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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下野狐     蛮荒记txt下载     蛮荒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断桅沉舟(1)

    “轰!”人面巨蛇怒吼着一头撞入东海,万里汪洋登时如炸开一般,波涛喷涌,冲天掀起数百丈高的重重巨浪。

    龙神、科汗淮骑龙电冲而起,擦着巨蛇的边缘堪堪逃过,但被四周巨浪一震,仍如五岳压顶,气血乱涌,体内五脏直欲爆炸开来。护体气罩瞬时迸裂,暴雨、狂浪迎面拍扫,满脸**辣地生疼,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还不等缓过神来,身后狂涛冲卷,又响起惊雷似的桀桀怪笑:“敖丫头,龙牙侯,二位想去哪里?烛某送你们一程。”

    话音未落,飓风怒啸,狂浪席天,巨蛇长尾从身后破空扬舞,微一勾卷,重重地抽打在两人身侧的海涛上……

    “轰隆隆!”波涛如倾,天摇地动,青龙悲吼声中,登时如断线风筝似的向外翻卷抛飞,两人鲜血狂喷,离空翻跌飞甩,双双摔入惊涛之中。

    冰冷的海水霎时间灌入耳、鼻、口……之中,喉中一阵腥甜,科汗淮心中大凛,不敢有丝毫停顿,蓦地凝神聚意,气如潮汐,双脚如陀螺飞转,反身冲起,顺势抓住龙神的左手,贴着海面旋风似的迤俪电冲,瞬间便飞出数里之远。

    电闪雷鸣,暴雨狂风,两人去势极快,烛龙的怪笑声却始终如在耳侧,巨尾忽如高山绝壁破海而出,忽如长堤大坝横截汪洋……所到之处,海啸狂涛,连绵万丈,饶是科汗淮二人有绝世神功,竟始终一筹莫展,奔突不出,更莫论予以反击了。

    龙神刚烈好强,被烛龙这般恣意戏耍,又恼又怒,眉尖一挑,道:“科大哥,这般逃避也不是办法,倒不如瞧准时机,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科汗淮正有此意,一边凝神扫探,一边沉声传音道:“蛇的致命处在于七寸,再大的蛇也不例外。妹子,我去引开烛真神的注意,一有机会,你立即驾御青龙攻其七寸,万万不可给他一丝喘息之机。”

    不等她回话,踏浪冲天跃起,高声道:“烛真神,你为修成这‘不死神蟒’之身,不惜堕落魔道,汲取邪灵,纵然当真千年不死,无敌天下,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眼下若迷途归返,或许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海面上涡旋冲天掀卷,烛龙蛇身瞬间扶摇直上,遮住了半个夜空,巨头俯瞰,碧眼射出万丈蓝光,灼灼地瞪着他,森然长笑道:“天地无情,故能恒久不灭,要想与天地齐寿,自然就得断情绝欲,心如铁石。只要能千秋万载,君临天下,就算是行尸走肉,又有何妨?”

    巨口陡然一张,“轰!”腥风鼓舞,喷出一大团黑紫色的火焰,如云蒸霞蔚,朝着科汗淮滚滚冲卷而下。

    龙神失声道:“小心!”眼见他冲天飞旋,有惊无险地从漫天火光中穿掠而起,悬吊的芳心才微微一松。

    科汗淮淡淡道:“烛真神既然自甘为魔,执迷不悟,科某就只好得罪了!”青衣鼓舞,足底生风,竟飞起数百丈高,径直朝着那张巨脸掠去。右手碧光爆吐,绕臂飞旋,陡然冲涌为十余丈长的断浪气刀,光焰吞吐,遥遥指向烛龙右目。

    烛龙哈哈狂笑,气息如飓风飚舞。被那排山倒海的气浪推压,科汗淮呼吸一窒,丹田、经脉几欲封闭,白发、青裳猎猎鼓舞,当空凝立,再也不能前进寸尺。碧气光刀滚滚扭曲,明灭不定。

    龙神心如鹿撞,竟比自己亲临其境还要紧张。她心底明白,科汗淮如此冒险,乃是为了给自己制造良机,当下收敛心神,娇叱着冲天飞起,翻身骑上龙背,喝道:“科大哥,和这老妖还有什么可说的?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青龙夭矫腾空,咆哮卷舞,急电似的朝烛龙那如檠天巨柱的蛇身撞去。

    烛龙如山岳破海垂立,参天摩云,碧绿的双眼蓦地张开,天海陡亮,两道蓝光从瞳孔中怒射而出,闪电似的交剪劈落。

    “嘭!嘭!”青龙避也不避,迎面激撞在两道蓝光上,空中顿时鼓起一团绚丽的光波,气浪迸爆。

    青龙发出凄烈的怒吼,张牙舞爪,陡然朝后抛弹飞卷。龙神身子一晃,剧痛攻心,将计就计,闷哼一声,装作重伤不支,含着龙珠翻身向下摔去。

    科汗淮心中大凛,只听她传音道:“科大哥,我没事。你自己万万小心!”低头望去,只见青龙悲鸣卷舞,与她一齐飘摇坠落,转瞬间便汹涌狂涛吞噬,消失不见。

    烛龙大为得意,纵声狂笑道:“米粒之珠,也敢与日月争辉!”竖目中凶光一闪,又如蓝电横空,朝着凝立不动的科汗淮怒射而来。

    科汗淮气随意转,身子陡然一侧,登时被他巨口喷出的狂风吹得“呼呼”乱转,借势螺旋疾冲,瞬息之间,便从二道蓝光之间电冲而过,右足虚空一踏,翻飞冲天跃起,继续朝着烛龙巨脸冲去。

    刹那之间,距离那双竖长碧绿的巨目已不过数十丈之遥,科汗淮低喝一声,周身真气直冲右臂,断浪气旋碧光爆涨,如绿电破空,直刺其左目瞳孔。

    老妖巨蛇之身高达万丈,坚如山岳,除了七寸之外,唯一的弱点便是双眼了。只要能将他刺瞎,其威力必大打折扣。

    烛龙狂笑声中,巨口陡然收缩,狂风逆向倒冲,形成一个狂猛无比的涡旋气流,将科汗淮猛地往口内吸去!

第七章 断桅沉舟(2)

    相距甚近,科汗淮又全力冲刺,促不及防,登时一个翻身,被涡旋卷入,但他应变极快,将近老妖上唇时,蓦地大喝一声,奋起神力,右臂气旋滚滚飞冲,“吃!”翠光迸爆,深深刺入烛龙的上颚齿龈。

    两人此刻虽然巨糜悬殊,但被他这般全力刺中,犹如大象软腭被蜜蜂猛蛰了一口,老妖也不由得吃痛狂吼。

    腥血喷射,狂风鼓舞,科汗淮借势随形,从他唇齿间倒冲而出,翻身在他唇上轻轻一踩,断浪气刀又轰然斩入其“人中穴”,趁他再度痛吼之际,迤俪飞窜,沿着他的脸颊,继续朝上急速飞掠。

    烛龙巨脸大如山崖,颧骨高耸,恰好将其竖长的双眼遮住,脸颊这块区域便成了他的视野盲区。科汗淮屏息凝神,壁虎似的贴着他的颧骨寂然不动,呼吸心跳都齐齐顿止。

    烛龙怒吼着旋转巨头,电光四扫,凝神感应,却始终瞧不见他的踪影,惊异狂怒,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喝道:“科汗淮,滚出来!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算什么水族英豪!”

    科汗淮任他如何咆哮狂吼,只是屏息凝神,一动不动。

    烛龙吼了片刻,杳无反应,低头俯瞰,茫茫大海波涛汹涌,浪花四起,除了浮沉跌宕的万千鸟兽尸体,始终见不到半个活着的人影。心下惊疑不定,难道这小子被自己无意中震死摔落,沉入海中了么?但又隐隐觉得,科汗淮智勇双全,绝不会这般不济。

    正自惊恼烦乱,眼前忽地人影一闪,碧光怒爆,右眼瞳孔陡然一阵剧疼,泪如泉涌,痛极狂吼,只听见科汗淮的声音淡淡道:“水族男儿千年荣耀,便是毁于阁下之手。你还敢妄谈什么水族英豪?象你这等有眼无珠,不识大体的奸雄,招子不要也罢。”

    话音未落,烛龙左眼又是一阵剧痛,若不是他狂乱之下,恰好摇头痛吼,左眼瞳孔险些也被刺瞎了。眼前昏黑,酸疼欲死,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又是惊恨又是狂怒,辨听声息,巨头横扫,不顾一切地向科汗淮撞去。

    “轰!”漫天气浪滚滚迸爆,科汗淮飞身后退,却仍闪避不及,“咯啦啦”脆响连声,肋骨、臂骨接连碎断,胸肺如爆,经脉如烧,“哇”地喷出一大口乌血,朝下笔直摔落。

    当是时,忽听一声震雷咆哮,海上狂涛冲天喷涌,青龙破浪横空,堪堪将他接了正着,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一头撞入人头巨蛇的七寸之处!

    烛龙此刻右眼已盲,左眼又鲜血长流,痛极如狂,视野一片模糊,等到他觉察到杀气袭来,为时晚矣,剧痛攻心,巨大的蛇身陡然弓起,鲜血激射,发出震天彻地的狂吼怒号。

    龙神不给他丝毫转圜之机,骑在青龙背脊,抱紧科汗淮,口中疾念法诀,龙珠飞转。

    青龙当空咆哮盘旋,接连横尾怒撞,狂风暴雨似的猛击那人头巨蛇的七寸,每一下都激起数十丈高的绚光气浪。

    烛龙蛇身虽然巨如山岳,但被它这般接连重击要害,椎骨迸裂,痛不可遏,狂吼飞甩,偏偏目不视物,青龙又如附骨之蛆,长尾无法将其击中。狂乱之下,破空飞起,团团乱转。

    霎时间,大浪滔天,整个夜空都似乎被那盘蜷的巨蛇遮住了,黑云低低地压着海面,在它周侧汹汹奔腾,闪电接连亮起,雷声滚滚,和它狂烈咆哮交相呼应,直传达到百里之外……

    汤谷外的海面上,波涛汹涌,火光冲天,朝阳谷的众舰乱作一团,彼此猛烈对轰,空中纵横闪耀着无数绚丽的火弹,撞击在船舰上、浪涛里,断板横飞,血肉激射,到处都是熊熊火焰,景况惨烈万状。

    炮火轰鸣,雷声震耳,夹杂着风浪声、号鼓声、呐喊厮杀声……以及远处那诡异凶暴的巨蛇咆哮,整个海面象是煮锅沸鼎,嘈杂得什么也听不清了。

    拓拔野和流沙仙子对望一眼,又惊又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凝神望去,只见敌方主舰上突然冲起一道耀眼的碧光,轰然怒斩在桅杆上,主桅“咯啦啦”一阵脆响,登时断折倾倒,惊呼四起。

    “蚩尤!”拓拔野一眼认出苗刀气芒,大喜过望,原来是这鱿鱼!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竟能使得水妖自相残杀?

    天吴惊怒交迸,无心恋战,蓦地冲天掠起,抄空踏风,朝主舰飞去。

    拓拔野今夜的烦闷悲郁之气大为消解,高声笑道:“天吴老儿,打不过就想跑么?来来来,再和你拓拔爷爷大战三百回合!”驾鸟飞冲,和流沙仙子并肩追去。

    火弹纵横,炎风扑面,厮杀呐喊声越来越近。放眼望去,火海漫漫,红光倒映,战舰上到处都是纷乱的人影,水妖发了狂似的互相冲杀,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水中。

    两人飞身落到主舰船头,太阳乌怪鸣冲下,扑翅踏步,守护左右,几个水妖刚冲上前来,还不等拓拔野动手,已被它们挥舞巨翅,打得惨叫横飞。

    流沙仙子凝神探扫地上的尸首,心下登时了然,格格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九尾狐的‘魂语虫’。可惜这蛊虫寿命极短,又只能在北海冰寒之地生存……拓拔小子,你要想趁火打劫,可就得赶紧啦,再过半个时辰,这些水妖就要醒过神来了。”

    拓拔野隐隐之中也已料到必是晏紫苏的功劳,哈哈一笑,道:“对付这些水妖,半个时辰还不够么?更何况……”原想说“更何况还有仙子在此相助呢”,心念一动,瞟了她一眼,咳嗽一声,改口叹道:“世人都说大荒十大妖女之中,仙子蛊毒无双,排名第二,晏国主只能屈居第三。但经此一役,只怕这排行要倒过来啦……”

    流沙仙子白了他一眼,啐道:“臭小子,想求姐姐帮忙便直说,少使这激将之法。若是本仙子出手,这些水妖早死得绝啦,还需要用这不入流的蛊虫么?”举起斑斓玉兕角,仰头呜呜地吹将起来。

第七章 断桅沉舟(3)

    只听“哧哧”激响,从她腰间百香囊中飞出许多细小如糜的青色虫子来,嗡嗡振翅,盘旋俯冲到四周的尸体上,顷刻间腥臭扑鼻,荧光闪烁,似是产下了众多亮晶晶的虫卵。

    过不片刻,那万千虫卵纷纷孵化开来,变成无数细不可辨的幼虫,在尸体血肉中蠕动爬行,急速长大,很快便长出翅翼,冲天飞起,落到其他尸体上,产卵孵化。

    如此循环往复,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怪虫数目便增加了几百倍,漫天嗡嗡乱舞,如绿云似的在主舰船顶盘旋,忽然四下冲散,随着兕角的节奏,朝着周围的战舰滚滚冲去。

    数十名水族将士从艏楼奔出,瞧见拓拔野二人,纷纷怒吼着围冲而来,还不等接近,空中碧虫轰然冲下。惨呼惊叫声登时大作,众水妖无不抛丢兵器,狂乱地挠抓着全身,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抱蜷一团,簌簌发抖。

    眼见片刻之间,这几十名水妖便口吐白沫,七窍流血,周身化为僵紫,拓拔野心下不由大凛。

    蛊毒乃双刃利剑,虽能杀敌,却亦自伤。魂语虫寿命短暂,倒也罢了,此战之后,这些霸道之极的毒虫若继续留存海上,对龙族、汤谷群雄实是大患。

    流沙仙子似是瞧出他心中所思,嫣然一笑,摇头叹息道:“傻小子,神农送你《百草注》,可真是明珠暗投了。五行水生木,这‘玄水碧木蚁’只能寄生在水族的人、兽身上,一旦繁衍太快,又会**为火,死得干干净净,绝不会给你留下半点麻烦的。”

    被她这般一语道破,拓拔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微笑道:“好姐姐,是我多虑啦……”

    话音未落,“嘭”地一声震响,光焰刺目。循声望去,只见两道人影从艉楼上飞冲而起,碧光怒舞,绚芒如虹,绕着桅杆回旋激斗,被横飞的气浪所激,桅帆陡然鼓起,船身剧摇。

    众水妖从两翼甲板奔出,仰头观望,惊呼不绝。

    太阳乌引颈欢鸣,甚是兴奋。拓拔野定睛一看,愕然惊咦,既而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那激战的二人俱戴着黑木面具,身着乌金长袍,乍一看去,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天吴。但左下方那人手中所握,乃是一柄弯弯曲曲的青铜长刀,刀法大开大合,气芒雄浑凛冽,极尽刚猛霸道,令人望而生畏。

    普天之下,除了蜃楼城少城主、羽青帝传人蚩尤,又会是谁?

    原来蚩尤经晏紫苏妙手点拨之后,乔化为天吴,又以“魂语虫”控制朝阳谷众将心智,来个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

    在“魂语虫”的作用下,修为最弱的几位水族大将受晏紫苏意念驱使,率先指使本舰朝邻近的战舰发动猛攻。水族军法森严,众兵士虽然不明所以,但都不敢抗命,只好遵命掉转炮口,朝己方舰队开火。

    其他舰将或是受蛊虫所惑,或是以为彼舰已受敌方控制,稀里糊涂之下,纷纷予以反击。于是炮火齐鸣,自相轰炸,便有了适才混乱的一幕。

    天吴冲回主舰,正好与乔扮成自己的蚩尤撞个正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立即交手激斗起来。

    主舰上的水妖众将士瞧见两个天吴,才知中计,纷纷吹号呐喊,示意各舰停止自相残杀,但此刻炮火轰鸣,各舰都已杀红了眼,又哪里听得清?几颗火弹轰来,主舰桅断舱炸,死伤一片,水妖纷纷惊怒逃散,局势更为混乱。

    拓拔野心下大快,飞身急掠,一掌将船上的号令官打得瘫如烂泥,夺过他手中的玄龙长角,仰天长吹。

    号角声激越急促,破空凌云,汤谷岛上登时号鼓齐鸣,响起如潮的欢呼呐喊声,交相呼应。

    “轰!”一颗巨大的火石从礁崖暗堡里怒射冲天,急速破风飞舞,摩擦之下,“吃吃”连声,登时燃烧起刺目火焰,犹如流星陨石,雷霆万钧地撞入水妖巨舰。

    轰然震响,战舰的艏楼登时被砸塌迸裂,火焰冲舞,瞬间弥漫开来。水妖惊呼惨叫着踉跄奔出,浑身着火,胡乱扑打,纷纷往海中跳去。

    几在同时,轰隆之声连绵不绝,数百颗巨火石在暗堡投石机的抛射下,密集划空撞落,摧枯拉朽,冲起漫漫火光。

    此时的水妖众舰距离岸边已不过百来丈的距离,已在岛上火力的射程之内,舰队自身又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被汤谷火石这般狂轰猛砸,竟无丝毫躲避、抵挡之力,俨然成了现成的靶子。

    汤谷上欢呼、呐喊如雷响彻,士气大振,群雄纷纷从藏身处冲了出来,一边朝岸边奔跑,一边弯弓怒射,箭矢如雨,纵横破空,夹带着漫天星点火光,朝着水妖舰队冲落。

    “咄咄”之声不绝于耳,万箭缤纷,或是没入船板、桅杆,燃起熊熊火焰;或是穿入水妖身体,惨叫不绝。片刻之间,便有数百人被活活钉死在甲板上。

    水族众舰乱作一团,舰将受蛊毒控制,仍是下令朝己方战舰开火,众兵士惊疑骇异,无所适从,只好各自为战。胡乱地朝汤谷岛上开炮。

    过了片刻,岛上的箭石稍稍止歇。众水妖惊魂未定,又听号角四起,鼓声密奏,十几艘巨大的扶桑木战舰从“藏日湾”内疾驶而出,白帆猎猎,破浪如飞。

    “嘭嘭”连声,还不等水妖转向应战,扶桑舰船头尖锐的玄冰铁矛业已接二连三,重重撞入水族战舰的侧舷,顿时将彼等掀得剧烈摇摆,浪涛怒卷,从豁开的大洞轰然涌入。

    汤谷岛上,群雄呐喊如雷,潮水似的涌到岸边,跳落早已准备好的小舟,十人一组,齐力划桨疾驶,朝着水族舰队冲去。

    “开炮!开炮!”水妖将士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炮火凌乱轰鸣,撞入海中,冲起重重大浪,十几艘小船登时被推翻掀沉。

    但更多的小舟却如离弦之箭,穿波逐浪,四面飞冲而来。

第七章 断桅沉舟(4)

    与此同时,十一艘扶桑巨舰横冲直撞,如虎入狼群,居高临下凶猛地撞击着水族艨艟。这些水族巨舰虽然都是以坚逾铜铁的木材所制,但在坚不可摧的扶桑木与玄冰铁前,仍是难以抵挡。

    顷刻间,便有三艘水族艨艟被撞得千疮百孔,底舱内灌满了海水,缓缓朝下沉去。水族战舰的炮火狂乱地轰炸在扶桑舰上,虽也撞出不少凹洞,却无关痛痒。

    船舰互相碰撞,紧紧相抵,汤谷将士怒吼着冲跃而下,刀光如雪,枪戈纵横,开始极为惨烈的肉搏血战。

    那些沉藏在海里的潜水船也已绕过下方那密布交错的“北海龙筋网”,冲到战舰之间的罅隙内,浮出水面。众战士或是以铁矛撞击敌舰舱板,猫腰钻入裂洞;或是咬着长刀向上攀爬,翻身跃入,给促不及防的水妖以迎头痛击。

    水族战舰的甲板上人影纷乱,到处都在浴血混战,那些炮兵再也无暇点燃火引,纷纷拔刀操枪,被迫与冲涌而来的汤谷豪雄激斗一团。

    水族舰队的威力便在于这数百门大炮,一旦炮火难鸣,短兵交接,便殊无优势可言。

    汤谷军每一个都是桀骜凶暴、以一当十的狂徒,今夜在水族凶猛火力的狂轰偷袭之下,伤亡惨重,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此刻一旦汹汹爆发,杀声震天,士气惊人。

    数之不尽的将士怒吼着从扶桑巨舰、潜水船、小舟……冲上水族战舰,挥刀就砍,大开杀戒。朝阳谷的将士虽然训练有素,颇为骁勇善战,但遇到这群凶狂不要命的暴徒,气势早就馁了大半,交战不片刻,便被杀得落花流水,魂飞魄散,纷纷向后狼狈逃窜。

    看着汤谷军怒潮似的层层卷上水族众舰,高歌猛进,所向披靡,拓拔野心中畅快已极,恨不能大声啸歌。

    但想到此处虽已胜券在握,龙神、科汗淮却吉凶未卜,雨师妾更是生死难测,心中的喜悦登时又转为黯然恨怒。

    转眸望去,蚩尤与天吴犹自凌空回旋激斗,已被他压制下风,颇为凶险,怒火又起,当下扬眉道:“仙子,这里就交给你啦。我去助鱿鱼一臂之力!”纵声长啸,横握天元逆刃,急电似的朝着天吴冲去。

    流沙仙子恍然不觉,呜呜地吹奏着斑斓玉兕角,成千上万的“玄水碧木蚁”如漫漫绿云,随其节奏滚滚奔腾,所到之处,水族将士无不惨叫抽搐,蜷缩暴死。

    漫天火光之中,人影纷乱,惟有她动也不动,翩然俏立船头,衣裙如飞,细辨乱舞。黑白分明的双眸痴痴地凝视着拓拔野夭矫如飞的身影,不知何以,又渐渐地与神农的背影幻化重叠,合在一起,看不分明了……心中剧痛如割,泪水盈眶,号角声陡然低徊跌宕,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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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头巨蛇盘蜷飞旋,越转越快,远远望去,就象是一个赤红的盘蟒巨柱,矗立天海之间。海上惊涛怒旋,在它四周荡漾开方圆数十里的旋涡,巨浪重重离心飞甩,壮观已极。

    龙神被困在盘舞的蛇身中央,仿佛置身巨井,冲突不出,心中暗觉不妙,忽听一声震耳狂吼,气血翻涌,抬头望去,黑云滚滚,烛龙那张巨脸狂怒地俯瞰着自己,右眼鲜血淋漓,左眼蓝光闪耀,在闪电的照耀下,说不出的狰狞凶怖。

    龙神大凛,知道它已察觉到了自己所在,当下抱紧科汗淮,急念法诀,驭龙朝下方电冲而去。

    烛龙纵声狂吼,巨大的蛇身陡然盘绞收缩。

    狂风扑面,龙神眼前一黑,喉中腥甜乱涌,周身仿佛被无形气浪寸寸钳绞,五脏六腑都似挤到了一起,大骇之下,蓦地疾念“天涯咫尺诀”,驾乘青龙,狂飙似的冲落海中。

    烛龙咆哮如雷,蛇身倏然绞紧,龙神去势如电,堪堪擦着边缘急冲而出,但仓促之下,仍被蛇尾轰然扫中。

    “嘭!”龙神眼前昏黑,鲜血狂喷,奇经八脉尽数震断,被那山崩海啸似的气浪撞得冲天抛飞,摔入百丈开外的冰冷海水,霎时间胸肺如爆,天旋地转,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下意识地蜷身抱紧科汗淮,悠悠朝下沉去……

    青龙悲怒地张牙舞爪,嘶吼摇甩,半身却被烛龙死死绞住,不得挣脱,再被那横扫而来的巨大蛇尾当头击中,顿时悲鸣炸射,碧光乱舞,瞬间化为二十余艘青龙战舰横空飞甩,重重撞落海波,跌宕沉浮。

    主舰船舱内,“乒乓”乱撞,惊呼四起,六侯爷迷迷糊糊只听见一个清柔的少女声音哭叫道:“姥姥!姥姥!”心中一凛:真珠姑娘!

    陡然睁开眼睛,刚想起身,后背剧痛如裂,仿佛被巨力猛然撕扯开来,“啊”地失声痛吟,汗珠涔涔而下,重又跌坐而下。凝神扫望,这才发现自己遍体鳞伤,半躺在龙椅上,周身火烧火燎,稍一动弹,便是锥心刺痛。

    过了片刻,意识渐渐清明,想起方才自己冲上桅顶指挥众舰,被水妖炮火结结实实地击中后背,若不是自己修为尚可,此刻只怕早已坐在鬼王殿里了。

    船身剧晃,舱内人声嘈杂,乱作一团。真珠的哭泣声听在他的耳中,却是历历分明,心下大急,循声张望,叫道:“真珠姑娘,怎么了?”

    真珠听见他的声音,更加难过,抱着人鱼姥姥,哭道:“侯爷,姥姥她……她死啦!”

    六侯爷蓦一咬牙,忍痛坐起身来,只见真珠跪坐在角落里,清丽的脸水泪珠纵横,哭得哀哀切切,犹如梨花带雨,人鱼姥姥躺在她的怀里,双目圆睁,嘴角鲜血横溢,果然已死了。

    哥澜椎等人围护在她周围,眼见六侯爷起身,纷纷上前将他扶住,满脸都是悲怒骇惧的神色,惨然道:“侯爷,咱们败啦!青龙封印被烛老妖破了,陛下……陛下和科大侠重伤落海,生死未卜……”当下以最快的速度,将方才发生过的事情简单扼要地陈述了一遍。

    六侯爷心中大寒,背上凉飕飕的全是冷汗。饶是他向来玩世不恭,毫无畏惧,此时此刻,也不禁第一次感到了尖锐的恐惧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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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的支持。^^人生有悲有喜,没有经历苦涩,又怎能体验甜蜜?雨后的彩虹才最为美丽。这个故事当然也是如此。我从来不曾故意去折磨书中的任何一个角色,只是顺应了他们性格,给予他们最适合的命运。我相信这个故事结束的时候,每个人物的最终归属,会让绝大多数的读者感到由衷的满意。

    另外,看到有朋友在追问《仙楚》的后续。等到明年完结《蛮荒记》后,我会开始继续《仙楚2》的创作,那将会是一个和《仙楚》密切相关,而又有趣得多的故事。谢谢大家的期待。^^

第七章 断桅沉舟(5)

    眼见龙族众将颓然骇怒,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再看看盘蜷在地,哭得极为伤心的真珠,他心里的恐惧稍纵即逝,迅即被熊熊怒火所取代,猛地一拍桌案,喝道:“谁说我们败了?龙族男儿许死不许败,只有被斩断的头,没有跪下的膝!”

    六侯爷嬉皮笑脸惯了,突然被他这般雷霆一喝,众人心中都是大震,鸦雀无声。就连真珠也止住哭泣,怯生生地凝视着他,泪珠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儿。

    六侯爷手掌击在案上,**辣地生疼,但怒火胆气却倍增高窜,环顾众人,高声傲然道:“龙族横行东海千余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识过?八百年前,龙神率六千英豪赤手空拳,大败青帝三万大军;六百年前,敖大将军孤身大战火族四仙九真,力竭而死;三百年前,四大长老领七千妇孺,和水妖三大军团狭路相逢,血战到最后一个童子……”

    他说的这每一个战役,都是龙族史上至为惨烈悲壮的故事,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听来,更如风雷并吼,心潮激荡,众将士无不耸然动容,心中的绝望骇惧都渐渐转化为熊熊怒火。

    六侯爷森然道:“大丈夫生于太平之世,但求逍遥自在,平安喜乐;生于乱世,但求轰轰烈烈,生荣死哀。只要不负此生,就算挫骨扬灰,死亦何憾!”

    顿了顿,目中怒火欲喷,一字字地道:“大敌当前,正是我辈效仿列祖先贤,流芳百世之时,谁再敢轻言失败,临阵畏缩,我敖越云第一个先杀了他,祭我龙族大旗!”说到最后一句时,猛地一掌击下,气浪迸爆,顿时将石桌震得粉碎。

    龙族众将士热血上冲,豪情激涌,纷纷齐声大吼:“愿听侯爷命令,誓死一战!”士气大振,声如雷霆回荡。

    真珠怔怔地凝视着六侯爷,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呼吸窒堵,脸上莫名地一阵阵烧烫。一时间,姥姥新亡的悲伤、船外的咆哮的风暴……竟似全都感觉不到了。

    当是时,“嘭”地一声震响,船身不知又撞到了什么,剧烈摇荡,众人转头往舷窗望去,只见惊涛四涌的海上,雷鸣电闪,那巨大的人头赤蛇悲鸣怒吼,突然折身冲落海中。

    轰隆连震,巨蛇张口咆哮,一艘艘水族巨舰冲天飞舞,有惊无险地撞落在海面上,弥散开来。片刻之间,漫漫汪洋中又多了数百艘水族战舰。

    众将又惊又怒,纷纷大骂:“他***紫菜鱼皮,烛老妖折腾完了,这帮水妖龟孙子便来拣现成便宜。”摩拳擦掌,便欲与之决一死战。

    烛龙似极为痛苦狂暴,在上空咆哮翻腾了一会儿,陡然冲入海中,掀起冲天狂涛,消失不见。

    六侯爷微微一愕,又惊又喜,嘿然冷笑道:“妙极!陛下和科大侠虽然受了些伤,却也将烛老妖打得大伤元气!嘿嘿,七寸既断,想要再这般逞凶,也没可能了。来人,摇旗传令各舰,趁着水族舰队阵形未定,火速前进,和他们短兵相接,拼个你死我活!”

    众将轰然领命,各奔其位。几个旗手一齐吃力地转动大旗绞盘,青龙旗登时从主舰上徐徐升起,猎猎招展。

    旗帜上上下下地升降了几次,附近的龙族战舰心领神会,纷纷掉转船头,朝最近的水族战舰冲去。

    大战一触即发。

    号角激吹,大帆猎猎,水妖舰队似是看透了六侯爷的计划,不与龙族近距离交锋,纷纷朝后撤退。

    水族船舰基本完好,航行速度远胜于眼下残败不堪的龙族众舰,过不片刻,便远远地将龙族舰队抛之身后。

    两军相距近一里之时,水妖众舰这才又纷纷掉转船头,围成弧形长线,向着龙族众舰再度包拢。

    “轰!轰!轰!”数百尊铜炮同时开火,火光纵横喷吐,朝着四散跌宕的青龙船舰围合猛攻。

    霎时间,桅杆飞炸,船舱迸裂,几艘距离最近的龙族战舰已被轰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龙族群雄惊怒愤懑,却一筹莫展。以这等距离,莫说冲上前与水妖短兵交战,只怕驶不到半里之内,已经片板不存了。但若要掉头撤退,速度又比不过水妖众舰,被他们追着狂轰烂炸,更加不堪。

    眼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众人心焦如焚,所有的目光纷纷凝集在了六侯爷的身上。

    六侯爷怒火熊熊,思绪飞转,突然灵光一闪,沉声道:“传令各舰,斩断所有桅杆,原地待命,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和这帮水妖拼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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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央电视台某台播放。

第八章 大荒双龙(1)

    拓拔野纵声长笑,绕过桅杆,骑鸟急冲而下,天元逆刃银光奔泻,朝着天吴当头怒斩。

    天吴旋身挥刀,霓虹流舞,“当!”紫光爆射,气浪轰然鼓舞,登时将拓拔野连人带鸟震得盘旋飞退,他自己真气亦是一滞,身形微晃。

    蚩尤精神大振,扬眉喝道:“乌贼,看看今夜谁能喝到老龟汤!”浑身真气怒爆,将黑木面具、乌金长衫轰然震散,露出原形真身。苗刀碧光冲天爆舞,风雷激吼,朝着天吴急攻电斩。

    当年二人在东海之时,常常合力斗海兽为戏,约定谁能先将凶兽杀死,便为胜者,当夜纤纤所熬的老龟汤就归其喝。只是纤纤偏爱拓拔野,纵然蚩尤取胜,也每每偷留一大碗龟汤,趁他不注意,悄悄灌到拓拔野嘴里。

    此刻听蚩尤提及,拓拔野心潮激荡,恍如隔世,哈哈一笑道:“可惜这东海里的老龟都给我们吃得差不多啦,今晚只好勉为其难,喝这朝阳老龟的汤了。”飞身冲掠,剑光滔滔若银河,连绵不绝。

    四年多来,两人并肩合战,也不知杀了多少凶暴海兽,默契极深,有时甚至连眼神也无须暗示,便对彼此意图心领神会,作出天衣无缝的精妙配合来。此番合战这夙仇大敌,更是各施绝学,妙招纷呈,霎时间便将天吴迫得连连飞退,几无还手之力。

    晏紫苏站在艉楼观望,连连拍手喝彩,喜笑颜开。

    与她遥遥相对的船头,流沙仙子翘首眺望,妙目似悲非喜,悠悠往事全都卷上心头,一时连玉兕角也忘了吹了。

    汤谷群雄已攻上了主舰,和水族将士们在甲板各处展开激战,听到上方惊雷叠爆的震响,忍不住纷纷罢手,屏息观战,惊呼声、喝彩声、助威声接连不断。

    闪电亮起,蚩尤夭矫如蛟龙,肌肉纠结,疤痕斜布的脸上,双目怒火欲喷,凛凛如天神,每一刀挥出,都如飓风狂浪,霸气十足,迫得众人呼吸窒堵。

    拓拔野衣袂如飞,飘然洒落,俊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攻守从容,同是“长生诀”,由他使来,一招一式都极为超然优雅,出尘绝俗。水族将士见了,竟也忍不住生出莫名的景慕之意。

    激战了数十合后,天吴方才渐渐稳住阵脚,开始反守为攻,但心中的惊怒却越来越甚。

    这几十年来,他韬光养晦,苦修“八极**”,不与双头老祖、西海老祖等人争锋,只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孰料今夜与这大荒新近崛起的两少年激斗,竟逼得自己不得不提前暴露隐藏了许久的实力,更令他骇怒的是,这两少年的真气竟如汪洋浩海,难以估测。饶是自己渐渐施展全力,也难以将他们压制。

    刀光交接,轰然连震,天吴手中的紫黑巨铜刀又崩缺了几个小口。朝阳古兕刀虽是水族神兵,但与苗刀和天元逆刃相比,仍是逊色不少。照这般苦斗下去,只怕再战三五百合,朝阳古兕刀便要变成朝阳断兕刀了。

    罢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生死荣辱,便由今夜了断罢!

    一念及此,天吴心中杀机大作,蓦地纵声长啸,古兕瑰光斩如霓霞冲天,光芒爆卷,将二人生生震退。黑木面具后的双眸倏然变色,闪耀起淡紫色的幽光,冷冷道:“小贼,你们既要寻死,那就只好成全了。神功初成,必以血祭。我要拿你们的血,来祭我的八极之身……”

    正要凝神聚气,忽听“轰”的一声巨响,波涛狂涌,一个红衣女子怀抱一人,破浪旋空冲起,摔落在一艘小舟上,船身剧烈摇荡。

    汤谷群雄惊呼迭起,纷纷飞身奔去,叫道:“科大侠!”“龙神陛下!”晏紫苏花容变色,翩然飞掠而去。

    拓拔野、蚩尤心中大凛,凝神俯瞰,那人金发碧眼,神容娇媚,皱着眉,剧烈咳嗽,嘴角、衣裳上满是斑斑血迹,赫然正是龙神。科汗淮躺在她的怀中,清俊的脸容惨白如纸,双眼紧闭,气息奄奄如游丝,显是双双受了极重的内伤。

    眼见敌方修为至强的两大高手受伤,水妖无不欢声雷动,成猴子等人大怒,骂道:“烂木奶奶不开花,笑你个木耳香菇!老子拔了你牙,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怒骂声中,汤谷群豪纷纷围冲而上,双方重新混战开来。

    拓拔野心底寒意大作,普天之下,能将科汗淮和龙神齐齐打成重伤的,除了烛老妖再无旁人了。娘亲和科大侠尚且如此,青龙舰队更不堪想象!

    与蚩尤对望一眼,心领神会,有晏紫苏照顾,科汗淮二人一时当无大碍。当务之急,惟有趁着烛老妖尚未赶至,速战速决,将天吴等朝阳谷水妖尽快歼灭。

    当下齐声长啸,真气凝聚,天元逆刃、长生刀光芒爆舞,交相旋绕,排山倒海似的朝天吴汹汹狂攻。

    天吴耳廓微动,听见海面上惊涛暗涌,心内已改变了主意,冲天飞旋避过,纵声长笑道:“小贼,沙土之堤,也敢挡拒黄河!烛真神光芒所照,九阴皆昼,呼息吞吐,天下春秋,要想活命,全都跪下求饶……”

    话音未落,“轰隆”巨震,海面陡然高高掀起,巨浪滔天,所有的船舰尽皆抛空飞甩,众人身不由己直冲上天,腾云驾雾,手足乱舞,惊叫狂呼不绝于耳。

    当空蓦地响起一声狂吼,拓拔野脑中嗡的一响,双耳如痹,气息窒堵,惊骇望去,只见海上冲起一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人头赤蛇,如红山截海,巨柱擎天,就连汤谷的扶桑巨树与它相比,也仿佛成了细柳瘦杨。

    众人惊呼大叫,纷纷从半空摔落汹涌狂涛,慌不迭地爬上跌宕沉浮的巨舰小舟,抬头仰望着那狰狞狂暴的巨蛇人脸,惊怖骇异,仿佛置身梦魇。

    那些原已溃败惶乱的朝阳谷水师却象是见到了救星,欢呼呐喊,如雷震耳。

    烛龙怒吼腾舞,蓦地低下头来,狰狞巨脸挡住了大半个天空,右眼黑漆漆如巨大的凹洞,鲜血淋漓,左眼竖长微凸,蓝光如电,照得海上亮紫如昼。他张开巨口,长信跳跃,喉中发出低沉愤怒的吼声,遍海搜寻着什么。

    拓拔野大凛,知道这老妖眼伤必是拜科汗淮与龙神所赐,他大老远追到这里,自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来,当下和蚩尤一齐驾鸟电冲,朝着科汗淮二人所在的小舟抄掠而去。

    几在同时,烛龙也已发现了目标,独目凶光爆闪,嘶声暴吼,巨尾破海飞甩,掀带着狂风巨浪,朝着那小舟猛砸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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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外出,无法更新,周日晚恢复正常更新。祝大家周末快乐~

第八章 大荒双龙(2)

    晏紫苏眼见不妙,双手提起二人,翩然飞舞,鬼魅似的抢在那漫天狂风扑来之前,绕道冲掠,不偏不倚地跃上了太阳乌背,和蚩尤二人一齐驾鸟贴海疾飞,蓦地冲天怒舞。

    “轰!”巨蛇长尾重重砸下,惊涛如炸,小舟登时化为齑粉,四周的船舰被那气浪所震,无不桅断舱飞,分崩离析。

    巨浪波荡,艨艟倾摇,众人惊呼不绝,索性纷纷跳下海去。眼见烛龙势如疯魔,不分敌我,朝阳谷众兵士的得意喜悦之意登时大减,也纷纷弃船跳海,自保平安。

    拓拔野骑鸟急冲,凝神扫探科汗淮、龙神二人的伤势,心下大骇。两人奇经八脉均已震断,全身骨骼至少有数十处断裂,科汗淮的臂骨、肋骨更几已被震碎,五脏六腑均有不同程度的内伤……若非修为高强,真气护脉,早已死得透了。

    只是以龙神受伤之重,又怎能抱着科汗淮潜游近百里,还有气力从海中高高跃出?

    情势紧急,不及多想,当下和蚩尤双双伸手护住龙神、科汗淮的心脉,将真气绵绵输入。

    烛龙纵声狂吼,翻身腾舞,巨尾高高抛起,直如天塌山崩,朝着那小如蜜蜂的太阳乌轰然怒扫。

    晏紫苏对这昔日的至高之主畏惧颇深,俏脸发白,不敢后视,不住地叫道:“乖鸟儿,快点飞!飞到海上去!”众太阳乌怪叫应诺,参差并舞,极速飞行。

    这十日鸟乃是太古之时,驮日飞行的神鸟后裔,飞行速度之快,大荒神禽中罕有可匹敌者。此刻全速疾飞,直如风行电舞,霎时间便贴着海面向东冲出了六七里。

    烛龙眼伤极重,看不分明,七寸又被青龙接连重击,威力与灵敏度较之先前早已相去甚远,巨尾接连扫空,砸在海面上,狂涛巨浪冲天喷涌,又有几艘巨舰被撞成了粉末。

    众人惊叫、大骂此起彼伏,各自抱着浮板,在海上跌宕飘摇,听天由命。惟有天吴与流沙仙子,一个气定神闲,一个恍惚若梦,双双站在朝阳主舰上袖手旁观,仿佛眼前之事与自己绝然无关。

    太阳乌忽左忽右,高低俯冲,朝着东面大海急速飞掠,倒象是在故意戏耍烛龙一般,引得老妖雷霆暴怒,咆哮追来。巨尾纵横狂扫,猛击在贝阗屿上,竟将那高达万丈的石崖险峰轰然炸成了万千碎石,漫天冲散。

    拓拔野、蚩尤此刻无暇他顾,凝神聚气,全力替科汗淮二人疗伤。

    过不片刻,龙神微微一颤,“嘤咛”一声,睁开双眼。拓拔野大喜,连声叫道:“娘!娘!”眼眶一热,竟险些掉下泪来。

    龙神碧波涣散,凝视着拓拔野,唇角荡开一丝喜悦的微笑,低声道:“臭小子,你娘又没死,红着眼睛作什么?”眉头一皱,失声道:“科大哥!科大哥他怎么样了?”

    蚩尤沉声道:“科大侠受伤很重,但性命无碍。只怕要再过几个时辰,才能苏醒。”

    龙神容色少宽,柳眉又是一蹙,咬牙低声道:“烛老妖那老王八蛋,竟敢把科大哥打成这样,我绝饶不了他!乖儿子,你替娘出气,好好地收拾收拾那老……”话说得太急,脸上晕红如醉,气息窒堵,难以为继。

    拓拔野微微一笑,心里却是一阵难过:“在娘的心里,四海九州,**八荒,加在一起也及不上科大侠的一根寒毛。可惜造化弄人,科大侠的心底偏偏又全被西王母占据了,不知还容不容得下她的位置?”

    思忖间,身后雷霆震吼,烛龙蛇行海面,急速追到,转头望去,就象连绵山脉,迤俪海上。蛇身游处,巨浪狂涛朝着两侧冲天飞甩,在夜色中望去,仿佛两排连绵不断的巨大瀑布,声势惊人,壮观已极。

    龙神“哼”了一声,低声道:“烛老妖被科大哥刺瞎了右眼,又被你娘接连重创七寸,现在不过是色厉内荏,强弩之末。乖儿子,你快用娘的龙珠,解开青龙封印……”

    忽然想起青龙舰队已被烛龙击溃,青龙魂魄虽在,少了可寄之体,威力难免大减。要想单凭青龙之魄与烛龙的不死神蟒相斗,只怕凶多吉少。

    见她蹙眉沉吟不语,拓拔野料知大概,心念一动,道:“娘,不如我解印夔牛、珊瑚独角兽……”原想说解印出所有凶兽,和青龙一起合战烛龙,但转念又想,以自己的念力,单只御使其中一种尚有可能,但要想一齐驾驭这么多的凶兽,只怕未尽其力,反受其害。

    晏紫苏眼眸忽地一亮,拍手道:“是了!不如拓拔太子将青龙合体,化为兽身!”

    众人心中大跳,颇以为然。

    大荒之中兽身封印无非两种,其一便如同青丘国九尾狐,因祖上获罪,而被封印入凶兽之体,成为半人半妖的异类;其二便如同眼下的烛龙,为了极大地提升自己的修为,与凶兽合体同化,自行封印。

    但无论哪一种,都可将凶兽与自身的潜力激化至最大,真气、法力倍增。盖因此故,五族中皆有不少高手甘冒奇险,寻找凶兽魂魄,合体修炼。

    龙神喜色一闪即逝,蹙眉道:“不成!封印兽身太过凶险,寻常神兽倒也罢了,青龙乃是太古荒外第一凶兽,即便是九百年前的翟龙神,与青龙同化合体之后,也是百受磨折,结果才会在与青帝大战时力竭而死。小野虽然略通驭兽之道,但要想仓促间和青龙合体而不互相排斥……”越想越是不妥,摇头道:“不行!实在是太危险啦。”

    当是时,烛龙怒吼着腾空冲起,左眼蓝光电芒擦着众人身侧急射而过,撞击在滚滚黑云中,顿时激窜起数十道闪电,天海陡亮。

    雷鸣轰隆,老妖张开巨口接连咆哮,一团紫艳烈火合着腥风狂卷而出,刮得众人周身滚烫,衣裳猎猎鼓舞。所幸相距尚有五百余丈,炎风冲到一半,便冲散成漫天火光。

    强敌当前,无暇多想,拓拔野念头急转,蓦地下定决心,扬眉道:“娘,就这么办吧。与其束手待毙,倒不如拼死一搏!”

    龙神眉尖一蹙,见他极是坚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心中担忧、喜慰、爱怜、恼恨……交相翻涌,叹了口气,道:“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由得你啦。”

    当下将翟龙神所创的“青龙合体诀”一字一句地传授给拓拔野。拓拔野天资聪颖,贯通《五行谱》,又有记事珠相助,不消片刻,便将其中奥义烂熟于胸。

    见他将法诀倒诵如流,毫无差误,龙神心下稍安,樱唇张启,龙珠徐徐飞旋而出,落到拓拔野面前,幻光流离四射,难以逼视。在闪电的照耀下,隐隐可以瞧见其中似有数十条小龙飞腾绕舞,想必就是历代龙神的元神了。

    拓拔野收敛心神,微一张口,将龙珠缓缓吞入,喉中一滑,馨香灌脑,只觉一道温润之气洋溢胃腹,通达全身,暖洋洋地极是舒服。

    龙神凝视着他,微微一笑,淡淡道:“拓拔小子,龙珠乃是龙族至高权物,珠在族在,珠亡族亡。龙珠既已授给你,从今往后,你就是当世龙神了……”

    拓拔野陡然一惊,失声道:“娘!”蚩尤、晏紫苏亦颇感错愕,想不到她竟会在这等生死关头授权传位。

第八章 大荒双龙(3)

    龙神格格笑道:“好孩子,娘当了几十年的龙神,早已厌倦啦,天天盼着能有一日了无牵挂,漂游四海。有你这么个乖儿子接位,龙族兴旺,指日可待,娘也放心了。”

    顿了顿,笑靥微敛,正容道:“古人常说‘登山志在天,绝顶不胜寒’。天下帝王在登位之前,大多雄心壮志,关怀社稷百姓,但是一旦权柄在手,昔日的抱负雄图往往成了保全王位的狭隘私心。娘知道你宅心仁厚,正直善良,绝非奸恶自私之辈,只盼你能一直记住当日和娘处见之时,在龙宫说的那一番话,记住当年神帝临终所托,保持赤子之心,中兴龙族,造福天下。”

    龙神与拓拔野虽非血亲,然而情同母子,彼此之间极是亲昵,说起话来也常常毫无顾忌,听在旁人耳中,甚至有打情骂俏之嫌。但却从未有如此刻这般凝肃,语重心长。

    拓拔野心中大凛,肃然道:“娘请放心,儿臣绝不辜负所托,誓将竭心尽志,率领龙族打败水妖,还天下太平,还东海安宁……”

    话音未落,只听烛龙纵声怒笑道:“僵死之虫,犹言春风!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在此胡言乱语!”

    黑云崩散,腥风怒啸,老妖不知何时已悄然追至,那巨大的人脸突然从左上方电冲而出,獠牙森森,长信跳跃,又是一大团烈火喷涌而出。

    蚩尤大喝着挥舞苗刀,碧光汹汹,登时将炎风火浪震得冲天倒涌。众太阳乌欢声怪鸣,扭头扑翅,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紫红色的漫天火焰,盘旋俯冲,继续朝下方急速飞去。

    拓拔野凝神于珠,急念法诀。通体青透,脏腑俱现,龙珠在丹田内越转越快,翠绿真气在周身经脉滚滚浮动,过不多时,“呼”地一声,头顶冲起万道碧光,宛如无数青龙咆哮冲天。

    拓拔野耳中隆隆作响,隐约听见雷鸣般的龙啸声,丹田内的热气越来越盛,仿佛有一条蛟龙藏身体内,直欲破体冲出……“哧哧”激响,衣裳迸裂,皮肤碧光晃动,陡然幻化为万千龙鳞,头顶微微一痛,竟长出两只粗硬锐利的龙角来!

    蚩尤又是惊喜又是骇异,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拓拔野周身急剧裂变,片刻之间便由八尺男儿变成了一条长达百丈的巨型青龙!陡然冲天飞舞,咆哮腾卷,青光四射。

    龙神格格大笑,残余的些许担忧早已被喜悦、骄傲所替代,高声叫道:“乖儿子,快快攻他七寸,宰了烛老妖,拿他的蛇胆给你娘下酒!”

    拓拔野哈哈大笑,甫一出口,却化成了激越龙啸,龙身飞腾,张牙舞爪,朝着横亘于头顶的巨蛇全速猛扑。

    烛龙咆哮俯冲而下,巨尾怒扫,拓拔野灵活地腾身避让,旋身转向,仍然直冲其七寸。彼此身形相差甚巨,远远望去,倒象是一条蚯蚓与赤练蛇在缠斗一般,惊险万状。

    光浪激爆,云崩雾散,一龙一蛇当下在空中游走激斗起来。闪电亮起时,或见龙头,或见蛇尾,震吼撞击之声回荡千里,就连雷声也被彻底盖过。

    远处汤谷岛上站满了人,男女老少,尽皆仰首东眺;岛湾中残舟沉浮,浮板跌宕,群雄浸身于冰冷的海水里,亦都屏息凝神,观望这壮丽而罕见的奇景,浑然忘了继续战斗。

    人头巨蛇虽已受了重伤,腾挪回旋不太灵便,但每一击都雷霆万钧,势若山崩。虽身在百丈高空,气浪所激,下方海面仍是惊涛炸涌,大浪奔腾,波荡出数十里远。

    青龙夭矫飞舞,每每从巨蛇的长尾下穿过,轰然撞击在其七寸之上,立时打得它蜷身痛吼;偶尔失手,被其巨尾扫中,登时青光爆散,飞跌出数百丈外。每一回合的交锋,都引起远处如潮的惊呼呐喊。

    蚩尤骑鸟观战,心焦如焚,好几次想要拔刀助阵,都被晏紫苏紧紧拽住。

    龙神瞟了一眼兀自昏迷不醒的科汗淮,心中大痛,格格一笑,道:“乔小子,你觉得自己比之断浪刀如何?除非你能再变作一条青龙,否则这般前去,只是白白送死,徒然让你的媳妇儿伤心。”

    蚩尤虽知她们所言有理,但眼见着至亲如手足的好友,孤身独战夙敌,险象环生,自己实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袖手旁观。心中气怒焦急,手上青筋直爆。目光扫处,远远地瞧见那高耸入云的扶桑巨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当日羽青帝所说的那一番话来,又惊又喜,失声道:“是了!巨鳞龙!”

    龙神微微一怔,不知他何以会突然提起六百年前的那条天下第一大的凶龙,蚩尤无暇解释,叫道:“小苏儿,你好好照顾龙神与科大侠,我去去就来!”不等二人相问,早已驾鸟急冲,闪电似的朝汤谷飞去。

    “轰!轰!”接连两声巨响,青龙重重地撞入那人头巨蛇的七寸,龙角紧紧地抵住它的椎骨缝隙,将它顶得痛极狂吼,弓身飞甩。

    龙神大喜,笑道:“是了!就是这样!紧紧地抵着,千万别松开,小心被它反身缠住……”

    话音未落,烛龙咆哮翻腾,反身飞旋急转,故技重施,将青龙团团困在中央。

    龙神、晏紫苏花容齐变,连呼小心。远处的朝阳谷水师则欢声雷动。

    青龙怒吼声中,忽然张口咬住那巨蛇腹部,趁其痛吼收缩之际,闪电似的从蛇身缝隙之间飞冲而出,又是一记神龙摆尾,狠狠地抽打在它断裂的七寸椎骨上。

    水妖欢腾之声顿时又变成了惊呼,汤谷群雄则纵声欢呼,连带着如潮的奚落怒骂。龙神惊魂甫定,眉开眼笑,将其宝贝儿子大大地夸奖了一番。

    烛龙嘶声狂吼,周身红光炸射,幻化成无数凶兽扭曲尖啸的幻象,晏紫苏大凛,失声道:“糟糕!烛老妖要使出两伤法术啦!”

    霎时间,漫天波荡开姹紫嫣红的光芒,天海尽赤,仿佛霓霞横舞。

    大海惊涛喷涌,一道水柱突然滚滚飞旋,直冲苍穹,既而万浪喷舞,宛如突然冲起无数道银白、淡绿的擎天巨柱,在漫天红霞掩映下,更显得说不出的奇诡壮丽。

    “血魂水魄**!”龙神心中一沉,又惊又怒。

    这种妖法是水族中至为凶邪的两伤法术,由八百年前的水族神巫罗姬貉所创。血水交融,将体内聚集的邪魂厉魄激化至最大,威力惊天动地。只是少有不慎,连自身的元神、精血都会被这些邪魂吞噬,万劫不复;即便成功,亦会经脉断毁,元气大伤。

    烛老妖重伤躁怒之下,竟不惜使出这等凶暴妖法,以求速胜。以当下拓拔野的修为,能否挡其一击呢?

    万千水柱轰然冲入巨蛇体内,光芒爆涨,天空突然变成妖艳夺目的紫红色,既而陡然一暗,变作黑紫。

    烛龙纵声咆哮,夹杂着万千猛兽的怒吼,蛇身急速鼓舞,霎时间又涨大了几倍,赤红的鳞甲渗出一颗颗血红的汗珠。人脸飞转四顾,左眼蓝光怒爆,天海瞬时又化为了一片惨白,刺得众人泪水直涌,睁不开眼来。

    拓拔野当空盘旋,被那光芒所耀,双眼忍不住微微一眯。只听狂吼震耳,脑中轰然一响,腥风怒卷,上下四方六面袭来,刹那间,已被烛龙蛇身紧紧缠住!

    他惊怒大吼,想要挣脱,却丝毫不能动弹。周身如箍,惟有青龙巨头暴露于外,抬头望去,烛龙那张巨脸正狞笑俯瞰着他,红舌跳跃,口涎如密雨,正滴滴答答地从獠牙间洒落。

    龙神又是惊怒又是悔恨,猛一咬牙,想要起身相救,周身彻骨剧痛,经脉如烧,哪有半分气力?饶是晏紫苏冰雪聪明,智计百出,到了此刻,竟也是脑中空茫,六神无主。

第八章 大荒双龙(4)

    一时间,方圆数十里海面万籁无声,时间仿佛突然凝固了。

    汤谷群雄瞠目结舌,惊骇地凝望着空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水族众将士也被这景象所震慑,竟怔怔呆立,忘了叫好欢呼。

    天吴负手站在艉楼檐顶,黑袍鼓舞,双眼灼灼闪光,神色古怪已极,也不知是喜悦、愤怒、沮丧还是惋惜。

    人群之中,惟有流沙仙子痴痴地翘首凝望,嘴角漾开一丝甜美而又凄苦的微笑,耳中隆隆地回荡着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女人恶毒而尖锐的咒语。睫毛一颤,一颗泪珠突然滑落,滴在她的脚上,冰凉透心。

    世间之事,当真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绝无转圜之机了么?神农如此,就连……就连这小子也是如此?

    死寂之中,忽听“轰”地一声巨响,汤谷剧震,天摇地动,海面波涛乱涌。

    众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那株参天摩云的扶桑巨树碧气缭绕,光芒冲射,剧烈摇摆起来。接着又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狂吼,扶桑碧光炸散,如水波荡漾,竟突然幻化为一条巨大的紫色巨龙!

    “巨鳞龙!”龙神远远瞧见,芳心大震,突然明白蚩尤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了!

    六百年前,羽青帝威震天下,孤身大战龙族六龙。血战三天三夜,五条凶龙竟然全被他所杀,惟有最为凶暴的天下第一巨龙“巨鳞龙”逃之夭夭,再也不见踪影。

    这段历史于龙族而言,可谓莫大耻辱。所幸自此一役,羽青帝同时也销声匿迹,木族势力大减,盛极而衰,反被龙族乘机反扑,七战七捷,重新控制了东海。

    与拓拔野、蚩尤相识之后,听说羽青帝将自己元神封印入苗刀,藏于扶桑树中,龙神便隐隐猜到些大概,此刻目睹凶龙重生,才知道原来这木族圣树果然竟是龙族神龙所化!

    谁能料到木族六百年来,顶礼膜拜的圣树竟然是夙仇敌族的神兽?又有谁能料到,六百年后,羽青帝的传人竟会与巨鳞龙同化一体,解印重生?

    龙神心中又是悲喜又是惊怒,想到世事无常,荒唐滑稽,忍不住格格大笑起来。六百年的恩仇,一夜之间竟全化作了轻烟消散。

    当是时,紫光冲天,怒吼如雷,巨鳞龙狂飙似的冲到,横空电舞,猛然扫中不死神蟒的七寸,趁它张口痛吼的瞬间,又一口咬住了它的咽喉,鲜血冲射。

    青龙乘机腾身飞甩,挣脱而出,咆哮着张口咬住人头巨蛇的七寸,死死撕咬不放。

    不死神蟒发出凄烈狂暴的怒吼,红光爆射,巨体“劈啪”连声,冲起万千绚芒,幻化为无数凶兽的模样,齐齐朝外冲散。

    轰隆巨震,光波漫天荡漾,巨鳞龙、青龙双双一震,朝外翻飞弹舞,略一回旋,又交错咆哮着朝那烛龙蛇身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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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外的海面上,炮火轰鸣,天海艳红如血,激战正酣。

    水族舰队浩浩荡荡地列队挺进,逐步收缩包围圈。而龙族残余的二十余艘青龙战舰桅杆尽断,四散着跌宕沉浮,早已被漫天火弹轰炸得千创百孔。几艘较小的战舰正徐徐向下沉落。

    狂风猎猎,欢呼呐喊声合着号角、战鼓,如潮起伏。苏柏羊齿昂首站在主舰艏楼,手握千里镜凝神远眺,清瘦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心中之畅快莫以言表。

    想不到号称天下第一水师的青龙舰队就这么全军覆没了,而且最终还是完败于自己之手!半年前的奇耻大辱,今夜总算得以洗雪。从今往后,八荒四海,又有谁能阻挡自己的北海水师?

    但看着镜头中那始终不进不退的龙族众舰,狂喜之余,他心底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妥。龙族水师向来以剽悍诡变闻名天下,虽然今夜在己方数百神炮的猛轰之下,应变无措,伤亡惨重,但何以竟会自断桅杆,坐以待毙?

    正觉诧异,忽听艏楼下方传来几声惨叫,既而惊呼四起:“他***,龙族的虾兵蟹将冲上来啦!”

    苏柏羊齿大凛,抢身冲到栏杆边,往下望去,“咻!”一枝青铁箭破风怒舞,擦着他的脸颊电射而过,钉在玄蛇大旗上,嗡嗡乱震。若不是他反应极快,早已被贯脑横穿,一命呜呼了。

    凝神望去,只见大浪喷涌,成千上百的龙族将士怒吼着从海中跃出,冲上甲板,有条不紊地向炮台、尾舵、主舱、旗楼……等重要位置发动突袭猛攻。

    水族众兵正沉浸在全歼青龙舰队的喜悦里,万万没有料到龙族水师竟会从天而降,仓促间慌忙应战,登时被杀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片刻间,炮台便率先被龙族占领了。

    苏柏羊齿又惊又怒,这才明白中了敌人奸计。

    龙族必是算准了己方会挟火炮之勇,一味狂轰猛炸,是以索性弃船潜游,来个瞒天过海,绝地反击。水师打战,最忌弃舟,所谓“舟在人在,舟亡人亡”,想不到此番龙族竟会作出这等截然相反的亡命招数来!

    一时间,又是恚怒又是惊佩,恨恨道:“好一个壁虎断尾,金蝉脱壳!不知是哪个臭鱼烂虾想得出来……”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笑道:“正是你家敖爷爷我!”金光一闪,一杆黄金长枪朝他背心怒搠而来。

    苏柏羊齿应变极快,倏地飞身冲掠,反手挥舞百节鞭,轰然与枪尖撞个正着。手臂一震,虎口酥麻,朝外翻身飘去。

    夜色苍茫,火光冲天,一个修长魁伟的金冠男子傲然长立,锦衣破裂,周身上下都是紫红灼伤,俊美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冷冷地凝视着他,横握长枪,杀气四溢。

    赫然正是素以风流之名闻达天下的龙族六侯爷。

第九章 击颅吹骨(1)

    黑云滚滚,火光冲天。从汤谷城的崖壁悬洞朝外望去,穿过艳红如火的扶桑巨树,恰好可以瞧见空中那团团激斗的一蛇二龙。

    轰隆声中,气浪如漩涡巨浪似的朝外翻腾炸射,光怪陆离,仿佛变幻莫测的霓霞彩虹,壮丽奇诡,气象万千。

    姑射仙子倚壁而立,怔忪不语。白衣鼓舞,玉靥在霞光掩映下娇艳如火,就连那澄澈的眼波也仿佛跳跃着火焰,与平日里那冰雪出尘、微波不惊的形象相较,竟象是截然迥异。

    四周惊呼迭起,呐喊如潮,她却恍然不觉,妙目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空中那条夭矫咆哮的青龙,突然又想起玉屏山上的初次相识。

    那时他布衣竹笛,俊秀洒落中还带着几分顽皮,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浪子,就连与水族寻常的勇士相斗,也要靠着自己暗中相助,才能涉险取胜。想起当时他瞠目结舌地木立于月光下,傻傻盯视着自己的情景,心中一颤,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也不知是酸苦,还是甜蜜。

    虽只不过四年零半载,此情此景,如今想来竟已恍如隔世了。世事无稽,光阴似箭,他早已不再是从前的乡野少年。自从钟山重逢,倒是他屡次三番解救自己于困境,智谋勇力,都早已远胜于己。但为何自己每次观望他与强敌对战,却仍象是当年一般提心吊胆,甚至比自己亲临局中更加紧张?

    譬如此刻,多么想御风掠空与他并肩而战呵,就象是当日密山共斗西海老祖、章莪山交手长留仙子、昆仑顶颠大战幽天鬼帝……但是经历了今夜,经历了方才扶桑树顶的那一幕,她竟似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愧疚、自责、悲苦、酸楚……翻江倒海似的在她心底翻腾,再也不敢朝他踏近一步。

    或许命中注定,她只能象此刻这般置身局外,远远地眺望着他,默默地因他喜,因他悲,因他哭,因他笑,因他柔肠百转,跌宕了苦乐的两极,却不能让他知道……想到这里,更是心痛如绞,脸颊如烧,似已痴了。

    咫尺之外的洞口,空桑仙子端然盘坐,静静地调息养气,服食了草本汤独门密制的神药,经脉灼烧之感好了许多,一时半刻却仍难以动弹。瞧着那石人似的动也不动、翘首凝盼的姪女,想起她刚才情难自禁的汹汹泪水,心中又是爱怜又是难过,暗自叹息不已。

    拓拔野对龙女一片痴心,天下尽知。为了那容貌尽毁、被世人视若荡妇的媸奴,他不惜驳西王母的面子,退出金族驸马竞选,甚至当着五族贵侯之面娶她为妻,干冒奇险与双头老祖生死对决……早已成为大荒佳话。

    天意弄人,偏偏让这单纯淡泊、不谙情事的小姪女对他芳心暗许,情根深种,且不说圣女之位、森严族规,也不说她恬静内敛、无欲无求的性子,即便哪一日她抛开了世俗束缚、勇敢地向拓拔野坦承心事,又换得回期许的幸福么?难道她这一生一世,永远都要受这无望的苦痛折磨?

    相比之下,当年自己不顾一切与神农相恋,虽然五族共弃,流放东海,至少还曾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竟似比她要幸运得多了……

    念头未已,忽听“轰”地一声裂耳巨响,伴随着狂怒暴吼,天海尽红,光芒刺目,惊涛卷起数百丈高,就连脚下的崖石也剧烈震动起来,头上土石簌簌崩落。

    姑射仙子心中一凛,凝神望去,只见青龙、巨鳞龙双双撞入烛龙肚腹,蛇身金芒乱舞,鲜血激射。

    汤谷群雄欢呼方起,巨蛇肚腹突然迸裂开一个巨大的深洞,无数怪兽似的气芒怒吼着爆吐而出,远远望去,仿佛巨口森然,獠牙交错,陡然将青龙、巨鳞龙双双吞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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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渐止,狂风依旧,炮火轰鸣声此起彼伏。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仿佛无数碧绿山丘连绵起伏,数百战舰跌宕沉浮,杀声震天。

    数千名龙族战士怒吼着从波涛中窜起,**地翻身冲上了水族战舰,犹如蛟龙入海,猛虎下山,前赴后继,浴血奋战。

    此时,青龙舰队的五十六艘战舰已尽数破沉,一万六千名龙族精兵也仅剩下四千之众,在归鹿山、龙芍槐等名将的率领下,分成七批,尽数攻入了水族最为庞大坚固的七艘艨艟主舰之中。

    龙族素来剽勇凶悍,单兵作战能力天下无双,被水族炮火轰杀了半夜,每个人都已怒火如沸,此刻近身相搏,更是舍身忘死。两两相护,逢人就杀,直如切瓜砍柴一般。

    水族每艘主力战舰上约有四百余人,局部兵力寡不敌众,眼见这帮凶神恶煞潮水似的涌来,水族将士气势大馁,闻风披靡,不断地龟缩后退,有的甚至无心恋战,纷纷转身跃入大海,朝临近的船舰溯游飞逃。

    顷刻之间,北海旗舰“玄龙号”便被龙族率先占领了。

    班照浑身鲜血,直冲旗舰主桅,青铜大砍刀纵横飞舞,瞬间劈倒数人,怒吼道:“操你***乌龟海苔,敢到你龙爷爷家耍横,老子剁了你包饺子!”

    守在桅杆下的那两名旗将被他雷霆似的一声震吼,吓得肝胆欲裂,奋力挡了几合,虎口迸裂,刀枪脱手,还不及惨叫一声,已被他劈倒在地,砍得血肉模糊。

    班照一脚将尸身踢飞,灵猿似的攀上桅顶,一刀将玄黑水旗斩落,左手一抖,从腰间取出卷好的大旗,紧紧地系在旗杆上,“啪”地一声,旗帜迎风打开,猎猎招展,心中喜怒如爆,昂首纵声长啸。

    龙族群雄瞧见敌方旗舰升起龙族大旗,更是士气大振,高歌猛进,纷纷抢占炮台、尾舵、箭楼等要地。

    几个胆大包天的龙族勇士甚至依样画葫芦,将铜球似的炮弹塞入炮膛,对准近处的敌舰点燃火引。“轰!”火光怒舞,惊涛喷涌,虽然未击中目标,却引起龙族一片欢腾。

    水族舰队阵势大乱。

第九章 击颅吹骨(2)

    听见炮火轰鸣,苏柏羊齿惊怒更甚,从火族取来的三百尊紫火神炮分别安装在三十六艘艨艟巨舰上,单只这旗舰,便有十六门之多,火力最为狂猛。此刻船舰上还有百余发炮弹,一旦被龙族所控,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奋力挡开六侯爷疾风暴雨似的长枪,扬手一鞭,将身旁奔逃退却的水族兵士打得脑浆迸飞,纵声大喝道:“斩灭龙族,便在今日!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水族军法极为严厉,犯者要么株连三族,要么生不如死。听他这般一喝,周围的百余名水族将士直如雷霆轰顶,惊魂稍定,转身大吼着朝围涌上来的龙族战士冲去。

    六侯爷哈哈大笑道:“龙鲸打喷嚏——好大的口气!龙族称雄东海三千年,大小血战不下万次,什么风浪没有瞧见过?就凭你们这些小泥鳅儿,也敢在此嚣狂!老山羊,侯爷今日不砍了你的头、祭祀死去的弟兄,誓不为人!”

    强忍浑身剧痛,聚气凝神,一边嘻笑怒骂,一边全力猛攻。

    东海敖越云的风流放浪之名天下尽知,因信奉“女人的价值,在于拥有她的男人”,而被视为专橇人墙角的好色狂徒。五族王侯谈起他来都颇为鄙夷不齿,但是五族中的贵族女子念及他的名字,却无不芳心荡漾,遐想联翩。

    传闻他温柔多情,慷慨豪爽,**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为了心仪的女子不仅一掷千金殊不皱眉,更甘冒闯龙潭虎穴的凶险,以博美人一笑。当年便曾为了勾引木族长老文熙俊的爱妾雪嫣,不惜乔化为婢女,孤身潜入死敌府邸,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终于赢得佳人芳心,带其私奔回东海,结果险些引起两族大战。

    今夜之前,苏柏羊齿也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浪荡好色的纨绔子弟,不足为惧,但此刻交锋,看着他重伤之下仍骁勇剽悍,指挥若定,才知此人胆识才具竟远在水族众将之上!

    当是时,“玄龙号”上几已被龙族完全占领,只有船头、主舱、船尾尚有水族将士负隅顽斗。龙族群雄在六侯爷的呼喝下,纷纷呐喊呼应,朝着主舱汹汹围攻而来。

    转眼之间,百余名最为精锐的水族勇士业已伤亡近半,节节败退,围守在苏柏羊齿四周,拼死抵抗。

    龙族战士欢呼着冲上炮台、箭楼,朝着周围的船舰接连开炮,发射火弩,起初还难以掌握诀窍,有些手忙脚乱,但过得片刻,炮火越来越发精准,连连击中敌舰,登时炸得木板横飞,惨叫连连。

    “玄龙号”至为坚固,火力、装备无不超群,四周的船舰想要围集援救,被猛烈的炮火、弩箭攻击,纷纷转舵退避。投鼠忌器,又不敢以炮火还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族反客为主,蛇占鼠窝。

    忽听号角长吹,鼓声密奏,成千上万的水族兵士也纷纷跃入汹涌波涛,朝着被龙族占领的巨舰潜游而去,想要登船援救。但靠近船舰,稍一露头,不是被守侯在船舷的龙族将士一箭射穿头颅,便是被抛下的巨石砸中,伤亡惨重,鲜血染红了海面,一时却难以攻入。

    苏柏羊齿位列“大荒十大水师大将”之三,精擅战术,法术真气却非其所长,被六侯爷这一阵狂攻,登时有些透不过气来。饶是他身经百战,眼见着船上兵败如山倒,援兵迟迟不能登入,心中惊怒之余,也不由得涌起一阵惧意。

    暗想:“这些海妖果然剽悍凶狡!明知整体作战难以取胜,便来个化整为零,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照这等态势,只怕不等援兵登上船来,这七艘主舰便要被他们占据了!九十门火炮一旦落入其手,不知要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才能全歼这些海妖!”

    心中越想越是凛冽,蓦一咬牙:“罢了罢了,宁为玉碎,不可瓦全!今日就算葬身鲸波,也要将这些海妖斩尽杀绝!”

    当下急舞百节鞭,光芒怒爆,硬生生将六侯爷逼退,左手抓起玄龙角,纵声长呼道:“各舰听令,立即集中火炮,向‘玄龙号’等七舰开火!不杀光海妖,绝不停止!”

    声音如雷鸣滚滚,压过海浪狂风、炮火杀声,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听了无不一怔,大感意外。

    六侯爷“咦”了一声,微起佩服之意,笑道:“老山羊,想不到你倒是个不怕死的硬汉子,敖某倒是看轻你啦……”

    话音未落,红光怒舞,“轰!”一道炮火擦着他的身后,不偏不倚地撞入旗舰主舱,船身剧震,十余名正自混战的龙族、水族将士登时被炸得血肉横飞,舱楼崩塌,火焰熊熊高窜。

    众人惊呼声中,四周的水族战舰纷纷开炮,火光纵横怒舞,仿佛千百火蛇横空飞冲,迤俪着激撞在“玄龙号”等七艘被龙族攻占的巨舰上,顷刻间烟腾火卷,惨叫连声,至少有两百余人横死当场,其中大半都是龙族战士。

    六侯爷怒极反笑,大声道:“弟兄们,全速前进,开炮放箭!”

    龙族群雄纷纷呼应,各就其位。掌舵的掌舵,扬帆的扬帆,齐力摇桨的摇桨,“玄龙号”很快掉转方向,朝最近的一艘水族战舰冲去。紫火神炮、巨弓火弩接连齐发,箭矢、火弹密集破空,火光四起。

    其余六舰也被龙族群雄所控制,尾随“玄龙号”之后,组成“人”字阵形,朝水族舰队纵深突破。

    水族众舰亦随之变阵,从四周收缩围合,齐齐开炮猛攻。

    一时间,炮火轰鸣,震耳欲聋,各舰船身不断地被炮弹击中,轰然剧震,碎木断片纵横乱飞,穿入众人体内,鲜血激射,惨叫连连。

    火箭“咄咄”连声,横空飞舞,密雨连珠似的钉在甲板上、船舱上、将士身体上……火焰飞窜,沿着桅绳朝上蔓延,各舰旗帆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了,迎风猎猎呼卷,映红了半边夜空。

    六侯爷斗志激昂,浑身的剧痛全然感觉不到了,不顾周围纵横的炮火、箭石,黄金长枪光芒怒舞,气浪如狂飙呼号,瞬时间便挑飞了三、四个水族将士,逼得苏柏羊齿踉跄后退。

    此刻“玄龙号”上,兀自拼死苦斗的水族士兵仅剩下不足十人,浑身鲜血,被数十名龙族勇士围逼入死角,仿佛绝望而惊怒的困兽,作着最后的反扑。

    当日东海一战,龟蛇军险被青龙舰队全歼,苏柏羊齿颜面全无,虽得苟全性命,但在水族军中的威信早已大堕。今日若再弃船逃生,即便烛龙肯饶他性命,他也无颜再见北海父老了。当下也不突围,咬牙决意以死相拼,百节鞭黑光怒卷,幻化如玄蛇,与六侯爷等龙族群雄苦苦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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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击颅吹骨(3)

    当是时,一艘水族巨舰鼓帆摇桨,从斜前方迎面朝着“玄龙号”急速驶近。两船瞬间交错冲过,相隔不过五丈,炮火轰鸣。

    “轰!轰!”接连两声炮响,船舷飞碎,十几个龙族将士惨叫抛飞,就连一尊近千斤重的青铜神炮亦被炸得横空飞起,重重地撞落在甲板上,砸出一个深坑来。

    混乱中,只听有人惊呼叫道:“小心!保护好真珠公主!”

    六侯爷一凛,转头望去,只见“玄龙号”的整个艉楼被炮火炸掉了一半,烟尘滚滚,一截横梁轰然断裂,当空抛舞撞落,被哥澜椎大喝着一脚踢飞,落入海中。

    最为坚固的艉舱竟已被夷若平地,真珠蜷身躲藏在哥澜椎身后,紧紧地抱着人鱼姥姥的尸体,秋波流转,泪痕未干,满脸伤心、害怕、惶惑而又迷茫的神色,分外楚楚动人。

    苏柏羊齿瞧见他凛然关切的神色,心下了然,不及多想,大喝一声,百节鞭黑光爆涨,将两名龙族战士打得喷血飞跌,抄足飞掠,朝着真珠急冲而去。只要能抓住这人鱼,挟为人质,就不怕这风流侯爷不乖乖就范!

    六侯爷御风急追,喝道:“哥将守护好真珠!”凝神聚气,奋力将黄金长枪怒掷而出,“呼!”金光炸射,长枪蓦地幻化为一条金龙,咆哮着扬空飞卷,朝着苏柏羊齿背心电冲而去。

    哥澜椎方甫回头,已然不及,眼前黑光一闪,气浪扑面,下意识的挥舞弯刀奋力抵挡,“当”地一声脆响,弯刀碎断四射,胸膛一凉,断刃业已“吃吃”没入;既而双腿又被苏柏羊齿的百节鞭扫中,腿骨尽断,剧痛攻心,重重地撞在船舱上,断木迸飞,昏迷不醒。

    真珠失声道:“哥将军……”呼吸一窒,说不出话,衣领已被揪住,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

    苏柏羊齿一击得手,头也不回,挟持着真珠径直冲天飞起,百节鞭反手疾舞,陡然化为一条黑蟒,霍然飞腾缠卷,恰好将那飞冲而来的金龙紧紧缚住。

    六侯爷又惊又怒,急念法诀,大喝道:“龙婴脱体!”错手分臂,那条金龙张开巨口,嘶声咆哮,金光一闪,从那巨口中又冲出一条小龙,急电似的撞入苏柏羊齿后心。

    “嘭!”气浪澎湃,鲜血冲射,苏柏羊齿陡然一震,犹自往前虚空冲了几丈,低下头,看着破出胸前的黄金龙头,清瘦的脸上闪过惊愕懊悔的神色,伸手想要拔出,嘴角突然沁出一缕黑血,登时当空笔直摔落。

    这“子母金龙枪”由龙神亲传,相传是一条怀胎的太古金龙所化,紧要关头,可以施展法诀,使得龙婴从母体中冲脱而出,克敌制胜。

    六侯爷二十年来第一次使用此诀,便奏奇效,心中大松,飞身急冲而下,将真珠从他怀中夺出,反手正欲抽出长枪,只听脑后“吃”地一声,破风激啸,心中大凛,握紧长枪,连带着苏柏羊齿的尸体朝后横扫。

    “仆!”气浪激爆,火焰喷舞,六侯爷虎口震裂,几乎把握不住。一枝紫铜长箭从苏柏羊齿的胸膛贯穿而过,力势万钧,竟又硬生生地钉入他的肩头,剧痛锥心。

    六侯爷闷哼一声,抱着真珠重重摔落在地,肩头火烧火燎,青炎跳跃,整个身体竟象是烧将起来了。

    赫然正是水族“玄水白虎”独鹘的“青炎神箭”。当年他便曾因为女色,与这厮结下了深仇,想不到冤家路窄,今夜他竟也来了。

    当下咬牙将那紫铜长箭奋力朝外一拔,血肉飞离,疼得失声大叫,几欲晕厥。

    “侯爷!”真珠又惊又急,从衣袖撕下半截丝帛,将他的伤口紧紧地缠绕起来。眼见他遍体鳞伤,到处都是瘀紫灼痕,心中难过,泪水忍不住又一颗颗掉落。

    这一夜之中,已是她第二次为自己掉泪了。六侯爷心中嘭嘭狂跳,若是别的女子,此刻早已拉入怀中,大肆轻怜蜜慰,但对这娇怯温柔的人鱼,却偏偏不敢有丝毫的唐突冒犯,当下强忍剧痛,哈哈笑道:“都说鲛人的泪水遇冷凝为珠,稀世珍宝,公主一口气便送我这么多珍珠,这下可发达啦。”

    真珠忍俊不禁,破涕为笑,低声道:“侯爷几次三番救我,这番恩情也不知道要多少珍珠才能报答呢。”

    六侯爷心中陡然抽紧,炮火狂轰,在他们周围不断爆炸,火光映得她的俏脸艳如红霞,他张口想要说话,胸膺仿佛被强烈的痛楚和温柔所填满了,喉中若堵,呼吸如窒,半晌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叹息似的道:“只要一个,只要一个真珠就够啦……”

    轰隆声震耳欲聋,真珠一时没有听清,微微一怔,道:“什么?”

    六侯爷心中大痛,蓦地深吸一口气,翻身跃起,哈哈大笑道:“东海汪洋九万里,只取一勺饮……”话音未落,真珠变色道:“小心!”

    “轰!”又是一道炮火在他身后炸开,气浪鼓舞,六侯爷微微一晃,强忍住喉中翻涌的腥甜,朝着真珠粲然一笑,悲喜交织,心想:“今夜横竖不过一死,若能为你而死,就算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想到此处,杂念俱消,悲郁豪勇之气直冲心头,昂首纵声长啸,高亢入云,在这暗夜沧海、炮火轰隆声中听来格外慷慨激越。

    龙族群雄士气高昂,热血如沸,纷纷长啸回应。一时间呼声四起,仿佛猛兽怒吼,声势颇为雄壮。

    当是时,龙族所占据的七艘战舰顺风向西疾驶,横冲直撞,已如楔子般切入水族舰队之中。遥遥望去,漫海红光冲天,徐徐朝西移动。

    这七舰艨艟主舰极为坚固高阔,铜炮火力又最为强猛,此时龙族将士已对火炮操作颇为娴熟,居高临下,猛轰两翼围拢上前的敌舰,杀伤力极大。半柱香的工夫,已有**艘水族船舰被轰击得支离破碎,徐徐朝下沉落。

    但水族战舰少说也有五六百艘,众寡悬殊近百倍,里三重外三重地将这七舰团团包围,越收越紧。加之装配了神炮的水族巨舰仍有二十七八艘,两百余尊火炮近距离同时围攻猛轰,威力可谓惊天动地。

    “玄龙号”的右舷、主舱、后桅接连遭受重创,航行速度渐渐转慢,其余六舰亦有不同程度的毁坏,伤亡的龙族战士粗略一算已达四百多人。最后方的“神龟号”更被直接炸飞了尾舵、双桅,原地打转,被数十艘围上前来的水族战舰猛烈围攻。

    “嘭!”玄龙号船身剧晃,船头已然重重撞上了一艘水族战舰。

    惊呼声中,那艘战舰倾摇剧荡,险些翻倒,贴着玄龙号侧舷擦挤而过,被炮火一通猛轰,舷舱迸炸,龙骨断折,急速朝下沉落。船上的水族将士争相跳下海去,衔刀背抢,朝着玄龙号游来。

    龙族群雄欢呼怒吼,纷纷俯身放箭,顷刻间便射杀了百余人。

    混乱中,又是“嘭”“嘭”连震,玄龙号的左侧舷和右船尾接连被两艘水族巨舰撞中,速度登时慢了下来。后方紧随着的龙族各舰收势不住,也接二连三地撞将上来,彼此间前后紧紧相抵,卡成了一片。

    两侧围集而来的众水族战舰趁势放炮猛攻,甲板上轰然连炸,火光冲舞,龙族将士伤亡惨重,但却毫不退缩,依旧大声呐喊啸歌,朝着敌舰开炮放箭,浴血反击。

    空中“哑哑”怪叫声大作,一群水族翼人呼啸着展翅飞翔,率先冲上了“玄龙号”,或挥刀俯冲,或盘旋射箭,朝着镇守在各尊铜炮边上的龙族战士突袭猛攻。

    接着艉楼一阵骚乱,数十个精瘦凶恶的黑齿国蛮人骑着飞鱼、虎鲨高高跃起,挥舞尖叉利矛,从船尾冲了上来,几个龙族卫士促不及防,登时被尖叉搠死。

    六侯爷喝道:“无耻之徒,滚你***紫菜鱼皮!”长枪横扫,当先的三个黑齿蛮人当胸捱着,惨叫着从飞鱼背脊上翻身摔飞,三条飞鱼撞落在甲板上,兀自活蹦乱跳。

    龙族群雄齐声呐喊,纷纷操刀迎战。哥澜椎受了重伤,只能斜靠舱舷,坐在地上,但手中弯刀纵横飞舞,血花四射,转眼间也斩断了七八双黑齿蛮人的赤足。

    一时间,炮火轰鸣,箭石纵横,人影缤纷闪烁,甲板上陷入一片混战。

    六侯爷昂然站在真珠身侧,一边挥舞长枪,金光如蛟龙飞扬,一边大声呼喝指挥,镇定自若。在火光的掩映下,神威凛凛,洒落淡定,和平时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判若两人。

第九章 击颅吹骨(4)

    真珠心中怦然一动,仿佛第一次察觉这风流侯爷竟也长得颇为好看。在某些角度看来,他的神情竟有些象拓拔太子呢……呼吸一窒,突然又记起当日与拓拔野初见之时,他也是这般与水妖、黑齿蛮人激战,谈笑风生,英姿勃发……

    霎时间,心中又嘭嘭地乱跳起来,温柔、酸涩、甜蜜……夹杂着淡淡的凄楚哀婉,脸颊如烧,眼前、耳边尽是他的音容笑貌,周遭混乱的景况反倒变得飘渺遥远了。

    恍惚中,心乱如麻,她又想起了那时与拓拔野一行同历大荒、前往灵山的光景来。双足如割的刺疼、酸甜交掺的喜悦、莫名忐忑的期待、失落跌宕的磨折……又如潮水似的重新涌上心头,鲜明如昨。

    那短暂而又漫长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处,每一个细节,都被她珍藏于心底,象一瓮深埋的佳酿,稍一开启,便是浓郁如醉的芬芳。回到东海的半年多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总会重历那壮丽河山,总会瞧见他的笑容,听见他的笑语,仿佛依旧如影随形,默默地跟随在他的身旁……

    而此刻,想起当日自己不顾一切地倾吐心事,吻了他,而又哭着诀别,登时又是一阵刀绞火烙的痛楚羞赧,双颊、耳根**辣地烧烫难耐,恨不能钻到地底。

    蓦地闭上眼睛,想要将他的影象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出去,但那阳光般煦暖的笑容却越来越清晰分明,漩涡似的荡漾开来,让她意乱情迷,几欲窒息……

    “轰!”炮火如轰雷震耳,几丈外的舱板被炸得粉碎,热浪逼人。

    六侯爷叫道:“真珠姑娘,你没事吧?”她心中一颤,睁开眼,只见四周火苗飞窜,朝这里急速蔓延,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尸体,姥姥的尸身已经被一个黑齿蛮人的断体压住了。

    真珠大凛,红着脸摇了摇头,吃力地将姥姥的尸体拉了出来,重新抱在怀里,随着六侯爷朝后退去。环首四顾,火光冲天,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闪耀的刀光,迸舞的气浪,晃得她眼都花了。

    此刻,各舰的炮弹几乎都已用毕,就连火弩巨箭也都射得差不多了。龙族所据的七艘战舰已被重重围困,进退不得。

    遥遥望去,漫海残舟跌宕,断板浮沉,水族数百艘战舰完好无损的竟不到三成。汹涌的波涛中,浮满了尸体,大海已被染成了黑红色,在四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诡丽的亮紫色,宛如梦魇。

    四面号角激奏,成千上万的水妖或御风飞掠,或踏浪跳跃,或骑兽飞冲,四面八方攻了上来,杀声震天,血肉飞溅,战况惨烈之极。

    艉楼的巨鼓也已被炮火击碎,六侯爷的号角也已经断裂了,他浑身挂彩,左腿、后背中了三箭,无暇拔出,行动迟缓了许多,但剽悍更胜从前,纵声大喝,金枪怒卷,接连挑飞了十余个围攻上前的水妖,探手从火堆中抓起一根烧得焦黑的腿骨,放到嘴边“呜呜”地吹将起来。

    其时大荒流行骨笛,但大多以兽骨所制,从未有人以人的腿骨作为号角,六侯爷精通音律,吹起这“骨号”来,竟是有板有眼。声音凄厉激越,森然诡异,登时将水妖的号角声压了下去。

    龙族群雄精神大振,齐声高唱起龙族战歌,在骨号的引领指挥下,变阵掩护,奋勇冲杀。

    哥澜椎无法起身,听着那高昂狰狞的“骨号”,心有戚戚,却只能盘腿而坐,挥舞弯刀斩杀过往水妖,郁气难平,当下亦从火堆中抓起两个烧得锃亮的头颅,挥舞断骨,“咚咚”地敲打起来,当作战鼓。

    周围的龙族将士瞧见,纷纷依样画葫芦,或是拣起地上的颅骨,或是直接割下水妖尸首,系在腰间,一边拼死激战,一边击颅啸歌。

    片刻间,骨号、颅鼓之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合着那响彻云霄的龙族战歌,声势凶厉逼人,悲壮激越。水妖虽然人数众多,但气势上反被压了下去。

    眼看着水妖越来越多,潮水似的席卷而来,真珠心中的惊惶恐惧之意反倒渐渐消散了,听着那悲烈凄诡的战乐,微微泛起悲凉难过之意,黯然忖道:“想不到我就要死在这里啦。可惜死前也看不见拓拔太子和雨师姐姐的婚礼。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心中刺痛,朝东南望去,漫天姹紫嫣红,说不出的瑰丽妖异,隐隐可以听见轰隆喊杀之声,想必也正在苦战之中。

    真珠心潮澎湃,又是担心又是凄楚,抱紧姥姥的尸身,闭起眼,暗暗祷告道:“姥姥,你在天之灵,定要保佑拓拔太子和龙女姐姐平平安安,白头偕老,从今往后永远都快快乐乐,再不要受苦痛折磨了……”忽然想到今夜之后,或许再无相见之期,心中大痛,泪水险些夺眶涌出。

    一时间,思绪联翩,柔肠百转,想着念着的,全是拓拔野的生死喜乐,但竟始终没想到求祷姥姥英灵,保佑自己平安。

    当是时,忽听一声号角高越破云,既而“轰隆”连声,震耳欲聋。漫天红光怒舞,炮火纵横冲落,密集地击撞在水族战舰中,火焰飞腾,鬼哭狼嚎。

    众人大凛,转头望去,只见东南方黑茫茫的海面红光闪烁,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艘战舰,扬帆破浪,飞速急进,那炮火赫然便是从这些船舰中发射而出的!

    双方将士又惊又疑,全都罢手止斗,忐忑观望。

    又听“轰”的一声巨响,船身剧晃,前方狂涛冲涌,巨浪滔天,一条青龙、一条紫色巨龙双双冲天飞起,横空怒舞,俯头咆哮。

    “青龙!”水族将士脸色大变,龙族群雄又惊又喜,呐喊狂呼。

    归鹿山等见识广博的老将瞧见那紫色巨龙,更是如雷贯顶,失声道:“巨鳞龙!”万万没有想到六百年前的荒外第一巨龙竟会于今夜重现东海!

    惊呼未已,那两条巨龙又已交缠环绕,怒吼着猛冲而下,长尾扫处,海面如炸,艨艟翻飞,数不尽的水妖惨叫着从空中跌落海里。

    东南方号角长吹,鼓声如雷,炮火交相轰鸣,猛烈地轰击着水族众舰,急速挺进。

    众水妖惊怒骇异,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青龙既然重现于此,不死神蟒自是败了!但区区青龙又怎会敌得过烛龙兽身?这紫巨龙又是何方妖孽?汤谷群雄又是哪里来的紫火神炮?疑窦丛丛,云里雾中。

    烛龙既败,群龙无首,就连水族最为勇悍的北海众将也斗志全消,无心恋战,阵势登时乱成一片。

    青龙、紫龙当空咆哮,光芒爆舞,突然幻化成两道人影,闪电似的冲落在“玄龙号”上,并肩昂首长啸,声如惊雷,气浪滚滚。

    周围的水妖肝胆尽裂,气血翻涌,纷纷惨叫着堵住双耳,溃退奔散。

    “太子!太子!”“乔少城主!”龙族群雄欢呼雀跃,声如鼎沸。

    真珠娇躯微微一晃,呼吸、心跳仿佛全都顿止了,痴痴地凝视着那傲立船头、英秀如初的身影,恍如梦中。

    相隔两百零六日,终于又见到了他。心中剧痛、悲楚、甜蜜、喜悦……如狂潮汹涌,泪水登时模糊了眼睛。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过去、现在、未来,她从来不曾、也永远无法将他从心底抹去。今生今世,无论她走到哪里,他注定就象自己的影子,生死相随,挥之不去,哪怕在万丈深的海底,哪怕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西北方六十里外,狂风呼啸,波涛起伏,漆黑的海面上,七十余艘朝阳谷战舰正鼓帆破浪,朝北疾行。

    天吴负手站在船尾,衣裳鼓舞,发丝飞扬,黑木面具后的双眸精光闪烁,眺望着极远处的漫天红光,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恨是怒。听见身后甲板上传来的脚步声,耳廓微微一动,淡淡道:“烛真神怎么样了?”

    科沙度脸色凝肃,沉声道:“奇经八脉俱已震断,没有三五个月,绝难恢复。体内的凶兽妖灵也暂时用‘镇魂珠’封住了,等回到北海,召集九大巫医联手医治,或许能将所有邪魂厉魄导出体外……”

    “不必了。”天吴摇了摇头,目光冰冷,淡淡道,“烛真神决意修炼不死神蟒之身,自然早已将各种变数考虑在内。我们又何必越俎代庖,自作主张?况且烛真神炼烧‘本真丹’多年,便是为了今日,等他经脉恢复,这些邪灵又奈何得了他么?”

    科沙度微微一怔,点头道:“神上所言极是。”沉吟片刻,缓缓道:“适才烛真神走火入魔,邪灵破体,才被那两小子所乘。神上若变化八极之身,全力出击,岂不可以一举歼敌,锁定胜局?”

    天吴眯起眼,凝视着东南天海之交的火光,闪过一丝讥诮般的古怪神色,半晌才一字字地森然道:“池中之鱼,瓮中之鳖,早晚的事儿。我等了整整二十年,难道还等不起这一时半刻么?”

第十章 南蛮妖女(1)

    电闪雷鸣,暴雨如倾,寒风呼号着刮打在脸上,如冰刀铁砂,猎猎生疼。

    “驾!”六个大汉呼叱鞭策,全身**地骑着龙马,飞也似的从斜窄的山路上疾冲而过,泥泞飞溅,嶙峋山石扑面而来,好几次马蹄打滑,收势不及,险些便撞在峭壁山岩之上。

    闪电亮起,山谷一片蓝紫,前方密林深处,隐隐可以瞧见几座石屋。

    当先那落腮胡子的大汉喜色浮动,叫道:“前面便是石堡村了,大伙儿到了那里再作休息……”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左侧山崖上的几块巨石崩落飞舞,势如雷霆,堪堪擦着马鼻前沿,重重地撞击在山路上。

    污水四溅,泥浆滚滚,龙马昂首惊嘶踢蹄,险些将众大汉掀落下来。

    “那是什么?”众人惊魂未定,一个大汉又指着山崖骇然失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巨鸟昂然站在崖顶,一双碧幽幽的铜铃大眼凶光毕射,正冷冷地俯瞰着众人,在黑暗中看来备觉狰狞。

    众人大凛,纷纷勒缰回马,拔刀戒备,大气也不敢出。

    落腮胡子的大汉凝神细看,眼见那巨鸟长得犹如猫头鹰,独脚粗壮,长长的猪尾上长了许多倒刺,灵光一闪,失声道:“跂踵!”

    那怪鸟“呀”地一声怪叫,巨翼疾拍,冲天飞起,陡然消失在密林上空。

    众人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惊疑骇异却更加强烈了。这凶鸟乃是极为不详的征兆,所到之处,必有瘟疫流行。

    一个青衣大汉喃喃道:“烂木***,这秋冬天雷雨连连,各地又地震频仍,今夜连这瘟鸟也出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怪事,都凑一块儿来啦。难不成全和那皮母地丘有关么?”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落腮胡子的大汉“哼”了一声,怒道:“国之将乱,必有妖孽。波母之山再现大荒,那还能有什么好事?等明日到了那儿,自然就一清二楚了。驾!”

    众大汉挥鞭策马,绕过巨石,继续朝前急驰。

    暴雨越来越大了,如密箭连珠,闪电亮起时,白蒙蒙一片,连山路都有些瞧不分明了。冲到那山脚密林外,只见几座石堡黑漆漆全无灯光,莫说人语,就连鸡鸣犬吠也听不见半声,寂静得象是坟墓。

    众人面面相觑,心底寒意微起,落腮胡子的大汉大声道:“各位乡亲,过往游侠遭逢大雨,想要借宿一晚。叨扰了!”

    接连叫了几声,杳无人应。众人大觉不妙,当下纷纷跃下龙马,小心翼翼地牵缰上前,刚到第一座石堡门前,便见一只黄狗横卧在泥浆中,动也不动,下方淌了一汪黑血。

    闪电陡然一亮,众人“啊”地失声齐呼,蓦地朝后退了几步,龙马惊嘶不已。

    只见那黄狗张口吐舌,双眼圆睁,浑身皮毛布满了小洞,死状颇为凄怖。无数五颜六色的幼蛆、甲虫正从它的眼眶、耳鼻、尸洞中蠕动爬出,听到众人惊呼,数百只甲虫登时轰然冲散,当空嗡嗡乱舞。

    “九彩尸虫!”众人脸色大变,一个红衣大汉不敢迟疑,立即从腰间皮囊抓出一把红砂,扬空抛掷。

    “呼!”火光冲舞,狂飚似的将那蓬彩色甲虫席卷焚烧,“哧哧”之声大作,恶臭逼人,焦壳簌簌落了一地,被雨水冲刷入泥泞之中。

    众人撕下布幅,纷纷将口鼻封住,心中嘭嘭狂跳,大着胆子朝前缓步移动。到了门前,凌空劈掌,将木门豁然震开,腥潮之气扑面而来。

    红衣汉子抓起一根粗壮的树枝,以“三昧火砂”点燃为火炬,朝内照去,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周身几乎僵住。

    屋内横七竖八躺了十余具尸体,和那黄狗如出一辙,浑身尸洞,密密麻麻,全都爬满了九彩尸虫,听到响声,纷纷嗡然冲起,团团飞舞。

    尸首边上,还有四只巨大的九尾黑狐正在低头“格格”地咬噬着骨头,扭过身,赫然都长了九只怪头,幽蓝色的凶睛灼灼地瞪着众人,张开口,涎水涔涔,发出婴儿似的啼哭,虎爪尖钩毕露。

    “蠪侄!”众大汉大骇,这九头九尾的妖兽生性凶暴嗜杀,尤喜食人肉,数十年前曾横行东荒一带,为害甚众,后被青帝灵感仰斩杀殆尽,想不到今夜竟会在此处出现,而且一下便是四只!

    那青衣大汉深知这妖兽的厉害,冷汗遍体,低声道:“蠪侄速度极快,力量狂猛,不可力敌。我们先退到开阔地,再设法诱杀。”

    大雨哗哗地浇淋在身上,冰凉透心。众人紧握刀柄,屏息凝神,踮着脚尖一步步地朝外退去。

    那四只蠪侄凶睛凌厉,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三十六只头颅不住地打转儿,喉中那婴啼声越来越凄厉,忽然齐声怪吼,闪电似的交错急冲,猛扑而上!

    腥风狂卷,红衣大汉措手不及,已被一只蠪侄猛然扑倒在地,妖兽九头巨口齐张,咆哮着朝他当头咬下。

    青衣大汉眼疾手快,大喝着一刀劈中那蠪侄的头额,趁其吃痛狂吼之际,奋力飞起一脚,将它踹得横空飞去。

    另外几个大汉纷纷背靠着背,围成一圈,怒喝着挥刀疾舞,光芒连绵闪耀,将众蠪侄生生迫退。

    混乱中,只听龙马悲嘶凄烈,两只蠪侄眼见突袭不成,转而围攻坐骑,转眼之间,已有三匹龙马被咬断脖颈,倒地挣扎不已,眼见是不活了。

    那落腮胡子大怒,喝道:“你个石头姥姥不开花,老子就这么点家当,也叫你这畜生给糟蹋啦!”操刀急冲而上,朝着那正狂暴撕咬其坐骑的蠪侄迎头怒斩。

    青衣大汉失声道:“齐大哥小心!”话音未落,另外三只蠪侄已咆哮着疾扑而至,登时将那落腮胡子重重掀翻在地。

    他心头一凉,手足如箍,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二十七张血口齐齐张开,口涎合着雨水凉浸浸地滴落在自己脸上,又是惊怒又是懊悔,暗想:“我命休矣!”

    忽听“嘭”地一声闷响,头顶炎风呼啸狂卷,那四只蠪侄霍然冲天倒卷,“嗵嗵”连声,猛撞在石屋上,发出一连串的啼哭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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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推了,不多更新几次也对不起大家……

第十章 南蛮妖女(2)

    落腮胡子惊魂未定,又听上空“嗷嗷”怪叫,抬眼望去,大雨倾盆,一只彤红色的巨鸟盘旋翱翔,碧眼幽然,极是傲慢凶厉。鸟背上隐隐约约坐了两个人影,瞧不分明。

    那四只妖兽似是被这巨鸟的巨翼扫飞,骇怒羞恼,九尾紧紧夹起,抬着头,朝着巨鸟婴哭咆哮,时而高高跃起,时而低伏欲扑,挑衅邀战。

    只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格格娇笑道:“不知死活的畜生,灵感仰那老匹夫当年没被你们杀尽,今天便由本仙子来清底吧。”

    巨鸟怪叫电冲,双翼扫处,如狂飙火浪轰然冲卷。

    “呼”地一声,四只蠪侄周身登时窜起团团火焰,怒号婴哭,声极惨烈,忽然不顾一切地飞身朝那怪鸟冲去。

    银光爆闪,“吃吃”连声,四只妖兽鲜血激射,翻身飞跌出十余丈外,抽搐了片刻,再也不动了。紫火高窜,片刻之间便被烧成了一堆焦骨。

    众大汉又是惊喜又是骇异,不知来者何人,拉起那落腮胡子,高声道:“多谢恩公相救……”闪电又是一亮,瞧见鸟背上的两人,心中大凛,瞠目结舌,剩下的半句话顿时噎在了咽喉中。

    巨鸟冲落于地,昂头踏步,骑在鸟颈上的,赫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黄衣少女,身材玲珑娇小,细辫飞扬,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两只赤练蛇悬挂耳垂,曲缩吐信,衬着那天真无邪的甜美脸靥,更觉妖异。

    “流沙仙子!”众大汉面面相觑,大感意外。想不到救了自己的,竟是大荒中恶名昭著的第二妖女。

    “你们的恩公是这位。”洛姬雅瞟了身后那碧衣少年一眼,格格笑道,“若是我,才没兴致救你们这群蠢浊俗物呢。”

    碧衣少年朝众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笑容中却掩抑不住淡淡的焦虑与失落。

    那落腮胡子见他英气逼人,笑容可亲,微微一怔,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忽然一震,失声道:“是了!你是神帝使者拓拔太子!”

    三日之前,拓拔野和蚩尤分别兽化为青龙、巨鳞龙,与烛龙所化的北海神蟒殊死激战,倘若烛龙未曾先被科汗淮、龙神所重伤,合拓拔双龙之力,要想打败他实毫无可能。

    但其时烛龙右眼已瞎,七寸等要害也接连遭受“断浪刀”、青龙猛击,早已凶焰大减;加之为了抢在与各族大战前炼成不死兽身,强修“摄神御鬼**”,走火入魔,难以驾驭体内的万千凶兽元神,逐渐濒临疯魔状态。

    在拓拔野、蚩尤双龙连番猛击之下,烛龙狂怒烦躁,孤注一掷,施展“血魂水魄**”,妄图速战速决,将他们强行纳入腹中,熔化神识。

    不想弄巧成拙,反被拓拔二人抓住战机,在其体内捣腾狂攻,震断奇经八脉。经脉既断,他体内那些邪魂厉魄再难控制,也随之爆散反噬,险些将他元神吞灭。

    烛龙由是大败,还原人身。

    拓拔野、蚩尤乘机率领汤谷群雄大势反击,杀得朝阳舰队落花流水,夺取了十几艘拥有紫火神炮的巨舰。

    天吴似是无心再战,为保全实力,收拾残兵败退。

    拓拔野二人则一鼓作气,带领汤谷军急速赶往东海,雷霆万钧,从背后猛攻北海等三大舰队。以少击多,里外交攻,终于将群龙无首的水妖舰队杀得溃不成军,朝北仓皇撤退。

    大荒590年十月的这一夜海战,纵横百余里,牵涉十万人。双方动用兵力之多,伤亡之惨重,战况之激烈,可谓惊天动地,史无前例。

    最后虽以龙族、汤谷联军完胜告终,但青龙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片板不存,一万六千名龙族精锐仅剩下不到八百残兵;汤谷军也伤亡过半,训练了近五年的扶桑舰队只剩下七艘巨舰,所幸夺获了大大小小二十六艘朝阳战舰,总算有所补益。

    而水族倾巢而出所集结的二十余国、六大舰队的浩荡阵容,妄想毕其攻于一役的东海决战,最终却在异常凶悍顽强的龙族、汤谷联军狙击下,遭受到从未有过的惨败。总共八百艘水族战舰被击沉、击毁近半,八万水师大军亦仅有三万八千人得以全身而退。

    数日之间,百里汪洋飘满了断板浮尸,海水被鲜血浸染。浓烈的腥气吸引了无数尸鹫盘旋觅食、鲨群逐浪吞尸。就连涌往大荒东岸的潮水都带着刺目的鲜红色,直到半个月后,才渐渐消散。

    这一年的秋天,被称为“赤潮之秋”。

    但对于双方而言,最为惨烈的损失,却是两族阵亡、重伤的帝神将帅。

    被称为“大荒第一神”的水族大神烛龙,孤身连番独战科汗淮、龙神、拓拔野、蚩尤四大顶尖高手,经脉尽断,走火入魔,随时有魂飞魄散之虞。

    水师三大名将之一的苏柏羊齿被龙族敖越云阵斩东海,十戈军丁蟹为归鹿山所杀,此外,战死的水族大将共十七人,重伤致残、中蛊疯魔的将帅不下四十,水族六大舰队中幸存的大将竟不到四成。

    杀敌一千,自折八百。龙族青龙舰队的大将亦几乎伤亡殆尽,六侯爷、归鹿山、龙芍槐、哥澜椎等侥幸存活的名将无一不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龙神经脉齐断,伤势堪忧;断浪刀科汗淮更是重伤几死,昏迷不醒。就连五族赶来恭贺婚礼的宾客,也有不少或战死,或误伤,景况一片狼藉。

    新娘既去,原定的婚礼只好取消。拓拔野身为新晋龙神,这三日来,忙于主持残局,照顾伤者,一时无暇赶往皮母地丘营救雨师妾。

    六侯爷等人倒还罢了,科汗淮、龙神的伤势极重,就连草本汤等名医亦束手无策,而空桑仙子、姑射仙子体内所中的火毒、虫蛊更是公孙婴侯独门所制,以流沙仙子、晏紫苏之能,亦不能完全清除。

    拓拔野忧心如焚,一面以飞鸟传信,央请灵山十巫前来东海妙手相救,一面和流沙仙子骑乘太阳乌,赶往波母之山解救龙女。蚩尤等人则继续留守汤谷,以防水族卷土重来。

    太阳乌足不着地,接连飞了七八个时辰,才从东海赶至这里。半空中瞧见火光,又看见妖兽袭人,拓拔野急忙驭鸟俯冲,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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