看,“乖乖”,他不禁也叫了起来,“少主,船只长度最多我等的中号福船相当,却是典型西洋桅杆制式,啧啧,竟然有这么多横帆,啊?!主桅杆两侧还有加装的侧帆”

    那粗壮少年手里没有望远镜,一听此话,急得抓耳挠腮,少年见状便将自己递给他,“丁镇,用我的吧”

    粗壮少年挠挠头,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多谢少主”,这一看之下,他不禁叫了起来,“哎呀,这还是船吗?天地间竟有如此快速之船?”

    他叫唤的同时,船只中间桅杆上负责瞭望的水手也吹响了嘴里的哨子,不多时,从船舱出来一位大汉。

    约莫二十五六岁,留着短须,身形中等,没有着甲,不过从步伐、身形来看,多半是一个练家子。

    他一出来,三位少年都转了过来。

    “四叔”

    “将主”

    原来此人便是闽海王郑芝龙的同胞弟弟,排行第四的郑芝凤,大明的武举人,刚刚改名郑鸿逵,我们今后便称呼他为郑鸿逵。

    郑鸿逵,十二岁便跟着他哥哥郑芝龙闯荡四海,如今虽然才二十六岁,却隐隐是郑家除了郑芝龙之外威望最高的人。

    他就是这三百二十艘大船队的总将主,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年纪与他差不多,也是郑家的人,郑彩,郑鸿逵的副手,郑鸿逵的侄子,尼堪杀死的那位郑联的兄长。

    而在中间这支船队的两侧,两支船队的首领分别是洪旭、陈辉,郑芝龙手下四大将排行前两位之人。

    眼见得郑芝龙这次是精锐尽出,且信心十足,否则也不会放心地让他的长子、刚刚十五岁的郑大木跟着郑鸿逵出海了。

    而郑大木身边两人,则是郑芝龙精心为他挑选的玩伴兼护卫,一人叫施琅,从小跟着郑芝龙在海上闯荡,不仅武艺高强,还见多识广,另一人则是郑家军年轻一带里的头号猛将,丁镇,自然是为了护卫郑大木周全才派到他身边的。

    就在郑鸿逵举起望远镜眺望时,那艘速度奇怪的船只上,也有一人举着望远镜看着这边。

    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白蓝相间的短衫,袖口扎了起来,戴着一顶白色的大帽,腰间扎着牛皮腰带,右侧挂着一支短铳,左侧挂着一把单手横刀,下身却是一条这个时代罕见的短裤,短裤的颜色是灰色的,小腿却缠着绑腿,脚上穿着一双宽口布鞋。

    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再看其它人,几乎与他一样,不过脚上却是一双草鞋。

    只见他面色白皙,与其他水手完全不一样,但脖子、腿上露出来的部分晒得黝黑,估计是常年戴着大帽的缘故。

    兴许是见西面的船队规模实在是太大,此人也是吃了一惊,仔细观察那旗舰上的旗帜模样后,心里也在暗暗盘算着,半晌才点点头。

    “十八芝,呵呵,一朵灵芝,多半是那郑芝龙的船队了,以往他开到长崎、平户一带贸易的船只最多三十艘,如今这么大的规模,又从琉球群岛海域偷偷北上,其目的不问便知了”

    “舰长”,只见从中间桅杆上下来一人,装束与此人差不多,手里却是一架双筒望远镜,“多半是郑芝龙那厮的船队,如此大的规模,肯定是冲着济州岛去的,您看…”

    “你的意思呢?”

    这少年说话的声音,竟然与尼堪有些相像。

    “舰长,雨燕号的速度是对方福船的三倍以上,此处是宫古岛与那霸岛之间长达五百里的空旷海域中间,离济州岛的直线距离还有近两千里,雨燕号可以在10日以内抵达,对方最快也要一个月,我等快速北上,尽快通知孙将军为妙”

    “不”,少年却摇摇头,“以雨燕号的速度、灵活性,不去戏弄一番如何对得起大汗的苦心孤诣?我等五月份南下,二十日就到了吕宋,一路上都是茫茫大海,别说船只了,就是海鸟见到的也少,好不容易来了敌人,岂可轻易放过他们?”

    “舰长!”,那观测手年纪也很轻,估计也是海军学校毕业的,“对方势大,也有不少灵活的小船,若是被他们围住了,就……”

    “不妨,就以雨燕号这可通过翼帆、三角帆、变换主帆、主辅舵的强大设计,别说福船了,就算西洋人的武装商船也远远不如”

    “舰长!”

    “你不用管了,听我命令!前后三角帆左转三十度,收掉左翼帆,左转舵,全速朝敌船开进!”

    “……是!”

    郑鸿逵正端着望远镜仔细瞧着那艘奇怪的船只,没想到那艘船只竟然调头向西驶来,在单筒望远镜里,只见那艘船上的横帆靠近左侧的帆索明显向内收紧了,左翼帆也收掉了,前后两面大三角帆也朝左侧收了不少,在东南风的吹拂下快速向自己的船队冲过来!

    “哼,以卵击石!”郑鸿逵哼了一声,转头对身边的旗手说道:“打出旗号,出动四艘二青头前去拦截!”

    所谓二青头,便是郑芝龙的中号福船了,从来船的身形来看,几与二青头相同,不过却瘦削得多,用小青头恐怕不是对手,因为那艘船只侧舷位的火炮窗口已经打开了,一尊尊火炮已经露了出来。

    而那艘船打出的旗帜却是“骷髅旗”,一个大多数海盗都喜欢悬挂的旗帜。

    郑鸿逵也有些疑惑,“这个海面上竟然有这样的船只?难道是西洋人的,可船上的人明显不是,难道……”

    郑鸿逵的旗手打起旗号通知中间主桅杆上的人,同时这艘旗舰上响起提醒其它船只注意的号角声,接着,主桅杆上的瞭望手再将旗语发出去,等接到命令的船只开始行动时,那艘船只已经绕到了郑鸿逵旗舰的前面。

    “好一艘快船!”

    这下,连郑鸿逵也赞叹不已,此时双方的距离约莫六十丈远,在望远镜里一直大幅左倾的船只渐渐又复原了,而他这支船队的四艘福船才刚刚从船队的东侧驶出去!

    “轰!!!”

    只见那艘快船的左侧炮位有三门火炮轰响了,郑鸿逵正要嗤之以鼻,没想到,那三门火炮射出的炮弹有两枚从他这艘旗舰两侧越过去了,紧接着后面传来一阵闷哼,估计是紧跟在后面的一艘大青头被击中了。

    这还不算,一枚铅弹击中了前桅杆一面横帆,强大的动能自然穿过了这面横帆,将前桅杆上的瞭望手吓了个半死,铅弹穿过这面横帆后继续向后激射,又连续击穿了主桅杆、后部桅杆上的两面横帆,最后才落入大海。

    郑鸿逵见状不禁惊出一声冷汗,“好厉害的火炮,刚才若是击中了桅杆就糟了”

    郑大木见了也是咬牙切齿,他大声吼道:“四叔,赶紧下令,让船首的火炮还击啊!”

    话音未落,只见远处那艘快船突然收起了右边的翼帆,横帆、三角帆的右索全部收紧了,而左索却再次放开了,船只瞬间又调转了方向,径直向北行驶而去!

    “轰!”,郑鸿逵的旗舰的船首终于发出了一炮,不过在望远镜里,这枚炮弹远远落到了那艘快船快速北去留下的航迹里,而此时,准备出去“夹击”的四艘二青头才堪堪越众而出!

    “※‰$!”

    船上响起了包括郑大木、施琅、丁镇几个少年在内的福建方言的怒骂声,不过却只能眼巴巴瞧着对方绝尘而去。

    而郑鸿逵、郑彩都是一脸肃然。

第二十七章 少年行(二)勒克德浑与叶铎

    长白山,龙城堡(后世辉南县)东北约莫一百二十里路的地方,在山谷间矗立着一座石制堡寨——官街堡(后世桦甸市),官街堡扼控着瀚海国、清国两国目前在长白山事实上的分界线、第二松花江南面的要道。

    官街堡,原本是女真辉发部落的老巢所在,如今辉发部落的大部分丁口已经迁到了辽东,眼下却是清国重镇龙城北面最重要的堡垒,官街堡一丢,瀚海国便可以从长白山长驱直入。

    不过,清国似乎对此堡并不重视,只安排了三百人驻守。

    但是,你如果仔细观察此堡,会发现堡垒的形制与清国、甚至瀚海国的都不相同,倒是与西洋人的菱形堡垒有几分类似,嗯,不是类似,分明就是!

    六条“凹”边,从任何一边进攻都会遭到两边城墙里士兵的打击,何况,六条“凹”边高达三丈,中部隐隐有炮眼,还有诸多火枪/弓箭的射击孔。

    这便是官街堡,牢牢地控制着越过第二松花江后最好走的一条道路。

    官街堡,离第二松花江约莫四十里路。

    官街堡,乃清国最靠近瀚海国边境线的堡垒,内有十名被孔有德带到辽东的葡萄牙士兵,此堡的镇守将领不是别人,乃是爱新觉罗家族年轻一代最有才华的勒克德浑,代善的孙子,今年二十岁。

    若是放在正常的历史上,像勒克德浑这样的人物,皇太极完全没有可能放到荒郊野岭的一个小堡独当一面。

    同样的,第二松花江东南约莫四十里的地方也有一座木石混合修建而成的堡寨,倒是标准的瀚海国制式,城墙也只有两丈高。

    夹皮沟堡寨,乃瀚海国最靠近清国边境线的堡寨,镇守将领乃瀚海国新一代猛虎骑的代表人物,原温多苔原大汗叶雷的独子叶铎,今年二十一岁,同样也是尼堪的义子。

    夹皮沟堡寨同样只有三百人,不过却是三百骑,三百货真价实的猛虎骑。

    与历史上不同,自从老奴占据了辽东各大城池之后,爱新觉罗家族的男丁虽然也注重骑射,不过却完全没有将他们扔到荒郊野岭去完成“成人礼”的意思,但在这个时空里,随着瀚海国的步步紧逼,皇太极又下令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普通百姓,凡是满洲人,必须重拾这种仪式。

    与此相反,瀚海国的索伦人几乎完全放弃了这种仪式,而是一直在各种学校锻炼。

    孰好孰坏,孰强孰弱,只有天知道。

    此时正是盛夏,在靠近第二松花江西岸的山上,一位青年正趴在山顶上,忍受着蚊虫的叮咬,用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对面。

    只见此人将避雷针头盔放在一边,露出了锃亮的脑袋,脑后的小辫子正好挂在一根灌木枝上,他的身边还伏着跟他一样留着金钱鼠尾发型的半大小子,约莫十多位,多半在十五岁左右。

    此人虽然年轻,不过却留着一篷络腮胡子,面容也是一脸严肃,半晌却对紧挨着他的少年说道:“四叔,你可看清楚了,若是敌人从江那边过来的话,首先必定会在那个最高的山头设置瞭望点,然后再在其对面那个稍矮一些的山头建立火炮阵地,如此,才能从容过河”

    那个被称为“四叔”的半大小子也是一脸严肃,牙也咬得紧紧的,正色道:“知道了,贝勒爷”

    称呼很奇怪,不过如是知晓这两人是谁就不奇怪了。

    那留着络腮胡子的青年正是如今官街堡的将领,代善的孙子勒克德浑,而那少年却是阿巴泰的第四子,今年才十五岁的岳乐,按照辈分,可不勒克德浑要称呼岳乐为“四叔”嘛。

    而这两人身后十多人,竟没有一人是普通的护卫,全部是十五岁左右的皇族抑或开国五大臣后代中的男丁。

    他们这几日已经全部完成了“成人礼”,今日是在勒克德浑的带领下熟悉第二松花江沿岸的地理形势的,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传帮带”。

    “贝勒爷”,勒克德浑身后还有一位少年,长得虎头虎脑的,看着对面的神情却是满含怒意,“不如我等今晚悄悄摸过去,拔了那夹皮沟!”

    勒克德浑听了一把抓住他的耳朵,轻声骂道:“你玛法、阿玛都死在索伦人手里,自当隐忍不发,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行动必须雷霆一击以策万全,怎地还是一腔血气?!”

    那人忍着痛,低声说道:“贝勒爷,奴才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勒克德浑闻言便放开他,轻轻地揉搓着他的耳朵说道:“想当年你爷爷扬古利乃我大清首屈一指的勇将,先皇亲赐的巴图鲁,你阿玛塔瞻也是响当当的勇将,那又如何,还不是枉死在索伦人的枪弹下”

    又看了看附近的少年,低声喝道:“想要战胜那可恶的索伦蛮子,光凭一身蛮力是不行的,你等再是厉害,能比得过十二爷?能比得过扬古利前辈?必须要动脑筋!”

    十二爷,自然是阿济格了,他的勇力值在老奴的几个儿子中只有皇太极堪堪一比。

    一众少年包括岳乐在内都是唯唯诺诺的,眼神都有些迷茫,“太祖爷不是靠武勇获得了整个辽东之地吗?怎地如今武勇不管用了?”

    半晌,岳乐说道:“贝勒爷说得对,索伦蛮子想要越过大山攻打龙城,就绕不开官街堡,佛郎机人协助修建的菱堡确实精妙,堡墙厚实,堡内铳炮犀利,任他有千军万马,我自岿然不动,我等也学那蛮子,依托此堡,结结实实消耗他们!”

    勒克德浑赞道:“不愧是被皇上称赞过的,还真有你的”,说着轻轻打了他一拳。

    岳乐又道:“贝勒爷,咱们就这样等着,等他们来攻?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刚才那扬古利的孙子、塔瞻的儿子爱星阿也盯着勒克德浑,他可是在官街堡里呆腻了,恨不得立即横刀立马,找那可恨的索伦蛮子大战一场。

    勒克德浑赶紧将他的头按下来,“屡教不改的狗奴才!亏你还是皇家的额附,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对面的蛮子手里有一种射程极远的火枪,隔着松花江就能把你崩了!”

    爱星阿只得继续趴着,勒克德浑此时才说:“放心吧,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最近,嗯,不能说太多,反正你们想要的战事就要来了”

    “真的?”,爱星阿话刚到嘴边赶紧忍住了。

    勒克德浑摸了摸他光光的脑袋,轻声笑道:“到时候有的是你厮杀的机会”

    ……

    松花江对面,就在勒克德浑说的那处第二高的山上,果然也隐藏着一处哨所,哨所完全掩映在树林中,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此时也有一人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对面的状况。

    此人正是夹皮沟堡的将领,尼堪的义子,叶尼塞流域达斡尔斯部落大酋长拉科申的女婿叶铎是也。

    叶铎旁边一人正趴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一杆长的出奇的火枪,有意思的是,火枪枪管的尾部连着一物,看那模样应该是一架单筒望远镜,此人在瞄准时就像后世那样,左眼闭着,右眼对着望远镜的一端。

    狙击步枪?可以这么说,这支枪还是隧发的,枪管加枪托长六尺,但枪管里面却是拉了膛线的,用的还是圆形的铅弹。

    一把原始的“狙击火枪”。

    “将军,对面有人”,那“狙击手”说道。

    “我看见了,可惜啊,对面的贼子却瞧不见我们”,叶铎叹道。

    “瞧不见我们不是很好吗?”

    “嘿嘿,说是这样说,不过以建奴的德性,若是得知对面有人的话,一定会偷偷摸过来的,届时我猛虎骑就可以大派用场了”

    “将军,我等何时将那甚官街堡拔了?成天趴在这里无所事事,腻也腻死了”

    “啪!”,叶铎一马鞭轻轻抽在那人脸上,“喊个甚?大汗自有主张,岂是我等可以置喙的?”

    不过他转眼看了看周围其他的士兵,见都是一脸失望的模样,便安慰道:“快了,快了,你等想啊,长春、吉林都在我等手里了,以大汗的脾性,若是要经略辽东的话,非拔了官街堡、龙城不可”

    “嘘……”,叶铎突然嘘了一声,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只见一人从夹皮沟方向摸了上来,叶铎一瞧,正是留守夹皮沟堡寨的士兵。

    “将军……”,那人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将军,贼子又过来了”

    “哦?”

    “是尚可喜的汉军,没想到他一个带领水师的,竟然穿山越岭如履平地,这已经是第三拨了,幸亏将军在堡寨附近弥补哨卡,已经将来人抓住了”

    叶铎心里一凛,接着一拍脑门,“哎呀,以前听曲承恩他们吹牛时,说起过毛大帅曾亲自带人从延吉岗、鄂多哩一带直接插到龙城的战事,尚可喜是毛大帅的义子,没准也参与过,论起对道路的熟悉,尚可喜他绝对算一个呀”

    “走!回去”

    叶铎带着自己的警卫回去了,那处哨所还有三人在值守,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尚可喜最近像发了疯似的,派了一拨又一拨探子前来延吉岗(后世延吉市)、鄂多(后世敦化市)侦查,飞蛾扑火一般,难道敌人有大动作了?”

    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加快了脚步。

第二十八章 少年行(三)戈仲文

    登州府,福山县,牙山大姑夹河河边,盛夏,正午。

    沿着大姑夹河一直往前走,约莫两日的功夫便可到芝罘岛,来自京畿、河南、山东的难民约莫有一半走的都是这条路。

    连年的干旱没有影响到福山县,这里毕竟靠近大海,故此,从两侧山上留下来的溪流依旧滋润着大姑夹河。

    正午的日头毫不吝啬他的光芒,刺破苍穹后依旧灼烤着无辜的大地。

    大姑夹河北岸,原本是莱阳县通往福山县的官道所在,由于靠近大海,终年湿润,官道两侧常年绿树成荫,如今却是光秃秃的,树木已经看不到了,青草也被拔光了,官道上灰扑扑的,似乎这不是多雨的盛夏,而是干旱的冬季。

    大姑夹河依然河水充盈,不过与以往的清澈相比,此时却一片浑浊,河面上还不时浮起一两具尸体,这些尸体不着寸缕,就这样胀在河水里。

    从莱阳县一直到芝罘岛所属的福山县,充斥着衣衫褴褛、摇摇晃晃的人们,到了此处,还能坚持走着的多半是青壮男妇,老人、孩童已经很稀少了,老人就不用说了,浮尸、饿殍、路倒是他们的另几个称呼。

    孩童呢,不是被自己的家长吃了,便是被别的家长抢走吃了。

    这一段两岸都是山丘的河谷地带已经是最后一段较为凶险的路段了。

    听说附近的牙山有一伙土匪,都是从附近的福山县、栖霞县、威海卫跑出来的军户、登莱总兵府溃散出来的游兵,经常下山打劫往来的行人。

    但最近一段日子,莫说下山打劫了,就是山上也几乎不见他们的踪影。

    也是,这些逃难的人们,身上连衣服都很难齐整,除了女人身上还勉强有一件破烂的衣服,男人们大多只是在腰间挂一块破布而已。

    食物?沿途的树木、青草、野菜,河里不多的鱼虾,都是他们的食物,他们就像蝗虫一样一路走一路吃,将所有遇到可能吃的全部吃掉,就是这样,能成功走到大姑夹河的也不多,从莱阳出发、让莱阳官府如临大敌的几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一半了,原本密集的人群此时也显得稀稀拉拉,东一个,西一簇的。

    戈仲文便是其中一人。

    与众不同的是,戈仲文还搀扶着他的老母亲。

    一个十五岁的黑瘦少年,搀着一个老妇,在这个到了此处几乎都是青壮男女的逃难大军里显得有些诡异,何况两人的身上竟然还有还算齐整的衣服。

    放在以往,这两人必定是被他人抢劫的对象,不过这对母子能走到此处自然有所倚仗。

    一个令人心酸的倚仗。

    河间献县戈氏,是献县有名的名门望族,戈仲文这一支就算不是嫡支,也是当地的大户人家。

    在献县县城东南约莫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处大村落,其中一半的房舍都是戈仲文家的。

    戈氏几代单传,传到戈仲文这一代时虽然只有他这一个男丁,不过依旧有一百多口。

    河间戈氏以善于“司天”闻名于大明,也就是擅长天文和历法,历朝钦天监也多充斥着戈氏子弟,戈仲文也不例外,除了祖传的“司天秘籍”,他还是献县最小的秀才,十三岁那年便考中了秀才。

    不过,两年前,有着两套连在一起的的四进院落,名门望族,过着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贵族公子哥生活的戈仲文陡然从云间跌落。

    先是大旱,接着是兵灾,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大瘟疫,最后,他们这个村落的人都跑光了。

    戈家被兵匪洗过一次后便只能逃难,原本是准备去北京投奔亲戚的,不过却被沿途的官府堵住了,就算你是大户人家也不行,何况戈氏虽然有名望,却多半在钦天监这个清水衙门做事,人家地方官方谁会放在眼里?

    于是他们只得跟着大队逃难的人向山东话跑——河间一带最近有一个传言,在登莱的海边,有充足的粮食吃,还有药物治疗瘟疫。

    戈家出发了,一路上,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护着戈家这唯一的传人,从三月份开始一直到眼前的七月份,接近半年的时候,偌大的一个戈家只剩下了他们娘俩!

    别看现在是戈仲文搀扶着他的亲娘,若是现在突然碰到新的磨难,他的母亲会毫不犹豫舍弃自己以拯救戈仲文的。

    就这样,戈家沿途饿死、病死、被别人杀死,一百口只剩下两口!

    这就是戈仲文的倚仗,一段令人嘘嘘、不堪回首的倚仗!

    这还算好的,戈家的任务几乎要完成了,虽然前途依旧未卜。

    这三年,由于天灾**,整个山西、河南北部/东部、京畿、大半个山东的境况莫不如是,按照记载,这三年,人口锐减一半以上!

    若是到了清兵入关那年,整个人口又锐减一半!

    这就是可怜的末世光景,可怜的中华儿女,此时,若是贫苦百姓,由于日常劳作不辍,逃起难来也容易得多,像戈仲文这样的大户人家就不行了,这也是偌大的一家子最终只剩下两个人的缘故。

    幸亏到了福山县,这里靠近海边,前不久还下了一场雨,别的不说,有水喝,青草管够!

    “站住!”

    耿仲明扶着母亲踉踉跄跄在官道上蹒跚着,浑没有注意到道路北面靠近山丘的地方还歪歪道道坐着一大群人。

    这些人都是青壮男子,虽然精神不佳,也是多日没有吃一口饱饭的模样,不过这么一大群青壮在此,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戈仲文一人能够扶着母亲跋涉到此处,除了家人的舍身护卫外,还有一个缘故。

    他母子两人都病了,还都明显是得了那种疫症,前两日,两人高烧不止,路人见了都唯恐避之不及,谁还敢靠近他们?

    或许是戈家舍弃其他九十多人护持剩下的这两人的精神感动了上苍,两人熬过大烧之后竟然好了。

    这也是两人还能赶到大姑夹河的原因,否则身上的衣服早就被他人扒走,被匆匆赶来的登莱小吏记上“某月某日某处,再添饿殍两具,埋之”便烟消云散了。

    戈仲文的母亲也是河间大户人家的女儿,经过此事后就认为是戈家的列祖列宗在保护他们,故此一路上不停地祈祷,希望祖宗继续护佑他们赶到福山县芝罘岛——那个传说中有房住,有衣穿,粮食管够的地方。

    戈仲文陡然听到这声音也是吓了一跳,待他清醒过来,看清眼前这些人的面目时,这心里顿时有些绝望了。

    这些人虽然也是憔悴不堪,不过人人身上都穿着衣服,这还不算,大多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胡子拉碴的,更增添了他们的威势,何况,这些人的身边都放着一把武器。

    有单刀、长刀、弓箭,还有长矛。

    牙山匪!

    这些人确实是附近牙山匪的一部分,如此的光景连土匪也很难过,连他们也不得不下山了。

    这些人是今天一早下山了,中午还没开张,众人也是饥渴难耐,这时戈仲文母子过来了。

    两人的衣衫虽然破烂,看布料一看就是上好的棉料制作的,多半是大户人家,没准身上还藏着银钱和食物。

    何况,那小子的腰间还插着一把小刀,刀身明晃晃的,一看就是一把好刀!

    天可怜见,这把小刀才是戈仲文最终能走到此地的主要倚仗,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想打他母子的主意,都被他像疯狗一样挥舞着小刀吓走了。

    “作……甚”

    戈仲文也有些害怕,这些人一看就不是逃难的人,自己这把小刀估计也不管用,饶是如此,他还是将小刀拔了出来,在空中挥动着。

    那些人看着他,嘴角都带着戏谑,半晌,一条瘦高的大汉站了起来,他瞅准机会一把抓住了戈仲文挥动着小刀的那条胳膊,戈仲文一下便无法无法动弹了。

    “你等……作甚,我可是染病之人!”

    一听“染病之人”,那人像触电一样倏地放开了他。

    不过他很快就醒悟过来,“敢骗你大爷,活腻味啦”

    说着手中的单刀猛地向戈仲文看过来!

    “呼”,一个人影飞快地闪到戈仲文面前,那人的单刀正好砍在这人的身上。

    “母亲!”

    最后一个“舍身护卫者”永久地离开了他,戈仲文不禁扑在母亲身上大声嚎哭起来。

    不过那人却并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手中的单刀又挥了起来。

    “让我来!”

    说话的是另一个枯瘦的汉子,他人全身上下骨节都异常粗大,估计以前也是一个粗壮之人,他手里杵着一柄长刀,长刀还是倭刀的模样,他将刀搁在戈仲文的脖子上试了试,很快就挥向天空你,紧接着用力向下一挥!

    “咻……”

    千钧一发之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啸的声音,那枯瘦汉子手中的长刀在抵近戈仲文的那一刹那突然顿住了。

    一支凌厉的重箭射中了他,从背部穿过,从胸前露了出来!

    不多时,一大阵马匹的“哒哒”声传了过来,坐在山脚下的土匪见状赶紧站起来,不过他们再快也没有骑马的快。

    “咻咻咻……”

    箭只不断射来,没多久,十几个土匪全部被射到在山脚下——话说这也是因为这些土匪这几日也是没有吃饱,也没有多少精力逃跑的缘故,否则不可能一个不剩的全部死在此地。

    戈仲文继续伏在母亲身上大声痛苦,半晌只见一人走了过来,“别嚎了,若是想去芝罘岛的,就赶紧走吧,去晚了就要关门了”

    戈仲文闻言站了起来,只见有三个骑兵,装束与大明的官军不太一样,神情也是正常得很,浑没有缺吃少喝的憔悴模样。

    “军爷,你们是……”

    “瀚海国阿斯兰大汗麾下,我叫达春”

第二十九章 少年行(四)东方玉

    东方玉,十六岁。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恐怕都会以为此人一定是一个翩翩读书郎。

    此人确实读过一年的书,不过很快就没读了。

    东方玉的爷爷原本是山东威海卫水师的一名百户,后来调到福建,机缘巧合之下被同僚忽悠到了遥远的马尼拉。

    像东方玉爷爷这样的人到了遥远的异域,自然还是以跑船为主,很快便被吕宋西部的海盗窝子——巴拉望岛的华人海盗再次忽悠了过去,按说此时的巴拉望海盗、苏禄海盗对于西班牙人、荷兰人、郑芝龙的船只是不敢打劫的,拦截的多半是落单的大食、华人船只,而这两种人都是一盘散沙,是不敢联合起来报复的。

    如此来说,巴拉望的海盗应该日子不错才是。

    果然,以前的海盗头子姓曾,捞够之后决定洗手不干了,再一次的忽悠之下,东方玉的爷爷跟着曾老大来到了马尼拉。

    一开始东方玉的爷爷过得还不错,因为他还有一手修补船只的活计,顺带着木匠的手艺也不错,进入西班牙王护城河外东南角的华人聚集区八连后,心狠手辣的曾老大很快便倚仗自己的财力、人力控制了木城里的几乎三成的商业、一半的作坊,木匠的活计自然交给东方玉的爷爷干。

    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没多久,东方玉一家应该很是兴盛才是,何况他们抵达吕宋时,西班牙人刚刚进行过一次大屠杀,当下正是大力倚仗华人的时候。

    俗话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

    没多久曾老大便病死了,接替他的便是前面汪然明提到过的曾莞生,一个更厉害的角色,他一上台,便大力启用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青壮派,东方玉的爷爷被冷落了,致命的是,他爷爷虽然做过海盗,却并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最终,他爷爷从管理木匠作坊的监工变成了木匠,没多久也是一命呜呼,去追随他的老大去了。

    他爷爷一死,东方玉的父母更是不在曾莞生的话下,可叹的是,他父母也是老实人,原本他爷爷虽然并不狠辣,终究是做过水师将领和海盗的人,但他自从来到马尼拉定居后,身上隐藏的大明“流毒”发作了,他让自己的儿子成了一个读书人。

    儿子成年后自然不能去考什么科举,不过在工坊里管管账目还是可以的。

    在东方玉八岁那年,他爷爷死了,留下的木匠作坊也是举步维艰,此时,西班牙人大力号召华人去马尼拉周围垦荒。

    原本马尼拉周围是有大量的从北非过来的摩尔人以及当地土人的,摩尔人则是西班牙人来之前的统治者,天方教便是他们传过来的,西班牙抵达之后,首先自然将那屠刀举向了摩尔人,很快将他们赶到了菲律宾南部岛屿(后世游击队了解一下)。

    此时,马尼拉附近便只有当地土人和华人了,可惜土人实在懒惰,让他们去种地还不如自己随便在地里种点儿什么。

    由于当地的光热条件实在是太好,“随便种点儿什么”也能养活他们,但要养活西班牙人就远远不够了。

    于是,华人上场了,渐渐地,马尼拉周围好多地方都是华人的良田,但好景不长,在十七世纪初那场大屠杀里,华人农户纷纷被杀,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良田成了西班牙人的“庄园”,他们随手交给随后过来的华人耕种。

    随着华人过来的越来越多,西班牙人便许诺,“凡是主动去开荒的,他们只收取一成的税赋”,在这个政策的鼓励下,华人纷纷在马尼拉以南的地方开荒,此时的马尼拉以南,大多是水网纵横、毒虫密布之地,想要将这些地方开辟成良田,难度还要高过尼堪统治之下的东北。

    就在华人筚路蓝缕,以牺牲了最少三成人的代价(大多数死于疟疾、毒蛇)开辟出来大批的良田后,时间已经来到了1637年,马尼拉一直到卡兰巴一带,遍布着华人开垦出来的稻田。

    从西班牙人的的庄园一直到卡兰巴南边的丘陵,几乎有两千户华人农户,每户至少有三十亩上好的水田,菲律宾这个地方,水稻可一年四熟,当时自然做不到这一点,不过最起码两熟还是可以做到的,产量也相当可观,亩产高达两石以上,两熟便是四石,三十亩便是一百二十石。

    一百二十石,捣成稻米也有八十多石,八十多石啊,那可是八千多斤!

    上缴一成还有七千多斤!

    此时,南洋一带,除了安南国、广南国(后世越南的北边、南边)的稻米出产较多,其它地方虽有出产,但产量并不高,故此大米价格还是相当可观的。

    按照一家五口,一人一天一斤大米消耗,一年按照四百天算,一年也就是两千斤,还有五千斤可用!

    菲律宾地方,除了台风,并没有什么大的灾害,若是西班牙人的承诺有效的话,每年五千斤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当然了,辛勤劳作是少不了的,不过对于华人来说,辛勤只是常态。

    但强盗出身,在美洲灭了两个帝国,干尽了坏事的西班牙人怎么会放过他们呢,就在去年,管理马尼拉南部华人农户的西班牙长官(正式职位:卡兰巴华人保护官)路易斯.阿里亚斯.德.莫拉已经放出话来了。

    除了一成的粮税,房屋、农具、耕牛、牲畜家禽都要征税,最后一算,竟然上缴高达六成的赋税,这样的话,上缴税收、自吃以后就只剩下一千多斤了。

    其实每年还能剩下一千多斤纯大米,若是在大明,那也相当不错,不过华人农户怒了,我们千里迢迢跑到这不毛之地,辛苦一点儿也就罢了,可被人忽悠、愚弄就是不行。

    (ps:以上都是历史;原本的历史,西班牙人还准备提高八连和甲米地的税收,以弥补大帆船贸易的损失,八连的首席大佬林太平、曾莞生,甲米地的麦阿水等人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但卡兰巴的农户却怒了!)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农户都发怒了,大多数人都是忍辱负重之辈,但最先发怒的却是年仅十六岁的东方玉。

    原来东方玉的爷爷死后,东方玉的爸爸便决定到南方去垦荒,准备做一个南洋“耕读传家”的农户,夫妇二人历经辛苦,终于扒拉出了二十亩上好的水田,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两人却先后被被疟疾带走了,只剩下十六岁的东方玉、十四岁的东方灵。

    不过此时的农户,十五岁已经是壮劳力了,东方玉也不例外,外形一点也不像他的名字,十六岁已经五大三粗了,十四岁妹妹东方灵也不例外,东方玉外出劳作,东方灵操持家务,家里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但西班牙人的政策终于来了,若是东方玉的父亲还在的话,说不准就同意了,但十六岁的东方玉毕竟年轻气盛,他怒了。

    他纠集了一帮和他一样以后生仔为主的家庭到路易斯的家里闹事,誓要讨一个说法。

    此时,路易斯的周围只有区区十个火枪兵,而东方玉却纠集了两百多人,路易斯一看对方来头不小,便假意答应了他们。

    等人群散去后,路易斯立即将负责卡兰巴那一片的华人庄头(其实也是农户,不过负责这一片农户的管理,还是很有势力的)叫了过来。

    过了几日,东方玉接到了一个让他完全不能接受的消息——他唯一的妹妹,东方灵已经被卡兰巴华人祠堂选做了十年一度祭祀海神的“童女”(当时就是这么做的,特别是海外华人,祭祀海神、妈祖、观音祈祷平平安安、风调雨顺,用童男童女祭祀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他当即去找那华人庄头理论,争执中竟失手杀死了庄头!

    实际上,这件事就是路易斯安排庄头干的,什么童男童女祭祀都好说,关键是要让东方玉让步,没想到东方玉年轻气盛,一下便打死了庄头!

    这下可闯下了大祸,东方玉也吓到了,此时,八连的华人“名流”林太平、曾莞生出面了,他们准备献出东方玉兄妹,再奉上一笔赎金,好让总督塞巴斯蒂安.乌尔塔多.德.科奎拉放过华人们。

    没想到东方玉跌跌撞撞回到家里时,家门口已经聚起了大批同样没有父母的少年农户,也就是与东方玉一起去找路易斯理论的那些人。

    人多势众,又都是年轻人,气愤之下,东方玉又带着人去找了路易斯,这次,他们不仅杀死了路易斯以及好几个西班牙火枪手,还将路易斯家里的东西抢了个精光。

    这下可就捅下了天大的漏子,以西班牙人的秉性,不但卡兰巴的农户不保,恐怕八连的商户、匠户,甲米地的船户能否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西班牙又开始施展他们拙劣的伎俩,先是忽悠甲米地的人全部回到镇子上不要出门,接着又开始分化林太平和曾莞生,以重兵对卡兰巴的农户进行围剿。

    (历史上甲米地的工匠几乎全部被杀)

    此时,随着大量火枪手以及骑兵的出现,以及凶神恶煞的“倭寇”,原先群情激愤的农户吓坏了,围绕在东方玉身边的人纷纷逃走了,都逃到了卡兰巴南面的山上。

    最后东方玉身边又只剩下左邻右舍几十人!

    西班牙人的先锋到了!

    两百倭寇手持明晃晃的倭刀来了!

    东方玉手里只有锄头和菜刀!

第三十章 少年行(五)甲米地

    看着那些留着丑陋月代头的“倭寇”,东方玉一下便想到小时候在八连自己父母被他们欺负的时候,禁不住血往上涌,不顾他人的劝阻,拎着一把锄头就冲了上去。

    没有悬念,站在最前面的那名武士只用了一个回合便用倭刀的背脊磕飞了他的锄头,闪着寒光的刀刃也几乎在同时搁上了他的脖子。

    东方玉将眼睛闭上了,突然想到自己的妹妹,又有些不舍,连杀庄头、路易斯两人时的勇气和狠劲儿一下都没有了,眼泪也不甘地流了下来。

    那“倭寇”看样子还不到三十岁,身材中等,没有蓄须,长相倒是非常不错,奇怪的是,与马尼拉附近那些邋遢的“倭寇”相比,此人似乎无论从衣服还是面容都修饰的不错。

    “我没见过你!”

    东方玉脱口而出,不过瞬间又明白了,在马尼拉的倭人有好几千,来过卡兰巴的也没有多少,他怎么可能一个个都见过?

    “你确实没见过,不过我见过你好几次”

    东方玉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会……”

    那人说的竟是大明的官话!

    作为从山东辗转来到福建、吕宋的华人,东方玉一家已经忘记家乡的语言了,说的都是福建话,这也是目前马尼拉的华人“官方语言”,不过由于有大量从浙江、广东过来的商旅,大明的官方语言在此地还是较为流行的。

    那人凑近东方玉,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没错,我会汉话,你想要活命的话,现在必须冷静下来,一切都要听我的”

    “你是大明……”

    那人却不置可否,“西班牙人的火枪兵和骑兵如今正在八连巡视,你们这处已经完全交给我们了,我问你,若是将马尼拉以南的青壮农户完全聚集起来,能有多少人?”

    东方玉还是有些懵,也不知眼前这“倭寇”想要做啥,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说道:“农户聚起来至少有三千人,若是全吕宋的,恐怕不下五千人,再加上船坊、八连的,八千人也不在话下”

    那人点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一会儿,又蹲下来对东方玉说道:“你现在要相信我,好吧,我是大明官府派过来帮助你们的,你现在有两日的功夫去联络农户,最好是青壮,让他们带上锄头、大米,嗯,大米有多少带多少,在卡兰巴汇聚”

    “然后呢?”,那人的官话说的很舒服,让东方玉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八连时从浙江过来的汪家船员,不知不觉地,他完全相信了此人。

    “去路易斯的庄园”

    那人那人转身离开了,没多久又留下一句话,“我在路易斯的庄园里,有事随时来找我”

    “难道倭人也反了?”

    东方玉懵懵懂懂向回走,心里不停地在捣鼓着这句话。

    ……

    两日后,路易斯位于马尼拉与卡兰巴之间的庄园,庄园占地颇广,靠近海边,塞巴斯蒂安总督让路易斯来管理所有的农户(美其名曰“华人农户保护官”),菲律宾总督区的财务官、商务官、军事代表、宗教代表都有不少田地让他一起来管理。

    这些田地加在一起几乎占了马尼拉附近农田的一半,他们雇佣华人以及当地土人耕种,收取大量的租获,租获除了少量自己享用外,大量的都用来出售。

    晚上,东方玉带着好不容易劝说过来的几百青壮农户来到庄园,只见两天前见到的那个“武士”——东方玉见到他那个发型还是觉得很别扭,但他毕竟救了自己,再叫“倭寇”又不太合适,以往在马尼拉招摇过市的倭寇都自称“武士”,华人当然嗤之以鼻,不过这一次东方玉接受了这个称呼。

    “很好!”

    只见那人已经戴了一个当地土人常戴的尖顶斗笠,再看时,他身边的“倭寇”已经增加到两百多人,各种年龄的都有,最大的估计超过了四十岁,最小的只有十五六岁,每人的腰间都挂着一柄倭刀。

    “我们已经有了接近七百人,不少了,诸位,如今西班牙人已经嗅出了危险,已经开始将马尼拉北边、南边的兵力向王城聚集了,感谢上帝,那位愚蠢的总督对我们并没有生疑”

    “我们”自然是指倭人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那人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这些农户,最后还是说了出来,“目前王城的两百骑兵已经开始在八连巡逻了,八连的人们已经逐渐意识到了危险,林家、曾家都暗暗组织了力量”

    “不过由于林家、曾家谁也不服谁,分散在八连、卡兰巴、甲米地的力量虽然有不少,却还是一盘散沙,你们说怎么办?”

    他身后的那些老老少少的“倭寇”已经唯他马首是瞻,他这话实际上就是对东方玉说的。

    东方玉有些忐忑,七百人,能打得过西班牙人吗?以前听别人说,当时的摩尔人可是有上万人,西班牙人却只有几百,结果显而易见,摩尔人几乎在马尼拉消失了。

    “要不再去找一些人手?”,东方玉试探地问道。

    那人笑笑,“不了,人太多了也不好,也没有那么多武器”

    “武器?”,东方玉有些摸不着头脑。

    “啪啪啪”,只见那人拍了拍手,几个倭寇抬过来几个大箱子,随便打开了一个,夜色里,在火把的映照下,里面反射出了一阵阵银光。

    “雁翎刀?”

    东方玉一下扑了上去,以前他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就挂着一把,不过后来却被西班牙人收走了,明面上,八连的华人是禁止收藏、佩戴刀具的。

    “一共五百把,人手一把!”

    ……

    半夜,等卡兰巴的农户都配上了雁翎刀,东方玉问道:“接下来……”

    那人此时正抱着一把倭刀坐在庄园里一颗椰树下眺望天上的月亮,听到此话便问他:“以你来看,我们该当如何?”

    东方玉看了看周围,“这院子很大,院墙也有一丈多高,里面又有我等刚刚上缴的大米,不如……”

    那人却摇摇头,“不妥,这院墙实在太过单薄了,西班牙人用火炮一轰便垮了”

    东方玉挠挠头,“那我等……”

    “将庄园里的所有马匹、水牛都牵上,大米等东西能驮多少就是多少”

    “去哪里?”

    “甲米地”

    “……”

    ……

    甲米地半岛。

    甲米地半岛是马尼拉西南处约莫五十里的一个半岛,其与大陆相连的部分最窄处只有区区三十余丈(一百米),半岛的面积不到五平方公里,不过由于半岛东边两处海岬之间的海湾港口条件异常优良,如今便成了西班牙人的造船基地以及海军基地。

    北边海岬上修建了一处城堡,有二十门火炮朝向北面的海域,紧紧护卫着进入马尼拉的海道。

    城堡里有两百名西班牙士兵,还有五十骑兵。

    阿隆索.加西亚.罗梅罗,塞巴斯蒂安的外甥,是城堡的指挥官。

    在半岛最狭窄处,有一道高约六尺的围墙,阿隆索将骑兵放在那里,与北面的火枪兵一起紧紧锁着整个半岛,半岛上的人们想要去马尼拉,除了坐船,便要通过这道围墙。

    而在两处海岬的中间,则是人数最多的华人船工以及依附他们生活的匠人、小生意人住的地方,如同八连一样,也是一个小市镇,周围用木栅栏圈着。

    今晚,甲米地华人的市镇突然一反常态,整个镇子都是黑灯瞎火,也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偶尔能听到小孩的啼哭声。

    甲米地菱堡的二层,在夜风的吹拂下,有两人正在眺望着华人市镇,一人是典型西班牙军官打扮,没有戴帽子,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白色的丝绸衬衫,贴身的蓝色棉布长裤,长裤似乎套在白色的长筒袜里面,穿着一对敞口的、带着蝴蝶结的皮鞋。

    不到三十岁,没有蓄须,他就是甲米地城堡的军事指挥官,阿隆索。

    他身边那位年纪明显大了许多,只怕有五十岁了,装束与阿隆索差不多,不过却腆着肚子,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手里还端着一杯啤酒。

    罗德里格斯.费尔南多.德.拉维亚,甲米地船场的厂长、技术总监。

    此时的罗德里格斯正看向海湾船坊那艘巨大的新船,一艘几乎建了一年仍未最终竣工的大帆船——圣荷西号。

    话说此时位于马尼拉的大帆船,怀胎圣母号已经在马里亚纳海沟附近失事,第二艘大帆船圣安布罗休号刚刚在菲律宾附近海域遇难,偌大的菲律宾总督辖区已经没有了另外的大帆船了,除了目前这艘尚未竣工的圣荷西号。

    “还有多长时间能下水?”,阿隆索似乎有些焦虑,他端起手里的大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啤酒,喷着酒气问道。

    “快了,不过还要试航,最快也要等到年底了”

    “这么说,就只能执行总督的计划了?”

    罗德里格斯面色也有些难看,“怀胎圣母号、圣安布罗休号都出事了,阿尔普尔科的大帆船如今也没到,估计也凶多吉少,辖区的财政……,只能如此了,就是可惜了那些船工……”

    “可是这些船工一有风吹草动便聚在一起,若是我们不提前动手可能反受其害”

    “咣当!”

    突然,罗德里格斯的啤酒杯掉到了地方,“咣当”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加西亚,快,快,快派人去灭火!”

    阿隆索顺着他他手指一看,只见那艘原本在夜色里影影绰绰的新建大帆船圣荷西号突然冒起了大火!

第三十一章 少年行(六)麦维明

    甲米地市镇,当地华人都叫它“翰育”,实际上则是广东话“咸鱼”的另外一种雅称,这个名字反应了当时华人在甲米地的艰辛。

    翰育的正中,有一栋占地颇大的院子,典型的中式风格,两进的规制,两进的院子中间都有天井。

    在第一进院落杂物房的下面,赫然还有一处地窖,在吕宋湿热多雨的地方,想要修建地窖还是有些难处的,但这处人家不仅修建了,还修建得颇为讲究。

    地窖周围都贴着石板,石板之间用某种胶合剂填着,这两日甲米地一直有雨,但这处地窖似乎并没有漏水的迹象。

    地窖里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是被西班牙官方发现了此地,他们也是无话可说。

    地窖中唯一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点着一盏油灯,边上坐着两人,一老一少。

    老者约莫五十许,典型明人打扮,由于地窖里闷热无比,他身上的长衫隐隐沁出了汗水。

    那少年却是一副西洋人的打扮,短发,白色衬衣,长裤,皮鞋,不过此时长裤的裤管、衬衫的袖子已经卷了起来。

    “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一老一少许久没有说话,此时外面的远处似乎传来了喧闹的声音,那少年听到了便轻声说道。

    “嗯”,老者吧嗒着旱烟,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窖的入口此时正敞开着,倒不虞空气污浊之事。

    半晌,老者将烟袋磕了磕,然后小心翼翼收了起来,这时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妥”

    少年白了他一眼,“爹,事已至此,只能按照那人说的办了,你想啊,从昨日起整个翰育开始宵禁,有多长时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老者长叹一声,“都是那些商人,一个个都是万贯身价,洋人让等等就等等嘛,何苦到处游走、联络,惹得我等也受到牵连!”

    “不!”,少年似乎情绪有些激动,一下竟站了起来,没想到地窖空间非常狭窄,其头部猛地撞到了头顶的木板。

    “砰!”,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在院落里响起,让少年和老者都吃了一惊,少年不顾头部的疼痛,赶紧坐了下来。

    没多久,见并没有什么动静,少年便继续说道:“爹,连续两艘大帆船失事,大洋对面的大船也没有及时过来,还不放大陆过来的商船离开,人家能不着急吗?再说了,洋人对我们一直都是又用又防,万历年间的事您老忘了?”

    一听那“万历年间的事”,老者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许久才缓过神来,“你胡说个啥,怎么会?”

    “怎么不会?”,少年却异常笃定,“根据那柳云的说法,八连已经戒严了,而卡兰巴的农户又杀了刘易斯,爹,别再犹豫了,赶紧下决心吧”

    老者的神色依旧有些犹豫,“都是林大路那些人,非得要组成什么船工行会,这下可好,本来不管我等的事,如今可好,真成了‘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少年却摇摇头,“我倒是不这么认为,若是没有行会,洋人平素压榨的更厉害”

    “就是……”

    老者一看少年也犹豫起来,不禁大急,“此事都是你一手在接洽、操办,难道有什么不妥?”

    少年想了想,最后脸上现出坚毅之色,“应该没什么问题,那柳云身上有大明官府赐给那尼堪的令牌一枚,令旗一面,还有柳云自己的关防,以洋人的德性,真是要对付华人的话,绝对不会采取这些法子,何况,我看那柳云也不是一个奸诈之人”

    老者也点点头,“直到如今,只能相信他了,对了,时间差不多了,按照他的筹划,林大路放火,吸引城堡里的士兵,他们悄悄摸到城堡下面,我们则一路向西跑,接应那里的人过来,一路假装去救火,乘机发动更大的乱子,可如今怎地还没动静……”

    正说着,远处传来的一阵“呜……”的号声,两人一听面色都是大喜。

    “终于来了!”

    ……

    甲米地城堡,阿隆索一见到大火,赶紧跑了下去,罗德里格斯也紧紧跟着,阿隆索一边跑一边对他说道:“这时候新船起火肯定有问题,这艘大船可是总督大人的至宝,必须保住,这样,你去翰育叫一些工人过来帮忙灭火,我去组织士兵”

    就在甲米地船场的大火烧起来时,大海上驶来了一艘大船,典型大明跑海的福船制式,竟然是从浙江汪家的那艘。

    阿隆索走下城堡时留了个心眼,他只带了一百士兵,城里还有另外一百。

    他带着士兵快速赶到了船场,只见当夜值守的工头林大路正带着人用木桶、木盆已经开始救火了,而着火的地方并不是那艘排水量超过两千吨的盖伦大船,而是船场堆放木材的地方,那里有大量晾干的木材,一旁还有油漆房。

    阿隆索长舒了一口气,“多半是这该死的桑磊夜间抽烟时不慎点燃了油漆,进而引燃了木材所致”

    这时,从翰育那边来了一大群人,阿隆索心里一“咯噔”,虽然这些人多半是过来救火的(失火后,必然要追究责任,若是能及时扑灭大火,在结算工钱时也能少扣一些),不过在罗德里格斯尚未抵达的情况下,这些人竟敢私自不顾宵禁的命令闯了出来也是不能原谅的。

    “加西亚,你怎么搞的?!”

    加西亚是他安排守住翰育两侧出入口的一个小军官,分别有五名西班牙火枪手在两侧的出入口。

    他神色有些焦急,这边火势还很大,而林大路他们灭火的积极性明显不高,而翰育那边又来了一大帮不遵守命令的桑磊,而他手里只有区区一百人。

    “你!”,半晌,他指着一人说道:“你带五十人去那边,堵住那些从翰育来的人”

    这时从海上传来一阵号角声,阿隆索定睛一看,只见从东面的驶来了一艘大船,船上灯火通明。

    阿隆索大怒,“总督大人是怎么搞的?这些明船不是禁止行动吗?”

    又想到这蹊跷的火灾,脸上愈发不安,这时来船已经很近了,他已经吩咐手下将火枪指向了船只。

    “放下!”,阿隆索很快让人放下了火枪,那艘明船的船头正站着一人,正是如今在马尼拉深受总督大人信赖的倭人立花一郎,难道是总督大人知晓此地人手紧,连夜将立花一郎派过来了?

    “将军”,果然,立花一郎右手托着一卷用黄色丝线扎着的卷纸,那正是总督大人委派倭人的函件。

    “总督大人委派我等过来协助维持甲米地市面的治安!”

    立花一郎大声喊道,他说的是西班牙语,若是在平时,阿隆索肯定是要仔细检查他手里的纸卷的,不过此时眼前有大火灾,后面又有目的不明的翰育桑磊,他正急的团团转,一时竟忘了要履行手续。

    “赶紧下来!”

    等立花一郎带着约莫一百多人走到阿隆索面前,阿隆索将手伸了出去,立花一郎一边弯着腰,一边便将纸卷递了出去。

    此时,立花一郎身边一人一直背着手,此时突然将双手放到了前面,只见他手里正举着一把倭刀,倭刀晶莹的刀身在火光里反射着寒光!

    “你!”

    阿隆索的右手赶紧缩了回来,并快速伸到腰间——那里,挂着一把短铳。

    不过已经晚了,阿隆索的头颅已经飞到了半空,弥留之际,他甚至见到了砍下自己头颅的那人的模样——那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少年!

    “咻……”

    阿隆索身后的副官见状将哨子猛地吹了起来!

    立花一郎此时呀大喊一声:“杀给给!”

    一百多武士扑向了那一百西班牙火枪手!

    与此同时,正在假模假式救火的林大路等人突然抄起了身边的斧头奔向了那些士兵!

    城堡上留守的士兵见了赶紧通知了留守的军官,此时,从翰育那边过来的人也纷纷掏出了藏在身上的武器,斧头、菜刀、木棒等,城上留守的军官见了不禁大骂了一声,最终还是又派了五十人下楼了。

    而在城堡北面靠近大海方向下面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突然多了几十人,都是一身黑色的衣服,都紧紧地城墙下猫着。

    等城里又出来了几十人,那些人突然从身上掏出了一些个物件儿往城墙上扔,此时城上士兵的目光都被船坊那里的大火以及喧闹吸引住了,竟然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

    不多时,那些人有一半都沿着绳索爬上了城堡!

    此时终于有士兵循声过来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人手一把短铳,一发击发完毕后又快速举起了明晃晃的倭刀!

    ……

    黎明时分,等狭窄处城墙的五十骑兵驱散四处乱走的翰育船户进抵城堡下时,城堡已经落到了倭人手里,与此同时,这些人居然会操控火炮,几声炮响之后,骑兵们灰溜溜地退到了城墙处。

    但他们很快绝望了,城墙已经被一帮来自卡兰巴的农民占据了!

    同时,翰育两侧的出入口都垒起了沙袋子,他们想进入市镇也不可得!

    骑兵队长顿时傻眼了!

第三十二章 宇久-平户之战(上)螳螂与黄雀

    三日后。

    柳川静云站在甲米地城堡上,脸上的神色半喜半忧。

    喜的是,自从他来到吕宋后,四处探查、联络,进行得异常顺利,由于五岛藩“老中”身份,以及“回到日本”的承诺,在很短的时间里在他的周围便聚起了几百归心似箭的切支丹武士。

    忧的是,他不顾尼堪的命令(探查、联络,暗中保护甲米地船坊的工匠,并未让他起事),提前发动了历史上原本在今年年底才有的“华人大起义”。

    在原本的历史上,卡兰巴的农户率先被倭人武士剿灭,激起了八连、甲米地两地华人的愤慨,最后竟然聚起了超过八千人的大起义。

    当然了,最后的结局也是悲惨的,在西班牙人的分化打击下,以及众多切支丹教徒、当地土人的协助下,甲米地船坊的华人工匠几乎被屠杀一空,八连的人最终只剩下三千多人。

    但柳川静云也有些无奈,说起来此事与尼堪依旧有些关系。

    若是放在以前,大明孱弱,明商虽然群情激愤,不过也只是在口头上说说而已,并不敢有“造反”的实际行动,不过自从尼堪横空出世后,特别是在济州岛设下了偌大的贸易点后,不少海商几乎是一北一南两头跑,北边自然是济州岛,南边的范围则广一些,整个南洋都在里面。

    尼堪自然知晓西班牙人、荷兰人在对待华人上的“卑劣”事迹,故此,在时不时接见一些华商时,有时也一时兴起,“放心吧,无论在哪里,有了任何困难,大可来此地找我,凡是本汗能帮助的,绝对不会推辞!”

    说者无意,听着却有心。

    汪然明自然是其中一个,不少前往南洋贸易的商人也有一些。

    在马尼拉无缘无故被扣押了一年,这些人自然心头大火,大明指望不上,就算说了也无人理会,历史上的西班牙人还评估过到底以多少人去征服大明呢,最后还是因为荷兰、葡萄牙、郑芝龙错综复杂的关系才作罢。

    “瀚海国的大汗会为我等做主的!”

    这些商人也不是完全逞口舌之快,他们可是见识过尼堪舰队的厉害,虽然船只少,不过绝对精锐,跨越大洋更是不在话下。

    有了尼堪那句不知几分真假的承诺,商人们最后在内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将瀚海国的尼堪抬了出来。

    当然了,尼堪的名头此时也仅限于八连、甲米地,中间的农户哪里知晓这些?

    这时,柳川静云正好来到了吕宋。

    他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他,还有几个跟着他修习双刀流刀法的少年,都是日本人,除此之外,他们在吕宋岛西北海岸某处上岸后,舰长李木根还给留下了几箱武器,柳川静云一开始将这些武器埋藏在上岸附近,等在马尼拉附近混熟后又偷偷起了出来。

    有了瀚海国“使者”的存在,华商上下串联的更加勤便了,最后,马尼拉总督知晓事情有些不可控制了,便提前采取了行动。

    等在柳川静云的策划下谋夺了甲米地后(其实柳川静云虽然是汉人,不过从小在日本长大,说实话,从内心来讲,对日本还是更加亲近一些,对于八连华人的死活也没有放在心上,对于东方玉、麦维明不过是利用罢了,无非是保住尼堪要求的“船坊工匠”)。

    柳川静云多占甲米地后,立即连夜将停泊在甲米地所有的船只焚烧了——没办法,此地虽有大量的工匠,却没有足够的水手,只得站住甲米地城堡后静候尼堪的舰队前来支援。

    西班牙的五十骑兵最后被马尼拉的大船接走了,柳川静云手底下有战斗力的也就是愿意跟着他“回日本”的两百多武士,还要守卫城墙、翰育、城堡三个地方,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开。

    好消息是,八连的林太平、曾莞生也组织起了三千多青壮,就在八连与西班牙人对峙,与历史上西班牙人拉拢曾莞生对付林太平不同的是,在那虚无缥缈的“瀚海国大汗”的激励下,以往势同水火的两人竟然走到了一起。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

    此时是七月份,西班牙人在吕宋岛内陆、其它港口还有大量的人手,塞巴斯蒂安也在慢慢聚拢,最迟一个月的时间,至少有三千人的正规军,几百骑兵,各种火炮,还有至少两倍于正规军的土人军队也在集结中。

    他们能把守住一个月吗?

    就算他们能守住一个月,八月份依旧是南风的天下,尼堪的舰队能逆着南风南下吗?

    何况,柳川静云不知晓的是,尼堪也正面临着一场事关生死的大战。

    ……

    七月中旬,五岛。

    郑鸿逵的庞大船队抵达五岛与九州之间的海域已经是七月份了,以福船的能耐,长途跋涉之后,一定的休整是必须的。

    郑芝龙亲如兄弟的平户藩藩主松浦栋父子虽然惨死在孙佳绩舰队的舰炮下,不过松浦家族人多势众,如今平户岛虽然被“削藩”了,不过德川家光也不能做得太过,港口依旧控制在松浦家族另一位大佬松浦隆信手里,而郑芝龙的夫人田川松则是松浦隆信母亲的养女!

    问题是,如此庞大的船队,就算关系再好,莫说松浦隆信,就算德川家光亲至也不敢接纳,于是松浦隆信只得让自己的船只带着大量的淡水、蔬菜、鸡蛋等物去海上给郑鸿逵的船队补给。

    松浦隆信自己只有区区十几艘关船,如何能给如此之多的船只补给,最后松浦隆信得知郑鸿逵的目的后,立时吓坏了,不仅不给郑鸿逵补给,还勒令他尽快离开平户海域——若是被德川家光知晓了,平户港的管理权多半又要收回去!

    不仅松浦隆信,五岛盛利也是将船只停泊在隐蔽的港口,紧闭福江岛的藩城,不敢与郑鸿逵有半分关联。

    郑鸿逵无奈,只得沿着五岛与九州诸岛之间狭窄的水域继续北上,决定攻占事实上是尼堪领地的宇久岛,补给完毕后再去济州岛。

    这日,船队刚刚越过江岛。

    此时,船队的最北边就是宇久岛,最南边就是刚刚驶过的江岛,东边是平户岛,西边是五岛列岛,南北长约六十里,东西长约三十里。

    船队驶入这片面积大约是一千八百平方里的海域时,五岛列岛的西侧,一支舰队快速跟了上来,正是瀚海国那支新出炉没多久的舰队,除此之外,还有二十艘萨哈连2级船只、十艘萨哈连1级船只,以及大量的石勒喀级、因果达级战船!

    而在宇久岛附近,已经从瀛洲返回的苏纳率领着三艘贝加尔级的大船,以及同样二十艘的萨哈连2级船只、十艘萨哈连1级船只,以及大量的石勒喀级、因果达级战船堵在前面!

    孙佳绩他们自然是从五岛列岛中间若松岛与奈留岛之间的海峡穿过来的,否则速度再快,也赶不上郑鸿逵的船队。

    不过从船只数量来说,瀚海国只有萨哈连1级以上的船只才能与郑鸿逵的中号福船相抗衡,数量加起来也只有堪堪七十艘,而郑鸿逵三支分舰队每一支的中号福船都达到了五十艘,大号福船都在十艘以上,用于袭扰/火攻两用的小海船也达到了四十艘!

    瀚海国唯一的好消息时,此时的郑芝龙虽然船只众多,不过为了节省空间多装货物,他并不舍得装配大量的火炮,从火炮数量上来说,双方其实差不多。

    但是,瀚海国的火炮不是用铁模法铸造的短管火炮,便是用砂模法铸造的标准加农炮,质量、数量可不是郑芝龙多半自己铸造,少量向葡萄牙人购买的火炮所能比拟的。

    但郑芝龙的福船多半是用广东、福建特产铁力木等硬木所造,瀚海国舰队火炮能敲开福船皮实的身体吗?

    几乎在同时,由于济州岛的船只几乎抽调一空,在猫耳山藏了许久的尚可喜突然从鸭绿江出来了,五十艘中西合璧的大船顺江而下,直指济州岛!

    所谓的尚可喜的探子频繁探查鄂多哩、夹皮沟一带原来是一个幌子,他的真实目的昭然若揭!

    配合郑芝龙的船队进击济州岛!

    这其中,没有朝鲜人的配合是不可能的,至少在沟通消息上。

    关键是,济州岛本来有五千人马,达春的两千骑兵,李延庚的三千步军,可如今为了接纳山东的难民,达春的一千骑兵调到了芝罘岛,如今岛上只有四千人马。

    尚可喜知晓,以自己水师的实力,就算加持了荷兰人的一些建议,依旧不可能是瀚海国的对手,不过趁着瀚海国不注意,在济州岛某处登陆,以东江镇勇士、满洲八旗勇士的精锐,就算不能夺下此岛,也能让瀚海国元气大伤!

    济州岛可是贸易要地,有的是物资和金钱!

    大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主动让瀚海国接受难民,是好心还是有意?

    不过尼堪也不完全都是后手,目前的状况是,只要快速击败郑鸿逵,再快速回援济州岛,以满清船只那“龟速”以及逆风的现实,想要在尼堪与郑鸿逵鏖战时顺利赶到济州岛也不容易。

    但雨燕号带来的消息却是:尚可喜的船队离济州岛的距离与济州岛到五岛的距离相差无几!

    更加清楚了,朝鲜人在其中帮了大忙,尚可喜他们一定提前隐匿在朝鲜南部西海岸某处!

    无论如何,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十三章 宇久-平户之战(中)

    三十里的海宽,郑鸿逵完全可以将他的三支战舰分成三个纵列齐头并进,他也是这么干的,他自己居中,洪旭在左,陈辉在右,就这样,这个海域还是空空荡荡的。

    等瀚海国的战舰布置到位后,郑鸿逵花了很长时间才了解到了他面临的困境。

    不过在这个时代,由于望远镜的逐渐使用,导致战场可能发生的一些意外降到了最低。

    “哦?就几十艘战船就想夹击我军?哈哈哈”

    等包括自己旗舰在内的不少船只主桅杆最高处的瞭望手将前后敌船的规模和数量汇集到郑鸿逵这里时,他已经听到了对方试炮的声音。

    “这么宽的海域,几十艘船,竟然异想天开要将我等包围?”

    眼下的情形是,南风正在强劲地吹拂,不过郑鸿逵的船队夹在中间,对于宇久岛方向的敌船来说,他们处于上风位,而对于刚从江岛冒出来的敌船来说则是处在下风位。

    按照此时的作战逻辑,那肯定是要抢占上风位的,一来上风位的战船更加灵活,下风位的船只想要扑过来作战终究是不方便,二来若是双方船只相差不多的话,在一两百米的作战距离上,上风位船只在双方之间造成的湍流会让下风位的船只更加缓慢、笨拙。

    郑鸿逵是老海狗了,十二岁就跟着郑芝龙出海,今年虽然才二十六岁,却有接近十五年的海上经历,带领几十艘、几百艘船只与敌船作战也不是没有过,与刘香、与荷兰人的战役,他都参与了。

    何况他还是大明的武举人,也不单纯是勇悍之人。

    按照稳妥的战法,他大可让一支分舰队拖后对付后面的敌船,剩下来的两支舰队全力以赴对付前面那支拦路的舰队。

    这可是1639年,不是料罗湾海战的1633年,几十艘船只围着荷兰船只打还是力不从心,此时的郑芝龙武装商船大多配备了大口径的火炮。

    但最终他并没有如此选择,他才二十六岁,胆大最终胜过了心细。

    “打出旗号,让陈辉去对付跟上来的蛮贼船只,让洪旭去对付前面的船只,本队不管敌船,直接冲出去!”

    “将主!”,郑彩没有说什么,不过十九岁的施琅却嚷了起来,“以敌船的规模,蛮贼的船只估计大半都云集于此,我等只要用小数船只断后,然后全力围歼全面的船只”

    “就算小船抵挡不住,大不了将后面的蛮贼船只放进来,以我军的实力,还是一网打尽的结果,敌船覆灭,济州岛便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郑大木听了似乎若有所思,也期盼地望着他四叔。

    “恁地多话!你如何知晓敌船都在此处?以我军分舰队的实力,消灭彼等绰绰有余,此时趁着强劲的南风,赶紧赶到济州岛,将整个岛屿拿下,彻底毁了此岛才是正经!”

    “……,是,将主”,施琅有些不甘地退下了。

    不过,无论是郑鸿逵还是施琅,都浑然忘了一事,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就算他们配备了大量的火炮,虽然实力已经达到了正规军的地步,骨子里还是一支习惯于接舷战、火攻的游击队。

    何况,就算多配了不少火炮,与瀚海军的战舰比较起来还是差远了。

    断后的陈辉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郑芝龙的福船还是大量配置单面纵帆的船只,虽然速度没有安装了横帆的瀚海军船只快,逆风而上倒是没有问题,但那也需要准备时间,就在此时,孙佳绩亲自率领的新舰队加三十艘萨哈连级船只跟了上了。

    就在追赶的路上,孙佳绩已经将除了一艘雨燕号以外所有的船只的横帆降下来一半,为的就是防止己方速度太快,切到了敌船中间形成混战。

    实际上他想多了,如此宽阔的海面,郑鸿逵船队骨子里的战术传统战术,按照瀚海军以前的战术,切进去一通乱轰才是王道。

    不过为了检验新舰队的威力,孙佳绩依然下下大了“抢占t字头,抵近三十丈时以右舷炮火轰击敌船!”的命令。

    海上抵近后互轰,瀚海军不是不想做,而是以前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新舰队成立后尼堪下决心给自己的海军补上这一课,“练得再好,终究是要拉出来遛一遛,特别是在波涛起伏的海上如何瞄准必须要通过实战来考察”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事没有跟孙佳绩明说,孙佳绩却是门清,“我们的海军以往多半以巧取胜,这好是好,不过与对手孱弱大有关系,不过若是遇到真正的对手,比如郑芝龙,或者荷兰人、西班牙人,还是……”

    这是尼堪的原话,孙佳绩却明白,自己的船队、水军需要在与敌船对轰的火炮震耳欲聋的喧嚣声中、炮弹击破船体四散的碎屑中、血肉之躯被炮弹轰的支离破碎中、真正接受炮决的绝望中、船体倾覆船员全体落海的恐惧中,提升自己的胆量。

    因为尼堪明白,在历史上,无论是西班牙人与英国人的海战,还是英国人与荷兰人的海战,有太多船上的指挥官被炮弹毁了双腿、双手,有的还捂着肠子继续指挥作战的,那才是真正的海军,真正的水兵!

    瀚海国的海军必须补上这一课!

    等陈辉的船队调整好纵帆,“好整以暇”地驶近敌船时,孙佳绩以四艘游隼号居中,二十艘萨哈连2大船分列两侧,所有的船头都朝西,将右舷位所有的炮位全部露了出来!

    一艘游隼号单侧炮位十八门,九门十二斤,九门十八斤,四艘便是七十二门,二十艘萨哈连2还是两层的短管火炮配置,一层一千斤,一层一千五百斤,一共十四门,这便是两百八十门。

    加起来便是三百五十二门火炮。

    瀚海国的军队,不像明军,也不像清军,更不像西洋人的军队,说是三百五十二门火炮,那便是三百五十二门,一门也不会缺少,而明军由于经费的问题肯定的是缺斤少两,清军囿于能力如今还在摸索,荷兰人、西班牙人在海上跑的多半是武装商船,炮位也是很多,不过能有多少火炮那就天知道了。

    说到底,他们骨子里还是商人,当然了,纯粹的海军战舰那是另说,不过除了英国,西班牙、荷兰就算是战列舰也是不会将炮位填满的。

    孙佳绩带着硕大的金雕号加上十艘萨哈连1级大船处于第二列,防备敌人从两侧偷袭。

    陈辉此时已经完全将船头掉了过来,双方的距离也拉近到三十丈左右,正是火炮轰击的绝佳距离!

    无奈的是,由于此时他们刚刚抵达这绝佳的位置,“t”字头那一横已经被对方占去了。

    “轰!!!”

    此时,根本不需要发出统一指挥,所有的瀚海军船只右舷的火炮全部激射而出!

    而陈辉只能用船头的火炮进行回击!

    郑芝龙的船只此时出了大青头以及极少数盖伦船配备了加农炮以外,大多数主力战舰——二青头都是像瀚海国以前一样配置了短管炮,千斤左右就算是最大的了,多是千斤以下的。

    就算他的所有二青头全部以侧舷位的火炮进行还击,每一侧也只有可怜的五门,五十艘船只也只有两百五十门!

    与孙佳绩一样,他也将自己十艘大青头排在第二列,自己那艘最大的、有着三十门千斤左右的短管炮配置的大青头处在最中间。

    在三十丈左右的距离上,无论是短管炮还是加农炮其实都是有效射程,不过加农炮激射而出的炮弹带来的强劲动能可不是区区短管炮所能比拟的,在这个距离上,不管你是橡木、铁力木,还是檀香木,无论有多厚,在接近三米的十二斤以上加农炮弹的轰击下,一旦命中,只有一个结果。

    皮开肉绽!

    何况一方是一侧集中了大量的火炮,而另一方却是船头的小炮!

    没有任何悬念,特别是在中间那四艘游隼号十二斤、十八斤加农炮的打击下,陈辉居中的四艘中号福船在短时间就丧失了战斗力——急喷而出的炮弹将用铁力木或硬杉木建成的中号福船船首击得粉碎。

    在这个距离上,炮弹抵达目的地后下降的效果并不明显,只要掌握好海浪与船身之间的平衡,以简单的直射就行了。

    也就是说,此时瞄准时,你必须预估在海浪的作用下船体右侧这一次是上升还是下降,提前定好炮位的高度。

    饶是如此,若还是以前的用火绳插入炮管慢慢点燃的话,炮弹激射出去后,在离开炮口的那一刹那,由于都是滑膛炮,瞬间受到的推力的方向完全不可控,虽然都是朝向前方,实际上可能偏差很大。

    因为此时海浪的高度、船身的高度都对它产生影响,就算你之前根据标尺瞄的很准,结果却差得很大。

    但瀚海国作为目前世界上装备隧发火铳比例最大的国家,岂能在火炮上没有进一步的提高?

    隧发机点燃火炮!

    若是此时英国人知道了肯定欲哭无泪,他们独霸海上的几大绝技:铜皮包船、隧发机点燃火炮、快速射击都被遥远东方的瀚海国提前用上了!

    后面的大船上,陈辉并没有见到己方狼狈的样子,不过桅杆上的瞭望手还是将战况告诉了他。

    “将主,蛮贼火炮犀利,我方船头小炮有些吃力……”

    “轰!!!”,话音未落,中间一艘中号福船估计是被一枚炮弹击中了火药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陈辉面色未变,这种情况他可是见识多了。

    “打出旗号,告诉第一排两侧的船只,不理会敌方的炮击,各分出十艘前去包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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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879/ 第一时间欣赏1625冰封帝国最新章节! 作者:龙吟森森所写的《1625冰封帝国》为转载作品,1625冰封帝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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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5冰封帝国介绍:
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白桦、雪松、冷杉,鳞次栉比
草原、森林、苔原,星罗棋布
大河、湖泊、沼泽,人之所在
紫貂、灰狼、黑熊,出没其里
黑油、黑铁、黑煤,密密匝匝
使狗、使鹿、使马,随心所欲
狩猎、渔猎、游牧,不亦快哉
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
雅库特、乞儿吉斯、哈萨克,
俄罗斯、哥萨克、喀尔喀,
女真、科尔沁、察哈尔,
纵横其间,
一个汉商之子,横空出世,
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
他能有什么作为?
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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