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自立
悠长的海螺号吹了一遍又一遍,各官庄的人几乎都好几夜没有睡好了。
女真人已经疯了,各牛录的牛录额真,章京,包括拔什库们,白甲们都是疯狂起来了,所有人,包括女真披甲,旗丁,汉军,包衣,蒙古左右翼,整个沿浑河,太子河,苏子河等各条大河居住的官庄都是一样的情形。
人们疯狂的准备着一切,白甲们磨亮自己的兵器和银色的铁甲,旗丁们把所有的家当拿出来换锁子甲和绵甲,他们昼夜不停的磨制箭头,把雪亮的兵器一再打磨,锋锐的可以吹毛断发还不肯停手。
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汉军包衣们也知道了即将发生什么,很显然,女真人要进行一次决定命运的会战,很可能是举族西向的大战。
这一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包衣们也是被迫把家里藏的最后一粒米粮也带在身上,连续多天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悲剧,无数汉人男子想给家中留一些活命的粮食,却是被下令斩首示众。
每个官庄的外围都挂着血淋淋的首级,在大汗和各大贝勒的严令之下,连女真家庭也只留下少量的粮食,所有将士都要带足行粮,女真出征向来如此,将士们尽量自己多带干粮,等打到敌人地盘就可以大肆抢掠,所以八旗没有有效的后勤组织,或是没有专门的后勤准备和组织。
李明礼和赵贵都是光棍汉了,他们都是尽可能的帮助庄上的汉人,李明礼有一些储备的鱼干和杂粮,赵贵也省了一些粮食,他们偷偷的将粮食藏匿在庄外,然后告诉信的过的包衣家庭,等大军离开之后,叫家属自己去挖储粮,要是没有这些储粮的话,这些人家的妇孺多半会被饿死。
出征前一天曹振彦到过一次庄上,他神情严肃的告诉李明礼和赵贵,此次出征所有的汉军将领都要跟随,连曹家也是一样,这一次无法置身事外。
另外曹振彦有所暗示,这一次很可能汉军会在阵前起事,但得看实际的战况如何,要是女真人还是无往不利,大获全胜,那么有了异心的汉军将领仍然不会敢于冒险,所以现在曹振彦也还是说不准。
“李哥,你们得跟着本牛录,不能跟着我。”曹振彦临行时有些伤感,在辽东的情报工作所有人都付出了很多,现在看来是到了最后要紧关头,虽然一些情报人员,包括李明礼和赵贵的家小都送往草原,可是如果最后这些伙伴倒在了黎明之时,天亮前的最后黑暗时刻,那么曹振彦的心情也会异常难过,甚至无以排解。
李明礼和赵贵却是相亮一笑,李明礼坦然道:“多年前的萨尔浒,我就该随着众多的兄弟们一起死了。能苟活到现在,也是已经邀天之幸。而且我也有了妻子孩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况且,我有自保之道,你放心吧。倒是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曹振彦以为李明礼尚在安慰自己,只能含泪离去。
待他走后,李明礼方对赵贵道:“塔布囊的事,还是有相当的危险,阵前倒戈,不是容易的事,叫小曹知道,反而更替我们担心了。”
赵贵不语,他的眼中满是热切之色,女真人已经狗急跳墙,显然这已经是最后关头,如果能挺过这一关,恐怕就真的有机会见到已经离开的亲人。
两人还承担着把守太子河的差事,严防东江或和记的人过来生事,但这半年来已经没有什么冲突的事件发生,东江镇也不太往这边来,和记早就不过来了。
河水急速流淌着,这是开春化冰后的河水,冰寒刺骨,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河水里泅渡往返。
两人也在等着塔布囊,一些外藩新附蒙古对女真人也失去了信心,和记现在统治草原,这些蒙古人听说草原上的亲人都混的不错,安居乐业,他们对打打杀杀失去了兴趣,现在只想着能活着回到草原上,哪怕是给和记扛活做事,也比跟着女真人冒险卖命要强了。
从汉军的表现,蒙古人的表现来看,后金这个强盗集团一旦有了强势的对手,其内部重重压力下被掩盖的矛盾就会暴露出来,当所有人有别的路可走时,跟着后金强盗集团冒险的动力就会减弱很多,甚至反向而行之。
天黑之前,数十骑赶往河边。
李明礼和赵贵急忙迎上去,却见是塔布囊等蒙古人拥立着几个女真甲兵赶至河边。
“将小船牵来。”牛录额真塔拜吩咐道:“送这几个甲兵过河。”
“是,奴才立刻就去办。”李明礼不敢耽搁,将小船拉来过后,几个女真人迅速过河,却是往宽甸一带赶了过去。
“还有一队人是过连山关往镇江堡那边去了。”塔拜对身边的白甲章京道:“就看毛文龙怎么回复了。”
“这等大事不要随意乱说。”白甲章京扫了李明礼等人一眼,众人赶紧低头,塔拜见状笑了笑,带着章京等人转身离去。
待外人离开后,塔布囊对李明礼道:“两路信使,一处从宽甸往皮岛,一处是从镇江往皮岛。”
李明礼道:“我会把迅息送到对岸,你们替我打掩护。”
“早去早回。”塔布囊道:“战场上我会带着部下和你们在一起。”
“明白。”李明礼微微一笑,说道:“我盼了这么多年,不会死在这种时候。”
……
“父帅。”毛承禄低声道:“这是难得的机会。朝廷为了逼我们去蓟镇,断绝粮饷,你已经上疏和袁崇焕打御前官司,可是皇帝还是站在袁崇焕一边。咱们已经没戏啦。不如和皇太极联手,女真人打仗这么多年,一次也不曾输过!”
毛文龙眉头紧锁,却不知道眼前的路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东江这边已经断粮很久,毛文龙连续上疏鸣冤,他的奏折可谓字字血泪,岛民已经有不少饿死饿毙的了,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崇祯年间的东江塘报,确实是有很多奏折恳请发粮,言称岛民之状十分凄惨。
但崇祯和袁崇焕根本不为之所动……首先崇祯不象天启那样,自己境内的灾民遍地,皇帝也没有发多少银两去赈济。
其次东江牵制无功,朝鲜丁卯之役被朝鲜君臣狠狠告了一状,大明朝堂对东江不满的声音盖过了支持的声音,而崇祯对毛文龙缺乏了解和认同,这也是一大原因。
第三就是袁崇焕急着要统一事权,毛文龙这种刺头,袁可立能容他,东江镇能凌驾在文官之上,在袁崇焕这种性格和经历的文官看来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毛文龙的塘报又喜欢夸大失实,他的话大明朝堂上愿意相信的人已经极少了。
现在事情已经僵住了,东江是绝对不会带着三万精锐去蓟镇填炮眼,毛文龙也不愿失掉地盘到蓟镇听人指令,甚至可能被朝廷随时拿开。
但造反自立,毛文龙也没有这本钱,他的东江也不是铁桶一块,很多将士跟着他只是为了对抗女真,他的诸多义子义孙,有靠的住的,比如眼前的毛承禄,也有相当多的人是在大义之下,执行朝廷的意志,对毛文龙本人的忠诚相对有限。
而后者恰恰更多,毛文龙如果不把所有人都捆在一起,东江镇一旦交出去,他就很难再拿回来。
事实上就是如此,袁崇焕诛杀毛文龙时,众将都有不满,但并无人起兵造反,后来刘兴祚和陈继盛,毛承禄等人先后当家,东江并未内乱,内乱是起于皇太极唆使刘氏兄弟再次造反,杀陈继盛等人,毛承禄和孔有德等人在登州造反,那时候东江才真正完蛋,那时毛文龙都死了好几年了。
“唯今之计,只能跟着建虏干起来。”毛承禄道:“一旦动了手,大家难以回头,大明也不会真的来讨伐咱们,到时候可以在皮岛铁山自立,也可以拿下朝鲜再说。”
毛文龙真心意动,不过还是说道:“那宽甸的和记商团军怎样?”
毛承禄皱眉道:“他们不过几千人,用意是击女真人侧后,等女真人在辽西腾出手来,咱们把这里的真实情形一说,女真人和咱们联手,十二团那几千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毛文龙微微点头,说道:“女真人急眼了,现在朝廷也急了,听说和记的商团军主力已经在陆续南下,千里之地到处是急报,这浑水咱们不必去趟,在这里挺好,我哪里都不想去了。”
毛承禄有些不满,这样听来毛文龙没有多少大志,只想自立成藩镇。
不过转念一想,这才是现实的选择,东江镇在这最后的关头也是势力最弱的一方,也就比弱鸡朝鲜强点,火中取栗容易烫伤,自立成藩镇还是明智的选择。
“我来给皇太极复信。”毛文龙道:“我派兵去登州,看有没有机会把登州拿下来。告诉皇太极,他取辽西,我取登莱,若他能得山海关进军大明,则我皮岛兵马为他所用也。他打不下来,则双方合作,他打下来,我是他臣属。”
毛承禄连连点头……毛文龙肯定是要自立,归附是万不得已的选择,大明,后金,都不是毛文龙想效忠的对象。
“你要带着内丁,对岛上严加巡查,若有不轨之徒,我允你先斩后奏。”毛文龙看了毛承禄一眼,冷冷的道:“事机紧要,一会急派可靠内丁往信往辽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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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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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龙居然走到了这一步!”温忠发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军情司截下来的东江信使携带的密信,是毛文龙亲笔,并且用了印信,很正经的一封官方书信。
接到李明礼的汇报之后,宽甸军情分司派了大量人手在沿途堵截,终于截住了送信的东江内丁,并且将这一封信给截了下来。
秃头咧嘴一笑,说道:“我看你是带兵久了,一点儿都不记得在军情上效力时的情形了。那会子咱们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
温忠发和秃头俱是在军情和内情部门出身,偏向于行动,但那会情报人员和行动人员几乎是一体的,没有后来分的那么细致,所以两人也都干过不少秘密勾当,见多了人心的诡秘和阴暗。
后来是草原上集宁堡一战,温忠发和秃头与张瀚一起出生入死,温忠发弥补了此前的过失,成功的从情报人员又回到一线主力部队带兵,逐渐成了团级指挥。
当然,相比于当年的老弟兄,温忠发还算是掉队了。
“可不是。”温忠发感慨道:“我是没有想到,人心会扭曲到如此的地步。”
“这有什么奇怪的?”秃头不耐烦的道:“毛文龙现在疯了带兵去蓟镇,这不是叫他去填馅?真的去了,朝廷肯定把他和东江兵塞在第一线,他才没那么傻。要是别镇将领,肯定优先考虑投降我和记,但是毛文龙与我们打交道久了,彼此都知根知底,他知道一投附和记,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基业肯定被我们全盘接收,他一点儿都别再想沾手。对毛文龙这样的枭雄人物来说,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富家翁,那还不如去死。你想想,他年过五十还敢带二百人出海,为的什么,真的是报效大明?我们不行,大明也不行,除了和东虏合作,毛文龙还有什么出路?况且他也不是真心要投效东虏,他和皇太极这么一弄,就是要自立成藩镇,顶好把登州拿下来,多一个出粮饷的地盘,登州,东江,铁山,宽甸,这些地盘够他当一个强藩之主了。唐末时藩镇传承百年也不是稀罕事,凭什么他毛文龙就不行?”
温忠发闷声道:“看来毛文龙还是判定咱们和大明,还有东虏会彼此缠斗很久。”
秃头啐了一口,说道:“他娘的他就是看咱们十二团一直猫在宽甸不动,练兵练的再狠,不打仗他就不当你就盘菜!”
温忠发精神一振,说道:“毛文龙这事,理应咱们来料理。传我将令,十二团进入最高等级戒备状态,准备去皮岛解除毛部武装,另外向上报告。”
秃头疑道:“你胆子这么大?”
温忠发呵呵一笑,道:“遇到紧急特殊情况,我身为军事主官有临机决断权。再者说,草原上已经开始总动员了,我们这里的战略任务是在东虏有异动时,比如扑向科尔沁或辽西时,我们从后路抄掠辽阳,沈阳,一路偏师拿下赫图阿拉……虽然军令未下,如果毛文龙叛变,我们还是能先动手。”
“如何判定毛文龙叛乱?”
“等他派船队要离开皮岛,前往登州的时候吧。”
“不必等那么久,现在就能动手了。”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温忠发和秃头两人都瞪眼向外看,能直接到指挥作战室这边来的肯定是高位武官,声音也很熟,但两人都是一时没想到来人是谁。
“你们居然把老子忘了。”一身锁甲,黑脸上满是杀气的赵立德推门进来,看到这个负责情报的老搭挡进来,两个军事主官都是跳了起来。
“你狗日的怎回来了?”秃头瞪眼道:“不是说张大人很倚重你,把你带在身边当侍从武官,老子想你肯定不得回来。”
“侍从武官外派的多了。”赵立德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低层职位往中层的过度,老子要的是进入高层,以老子的本事,迟早的事。到大人身边呆一阵子,正好洗涮了老子是锦衣卫出身的过往,这才是最要紧的。”
温忠发摇头一笑,说道:“老赵还是这狗脾气……不要扯闲篇了,你刚说不要等,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草原上就把解决毛文龙的命令带回来了?”
提起这个,赵立德脸上又是那种迷茫的表情涌现出来,半响过后他才道:“我临行时,大人亲自交代,毛文龙只有两条路是最优选,一条是投效我们,但要求他保留东江镇的地盘,绝不能答应他,我们也不差他那三万兵。况且此前我们也在东江将领身上下过不少功夫,特别是丁卯之役后,很多东江将领对毛不满,只是感其恩遇,也害怕被毛文龙发现,这才维持了眼下的局面。毛文龙如坐在火山口上而不自知,真愚人也。嗯,这是大人的原话,再下来说就是另一条路,投效东虏以希图在这最后时刻获得自立的机会,东虏势弱,会许诺给毛文龙更多的东西,这和咱们,还有和大明是绝然不同的。大人说,毛文龙投哪一方也不会选大明这一方,这也是叫大人猜对了。”
在场三人面面相觑,半响过后赵立德才又接着道:“所以大人说了,毛镇有不妥,十二团可以立刻解决之。军情方面也动员一切力量配合,然后等东虏出兵之后,十二团果断出击,用东江残部和十二团配合,彻底消灭东虏留守力量,收复辽南,辽中,辽东,荡平佛阿拉,赫图阿拉,烧其寨,迁其民,毁其田亩,将女真故地彻底毁灭,不复能使人居住。”
赵立德宣布军令时,温忠发和秃头都是肃容听着,更多的军官闻讯赶来,也是肃立听着宣布军令。
所有人都相当兴奋,秃头已经两眼发红,兴奋的脸都扭曲了。
“抓紧干吧!”赵立德一说完,秃头就大吼道:“老子都等不及了。”
十二团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感觉,他们在这里练了这么久的兵,军司终于把最终最重要的任务颁给了他们。
扫荡建虏故地,收复辽东失土,替千千万万死掉的辽民复仇!
可想而知,当十二团的将士手持成排的上了刺刀的火铳,手持长枪,成排成纵队的出现在辽南,出现在辽中,渡过太子河出现在辽阳和沈阳城下时,那里的汉人百姓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解民倒悬,以百万虎狼之师,驱除鞑虏,恢复失土,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在场的人热血沸腾起来,赵立德心情也是十分激动,但他却拿起了毛文龙的亲笔信,悄没声的走了出去。
……
准备好往登州的船队之后,毛文龙却是犹豫起来了。
虽然准备好的借口是遇到了强烈的东南风,但现在的季节是不太可能,或者说几乎没有可能在海上出现东南风向,把船队吹到登州的可能性更是几近于零。
而且实力不足,船队规模不大,如果登州方面有备,想袭取登州的可能性也实在是太小。
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几天毛文龙连续多次召见心腹爱将,坦言将行之事,就算不袭登州,东江也不能将主力带去蓟镇布防,毛文龙不愿为王前驱,也不愿公然叛变,但愿能长驻皮岛等诸岛,以朝鲜铁山等地为基业,将眼下的局面维持下去。
诸将都是唯唯诺诺,只有陈继盛保持一向谨慎的性格,进言粮食怕是不够,如果朝廷还不给支持,未来怕是要饿死不少人。
东虏已经把辽南荒废,和东江镇防区接壤的镇江堡都没有驻军,大片土地,村落,城镇,都已经成了废墟。
东江想自立,必须要获得更大的有耕地的地盘,更多的粮食,不管是东虏还是朝鲜都没有办法提供。
毛文龙对陈继盛的担心表示理解,并且告诉陈继盛,他不会公然反叛,仍然维持着威胁建虏的强藩姿态,以此请求朝廷拨付粮食,就算不成,也可以慢慢恢复铁山一带的屯田,以此来维持基本的收益,同时皮岛马市再开,维持眼下的局面还是可行的。
对此陈继盛并无更多的表示,其余诸将也没有再出言反对。
毛承禄对此相当满意,他认为诸将都喜欢现在的格局,毛文龙年岁已高,看来自己有望接掌东江。
因此毛承福相当的积极和主动,往登州的精兵和船只都是毛承禄一手操办。
最后关头,毛文龙并没有立下决心,这一步一走,在大明那边他就是反叛,无法再回头。而东虏是不是靠的住,皇太极一心要去辽西也是明摆着的事情,和记大军已经集结陆续南下,大战即将爆发,决定诸方命运的战事之后,局面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的结果,毛文龙也不敢确定。
他在皮岛经营很久了,这个荒芜的,贫瘠的大海岛已经成了他的家,他惯例会到各岛去巡视,去时宽甸,去铁山和义州各处巡视。
在这一片地方他有绝高的威望,他也有一言九鼎的专断大权,几十万辽民,几万军队都听从他的指令,在这里没有能与他抗衡的对象,曾经凌驾于其上的袁可立被拱走了,文官们拿他毫无办法,几个监军太监根本对东江的局面无能为力,也约束不了毛文龙。
这种登凌绝顶的感觉实在太好,毛文龙真的难以放弃,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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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了断
夜色已深,毛文龙走到住所的一角,这里有一座高大的角楼,还是在和记轰击皮岛之后的建筑,打那次之后,毛文龙对海上力量很关注,他也想造船,铸炮,后来才发觉根本玩不转,他的船与和记的船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上的东西。
就算如此,毛文龙也喜欢登临看海了,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高大的角度可以俯瞰整个皮岛,这座岛在几百年后归朝鲜人所有了,风景绝美,大海和天空都是一尘不染的蔚蓝色,海岛上则长满了绿草和低矮的灌木,几百年后这里也一样不能耕作,只是多了一些旅游观光用的建筑物。
在此时,岛上有十余万居民,万余人的军队,大量的东江兵被移居在沿鸭绿江口和辽南海边的诸岛之上,东江岛上只有毛承禄率领的内丁和其余将领的亲丁。
驻军并不多,也是毛文龙信的过的将领才能带兵来到岛上,用此来保障安全。
这也是后来刘氏兄弟叛乱时皮岛根本无力抵抗的根源所在,刘氏兄弟率领的是几百真夷,将岛上的反抗力量瞬间粉碎了。
夜幕之中根本看不到什么可疑之处,视力不能及远,只看到港口处有明显的灯火晃动,似乎隐隐有人声顺着海风传过来。
毛文龙重重的叹息一声,想起了在皮岛创业之初的情形。
那时候毛文龙满怀豪情,登莱巡抚袁可立对他百般支持,身处深宫九重的天子也是一样的支持东江,每隔一阵子天子就派官员携带银两前来,登州的船只带着粮食和各种物资络绎不绝的前来皮岛港口,还有很多北方的海商,因为支持东江的抗敌大业自愿前来贸易,然后被毛文龙用打白条的方式剥光了家产……
毛文龙很快收起了无谓的情绪,不管当初的东江怎么辉煌,现在已经到了重新上路的时候了。而毛文龙并不服老,他挥动了一下手臂,还是感觉到有蓬勃生机和力量。
等毛文龙从角楼下来的时候,发觉四周的亲兵都不见了踪迹。
他皱一下眉头,大步往外院行去。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叫喊声吵闹声,毛文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东江镇号称有大量兵马,其实真正堪用的就是三万人左右,如果算上兵器和铠甲的因素,真正的战兵在两万人上下。
这些战兵被分布在各层级将领手中,对真正的战兵管理和训练也是相当的严格。
东江战兵的战斗力不弱,最少是远在普通的明军之上,吴桥兵变后的战绩很确定的证实了这一点。
敢在毛文龙居处吵闹的战兵,估计第二天在辕门处就挂上了其首级,毛文龙有些想不明白,是什么人这般大胆。
角门外就是人影憧憧,透过灯笼的亮光似乎还能看到陈继盛和沈有容,还有刘氏兄弟等人,这些都是皮岛上的重将,似乎还看到了被发配铁山的毛有俊……一见到毛有俊,毛文龙的脸上就隐现怒色。
这个毛有俊,真真是一个不识抬举的莽汉!
从角门出来,毛文龙沉着脸走到人群正中,这时他才发觉几个内丁架着毛承禄,毛承禄一脸的血,鼻子也似乎被打歪了。
“这是做什么?”毛文龙吃了一惊,毛承禄是他心
腹中的心腹,由内丁起家现在已经是副将,东江一人之下的重将,居然被当众殴打。
“大帅。”毛承禄一下子跳起来,几个内丁赶紧把他按住,毛承禄大叫道:“他们谋反了,全都反了。”
“全反了?”毛文龙沉着脸,打量着眼前的这些将领们。
刘兴祚一脸怒气,沈有容沉着脸,毛有俊面色铁青,还有躲躲闪闪的陈继盛。躲在暗处的尚可义,尚可喜,还有毛永诗,也就是孔有德,毛有杰,也就是耿仲明……这些都是驻守在龙骨山城和宽甸各处的悍将,也是东江现在最能打的将领们,居然都出现在了皮岛的总兵府邸的院落之中。
一阵海风吹来,毛文龙的大帽被吹拂向上,露出了白发苍苍的额头。
在这一瞬间,尽管还是腰背挺直,毛文龙还是老态毕露。
“陈继盛,你是我的亲兵出身,你也和他们混在一起来反我?还有刘兴祚,忘了是谁收容你了?毛有俊,你小子果然脑有反骨,早就该砍了你。”
陈继盛低头不语,接着却是抬头,语气坚定从容的道:“大帅,不是职下对不起你老,是你老对不起东江镇,对不起那些死难的辽民。”
毛文龙心里一惊,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他可没有胡说。”刘兴祚从怀里掏出一份信,抖了一抖,冷笑道:“毛帅,果真是为了功名富贵什么也不顾了,我刘某从少年时就在女真地界混,投效老奴二十多年,后来看到女真杀戮汉人之惨,还是毅然反水回到大明这边。我可不是回来叫人再卖一回来着,你投了鞑子,能不把我刘家卖给皇太极?”
刘兴祚相当的愤怒,这自然不怪他,他和诸兄弟投效女真二十多年,后来装死反回大明,把努尔哈赤气的半死,女真人对汉将的防范和打压,主因就是爱塔也就是刘兴祚的反叛。可想而知女真贵族有多恨他,要是毛文龙真的和女真结盟,皇太极的第一条件定是要斩杀刘家兄弟。
毛有俊则摇头不语,只长叹一声。
“只是一份信罢了!”毛文龙断喝道:“本帅不过是与皇太极虚与委蛇,怎可能真的去投鞑子。”
“大帅,不是这么一说。”赵立德从一边闪出来,微笑着道:“按大明律,只要将帅与敌勾连,不管是不是真的做了出来,罪责相当。就是说,你信中写的你取登莱,皇太极取山海的话,哪怕是假的,朝廷按律也只能当真事来处理,是凌迟大罪。你久在行伍,武进士出身,不会连这点小事也不知道吧?”
“你是赵立德吧?”毛文龙长叹一声,看看四周,毛承禄眼中还是充满困惑,毛文龙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这个蠢货,还亏他掌握内丁,这么轻松的被人掌握了局面,可见平时有多么不着调。
“正是在下。”
“现在说别的都无有意思了。”毛文龙道:“现在是什么章程,你说吧。”
他看也不看四周的将领,所有人都叛卖了东江和毛文龙,这已经是发生了的事实,可见这些将领在平时就与和记有往来,再有毛文龙的亲笔书信,策反起来太容易太简单了。
毛文龙不会如妇人般喋喋不休的问为什么,现在他要知道自己的下场是怎样
。
“两条路。”赵立德沉声道:“因为大帅过往的功劳,我们和记不愿做的太过份。大帅自己了断,我们在将来会以大帅突然中风暴疾而亡记录,毛承禄阴谋夺权被杀,东江由陈副将和刘副将分为两协统领,自愿加入和记。还有一条路,大帅可以去……”
“去大明朝堂上辩论?”毛文龙面露讥嘲之色,说道:“免了吧,皇帝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没有带兵去蓟镇,阴谋反乱,凌迟处死是我必然的下场,死了还身败名裂,何苦来,我当然选第一条路。”
毛文龙又看看四周,又发出一声长叹,接着抽剑在手,横在脖颈之间。
四周的将领都露出不忍之色,陈继盛更是哭出声来。
不管怎样,眼前的这花甲老人曾经带他们深入敌后,曾经袭扰过建虏,立下不少功劳,曾经收容大量逃民,虽然还是死了很多,可是东江镇给了辽民希望,这也是不可抹杀的事实。
随着毛文龙转动宝剑,鲜血涌出,曾经强悍的身体软倒了下去,孔有德和尚可喜,耿仲明三人上前将他扶住,慢慢放平,看着毛文龙的眼神涣散开来,最终停住了呼吸。
孔有德松手,拿过宝剑,面无表情的走近毛承禄,一剑插进毛承禄的胸口,正在心脏部份,毛承禄也是很快死去。
孔有德对赵立德道:“末将自请去肃清毛承禄的残部,同时保护大帅遗族。”
“孔将军请。”赵立德微笑道:“不必多有杀伤,我们用不着这么做。”
“是,末将省得。”
“诸位不必感伤。”赵立德对所有人道:“旧时代结束了,诸位可以与我们十二团一起反攻,新时代的序幕就要拉开。”
虽然对赵立德这种语气和用词相当不习惯,在场的人还是乱纷纷的答应下来。
赵立德又一脸狂热,犹如神棍般的大声道:“我军已经下达总动员令,灭明之战和灭虏之战一起展开,这是最后的一战,最华丽的篇章由我们大人一手谱写,诸位,长久的和平和富裕就要降临中国。”
……
孙敬亭,孔敏行,梁兴,孙耀,王长富,还有侍从武官们簇拥着张瀚从修葺一新的旧中都誓师而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最后的时刻到来了,哪怕是最冷静的人脸上也满是兴奋之色。
眼前是笔直的大道和大片的农田,从青城到小黑河堡,再到大黑河,集宁堡,尚义堡,旧中都,安固里淖,再到漠北,再到科尔沁人的地界,到处都是新兴的屯堡,开辟的土地。
大片的番薯田,玉米田,烟草地,还有大片的棉田都是成片的开辟出来,早春时节草原上还很寒冷,但已经可见到处都有的绿意和勃勃生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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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南下
到处都是开挖的水渠和引流的分渠,到处是道路,是水井,是大棚,是一个接一个的城镇和屯堡。
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土地,这是张瀚与和记的部下们用五六年的时间打造的新兴的草原。
这是几十万蒙古人和几十万汉人,百万人在草原上创立的新兴的基业。
这是曾经过往的汉人和游牧民族的豪杰壮士都没有完成过的伟业。
商业带动着工业,工商业又使农业发达,人力充足,工具充足,到处是笔直的道路使得农业开垦变得更加容易和高效。
加上对农业技术和灌溉,肥料,还有良种等各种因素的重视,草原上呈现眼前的景像也就不足为奇,相当的正常了。
这是一片广阔的新天地,充满着活力与各种新的秩序。
大量的商人是这种活力的代表人物,从张家口和北方各地,甚至是一些南方商人都赶了过来,由于海贸的盛行,甚至有一些南方商人也跟着船到天津,然后出长城往北方,看看对俄罗斯人的贸易有没有什么可掺一手的。
买卖城已经越来越繁荣,常驻的商人开创的商行已经过千家,每年的贸易额已经很轻松的过千万,只是受限于俄罗斯境内的运力开始增长缓慢,据说沙皇已经打算沿途修路和设补给城市,用来增长贸易额度,增加运力……中国的货物不仅俄罗斯人能消化大部份,也受到北欧诸国和中东欧国家的欢迎,更受到西欧国家的欢迎。
这个时代的海洋贸易并不能稳定的给欧洲提供源源不断的优质货物,这种进程相对缓慢,而且就算到了十九世纪,中国的瓷器和丝织品仍然是欧洲市场难得的高价货,虽然不再是贵族专利的奢侈品,仍然是具有相当的市场地位。
俄罗斯人对和记提供的优质烟草和番薯烧酒十分感兴趣,甚至是有多少就买多少,哪怕牺牲其它的货物也要大量购买。
如果用欧洲人的话来说,草原上已经成了牛奶与蜜之地,遍及黄金,白银,丝织品,茶叶,布匹,瓷器,铁器,烟草,各种货物应有尽有。
而俄罗斯人并没有对草原打什么主意,其因就是在眼前的一望无际的大军。
从旧中都城到远方的天际线,到处都是灰色军袍和红色军袍,还有黑色,银色铁甲组成的军队,旗帜高耸,到处是旗杆和飘扬的军旗,到处也是高高竖起的长矛的冰冷枪尖,到处都是如林般令人感觉寒气逼人的刺刀从林。
更令人心惊的是成片的火炮部队,一眼看不到边,一门炮接着一门炮,连同大车和挽马一起简直组成了火炮的从林。
俄罗斯人也来了使团,亲眼目睹着眼前誓师大会的一切。
在这一瞬间,不管是佩特林还是马多夫,或是某个哥萨克军官,或是从莫斯科赶过来的某个野心勃勃的贵族,他们对和记的财富当然很是上心,十分觊觎,虽然贸易带来的利润不小,但贸易哪有去抢更划算?
可是当他们看到眼前的这一切,看到十万以上的主力大军汇集在一处,听到高耸入云的万岁之声,看到军队如刀切的豆腐一般的齐整划一,看到大量的军旗指挥之下军队开拔向前方,看到如林般的刀枪和火枪刺刀,看到成队的火炮不停的被运送向前方,在这一刻,他们看到的是比俄罗斯更强悍的多的武装力量。
在这一刻,所有的野心与觊觎都被粉碎,剩下的就只有胆战心惊和后怕,还有庆幸。
一个来自俄罗斯的贵族由衷的道:“这是一个可怕的民族,他们拥有这么强悍的武装却愿意与我们和平共处,展开贸易,千万不要和他们为敌,否则我们会被撕成碎片!”
佩特林等人都是点头,然而熟知和记情形的佩特林也是在眼中藏着深刻的隐忧,那些彪悍的哥萨克们也会这么想?
还有,和记真的会保持现在的和平,不会觊觎俄罗斯人的土地?
未来堪忧!
……
孙耀和夏希平距离张瀚最近,现在是夏希平向张瀚汇报部队的最新动向:“参与誓师的是近卫第二师,龙骑兵第一、二、三、五、六共六个骑马步兵师,还有第一和第二炮兵师和第一猎骑兵师,第二和第三枪骑兵团,这是左翼集团,主力一共十一万战兵。左翼负担的任务是攻破蓟镇和辽镇防御,同时相机消灭东虏主力的任务。然后分出一部份兵力围攻或攻克京师,但这是次要战略任务,主要任务还是消灭大明的蓟辽军事集团,主要是以六万人左右的关宁兵为主。其次才是包围,攻克京师。”
张瀚点头道:“京师是不打紧的,现在漕运已经隔绝,京师粮价已经超过二十两一石,每天都在饿死人,不少职位低的文武官职都在饿肚子,京师内部已经不稳,甚至有了盗匪在白昼打劫,我们打下京师不成问题,重要的是怎么安抚京师和北方的百姓……”
不远处的田季堂笑道:“财务上我们准备了二百万两银子,购买大量的物资免费赈济百姓,我们手笔可比皇帝大多了。”
孙敬亭也是道:“粮食我们准备了一千二百万石,一个月内全放出去,把粮价打到三钱和四钱一石,京师那些大几两,十几两买入粮食的权贵等于要被我们洗劫一空……由得他们哭去吧。”
夏希平也是微笑起来,不过还是继续说道:“右翼集团由第一近卫龙骑兵师,第一和第四枪骑兵团,第二猎骑兵师,第七、八、九、十、十一龙骑兵师,第三和第四炮兵师组成,也是十一万人,配合六十五个辎兵大队,嗯,左翼也差不多,两翼共二十二万人的战兵,十三万人的辎兵,共动员炮兵四个师八个团,两千五百门火炮,主要是由虎蹲炮,盏口炮,还有四磅炮和六磅,九磅炮构成。动员战马和杂马近三十万匹,纯挽马二十一万匹,车辆一万九千多辆,准备军粮三百万石,各种罐头六千万个,各种工具超过二十万把,火药和炮弹,子弹,都是补足基数……”
“很好……”张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相当美妙的感觉。
十年经营,换成了眼前富饶的一切,换成了现在奔流向前的滚滚铁流,换成了这个时代最强悍的武装力量。
宽甸的十二团,台湾的第四师和第十三师,无敌的舰队已经开赴吕宋,并且应该征服了西班牙人,按计划回到长江口,在最短时间征服南京,湖广,闽浙。
这是一个大时代,崇祯皇帝没有面临过的新的世界已经被张瀚推开了大门,所有抵抗的力量在眼前的铁流面前都会被碾压成泥,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
这是堂堂之势,堂堂之师,这是汉人有史以来最强的武装力量,这是颠覆大明的力量,这也是挽救大明,挽救华夏的力量。
陈旧的一切已经不可避免的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而新的一切,将是由张瀚一手亲力打造,中国将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但这并不重要,领土,军队,国家,这只是保护人民的必要的东西,要叫所有的国人幸福,自信,有尊严的活着,用法律保护而不是约束他们,这才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张瀚笑起来,在他眼前军队还是如洪流般滚滚向前,一杆接一杆的旗帜几乎首尾相连,这是何等壮观的景像,张瀚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对所有人道:“随我出征吧,雷霆一击,我已经等不及要结束旧有的一切了。”
……
旌旗飘扬,军号嘹亮,大量的兵马和火炮已经逼近榆林城墙,黄沙半掩的城墙上飘荡着明军的旗帜,大片的明军象是成群的红蚂蚁一般站在城头,手中的兵器象是灌木从中飘荡的杂草,高低各不相同,闪烁着寒光。
右翼军总指挥是王一魁,也是和记军中的老行伍,不声不响却一直在带兵的第一线,现在和记到了两路二十万大军南下的规模,这个老军头也是走到了军事生涯的最顶峰。
他的副手是李从业和朵儿等人,各人都是老伙计了,配合起来也是相当的默契。
这一年半来和记几乎没有什么战事,只有零星的剿匪战,有一半多兵士是从矿工和农民中招募的新兵,但在剿匪战和不停的高强度训练下,这些新兵也是拥有不逊于老兵的战斗技能和体能,唯一缺乏的就是战场的经验而已。
但在数万大军之中,四周全部是穿着全身铁甲的枪骑兵,是几百门火炮的掩护,是四周如墙般而前行的长枪手们,是一个个拿着精良火铳的战友,枪刺如林,站在这样的队伍之中,看着身边的战友,就算是新兵亦很难有畏惧胆怯的情绪了。
从云中堡为出发基地,部队分为三部,一部直下榆林,一部往甘肃镇,一部则从小黑河堡直下宣府和大同。
三部之中榆林最重,因为宣大兵已经损失光了精锐,可以轻松拿下。
榆林城中则满是西北将门,而且秦军有坚忍不拔和勇于战斗的特性,榆林且是居中的要地城池,只要拿下来,陕西镇,甘肃镇,大同镇,宣府镇,这几个军镇和其镇守的山西,陕西,甘肃,宁夏,这些地方几乎就唾手可得了。
正文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俱降
右翼会再继续南下,得关中,兜向河南,至此北方攻略结束。
会有一支三万人左右的部队从关中出发,越过秦岭往四川。
江南是台湾方面,闽浙,湖广,南直,两淮,云贵,皆南方军团负责扫荡。
左翼下蓟辽,京师,山东,在河南两淮诸部兵马会合。
连赶路的时间都算了,军令司乐观的打算是半年之后,天下一统。
“炮兵已经就位了,好一通折腾,这里沙子真多……”杜伏雷懒洋洋的亲自向李从业和王一魁等人汇报,还是那惫懒神色,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比如传教士彼得,就能看的出来杜伏雷眼中燃烧着的火焰。
三百多门火炮就位,一轮齐射就能把榆林城打成啥样?
炮兵指挥最大的梦想不过如此!
“等会就有你发挥的……”李从业还是浓重的南音,脸上也满是笑意。
现在大伙的心情绪很好,张瀚率部亲征,一统在望,以他们的资历都是公侯有望,而张瀚的性格和和记的体系根本不可能铲除功臣,大家都在期待日后的富贵日子。
“等会。”王一魁一摆手,指着榆林城道:“看来我们不必动手了。”
“操!”杜伏雷一回头,顿时就骂起来了。
这一路兵是破口后从西迂回,定边,靖边,横山,各城纷纷不战而降,到了这黄沙漫地,黄河九曲,城堡似宝塔般层层叠叠向上,城门上刻着“威震九边”的著名军堡,岂料城头上只硬了不到一个时辰,又是漫天挥舞的白旗飘荡起来。
“在下尤世禄。”
“在下尤世威。”
“在下侯世禄。”
“在下王世钦。”
“在下刘延杰。”
“在下李昌龄。”
“在下榆林镇总兵陈洪范……”
诸多大明退职或在职的武将,顶盔贯甲鱼贯而出,在数百骑兵的簇拥护卫下,从榆林城中策马而出,在军前投降。
除了陈洪范外,诸多将领俱是未跪。
看到部将有不愤之色,王一魁大声道:“两位尤帅,侯帅,还有王帅,李帅,俱是大明总兵中的豪杰,秦人中的汉子。不曾愧对大明,不曾祸害百姓,抵抗过北虏,东虏,将门世家,血性汉子。今出降,也只是不打无谓之战,大军进城后,需秋毫无犯,不得扰民,不得对将门和大明官兵无礼。”
众人凛然称是,尤世禄等人面露感动之色。
尤世禄抱拳道:“在下接山西总兵张全昌,还有麻承恩信件,极言和记得天下顺应天道,合乎人心,既如此,我等何必逆天逆人?今降,愿为王前驱!”
“大善!”王一魁赞道:“如此,延安,米脂,兴安,临武,诸府,州,县,卫,所,俱请诸位率部拿下,以乡党之情,顺天应人,成就我和记张大人新朝伟业。”
“我等愿效死力!”诸多秦人将领一起抱拳,声音响亮的答应着。
待他们离去后,李从业见杜伏雷一脸不悦,当下笑道:“杜疯子,不能因为你要开炮过瘾就把这名城轰成粉碎,今榆林不战而下,甘肃,宣大,多半也是如此。你不要小瞧这些将门,如果不是我们事前下的功夫足够,怕是还得一场血战厮杀!”
王一魁也道:“临行前大人说过,秦军向来忠义,将门与辽西那帮货不同,能保全就保全,能用则用,诸城降顺之后,我军用少量兵马驻守,逐渐解除大半营兵武装,留下少部份配合我们的部队维持地方治安,主力可以继续南下西进,这是好事。”
杜伏雷摆手道:“你们也别劝我,我的感慨就是怕是这一次一统之战,从东到西,怕是没有什么机会用的着我们炮兵了。”
其眼中又有狂热之色,突然拍腿道:“若如此,我只能申请去南方,抢殖民地,总用得着我炮兵了吧?”
……
“周遇吉也降了?”
“回皇爷,降了。”
“张全昌呢?”
“献太原城而降。”
“大同的黄得功?”
“未降,在杀胡口与和记叛逆血战,中炮而死。”
“甘肃镇呢?”
“消息不通……”
不到半个月,九边已经有大半地方失去,宣府,大同,延绥,陕西,山西,甘肃,宁夏,各镇俱是被秋风扫落叶般的扫荡着,右翼军先行南下,在左翼尚在边境一线集结时已经破口而入,进展十分迅速。
最为关键处是右翼面对的是残破的宣大和心怀异志的西北将门。
原本西北将门还是对的起大明的,秦军是大明最后的野战兵团,而榆林城中所有的将领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血战到底,尤世禄等人早就是退职的白丁,仍然为大明战斗到了最后。除了战死将领外,榆林城中的将门首领全部被李自成下令斩首,榆林城中的将门子弟也是死战到最后一刻,最后城中几乎没有活着的人,闯军破城之后大肆屠城,用来震慑敢于固守的沿边各城堡,而榆林血战差一点就使李自成打道回府了。
顺军主力精兵不到二十万人,如果每一仗都如榆林那样防守,李自成绝对到不了京师。
更叫李自成迟疑的就是京师驻军更多,城防更牢固,多次被围困的京师从来没有失守过。如果轻兵锐取,结果在京师城脚下碰个头破血流,和攻打开封一样的结果,那还不如先回关中,安心经营自己的实力。
一念之差的李自成还是扑向京师,冒险成功,但迎来了最终的失败。
和记商团军的境遇则完全不同,一路几乎是没有遇到象样的抵抗,只有黄得功感先帝之恩,率部在杀胡口外抵抗,结果一轮大炮齐射,黄部立刻崩溃,黄得功本人也是战死了。
短短几天时间,败报迭传,宣府大同山西陕西延绥各镇纷纷投降易帜,降将在麻承恩和张全昌等人的提调下不断南下,替商团军先行攻占州府,十余天时间之内,大明的西北国土几乎丧失殆尽。
“西安开城投降。”赶过来禀报紧急军情的是曹化淳,他的脸色已经比死人还难看了。
“秦王如何了?”
“秦王与晋王一样,白衣出降。”曹化淳垂首答道:“据逃回来的人说,城门口人山人海,秦王一家一起出降,等了半天才等到商团军的前锋,却是驻榆林的守将带着几百内丁先赶到西安,商团军主力尚在延安一带。不过秦王已经出降,文武官员都出来了,也就不再说什么,只请降将进城接收城防,秦王一家后来被安排在寺庙居住,听说家产俱都被抄没了。”
和记对大明宗室的态度比太监要严厉,对太监比对勋贵要严厉,对勋贵比士绅严厉,这是大明一层一层的阶层,剥下来就是在剥大明的皮。
宗藩由于多行不法,最遭地方百姓的痛恨,和记有言在先,性命可保,也可以安排集中居住和管理,提供饭食,保障生命安全,每个人还可以带一些私人物品,但绝大多数家产,包括宫室,用具,田亩,王府官店,储存大量资产的库藏,俱都是一律没收为国家所有。
王府官和护卫人员,一律遣散,王府宫女各回各家,无家者官配,王府宦官则一律于寺庙安置。
从晋王到代王,再到秦王,西北的诸多亲王,郡王,还有宗室府邸,俱是一律这般处理。
“无耻,可耻……”崇祯脸部泛起激怒之后的潮红,手也开始哆嗦起来。
这些天崇祯被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所打击,秦王白衣出降,结果接收西安的只是几百个榆林降兵,这样的消息还是深深的刺激了他。
这时候崇祯已经大为后悔了,他继位之初就大幅度的减少了各军镇的监军太监,如果还有太监监军,可能这些武将根本没有办法窜连投降!
这时一个御前牌子悄悄走进来,见崇祯用血红的眼看向自己,这个太监赶紧在御案前跪下行礼。
“朕叫你打听漕粮北上之事,如何了?”
“回奏皇爷,漕船还是未有北上踪迹。”
皇帝知道京师已经陷入混乱,很多京营兵都吃不饱饭,开始闹饷哗变,只有上三卫的禁军和御马监的京营兵还保持战斗力,弹压地面都依赖这些兵马。京师白天都有人纵火抢掠,前几天连襄城伯的府邸都叫一群饥民给攻破,抢掠了大量粮食财富,襄城伯本人都受了伤,其家小受惊不浅。
但皇帝也毫无办法,京师一片混乱,经常白天有人纵火,根本就弹压不过来,人人自危的前提下,皇帝更不可能把通州仓剩下的粮食投放到京师,要保障蓟辽保定诸镇的粮饷供给,要养着上三卫禁军和东厂,还有宫中的太监,最后关头,皇帝要保住性命和尊严,只能依赖这些人了。
崇祯忍不住拍桌骂道:“混帐可恶,流贼根本不堪一击,居然托词不敢北上,乃敢如此!”
殿中诸人战栗不敢出声,皇帝脾气已经大坏,几乎天天都杖毙太监宫人。
“皇帝息怒。”周后就在暖阁内,闻声而出,下拜道:“国事越是如此,越是仰赖圣人治理,皇上若不保重身体,何以治国?”
崇祯微微点头,在自己妻子面前,他还是尽量能保持着冷静的丈夫姿态。
“况且……”周后大着胆子,仰面含泪道:“皇上,我们在南边不是还有一个家?”
迁都之议在京师已经不再是忌讳的话题,就是在皇宫中也是很多人讨论过了,也有小臣上奏,建议皇帝在大局崩坏前尽快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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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崩溃
崇祯对周皇后的话也相当心动,有长江天险,南京还有兵马,也有现成的六部班底,皇帝带着皇后和皇嫂,再加上几百太监和禁军护卫,可以迅速南下。
但流贼阻路后,皇帝就一直在犹豫,并且孙承宗上奏反对此议。
孙承宗坦言在北方就是最后机会,蓟、辽、保定,当时还有宣大各镇,是几十万边军是大明最大的武力集团,是最后的依赖。
南京京营毫无战力,操江兵也没有战力,除了南京京营外,只有勋阳镇有万余兵马,其中大约三千人左右可以上战场。
这般薄弱的防御,一时半会根本提不上来,若放弃北方,几十万大军崩溃,南方的这些兵马如何抵抗强敌?无非是苟延残喘!
孙承宗的话也是事实,此时尚未有流贼破凤阳之事,所以朝廷并未在江北逐次立下四镇防御,根本一片空虚。
皇帝尚未答,那个御前牌子将心一横,奏道:“奴婢就是进来回皇爷,南京,苏州,松江,常州,还有扬州各府,俱已经失陷。”
“什么?”崇祯眼前一黑,头一晕,差一点就栽倒在地上。
太监眼中含泪,说道:“有淮安府急奏过来,扬州已降,镇江已降,和记兵以船自江口入,沿江各府俱不战而降,至扬州镇江两府降后,船只直至南京城外江面,操江兵不战而溃,后城中魏国公与忻城伯,诚意伯,镇守太监并六部官员数百人至聚宝门外投降,跪迎和记兵马入南京城,淮安府接到消息时,南京已经失守数日。”
殿中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崇祯眼中也是流下泪来,与周后两人泪眼相望,两人一时间都陷于深深的绝望之中。
周后是小门小户出身,于国家大事知道不多,知道南边还有个家已经是极限。她一向信任丈夫,感觉皇帝是一个雄才大略,一心操持国事的好皇帝,为什么局面会到眼前这种地步,她不懂,也想不明白。
对崇祯来说,他的一切雄心壮志都成为泡影,他感觉上天不公,也深恨父祖和兄长这些年来懈怠国事,乃至到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北方的太原,西安和大同,宣府,还有延安,怀庆,四十多个州府近三百个县已经全部失陷,五个军镇易手,已经是万分危急。
等苏松常扬镇和南京失守,淮安也必定不保,再有凤阳等处失守,等于南直隶这样的南方核心地方也被和记轻松夺去。
这一下大明精华区域,北方的武备区,南方的经济区瞬间失守,等若被人在肚子上搅了两刀,几乎是痛入肺腑,命在旦夕。
“无事,莫怕。”皇帝对着皇后柔声道:“尚有蓟辽,山东,河南,京师,只要这些地方不失,尚有机会,袁崇焕尚有十几万精锐,缓急可用。”
虽然皇帝近于痴人说梦,但亦不无道理。
曹化淳和那个御前牌子一起退出,至外间后,曹化淳向着对方低声道:“你尚有话没有说完吧?”
“适才没有敢说,怕皇爷撑不住了。”
“赶紧说。”
“蓟镇已经开诸关门,蓟镇巡抚和总兵黑云龙率部投降,和记兵马从大安口,喜峰口,古北口各处入内,三屯营,蓟州,俱已经易主。保定总兵杨国柱听说也不稳当,还有,东江镇毛文龙暴疾而亡,其镇已经降附和记。”
“唉,怎会如此?”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和记一进来,大家就都争先恐后的投降,再怎么说大明也是大国,百万大军就一点机会也没有?这些人还世受国恩,就这么跑去降了新主,也不嫌丢脸。”
“这话不必多谈了。”曹化淳苦笑道:“京师的局面早就不稳了,除了英国公等几家公侯,怕是想投降的也不在少数。”
御前牌子大着胆子道:“曹大伴意下如何?”
“你是说?”曹化淳想了想,瞟了这个太监一眼,摇头道:“现在还为时尚早,我们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皇上怕还是在等袁崇焕哩。”
“他不会来了。”
袁崇焕是年前就确定年后来陛见,然后在操持与东虏和议之事耽搁了行程,接下来和记誓师,十几天时间如热水泼雪一般将九边消融了一半多的实力,诸多名城大邑易手,多家亲藩和总兵巡抚各路兵备,参将,还有大量的州府县的官员一起投降,地方士绅,生员,亦都归附。
这个情形很容易叫人想起四个字:天下归心。
这样的局面下,袁崇焕没有第一时间投降也是出于名臣和大臣的尊严,还有自身利益的考虑了,而不是与皇帝或大明有太大的关系。
手握十余万雄兵,其中有六万多人是精锐的战兵,装备好,防守的地段十分牢固,拥有大量的红夷大炮,诸多将领也凶悍难制,这样的实力当然可能想要更好更多的待遇,因为手中有足够的筹码。
这般情形下,连曹化淳也明白袁崇焕不会在第一时间投降,而是希望开一个高价给和记,这也是必然之事。
“听说袁某已经弃守大小凌河堡,中左所,塔山,松山,杏山各堡也弃守,锦州也弃守了,只余宁远和山海关至永平一带数百里地方。”
“你知道的还不少。”曹化淳道:“辽镇的核心精华,原本就是这几百里地方,有百姓四五十万人,兵马十余万人,大量储粮俱在宁远和关门至永平府,锦州只有赵率教的几万人屯田,弃之并不可惜。辽西不弃,他没有那么多兵马至蓟,蓟镇一失,袁蛮子的办法就是固守山海关了,只要他的兵马在,他底气便在。”
曹化淳摇头叹道:“可叹皇爷还在盼着袁崇焕来,却不知人家第一时间想的是自保,然后是在新朝谋地位,要么就是想自立,怎会来援救大明?”
“辽西一去,东虏会不会来?”
“来了才好。”曹化淳尖叫道:“来了就混战,袁蛮子一方,东虏一方,还有和记一方,这热闹劲!”
“连我都叫曹大伴说动心了,恨不得去瞧瞧。”
“这一仗打完,也就尘埃落定了。”
“谁能赢?”
“和记厉害,东虏也厉害,谁知道?”
曹化淳说的悠然,心中却是一片沸腾,确实,决定大明和中国,决定未来几百年走向大战可能就要在山海关展开!哪怕一个阉人,到底饱读诗书,这一场会战决定所有的一切,就象是赌徒一样,买定离手,谁也没有办法后悔。
和记确实进展太顺,已经得了南京,立于不败之地,但东虏如果真的那么强,几万人横扫和记大军,占有北方,就又是南北朝的再现。
大局会如何发展,一个太监也是相当的好奇起来了。
……
“黑云龙部是一万余人,还有杨国柱部一万余人,永平府一万多人,淘汰了一万老弱,尚有两万多投降明军可用。已经简单整顿过,给他们补足了粮饷。”
夏希平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这一次的战事计划拟定当然是参谋司的功劳,孙耀由于主持新平堡战事,主要的计划就是二十来岁的夏希平具体负责。
现在从西线到东线,还有南线都是一片大好局面,由于积累深厚,和记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获得了相当辉煌的战果。
底下西路军会一部份进攻四川,一部份从关中入河南,攻洛阳开封归德等地,一个月到两个月时间,北方战事也就结束了。
东边,也就是左翼,一部份兵马开始往遵化和天津地方而去,彻底截断崇祯皇帝的逃跑路线,西路军有一部份宣大出发,过紫荆关也在往包围京师的路上走。
皇帝已经无处可去,京师成为死城指日可待。
在获得了这么大的战果之后,夏希平还是从容不迫的模样,亦是显示出相当的城府来了。
张瀚看了看地图上各个粗大的箭头,在眼前已经无可御之敌了,山东镇是一群叫花子兵,连农民起义军都打不过的废物,登莱也是空壳子,这时候又没有东江兵过来驻守。
河南镇也不比叫花子强多少,底下的战事就是收拾残局,治安战反而比灭国战的挑战要更严重的多。
北方连年灾害,到处是饥民和流贼,收拢流贼队伍,甄别能用的放在地方维持治安,解散一部份,杀掉一部份桀骜不驯的,大底上也就定下来了。
然后开仓放粮,稳定大局,在此前维持原本的统治格局,慢慢添加新的部门进入地方统治序列,改变原本的大明统治格局。
明年可能就改元,然后会有恩科,照常进行科举考试,下一界可能就增加律科,算科,吏科等考试内容,科举改革的大幕可以慢慢拉开。
而摆在张瀚眼前的,就是将蓟辽等处的反抗势力一扫而空了。
“我部是近卫第一师李来宾部,第九师任敬部,枪骑兵第一团第二团,猎骑兵第一师,炮兵第一师两个团,共计五万三千余人。还有一万余人的辎兵跟随,负责后勤事宜。”夏希平继续道:“其余各部,或镇守蓟镇,或往保定,天津,真定,在京师东西两边和南边尽快形成大范围包围网。预计往山海关的就是这六万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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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说因为开新书老书写快了。。。不知道怎么说了,此前铺垫很久了,西部几个军镇早被渗透了,和记商团军宣大榆林各镇早知道厉害,将领早就与和记眉来眼去,优势兵力一压过来,不投降和商团军血战,可能吗?
写到这个时候,东西南北,奴儿干,草原,台湾,能交代的全交代了,再下去无非是细节功夫,那样写就没劲了啊,不该结尾硬结是烂尾太监,该结不结也不行啊,其实上个月底发新书的时候原本就到结尾的时候,因为一些事耽搁了,现在书写到了最后,就象围棋下到终局,就是落子再落子,大局已定,就算收官了。
如果给有的读者不好的感觉,在这里说抱歉了。
正文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往山海
“六万多人……”张瀚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的名字,他扭头对坐在大帐一角的杨秋道:“李自成怎样了?”
杨秋道:“他此前已经投军在榆林军中当把总,榆林降服后我把他调到治安司当警长,负责三百多户范围的治安。”
张瀚点头一笑,说道:“这样安排很好,就这样吧。对他的关注级别可以下调,不必再多加关注了。”
“是的,大人,我一会就安排。”
夏希平不知道张瀚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静静的等候在一旁。
张瀚也看了下这个自己倚重至深的参谋军官,对方当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大军分散,统治基数还比较薄弱,五万主力扑向山海关,怎么看都象是历史的重演……李自成就是这样的情形下扑向山海关,最终惨败于清军的骑兵冲击之下。
历史会重演吗?
当然张瀚可以等待,大军合围京师不超过一个月,然后可以迅速拿下,然后稳定从甘肃到宣大的局面,待河南,山东,还有南直稳定之后,在山海关外集结十万以上的主力,配合十万辎兵,打一场堂堂正正的碾压之战。
但张瀚也十分清楚的知道,这样的话自己在战略上就陷入了相对的被动,东虏不是北虏,皇太极也不是林丹汗那种废物,女真人会来,而且一旦袁崇焕和女真人合流,和记要面对的就是二十万人组成的强敌,关宁一带有大量囤积的战略物资,女真人一两年内可以不必担心国力崩溃,同时十三山和广宁会受到严重的威胁,科尔沁刚稳下来,也会起不应有的反复。
战争不是僵硬的沙盘木图,任何一点意外都会影响到大局,虽然在和记集结主力后,张瀚和将领们都有信心一路硬推过去,可是很可能打成旷日持久的攻坚战……
所以参谋司做出的计划就是抢在女真之前,迅速逼降或压服,或是以强硬手段解决山海关和宁远的袁部,这是最合理,也最明智的选择。
“东虏最新动向,军情司有新情报吗?”
杨秋道:“东虏在半个月前举族动员,女真,汉军,蒙古,十几岁的少年到六十多岁的老人都要随大军出发,李明礼他们送来最后一次情报后不久就失联,应该也是跟随上阵了。据宽甸一带的军情人员侦察所得,太子河一带已经几乎没有多少驻军,他们估计沈阳到赫图阿拉,女真人最多留了三千人左右。这样算来,他们出征的人数在八万五六千人这样,披甲人三万多,旗丁,蒙古,汉军余丁五万多人。”
“算是举族而出。”张瀚点了点头,看向夏希平,说道:“你们估计八旗现在何处?”
“应该已经接管了辽西关宁军放弃的诸多城堡,他们是继续前行,还是往广宁十三山一带,用大军主力云集的优势解决广宁和义州卫,取得和科尔沁的联系,或是绕道科尔沁,现在还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张瀚有些不满,也相当坚决的道:“皇太极不会走别的路,他也不会去试图打广宁,他知道我们随时能撤回十三山,山上易守难攻,就算几千人他的八万人也拿不下来,拿下来也是损失惨重,怎么会去攻打十三山?参谋司不仅要考虑各种可能性,也要学会否定,这样明显的蠢事,敌人不会去做的。要记得,我们面对的也是雄主,是人杰!”
张瀚发火时,孙敬亭和王长富等人赶了来,众人面面相觑,很少见张瀚发这么大的火了。
李慎明留守中都,此时只能孙敬亭上前道:“参谋司考虑战局当然不能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文澜你求全责备了。”
“也是。”张瀚道:“那么我来说一下判断吧,皇太极只会往辽西去,而现在不能确定的就是袁崇焕会倒向哪一方,或是哪一方也不倒。”
张瀚犀利的眼神看向夏希平,说道:“参谋司是什么判断?”
“我们给袁的条件是其带着关宁兵诸将和主力投降,在新朝我们会授给他不逊于蓟辽总督的官职,以作酬劳。如果他不愿当官,要全名节,我们可以给他重赏,不管是土地,股份,现银,都是相当优厚的数字。”夏希平静静的道:“袁的回复是希望他能带着部下继续驻守关宁,我们回复是东虏丑类我们要亲自去歼灭,入山海关,宁远,锦州,然后至辽中,辽东,这是必然之事,他的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
“那么……”夏希平道:“如果是参谋司的判断,则是袁多半会投降我们或投东虏,如果是我自己的判断,袁会哪一方也不投,东虏来他打东虏,我们去他就抵抗我们。为什么呢,以袁的性格,他不会愿意屈居于张大人麾下,也不愿失掉手中的实权。当富家翁,不是他的选择。投东虏,剃发降虏,他也不愿。他的蛮性很重,他会选择抵抗,打一仗,谋求自立的些微可能,这是他必然的选择。但如果和我们的战事不利,以袁的性格,他宁愿玉石俱焚,或是投降东虏,也绝不想叫我们如愿,这是一种变化的可能。”
“很好,”张瀚欣慰的道:“我也是一样的判断,现在我们就不要犹豫,抓紧行军往山海关去吧。”
……
崇祯元年四月的迁安,永安一带的官道上迎来了一支陌生的军队。
这是一支无比雄壮,威武,也秩序井然的强军。
厚重的铠甲,整齐漂亮的军袍,闪闪发光的铜扣,火铳,闪烁寒光的长枪,还有一望无边的军伍,数千辆四轮大车,还有大量的军旗,这些只是外表,那些壮实的汉子,坚毅的眼神,迈动时整齐的步伐,行军时无人出声的沉默中蕴含的东西,这才是一支强军的典范。
沿途的居民曾经无数次看到军队走过,宣府兵,大同兵,榆林兵,甘肃兵,都是九边军人,号称精锐。
那些明军穿着破烂的军袄,面黄肌瘦,扛着破烂的军旗慢吞吞的走过。
他们的将领鲜衣亮甲,在内丁的簇拥下骑马威风凛凛飞驰而过,剩下乞丐一样的营兵饥一顿饱一顿的赶路。
这么多年,超过二十万的九边明军从这条官道往山海关而去,最终死在了陌生的土地之上。
现在他们又看着一支军队往山海关去了,不管是远还是近,这支军队都叫人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叫人敬畏,胆怯,情不自禁的远离。
而在帅旗之下,偶尔会有幸运着看到穿着灰袍戴着范阳笠经过的张瀚,年轻的脸庞,浓眉大眼,高大的个头,一身灰色的军袍,和传言中的一样。
人们知道这就可能是新朝之主,人中之龙,都是用兴奋的眼神盯视着张瀚看,然而张瀚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眼帘之中,在腾起的烟尘中往山海关去了。
四月二十一日,天气和暖,柳树和杨树都长出了绿叶,由远及近绿意明显,待张瀚眼前呈现出绵延起伏,从半山到海边都被罗城和长城截断的大片的关城时,他也是深深吸了口气。
天下第一雄关,很多箭楼和长城都在陡峭的地形之上,北翼城方向是杨国柱和黑云龙的降兵,两万多人居高而下驻营,等候军令。
大军在东罗城和西罗城,主要是西罗城外驻守,再往西就是老龙头和大海。
这是一座雄关,特别是在这个时代,除了山峦和大海,这座雄关就是整个地方最为雄伟的建筑群落。
一个信使飞驰返回,至张瀚身前敬礼。
张瀚道:“袁崇焕怎么说?”
信使道:“袁崇焕说,不能接受投降条件,如果我军强攻,他们会坚决抵抗。”
关城上明军数量并不多,大约有两三万人,主要是集中在北翼,那里也有大量的白杆兵,有三四千人左右。
在东罗城和西罗城的城头上也有一两万人,以民壮为主,只有少量的战兵。
在场的和记军人都经验丰富,张瀚也道:“看来袁崇焕打算从西罗城出来与我们会战了。”
以城头的军队数量来算,可以出城会战的关宁兵还有六万人左右,这也是关宁兵中最为精锐的军队数量。
其中应该有万人左右的骑兵,是孙承宗在时组建的铁骑营,装备极好,另外有两万多到三万人的重甲步兵,这是关宁兵真正的主力。
然后就是两万多人的轻步兵,以车营兵,火铳手组成的火器和弓箭手为主的部队。
和记的大军已经摆开,左翼是猎骑兵师和第九师,中阵是近卫第一师和炮兵部队,右翼是枪骑兵两个团,各一万多人的部队组成了一个大型的品字阵形,在吃完了丰盛的早餐之后,军队在清晨时分集结布阵,五万三千多人开始往西罗城方向进发。
投降的两万多明军被安排在北翼城外,黑云龙和杨国柱知道他们也要纳投名状,早早就在城外高山上布阵,在清晨时分已经开始攻打北翼城,不远处的喊杀声,号炮声,火铳打放声不绝于耳,由于是居高临下的进攻,北翼城的明军除了白杆兵外都是杂兵弱旅,他们已经快支撑不住。
在响亮的鼓号声中,和记驻军在数里外布阵完毕,开始往西罗城进发。
正文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破灭
山海关城头上的袁崇焕在满桂和祖大寿,赵率教等人的簇拥下站立着,城门大开,大量的关宁骑兵先行出城,掩护重甲步兵,轻步兵陆续从几座城门蜂拥而出。
三军司命的大旗之下,几十个鼓手在用力敲响着大鼓,袁崇焕的黑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袁崇焕此时的精神十分亢奋和激动。
程本直,李烟客,梁稷,一个个幕僚都是面含隐忧,或是满脸亢奋。
九边只剩下辽镇,连蓟镇也降了,大明已经是死局,袁崇焕却并不肯投降。他要独立的地位,要世镇辽西,只能搏这么一把,趁着和记力量不强,张瀚一心要稳定北方大局时,只要撑过去,招抚就会随之而来。
这是幕僚和诸将多次商议后的结果,如杨国柱,黑云龙,西北诸将那样投降,辽西的将门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
在大明,他们早就是藩镇,朝廷法令管不了他们,祖大寿在广宁一役时率部先逃,屁事没有,文官武将死再多,祖家仍然是辽西第一将门。
其余的诸将,各有利益,亦是早就绑成了一体,朝廷一年几百万粮食和银子,将他们的野心和欲望早就推倒了最高处。
搏一把,图个富贵荣华,世代相传。
而众人时不时的看向身后,在城东二里外的威远堡一带,大片的营垒一眼看不到边,到处都有骑马飞驰的辫子兵在成群结队的往关门处集结。
皇太极已经拿下辽西诸堡,拿下了空虚的锦州和宁远,现在他带着八万大军就在二里之外,已经连续派多名使者到山海关来,愿与袁崇焕的关宁兵一起抗击和记。
女真人的借口很好,叫袁崇焕效法当年申包胥之事,他们愿借兵与大明复国,保卫大明京师,共击和记这个强敌。
在这样的借口下,最强硬的何可纲也没有办法反对。
是的,中国的君臣大防远高于华夷大防,皇太极的借口无懈可击。
当然若八旗兵入关,后果就完全难以预料,将会是一个相当混乱的局面。
在犹豫之下,袁崇焕还并未答应,他还在等更好的时机。
清晨八点时,关宁兵也集结完毕了。
诸将出城前往阵前指挥,这时两军相隔不过二里了。
这时北翼城方向传来欢呼,黑云龙等诸降将奋力猛攻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拿下了北翼城,顺着长城在追击败逃的明军。
情势陡然变得危急起来,在鼓号声中,商团军开始向关宁兵发动攻击。
中阵是骑马步兵,早就下马步行,大片的枪阵如墙一般推进着,轰隆隆的鼓声中,枪刺摆开成了纵队突击状态,一个个连队在军旗指挥下奋力向前。
两翼动了,枪骑兵动了,铁甲骑兵如同一片钢铁之墙,推进向前,任何挡在其面前的力量都会被击成粉碎。
火红色的猎骑兵动了,红云一般的骑阵与步阵一起推进向前……
关宁兵将主力集结于滨海处的右翼,面对着的是步骑相间的商团军左翼。
在进入百步之内时,两军均发出雷鸣般的呐喊。
枪声和弓箭声一起响了起来,右翼先进入了战斗,双方的前几排都如杂草被镰刀割除一样,瞬间都倒伏了一大片下来。
中阵,左翼,俱是撞击到了一起。
孙敬亭用望远镜不安的瞭望着,张瀚在一边笑道:“放心吧,一个时辰内关宁兵就会不支溃败。”
他指了指各处大阵,说道:“你看,将领内丁俱在旗下未曾出动,以营兵披甲步兵冲我右翼,战况暂时胶着,右翼中阵滨海,他们试图用少量披甲和骑兵对抗我重骑兵,用弓手杀伤,这怎么可能。如果我要速胜,用枪骑兵直接兜过去,切断他们重步兵和弓手的联络,杀散敌骑,其诸将见势不妙会立刻逃走。关宁兵,都是老兵油子,你看着打起来热闹,真的一门心思往上冲的没有几个。这支军队,装备好有什么用,打起仗来,不行。”
孙敬亭道:“我军自角山至渤海都在进攻,他们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张瀚点头不语,明军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天地之间充斥着喊杀声,到处都是蚁群般相斗的人群,从北翼城到东罗城,关城,西罗城,俱是被厮杀的军人们填满了。大明降军在北翼城取得优势,开始追杀那些败逃的明军,白杆兵在城墙和山上发挥不了威力,在居高临下的打击之下已经撑不住了。
在西罗城和东罗城之间的广阔战场上,战场局面也很快向着不利于关宁兵的态势发展。
双方接触很短时间,关宁兵就发觉了眼前的军队叫他们无法抵抗,也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对手。
五万多军队几乎有一半是跟随张瀚超过三年以上的老兵组成,近卫第一师七成以上是老兵,很多老兵调到别的步兵团队都能任各级军士长,他们留在第一师完全是因为近卫师的身份。
只要张瀚亲征,近卫师就会拱卫在他的身边,这是从新平堡脚行时期就给这些军人的特殊荣誉。
他们的技战术相当娴熟,开铳,装填,瞄准,击发,所有的动作都极为娴熟,各连队,中队,小队,每个战友之间的配合都毫无间隙,几如行云流水。
所有连队,营,团之间也是摆开完美的阵列,几乎不给敌人任何侧击和迂回的机会。
双方在远程打击后,商团军的重甲游兵和游骑很快开始扰乱关宁兵的阵脚,替大阵创造更多的机会。
老兵们用火铳手不停的打击敌阵,长枪兵加快推进的步伐,一个接一个的关宁兵阵脚开始崩溃,而经验丰富的老兵开始迈着大步冲击更多的缝隙,猎骑兵则突在侧翼突破,追击那些意志薄弱,开始溃退的关宁骑兵。
双方真的不是一个等量级上的对手,开战不到一个时辰,关宁兵已经退后很远,身后不远处就是城墙所在了。
一旦被逼到墙角,大规模的溃败和投降将不可避免……
“败了。”袁崇焕的最后一点精气神都被抽空了的样子。
关城上方的红夷大炮轰击不了太多的目标,两军很快进入白刃战接触战,而山海关要把守的地段太大了,不象只有几里方圆的宁远,袁崇焕可以不派兵出城,把所有主力放在城墙上,利用火炮轰击退敌。
现在这样的打法是迫不得已,也是感觉尚有机会,数万关宁兵依托坚城,粮草充足,水源,粮食,饷械都很足,完全能守上几个月乃至一年!
袁崇焕赌的是张瀚不能用天下大势的不可测的变化来赌这口气,他要的就是在关宁自立,又不是不降。
谁知道接触之下才知道双方的距离有多大,和记商团军的表现无可指摘,几近完美。
程本直瞪大双眼,这是一个向来自负和忠诚的幕僚,他感觉袁崇焕拥有无限的潜力,把关宁兵也利用到了极限,手中拥有这么强大的武力,可以完全自立,达到更高的目标。
现在一切却是全完了,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一叶障目,他所见到的和记并不是完整的和记商团军,并没有展现出一切实力,现在他终于看到了全貌,可是一切都晚了,全完了。
“并没有全完……”祖大寿不知何时回到了城头,咬着牙道:“开关门,叫女真人进来,事尚有可为。”
“击败这一路商团军主力,和记大乱,大明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女真人也有机会。”祖大寿冷然道:“现在不降,和记打下关城,女真人没机会,我们也没有机会,大明也没有机会。”
袁崇焕摇头道:“我不能做这般事,若女真取胜,百姓苦矣。”
“这时候还说这些?”祖大寿冷笑一声,直奔下城。
袁崇焕长叹一声,也不叫人阻止,他知道关宁兵是一个整体,自己在此之前掌握的是朝廷能给关宁的好处,谁与自己亲近,他给的好处便多些,所以祖大寿等人一直依令行事。
到了现在这时候,大明已经亡国,祖大寿等人不会再听自己的了。
回顾过往,展望将来,袁崇焕发觉自己已经无事可做了。
旧的体系里他如鱼得水,现在大明已经完了,旧体系全面崩盘。
新的体系原本许诺给他很多东西,现在随着山海关的陷落,在轰隆隆的炮声之中,新朝定然会清算袁崇焕的罪责,他无可逃避。
天下之大,既无建功立业的本钱,连退职还乡,回去当富家翁的可能也没有了。
纵然不被斩首示众,以敬来者,按和记的规矩也是最少要关上十年八年,这样的日子,想想真是了无生趣。
袁崇焕思忖再三,他性子虽蛮,却不是那种鲁莽冲动的人,低头想了好一会子,黑脸上浮现笑容,两手一撑,居然是从城头跳了下去。
数万人都看到了这样的场景,穿着大红官袍的大明蓟辽督师,如一朵红云般,飘然落地。
“督师!”程本直撕心裂肺般的攀城叫喊起来,众多幕僚都跑过来,待确定袁崇焕跳落下去之后,人人都是泪流满面。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有一种深刻的悲哀,大明最后一丝指望,破灭了。
正文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恩人
见此情形,诸将大为慌乱,一时措手无策,然而满桂与赵率教还在军中,城上诸将皆无人能阻,祖大寿率三百多亲兵控制城头,不令内外交通,自己却率几个亲随,骑马直赴威远堡后金兵营垒。
皇太极早就率所有步骑等候多时,他已经看到北翼城败相,心急如焚,而东罗城和西罗城被关城所挡,他看不清楚战况如何……
祖大寿率几个轻骑飞驰而至,皇太极喜出望外,亲自在营门前接见,两人抱见行礼。
祖大寿道:“汗若不入关,我亦不还。败局已定,我军无力支撑。和记精锐,唯有大金兵可与之敌。”
“我军步兵缓缓入关。”皇太极断然道:“将军率部为我先导,开门当为我大金立国第一功,日后富贵与共。”
祖大寿道:“我愿剃头降,不愿为高官显爵,只愿世镇宁远。”
“日后将军为宁远王。”皇太极折箭立誓,对诸贝勒,贝子,阿哥们道:“祖将军乃我女真诸申恩人,日后当以恩人相称。”
众人唯唯,皇太极命三万披甲俱骑马而行,成十几个纵队一并出关,祖大寿令部下打开关中门,南水门,北水门,亲眼看着大量的女真披甲从三道城门飞速入关。
女真人出关门后,在北翼城与西罗城之间的高处驻兵,掩护步卒入关的同时,就近观察关宁兵与商团军的战况。
明军与商团军都发觉了大量的女真骑兵入关,由于未得将领,关宁兵仍然尽力奋战。
满桂的将旗开始有移动迹象,但紧接着仍然驻于原处,应该是得了城上消息,处于进退两难的状态。
赵率教部在西罗城方向,已经被打的节节败退,不少士兵退入海水之中,在看到女真人入关之后,所有将士俱是心神大震。
明军与八旗已经对抗多年,不知道多少袍泽兄弟死在女真人手下,双方仇深似海,但在此时,女真显然是高层放入关中,一时间将士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面临商团军的打击之余,不少明军将校发出悲愤的叫喊声。
在此时,商团军阵后吹响喇叭,各部开始有序后退。
“他们居然敢于阵前后退。”皇太极胖大的脸庞上也满是震惊之色,关宁兵在节节败退,而商团军一不惧关宁兵与后金兵合流,二不惧追击,居然在阵前开始斜向后退,将主要的攻击点旋转调整,显然是准备与后金兵交战了。
一些八旗步兵和大量的旗丁,汉军,开始向北翼城进军,开始试图解决在高处的两万余人的明军。
黑云龙部和杨国柱部都有不稳迹象,他们面对明军袍泽时士气如虹,面对八旗兵时,则胆气尽丧。
但眼前平原上尚有五万多人的商团军主力在,明军虽不稳,却并没有溃败。
旗丁们开始大量抛射,明军则举盾防守,火铳还击,双方开始厮杀,鲜血横流,惨叫声接连不断。
更多的旗丁和汉军涌入关内,步骑开始汇合。
皇太极将三万精锐骑兵分为三股,他自将一万人,阿济格领一万人,代善和岳托领一万人。
阿巴泰,豪格等人在中军,硕托,多尔衮等诸贝勒分别在两支骑军之中。
女真贵族齐出,精英齐出,三千多白甲于中军,银光闪烁,是最为显眼的强悍存在。
和记军阵正在斜转,这个时候浪费战机就是浪费生命,皇太极决定这一次不以步阵接战,而是以骑兵冲阵!
关键在于,商团军是从角山到渤海边展开,一旦冲破阵列,则商团军就要背海而战,局面会十分恶劣。
这是一片石这里特有的地形所决定的,从北面居高临下,以骑兵冲阵,这是最正确的战术打法!
多尔衮在进入一片石战场时是这么决定的,皇太极眼光智慧在睿亲王之上,当然也是会做这样的决断。
女真人最强的就是三万人左右的战兵,汉军,蒙古,可以在侧翼展开掩护,三万精锐战兵冲阵而战,这是最后的机会!
当看到商团军后撤时,皇太极举刀高呼:“诸兄,诸弟,凡我爱新罗觉子弟者,当知今日之战是我女真生死存亡一战,胜则恢复大金荣光,败则全族灭亡,愿今日之战,犹如当年萨尔浒之战,祖宗英灵在上,老汗英灵在上,必护佑我诸申战胜强敌……杀敌,杀,杀,杀!”
皇太极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疾速冲出,他身披亮银重甲,持刀,挎弓箭,他的步弓和萨尔浒一战时一般强劲,他的甲胄更好,战马更高大有力,他在萨尔浒一役时亲率白甲兵冲入杜松阵中,为击溃明军主力立下最大的功劳。
在此时此刻,皇太极做了最后的动员,所有人在他的动员下怒吼起来,葛布什贤们跟上了,索尼,鳌拜,苏克萨哈,穆哈连,达海,塔拜,图赖,谭泰,所有历史上有名有姓的满洲将领,曾经熟知和记的女真人们,代善的两红旗,阿敏的镶白旗,莽古尔泰和德格类怒吼着,正蓝旗的骑兵随他们冲了出来。
多尔衮和阿济格三兄弟的两白旗,其实是老汗的黄旗,众多的精锐骑兵,白甲们,葛布什贤们,精锐的马甲们,身经百战的女真锐士策马狂奔,跟着他们的大汗一起冲向不远处的敌人。
这里就是一片石,女真人在历史上获得过无上荣光,抢获了一个亿万人口大国疆域的地方,所有的历史曾经在这里发生过转变,三百年的殖民地,剃发易服,闭关锁国,愚蠢自大,残民以逞,最黑暗最落后的一切,都是在这里的大战之后拉开大幕,几百年后,满清的余毒未消,文明的历程曾被打断,现在他们再一次冲了过来,三万女真精锐骑兵试图冲向商团军的左翼,切断他们后退的脚步,兜向中军,一举将眼前的五万商团军击溃,消灭,让历史再度重演。
中阵之中,张瀚罕见的第一次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所有人都是一样,孙敬亭,孔敏行,孙耀,夏希平,王长富,梁兴,李来宾,所有跟着张瀚奋斗至今的人,亦是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张瀚没有言语,人们了解他,跟随他,知道他视女真为生死大敌,今日的局面也是张瀚渴求很久的场面。
正面击败女真,杀其将士,灭其胆魄,令其再不敢叛!
以文明击溃野蛮,以火器消灭弓箭,继续华夏的文明进程,继续华夏的辉煌!
“商团军,随我来。”
张瀚做了一个简单的挥剑动作,夹动马腹,往着敌军袭来的方向而去。
在皇太极和所有女真人的眼前,所有的商团军将士发出了欢呼声,他们看到了张瀚的帅旗,更看到了右侧迂回过来的六千重甲骑兵!
闪亮的胸甲,长如灌木林的铁枪长矛,面具,铁甲,马甲,浑如一体的铁人,一直在阵后没有突击的铁甲骑兵迂回过来,正面冲向了三万女真骑兵。
这是重骑兵突向弓骑兵,是胸甲骑兵杀向轻骑兵,是经过阵列训练的近代骑兵杀向封建骑兵,铁骑洪流滚滚向前,大地震颤起来。
皇太极冲入铁骑阵的最后时候,似乎看到了远处火光闪烁,接着他看到了一生中第一次见到的奇景。
三百多门火炮摆开了长蛇般的阵列,它们终于向着敌阵开火了,炮阵之中,无数的炮手奔走着,炮长挥手旗帜,火炮依次喷出火舌,发出轰鸣,它们向奔驰而来的骑阵发出炮弹,一条条火舌喷浅而出,炮弹飞翔向前,轰击向前,一路犁平无数野蛮,带着复仇的怒吼,将黑色的洪流,轰成粉碎!
火炮轰鸣之后,炮火逐渐延伸,大半炮弹落在骑兵的左翼,步骑夹杂之处,大量的汉军包衣军队,蒙古仆从军都在这里,他们一部份在攻击北翼城的明军,一部份用一个个小形纵队阵列集结大阵,持续不断的从战场往前方压迫,试图从右方迂回攻击。
明军赵率教部,满桂部,大约两万多人被压到关门到渤海边的地方,明军开始固阵自守,将领们不知所措,士兵们更是慌乱无比,还好关宁兵已经是较为精锐的明军,最少在此时他们还没有放下武器。
张瀚与中军向前奔驰并不远,他的进攻是一种姿态,一种决绝的决心。
在他的眼前,大量的如铁人般的枪骑兵从右侧奔驰而过,数百面旗帜如从林般从他眼前掠过,右侧则是红云般的猎骑兵,他们更加的轻捷彪悍。
无数的火铳,刺刀,长枪,高大的战马,铁衣骑兵,如潮水,如铁流,从张瀚眼前不断的奔行而过。
两军相距越来越近了,连张瀚都几乎可以看到对面女真骑兵们的脸庞了。
女真人选择骑战张瀚并不意外,这是必然之事,由于是最后一搏,女真人会把他们视若珍宝的少量铁骑兵都放出来……就是在皇太极所领中阵的地方,一千多葛布什贤和白甲组成的三千来人的部队,俱穿冷锻铁甲,战马也多是披着简陋的马甲,以女真的国力来说,能组起这样一支两三千人规模的“重骑兵”队伍,已经是相当的难得。
还有相当数量的白甲,拔什库,牛录章京,牛录额真,梅勒章京,固山额真,女真精锐全出,所有在后世留下名字的将领,宗室,俱在骑阵之中!
正文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终章
后金大量的披甲兵形成了一座座移动的银色山峦,手中的武器则如山上的灌木杂草,这座山如此庞大,不愧也是东亚在这个时代冷兵器军队的巅峰,相同数量的倭军,朝鲜军,东南亚的那些小国的军队,完全都不是对手。
从其后百年间的战事结果来看,布里亚特蒙古人,吉尔吉斯人,外喀尔喀蒙古人,卫拉特蒙古人,俱都不是其对手。
只有在组织更强,战术,战略,兵器都超过了清军一个时代的哥萨克人手里,清军始终未能讨得便宜。
张瀚心潮澎湃,大量的铁骑兵在冲阵过时发出叫喊声,这是向在大旗下的统帅致敬,枪骑兵们奋勇向前,在旗帜之下他们形成了一个个连纵队,一个纵队接一个纵队如潮水般的奋勇向前,他们阵列齐整,几乎如刀切出来一般的队列使骑士们紧密相连,他们矛矟高举,在迎敌的一瞬间会奋力刺向敌人。
控制好纵向和横向的距离,握好矛矟,看准一个敌人,在战马飞驰腾空的那一瞬间,把手中的矛矟刺过去。
接下来不必回顾,拔出马刀,与身边的伙伴继续向前!
每个枪骑兵连队都分为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冲锋往复,队列整齐划一,装备精良。每人身上都是几十斤重的铁甲,这样的铁骑兵已经超过了时代很远,如果不是张瀚一直在压制自己一方,并不急于夺取天下,不想在天下人流光鲜血的情形下建立新的王朝,那么光是凭两个师的铁骑兵,早就能把大明九边给打穿了!
现在,山河动摇,前锋的铁骑兵已经冲入敌阵了。
离的老远,都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炸响,大量的如密林般的矛矟被放平了,然后与敌人的兵器和战甲相交!
所有人都发出了骇人的怒吼,一边是纵横辽东多年,战场经验无比丰富,单打独斗实力定然在枪骑兵之上的女真勇士,一边则是配合无比默契,以骑战阵列之法破敌的欧式的枪骑兵,双方在接触之初,便是火花迸射!
张瀚作弊了,以二百年后的近代骑兵之法训练出来的铁骑兵,终于用在了它最该存在的战场之上。
几乎就是一瞬之间的相峙,大量的披甲兵,白甲,拔什库,牛录额真,在枪骑兵厚实的军阵冲击之下,瞬间被打穿了一个庞大的裂口,整个八旗骑阵第一瞬间就经受了重创,开始大量失血。
与此同时,商团军左翼的猎骑兵开始近驰轮射,连发的火枪威力并不会比清弓强多少,论射速,准头,劲力,清弓也并不差,这也是满洲人后来排斥和蔑视火枪的理由所在。
但过万猎骑兵在近程轮射,如暴风骤雨般的火器输出时,八旗兵却很难在飞驰的骑阵中进行有效的还击。
骑弓,马上驰射,火枪完全压制住了弓箭骑兵。
这也是欧洲有猎骑兵这个兵种出现的原因所在,高效,高输出,高机动性!
左右翼夹击时,一部分龙骑兵在右翼战场完成了迂回动作,在布阵前行的同时,一部份隔断了明军与商团军之间的攻击距离。
看的出来,明军已经没有战意了。
就算眼前海边这两万明军尚有一战之力,也有战斗的意志,他们在一万多商团军步兵面前也找不到任何机会,还有几千人的商团军在沿着渤海边前压了,明军要么投降,要么就得接受被屠杀的结果了。
已经开始有明军将士慢慢放下手中的武器,将领也没有人阻止,很多明军将领都看着远方的战场,那里旗帜飘扬,骑兵们在有限的战场上对冲,箭矢真的如雨般落下,长枪打放不停,步兵开始进逼,压迫骑兵的发挥空间,商团军的龙骑兵开始组建横阵和空心方阵,一个个方阵角如梅花一般盛开着,在北翼城,旗丁和汉军包衣和蒙古人还在攻击着两万多明军,只是看到商团军打的坚决,有力,八旗兵已经陷入不利局面时,降附明军的战斗力和士气又是一起回来了,北翼城再次打成了焦灼状态。
“这仗多半赢了。”孙敬亭策马在张瀚身边,一副心满意足的轻松表情。
他看看神色严肃的张瀚,说道:“女真兵确实凶悍,到现在来说还没有打崩,要比蒙古人厉害的多。不过我还是不太理解,文澜你为什么一直视他们为大敌。从现在来看,他们有八万多人,我们五万人,可是还是我们能轻松取胜啊?”
“你不明白……”张瀚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在他的记忆之中,同样的战场,同样是一片石,同样是汉人的新兴王朝的百战之师,同样是在和关宁兵激战的战场上,顺军已经眼看就要击败关宁兵,在吴三桂投降后,十余万清军从关门入关,三万骑兵从侧翼居高临下,攻入在一片石的顺军战场之内,顺军惨败,此后不可收拾,华夏文明再次沦亡。
这一次是赢了,而且会是不折不扣的歼灭战,八旗军进来了就别想走,但张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太开心,这一次他是一个穿越客,用着几百年后的知识建立了一个超前的体系,但如果没有他呢?以华夏自己来说,真的没有救治自己的能力吗?
就算是几百年后,也一样是西风刮过来了,大量的仁人志士从西学里汲取了营养,这才推翻满清,并建立了强大的中国。
如果是秦时在明末呢?
唐呢?
宋?
两汉?
可能会有不一样的表现罢?
张瀚微微苦笑着,也是觉着自己太矫情了一些。
……
火炮在不停的延伸着向前,炮弹如雨般的落下来,大量的包衣在惨叫声中四处躲避着,可是他们无处可逃。
骑兵移速很快,且两军短兵相接,商团军的炮火早就对准了大量步骑夹杂的旗丁和包衣们。
皇太极挟着自己的大弓,但他没能直接冲到阵前,这一次毕竟和萨尔浒时不同,他已经不是一路统帅和一旗之主,而是整个八旗之主,女真人的大汗。
在两军短兵相接时,皇太极听到了矛矟相接时的炸响。
他看到了无数铁甲骑兵冲入自己一方军阵时的情形。
原本装甲厚实,兵强马壮的女真精锐,遇到的却是一柄厚实的铁锤。
在对方厚重的铁甲骑阵面前,八旗兵的前锋很快落败,相比对方厚实的骑阵,女真一方的骑阵就相当的稀薄,几乎是接触后不久,处于骑阵最右的阿济格的两白旗骑阵就被迅速打跨了,皇太极凭借丰富的战场经验立刻明白过来,敌骑打算冲跨右翼,冲到北翼城方向,从角山一面侧击返回,再冲回来时,女真骑兵不仅要小心这些铁甲骑兵的冲锋,还要面对正面正列阵过来的两万人左右的步兵方阵。
皇太极眼光焦虑,他看向远方时,发觉左侧翼有张瀚的大旗,正面是数千人的步阵,在阵后似乎是大量的车阵和一万多人的辅兵。
辅兵并没有直接上战场,但此时也结成了阵列,似乎是商团军身后的城防,炮兵阵地在车阵前,依托在步兵之后,在辎兵之前,他们距离右翼的女真骑兵较远,所以皇太极发觉炮阵延伸的炮火主要是针对旗丁,蒙古人,汉军组成的步骑夹杂的大股部队。
炮声不停,焰火不停,烟柱不断腾起,到处是人惊慌的叫喊和跑动声,普通的军官已经快弹压不住,这些步骑原本是要从右侧击往商团军的侧翼,威胁到张瀚的大旗所在,然后左右钳住商团军,迫使其后退,如果不退就推向渤海,将几万人推进海中,大加杀戮。
当然皇太极没有幻想过商团军在不利条件下会死战不退,商团军有更强的实力,更好的局面,没必要在这里死拼,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三万多精锐骑兵冲过来时,商团军却能迅速调整好步骑阵列,似乎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当两军相接之后,和记没有丝毫混乱,相反却是迅速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以骑制骑,发挥炮火的效力,打断女真人迅速进逼的步伐,逼退明军,步阵调整迎敌,在并不大的战场上,皇太极几乎发现和记每一步的调整和步伐,到现在为止,他相当绝望的发现,商团军没有丝毫错误和疏漏,以现在的地形,战场发展,兵力配给,火力输出,弓矢对火枪还有一搏之力,而这些凶猛的铁骑兵,侧翼游走扰乱女真步骑阵列的红袍轻骑,还有那些厚实如山的商团军步阵,他们正迈着整齐的步伐,犹如魔鬼一般的蜂拥而来。
商团军步阵的步伐太整齐了,导致一起走动时发出阵阵震动和响动,这是一种独特的韵律,在战场这种地方,这样的阳刚之美,整齐的步伐,整齐的军装,随着步伐跳动上下涌动的刺刀枪林,还有那些舞动的军旗,激昂而整齐的规点声,这一切都象是如重锤一般击打在皇太极的胸口。
回首看看,尚有一些步骑在几里外的欢喜岭高坡上,那里也落了一些炮弹,所以岭上岭下一片混乱。
北翼城一带还在混战中,皇太极当然不会知道,历史上他的兄弟睿亲王刚一入关,明军唐通等部就立刻投降了。
现在杨国柱和黑云龙等人还在浴血奋战,明军的精气神完全不同了。
事实上一片石之战时,唐通的一万人战斗力不弱,是蓟镇宣大的精华,吴三桂有八万多人,真正可堪三战的才三万人,比起袁崇焕时期的六万精锐还下降了一半。
而且这三万人也是老兵油子为主,据当时人的记录来看,吴军短兵相接,多半犹豫不决,意志并不坚定,总是希望用步弓和火铳将敌人阻退,吴军和顺军激战两天,逐渐不支,吴三桂由是阵前剃发,请清军入关。
清军自水门等多处入,一部份步骑沿欢喜岭到北翼城,三万骑兵摆成一个个阵列,类似鱼鳞,时大风刮起,飞沙走石,顺军未能及时发觉异变,待三万清兵顺势而下时,顺军完全不能抵敌。
历史的过往皇太极并不知道,但摆在他眼前的局面也是很明显的万分险恶。他又看了看远方的大旗,事前皇太极看过地图,知道那里是小岗阜,张瀚就在那里,在其身后是车营阵列,左侧前方是炮兵,似乎商团军炮兵也在调整距离,有不少火炮被推离炮位,往着更前方而来。驼马和炮手拉动和手推着火炮飞速向前,皇太极看到有炮手将小旗不停挥展,然后炮位也是不断的前移挪动着。
空气中弥漫着浓密的血腥味,想到火炮推近轰击的后果,皇太极这样久历战阵,心如铁石的蛮夷酋长,也是忍不住战栗起来。
后金一方也有少量缴获的火炮,皇太极往侧后看了一眼,二十多门火炮被分散放列着,半响未打放一发,并且射程很近,汉军炮手担心射中自家阵列,所以迟迟不敢击发。
炮兵已经不做指望,就在皇太极观望的这一点时间里,更多的女真阵列被铁骑兵摧跨击毁,开始有不少马甲试图绕过商团军的铁骑阵列,但在山海关前的这狭小的战场上,他们几乎是找不到任何的机会,这种举动反而冲乱了自家阵列,人和马混杂在一起,象是一副被污染了的图画。
皇太极所处地方地势较高,他可以俯瞰整个战场,越是这样,他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虚弱。
一骑骑塘马在各个阵列中飞驰着,不停的传来满语和蒙古语的叫喊声,皇太极将目光投向汉军阵列,汉军有两万余人,大半散布在欢喜岭到北翼城之间,很多汉军到现在阵列尚未展开,可能是看到了女真人在前方打的并不顺利,汉军摆开的动作相当迟缓,甚至就是在故意拖延。
只有少量汉军被旗丁裹挟着,和蒙古人一起在攻击北翼城方向的明军,现在北翼城上的白杆兵和少量蓟镇兵已经停止抵抗,而两股明军也没有继续攻打,他们只能在战场转身迎敌,如果不是商团军打的很顺,相信这两股明军已经投降了。
“老八!”风尘仆仆的代善策马飞驰而来,老远就吼叫道:“这样打下去不行,我诸申顶不住多久了。”
现在女真人已经遭遇了惨重的死伤,但在多年的胜利之后,这些女真人形成了对汉人作战时的固定的心理优势,这使得他们能多撑一会儿,另外就是后金残酷的军法,加上背水一战的惨烈,使后金兵能忍受头顶呼啸而过的炮弹和碾压式的重骑兵冲锋。
而不管是代善还是莽古尔泰等人,或是那些小贝勒和固山额真们,他们都是明白,这样打下去女真人已经毫无机会了。
这是有代差的战争游戏,双方相差百年以上距离,现在的这支商团军当然还打不过二百年后的欧洲列强,但此时的西班牙方阵,还有百年之间的俄罗斯人的军队,北欧强国瑞典,英军,荷军,都肯定不是商团军的对手了。
在交手之前,女真人和商团军一方都对对方的实力有误判,商团军是在张瀚的影响下高看了女真人一眼,而女真人则因为明军的孱弱表现,始终对汉人军队有心理优势。
在双方接触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彼此的评价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商团军一方看来,女真人强硬,彪悍,凶猛,骑射俱佳,骑阵冲击坚决,骑射、精准凶狠,比蒙古人强的多。
但也就是如此了,也就是强化版本的蒙古人罢了。
这时在女真右翼的猎骑兵突破了前方多道圆阵防御,在跑动的间隙猎骑兵们熟练的装填好子弹,又是新一轮的洗涮,灵活机动,火力强劲,这时皇太极和代善眼光复杂的看向那些红色的魔鬼,这些猎骑兵用现实教育了这些顽固的只会骑射和冷兵器战术的蛮夷,在有训练和合格的火器之后,冷兵器被淘汰就是历史的必然,强悍如八旗兵,还有他们手中的清弓,也是完全没有办法,毫无反抗的能力。
张献忠在猎骑兵阵中,李贵在其身后的龙骑兵战阵之中,前者狂暴,后者稳重,不少后金兵的圆阵或方阵被猎骑兵打崩了四角,阵列中相当混乱。
张世雄在猎骑兵正中,大旗之下,如风卷残云般的追歼着敌军。
在他身后是王一魁率领的近卫第一师的官兵们。
任敬,李从业,分别率部列阵向前,在激昂的鼓点声中,步步逼近。
在风暴一般的猎骑兵们面前女真人赖以为傲的步阵并没有多少神奇之处,无非就是披甲劲兵在前排,游兵死兵扰敌阵脚,旗丁善射者于后掩射,有经验的军官在阵中督促和冲杀在前,两翼以骑兵游走抛射配合,战法上毫无什么突出的地方。在猎骑兵凶猛狂暴的突击下,多个步阵都有相当不稳的迹象,皇太极不得不抽调出一部份葛布什贤,配合马甲冲到左翼,试图驱走猎骑兵。
大股的骑兵在不大的战场上开始互相射击,游走,女真人投掷出骨朵,阔刀,投枪,不停的射箭,战场上似乎被乌云覆盖,人类的呐喊声,投掷兵器时的声响,射箭的崩崩声,箭矢的飞掠嗡嗡声,还有人的惨叫声,呻吟声,垂死声,马的叫声,强烈的血腥味道,还有似乎从天际远方传来的火炮的轰鸣声,整个战场极少,迂回和闪躲的空间并不大,在很短时间内,几乎就成了人间地狱。
“老八,老八!”代善怒吼着,指向自己一方的左翼,那里的大量的铁甲骑兵如墙而进,女真人已经开始闪躲规避,越是这样,说明将士信心已经严重不足,距离溃败已经不远了。
在铁骑兵身后是一般齐整的方阵,枪刺高耸,火铳的威力现在皇太极和代善等人已经意识到了,步兵铳的威力在弓箭之上,齐射威力远大于弓箭,正面对抗女真毫无胜算,特别是被铁甲骑兵来回冲涮之后,士气跌落到谷底不说,连列阵也变得十分困难了。
“现在只有最后的机会。”皇太极道:“精骑在左死顶敌骑,我手中还有五百葛布什贤,再调一千白甲,汉军有三千披甲,他们在左侧顶不住,但可以调过去突袭!再调一千到两千蒙古披甲,以六千精骑突向敌阵,破开敌步阵防御,直插张瀚大旗所在地方!”
代善眯着眼看了一会,眼中毫无生气的看向皇太极,说道:“张瀚本人若不在大旗下呢?”
“只要破阵砍旗,在不在都一样。哪怕敌阵不溃败,我军尚能进入关城休整,再找寻机会会战。”
皇太极这话已经是自欺欺人,今天商团军才五万余人,且在与明军交战时女真兵突然入关,尚不能胜,就算满桂和赵率教能认可祖大寿投降之事,与八旗兵合流,两股残破之兵能不能力敌这五万人的商团军尚在两可之间,何况张瀚还可以源源不断的调来生力部队。
“就这样办!”
代善已经无法,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刚刚他看到硕托被枪骑兵碾压而死,他心痛如刀绞,尽管代善在辽南屠杀了无数汉民百姓,杀害了不知道多少老弱妇孺,但当他的亲人倒下之时,他还是有遏止不住的心疼。
“不知道我们能活下来几个人。”代善策马离开时,对着皇太极说道:“大汗要保重,如果事情尚有可为,千万要带族人逃离,不要全死于此。”
“我们会赢,二哥。”皇太极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代善不语,打马离去,苍白的小辫在后空飘舞着。
皇太极派出索尼和鳌拜等人传令,很快在后金阵后方集结了六千余人的精锐骑队。
更多的旗丁,包衣也在往右翼集结,那里的铁骑兵压力太大,皇太极派这些炮灰去堵住那些来回冲刺的铁衣骑士。
多尔衮,多铎,塔拜等人俱在骑队之中,皇太极思忖再三,决定派阿巴泰为这支骑队的首领,后金兵要胜,或是打平,这是最后的机会。
商团军的右翼与炮阵看起来是较为空虚的地方,只有十几个拉的很开的刺刀阵,皇太极并不认得那是步兵空心方阵,但他潜意识里能感觉到危险。
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大量的炮灰被拉到前方填上空缺,争取到的时间和空间都有限,女真人被迫步步后撤,枪骑兵扯开的裂缝越大,猎骑兵们的机会也越大,步阵就越是容易向前保持阵列的推进。
商团军们配合的相当好,这里全是老兵的天下,他们经历了多少次实战,无数次训练,现在终于走到对女真人的战场之上,没有畏惧,只有急于见血的兴奋,事实上军官不是在鼓励部下前行,而是约束部下不要过于兴奋。
在皇太极眼前已经满是血色,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在阿巴泰发出怒吼之后,六千多骑兵蜂拥向前,冲向小岗阜张瀚的大旗所在地方,进行最后殊死一搏。
……
多尔衮身边只有少量几个白甲了,大量的白甲被抽调出去编在一起作战,哪怕多尔衮这样的顶级亲贵也无有多少人保护。
在奉命冲击敌阵时,多尔衮感觉害怕,惶恐,身上都在颤抖,可是他不能也不敢拒绝,只要说一声不,皇太极会下令把他立刻斩首,还没有人替他说情。
多尔衮怕的要死,他的年龄其实还没有成丁,但在这种举族生死存亡的时候,未成丁已经不是什么借口,能骑射射箭的女真男子全部被带上了,没有任何一人例外。
多尔衮只能将信的过的汉军精锐调在身边,他看到曹振彦和他的部下们都聚集在一起,披甲策马而行,心中安定不少。
在策马冲向前方的时候,多尔衮对曹振彦道:“小曹,一定不要冲的太凶,在我身边不要走远。”
“我等执弓带箭之武人,就是为了在此时卫护主上。”曹振彦一脸庄严的回复,他的话令多尔衮安稳了不少。
在轰隆隆的炮声中,数千铁骑顺势而下,冲向小岗阜的大旗之处,他们要在那里斩杀张瀚,斩帅夺旗!
……
不远处大量的汉军包衣和蒙古人混杂在一起,他们不断的被撵来撵去,最新的军令是摆开之后往左翼去。
佟养性骑在马上,看着皇太极纛旗之处,那里已经空空荡荡,皇太极放了胜负手出去,所有的葛布什贤和白甲都冲了出去。
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等人俱在,各人身边都簇拥着一些骑马的甲士。
适才已经有大量汉军精骑被调走,各人身边可用的披甲兵不到千人了。
“造出声势就行了。”曹世选带着数十人赶过来,大声道:“时机到了,若再犹豫,不要说富贵,想活命也不可得!”
“战场情形明摆着的。”石廷柱也道:“李永芳都跟着冲阵去了,他是死定了的人,咱们又是何苦?我们又未做什么恶事,只是如蝼蚁般贪生罢了。”
“只要战场反正,既往不咎,这是和记军情司的人说的,和记张大人,最讲信誉。”
马光远等人目露凶光,看向佟养性,此人是昂邦章京,汉军总管,若是他不同意,只好先杀此人。
佟养性看的出来,当下急道:“我家世代汉军,假托女真人而已,难道还真的替鞑子效力?”
“好,杀过去!”
“杀奴酋!”
皇太极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呐喊声,他霍然扭转身体,看向身后,先是千余人左右的汉军在将领的带领下冲杀过来,然后更多的汉军和包衣加入队伍,在他们身后的黑云龙和杨国柱部都是目瞪口呆,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两部明军开始与反正的汉军混在一起,分别冲击着八旗兵的身后左右翼两侧,而佟养性等人则率精骑,直接冲向皇太极纛旗所在地方。
“卑劣小人……”皇太极嘀咕了一声,接着胖大的身躯扭过来,在少量的护卫保护下,迎着汉军们冲过来的方向杀过去。
这个时候,后方过万汉军反叛,败局已定,但皇太极在最后冲锋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阿巴泰和多尔衮等人,是不是能真的冲到张瀚的大旗之下?
……
在后阵汉军反乱时,多尔衮吓的全身哆嗦起来,这时他看到铁骑兵已经荡平了左翼,正在阵后休整,准备新一轮的冲击。
猎骑兵从远方冲回来了,在接应着反乱的汉军和投附明军。
只有少量的骑兵冲向那些叛乱的汉军,更多的女真人无所适从,已经是相当的混乱。
在正面,更多的龙骑兵方阵在持续不断的推进,杀死那些落后跑散的女真人。
战场上局势相当明显,就算是多尔衮也知道败了,惨败,毫无悬念毫无机会的失败。
多尔衮陷入沉思之中,他在考虑,是继续前冲,还是逃往后阵,或是干脆躲在一旁,在敌军过来时就投降?
投降可能免死,他毕竟还小,按汉人传统不杀未成丁的男孩……
就在思忖之时,他听到耳边有人暴吼起来。
“杀奴!”
曹振彦在叫喊着。
不远处李明礼在叫喊着。
赵贵在叫喊着。
塔布囊在叫喊着。
被征调的汉军披甲和蒙古左右翼的披甲人均是在叫喊着。
阿巴泰在第一时间被一群蒙古人围住射杀,他身边少量的白甲完全不能保护他的安全。
多尔衮终于反应过来时,曹振彦已经挥刀向他斩杀过来。
“小曹,我是你主子啊!”多尔衮不敢相信,他身边一向恭谨听话的好奴才,居然会向自己挥刀!
“我就是不愿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替你当奴才!”曹振彦并未激动,心中还略有遗憾和愧疚,但挥刀之后,就再无收刀的可能。
少年的首级和辫子被斩向半空,一蓬血雨落地。
数百蒙古兵和过千汉军突然在冲阵时反乱,女真人最终的反扑在半途中就失败了。
皇太极陷在阵中,岳托战死,代善被杀,萨哈廉被杀,莽古尔泰被杀,德格类被杀。
至晚上天黑后,商团军举火夜战,轻骑剿杀追逃,山海关附近还是有持续不停的喊杀和枪炮声。
天明之后,满桂,赵率教等人在海边率部请降,祖大寿自杀身亡,张瀚策马入关,登天下第一关的城头。
当他趴在城堞上时,终于相信,曾经的一片石之战的结果,被自己只手扭转了!
……
骑着白马的张瀚从东便门进入京师,跪伏在城门口的崇祯皇帝面色苍白,犹如死人一般。
不远处国舅周奎跪在道旁,过千名大明的文武官员也伏跪在道路两侧。
曹化淳等太监也在人群之中跪伏着,他们抢先打开城门,并且表示愿意带和记的人接掌官室,在太监们看来,新主入京,鼎定天下,然后优先考虑的还是肃清和掌握后宫,对他们这些原本的太监,总会挑一些可靠的加以任用。
中国不能没有皇帝,有了皇帝,便有太监。
然而和记并未接受曹化淳等人的投附,而是令太监与文武官员一起在外迎候,并且在和记军情司的指挥下,大量的潜伏的行动组员带着商团军人直接进入大内,他们将宫中嫔妃迁入南苑,只准少量宫女随行,所有太监宦官被迁出宫室之外,在京师的各个寺庙道观之中分别被关押看守着。
曹化淳到此时才知道新朝之主不要太监,不是不要他或是王承恩,或是王德化,而是一个太监也不需要。
残人肢体侍奉君主,原本就是天下最残酷之事。
可能会有一些穷苦人家的孩童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可以不被饿死,飞黄腾达之后还能回馈家族。
但不论如何,这是一种最为残酷和野蛮的制度,多少五六岁大的孩子死在阉割手术台上,对人身体和精神的伤害也是极大,张瀚的新朝当然不会用太监,如果他建立的新王朝还需要用太监侍奉宫廷就太失败了。
和殉葬制度一样,总要有人来结束它,张瀚愿意当这个人。
曹化淳知道自己完了,不仅是自己,而是身边跪伏着的所有人。
那些文官还在伸着头偷偷看着张瀚,希望能得到机会在新朝效力,曹化淳却是隐隐有所感悟,这个新朝不仅不会用太监,对这些大臣们,怕也是会一扫而空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四周未跪的和记中人,军人们沿着东便门到崇文门,再到东安门,一路抵端门,午门,张瀚将在今天进入宫室之中,军队已经肃清了宫室,并且在内外城驻扎。
一路上全是和记的人,不管是军人还是吏员,都有一股子曹化淳从来没见过的精气神。
甚至就算是穿着普通的衣袍,仅是从精气神和行为作派上也能叫人看的出来这些人是和记的人。
精神,利落,干脆,自信,好象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前却出现一个高大的汉子,三十来岁,没有和记的人那种明显的特征,有着生意人的精明气息,身边却是站满了商团军人,而且明显是听从这汉子的指挥。
曹化淳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嘴巴微微张了张。
“曹公公,你可是一直在拼了命的想要抓着我,砍我的脑袋啊。”高大汉子蹲下来,笑眯眯的道:“你我其实见过几次面,不过显然你是贵人多忘事。”
“王掌柜……”曹化淳低了低头,说道:“当时各为其主……”
“无事了。”王发祥拍拍手,说道:“其实你们不必来跪伏,自去寺庙安身,最近个把月我们会把你们看管起来,也会查抄你们的大半资产。一个月后,我们会陆续分流遣散所有宦官,留一些活命的资财给你们,这事就完了。”
“就这样完事了?”
“你们刚上台一年不到,”王发祥笑道:“能做多少恶事不成?再说你们一直在吃亏,我们可是没有什么损失,抄没家产,逐出宫廷,这就是惩罚了。”
王发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摆摊算卦的道士,这时那道士也是站着瞧热闹,见王发祥看过来,道士轻轻一点头。王发祥笑道:“看吧,这是范永斗范先生,我们张大人起家时就是斗跨了他,和记才开始真正的崛起。现在他也无事了,在十方从林里优游渡日,没有人为难他,曹公公你也放心,安心养好身子,安度晚年吧。”
曹化淳欲哭无泪,他才三十来岁,已经是“晚年”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等人,包括眼前的那些跪着的大学士,尚书,侍郎,给事中,御史们,他们也是过时的人物了,从此之后,不复有什么现实的意义了。
这时范永斗也是看过了张瀚进城时的情形,看着皇帝,太监,勋贵,大臣们跪伏在道旁迎接,川流不息的商团军人一路进来,接掌城防,城中却是一片平静,因为和记已经宣布开始放粮,粮价开始直线下跌,城中人心稳定,京营兵未做什么抵抗就投降,和记也完全没有屠城的必要和打算,城中人心相当安稳。
范永斗摇头苦笑,他此前在城郊一个小道观守着,一直在等候和记围城和进城,当几百上千门的火炮围在广渠门到东便门一带时,他也深受震撼,知道京师完了,几天之内京营兵就会投降,但他没有想到京师陷落的这么快,而且这么安稳,平静。
似乎就是完全没有任何事发生,百姓们各安其业,人心安定,只有在城门这里发生的事情才可以充份的确定,大明完了,结结实实的完了,皇帝都跪在城门,这个驱走暴元,太祖皇帝以淮右布衣身份,提三尺剑平定的天下,已经拱手让人,从这一天开始,大明成了历史,而新的一页,即将揭开。
范永斗并不难过,他早就放下不甘和仇恨,相反在此之前他就略有一点自得和骄傲。
不管怎样,新朝之基是打跨了自己才奠定起来,将来青史之中,怕也是真的要留名了吧?
带着一点自嘲,一些怅然,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范永斗收起卦摊,京城这里无甚可看的了,他要再度南下,这次往南京,可能往台湾,或是吕宋。
和记的舰队已经打败了西班牙人,确定了在吕宋的统治,开放移民,这些消息已经流传开来,范永斗对经商是没有兴趣了,但他很喜欢游历四方,可能在新朝治下,张瀚会开辟一个又一个的新的领地,由得他范某人去观光,游历?
这算不算是被伤害了之后的补偿?
范永斗一念及此,忍不住长声而笑,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这个中年道士挑着担子,潇洒南去。
……
张瀚在城门口接受了崇祯的跪拜,这个皇帝并没有如历史上一般的上吊自杀,张瀚许诺留朱明宗庙,择地迁移,并且给崇祯王爵,令其奉祀宗庙,可能十七岁的少年还没有那么累,也没有那么绝望,崇祯选择白衣出降,跪伏迎接新王朝的主人。
“站起来吧,你毕竟是前朝天子。”张瀚跳落下马,亲手将崇祯扶起来。
看着面色苍白的崇祯皇帝,张瀚徐徐道:“大明太祖逐走暴元,恢复燕云,于中国有大功。是以,封尔为凤阳王,从此你可以不再担负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责任和气运,过的轻松一些,写写字,写写诗,我知道你的字不错,你的诗也会写的不错。”
看着迷茫的崇祯,张瀚微微一笑,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他策马向前,身后是无敌的商团军人组成的卫队,军队之中,尚有皇太极等满洲亲贵的首级,张瀚下令将这些首级传首至漠南漠北各部,传至西北各羌部,传至奴尔干各部,以为来者之戒!
九边就不必传了,将外夷的首级传给外夷看,这样才是传首示众的最佳做法。
现在他策马向着宫禁而去了,传奇的故事可以结束了,亦可以说是刚刚开始,这个新帝国将如张瀚设想的那样,庞大而充满新生的活力,扩张而具有文明,未来的可能性很多,张瀚希望,未来的结果,将会是他设想过的最好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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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一万多字,任性一下,不分三章了。
下午敲完最后一个字,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头晕,很疲惫。这是我写的最长的一本书了。
有不少话想说,一时又说不出来,有空写个后续感言吧。
只想说一句,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遗憾,这仍然是使我进步,领悟,还有最认真写的一本书。
希望下本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