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超凡对决，进化之战！
种族：沉睡麻鸦
昵称：小麻团
等级：十五
血脉：背城一脉
技能：鸦之嘲讽、呼噜沉睡术、鸦之教谕、鸦之气、背城法相、风音护甲术……
……
在周越麾下的众多灵宠里，小麻团所拥有的技能数量无疑排在第一位。
而就在前不久，小麻团当众开启背城法相，于中陆学院的体能馆中击败来访的首都灵御，此事早已疯传系统论坛，雷临楼不可能不知道。
很明显，她是有备而来。
这种情况下再使用［背城法相］，便会落入她的算计之中。
除了［背城法相］外，小麻团其余的技能，全都属于辅助技能。
即便是辅助技能，有时也能掌控全场。
随着周越掐捏御印，开启风音护甲术的“按钮”，小麻团从周越掌中飞起，展翅悬浮于长街月下。
它周身环绕着一圈淡淡的月华，莹白如玉，仔细看去，却是气流快速旋转让月光都变得扭曲。
与此同时，从它口中发出“咕叽咕叽”的鸣啸声，声音充满灵性，幻化成形如实质的音符，围绕着小麻团通体流转。
见此异景，不远处的宗师鲁道子一怔。
雷临楼的眼中亦流露出一丝慎重，不再迟疑：“魔鹰！给我上！”
念随语至。
死灵魔鹰展翅而飞，在半空中卷起飓风乱流，随后从上往下俯冲，锋利的尖爪狠狠朝小麻团抓来。
半空中，巨鹰的金属双翅“毛羽”悉张，竟是一片片坚硬锋锐的金属刀片，犹如万箭齐发，离翅飞出，以狂风暴雨之势，攒射向小麻团。
“团团，别慌，继续蓄技。”
周越安抚住神色有些慌乱的小麻团，随后呼唤二叉。
一圈无形无色的防御罩从周越胸口溢出，顷刻间包裹住了周越、小麻团、黑猫起以及豹头。
嗖嗖嗖嗖……破风声不绝于耳。
密密麻麻的金属羽刀铺天盖地袭来，却在周越身前半米处碰壁，弹开，跌落在地。
而在这时，小麻团长达十多秒的风音护甲术技能准备终于完成。
“唧！”
随着小麻团吐出最后一个音符。
萦绕周身的光环分裂成四片光甲，飞向四个不同的方向。
死灵魔鹰一击不中，并没有放弃，在雷临楼的操控下，鹰眸陡然变亮，两道青色光波从中射出。
嘭！
光波再度被二叉的［无形防御］挡了下来。
雷临楼眼神愈发凝重，正当她准备调遣另外四头死灵时，突然一怔。
只见月光下，突然蹿出一头银色巨兽。
它的体长接近十米，速度奇快，哪怕以雷临楼的感应也很难在第一时间捕捉到。
“这是……”
当雷临楼“看”清楚时，目光不由一颤。
那不就是周越之前那头铁甲飞豹吗？然而体型变大了将近一倍，力量和速度也都翻倍！
半空中，铁甲飞豹展开银色薄翼，竟然乘风飞起，和死灵魔鹰战在一起。
它的出爪快如闪电，力大势沉，打得死灵魔鹰连连倒退。
而死灵魔鹰的攻击落在铁甲飞豹身上，却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
很明显，铁甲飞豹不仅是体型、力量和速度得到提升，连身体强度和防御力也成倍增长。
在铁甲飞豹的额头处，印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光甲。
也是它全新力量的来源。
“喵！本猫现在的感觉，非常美妙，咯咯咯！”
随着一阵在人类听来十分诡异的猫笑声响起，黑猫起重新从黑暗中走出。
它的额头上同样印着一枚光甲，体型变化比豹头还要大，体长超过十米，向十五米靠近，双肩宽厚，脊背凸起，仿佛一座漆黑的小山，阻挡在周越和小麻团身前。
在它面前的，则是三头死灵魔兽——死灵魔狼、死灵魔豹和死灵巨虫。
至于剩下的那头死灵魔蝎，则在雷临楼的操控下，奔向另一边的宗师战场，援助那条转眼落入下风的死灵巨蟒。
死灵巨蟒对面，那条瞬间变长变粗的金翅巨蟒脑门上同样印着一枚光甲。
在风音护甲术的加成下，原本二十级的金翅巨蟒，它战力也已经突破了非凡的极致，达到了二十一级的超凡层面。
而商颖此时也已切换成了暴躁人格，满脸疯狂，仰头呼啸，御控大蛇，将那条死灵巨蟒摁在地上不断磨擦，痛快无比。
随着小麻团开启风音护甲术，场上局面瞬间扭转。
豹头对战死灵魔鹰，略占上风。
黑猫起施展大猫杀虫掌，独拒三头死灵魔铠兽，不落下风。
而金翅巨蟒面对死灵巨蟒和死灵巨虫的围攻，亦是游刃有余。
原本落于下风的周越，凭借小麻团的风音护甲术对于其它三头灵宠体型、力量、速度和防御力的加成，此时竟已稍占上风。
站在长街一边，释放念术保护着周围建筑和街道的鲁道子面露感慨，低声喃喃：“竟然战平了。好一个周越，好一个七院第一。”
雷临楼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淡若止水，同时分心五用，操控五头死灵魔铠兽，对她而言似乎十分轻松。
听到鲁道子的话，雷临楼看向相隔着重重兽影的周越，淡淡道：“你和你的麻鸦的确很强，难怪能让明姐和离梵同时看重。不过，如此逆天的辅助技能，你的沉睡麻鸦又能支撑多久？换而言之，身为灵御的你，能支撑多久？”
周越迎向雷临楼的目光：“据我所知，操控死灵魔铠兽对于念力值的消耗，还要高于普通灵御。凭你五转境的念力又能支撑多久？”
雷临楼莞尔：“所以到最后，其实是比拼我们谁更持久咯？这就是你今晚的战略方针……消耗我？”
周越道：“没办法，谁让这时死灵魔铠兽的最大弱点。”
雷临楼脸上挂着微笑，并没有否认。
她看了眼时间，随后略有些遗憾道：“换成其它时候，我或许会陪你耗下去，来比一比我们的念力谁更持久。可谁让鲁叔叔只给了我十五分钟时间。很抱歉，周越，今晚这一场是我的。”
说话间，雷临楼目光又是一闪。
从她头顶，浮起一圈契约链。
不远处，商颖余光看来，脸色微变。
周越也是一怔。
他和商颖都先入为主，只觉雷临楼的灵宠伙伴便是这五头死灵魔铠兽。
而事实上，没有灵智和思想的死灵魔铠兽，更像是她的武器。
身为大宗师后裔的她，自然拥有自己的灵宠伙伴。
“周越，你能逼我召唤出小金，足以自傲。”
雷临楼发出一声叹息。
半空中的契约链此时也愈发清晰起来。
当看清楚那道环绕而成的契约链后，商颖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双重链圈……超凡种？”
周越则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浮升起异样的感觉。
这么久以来，除了自家的小剑外，他还从未遇到过其它超凡种。
通过小剑，周越大概明白超凡种的威能——进化速度奇快，并且在战斗时能够轻松跨越等级。
此时周越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召唤出黑无常和小剑。
可这两个小家伙如今都在沉睡，在沉睡过程中将它们强行唤醒，会影响它们的进化之道。
“吼！”
一阵气势雄浑的怒吼打断了周越的思绪。
从契约链中跃下的，是一头浑身上下散发着金色火焰的雄狮。
属性面板中闪过资料信息。
种族：黄金烈焰狮王
昵称：小金
品秩：超凡
等级：十三级
属性：火、金属
技能：焚灭八荒、黄金战体、镇魂咆哮……
……
“周越，我知道你的防御很厉害，可任何防御都有区域，防御越强，区域越小。只要我的小金不靠近你，你刚才的防御便无法对战局构成任何影响。而你的沉睡麻鸦，同样无法投入战斗。换而言之，除非你还能再召唤出一头强于小金的灵宠。否则，你输定了。”
雷临楼温柔地抚摸着高出她一头的黄金烈焰狮王，说完又看了周越一眼，微微摇头：“看来你还是不愿放弃。不过也能理解，你不接受失败，是因为你从未输过。遗憾的是，今晚你我两人中，注定有一人会破不败金身。那人……便是你。”
话音落下，黄金烈焰狮王仰头咆哮。
它的咆哮声，犹如巨锤击金鼓，震天动地，杀神灭魔。
豹头、黑猫起以及商颖的金翅巨蟒脑域同时一震，反应变慢，原本占据优势的它们转眼再度落入下风。
盘坐蟒首的商颖身体剧晃，赶忙御控大蛇进行防御，脸色愈显阴沉，“只是一声咆哮而已……超凡之威，果然莫测。”
正当商颖心觉不妙时，突然间，她隐隐感应到一股不输狮王的灵动念息，正从周越身上缓缓升起。
只见周越目光一闪，口中念念有词。
一圈紫色双环契约链从他头顶升起。
此时周越心中也是充满感触。
他原本已经放弃召唤小剑，可没想到的是，黄金烈焰狮王的咆哮声，居然惊醒了正在契约链次空间中沉睡的小剑。
“不对。”
周越心中一动，向那头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狮王望去。
只见那头雄踞如山的黄金烈焰狮王，正抬起头，凝望向半空中的空间之门，冷峻、镇定、淡然的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期待。
一瞬间，周越明白过来。
小金虽对自己不假辞色，傲慢不屑，可想来也是知道自己“剑种之父”的名头，知道小剑的存在。
身为超凡种的它，内心真正看得起的，也就只有同为超凡种的小剑。
适才那声咆哮，是超凡种之间的约斗。
咻！
伴随着一阵紫色风影。
剑术风螳螂傲立于周越头顶，剑臂轻挥，雷鸣声响彻长街，回应着黄金烈焰狮王的邀约。
八转宗师鲁道子张大嘴巴，呆若木鸡。
来自雷家的大宗师后裔雷临楼，同样瞠目结舌，满脸的难以置信：“超……超凡种剑术风螳螂？你……周越，你不是黑猫和沉睡麻鸦双灵御吗？你怎么……”
看着周越头顶，双剑一前一后，摆出剑势的剑术风螳螂，雷临楼美目中的光彩逐渐黯淡，月下伊人、孑孓临世般的骄傲也随着周越真实身份的宣告，而碎裂一地。
“你……竟是……三灵御？”
雷临楼颤抖着声音，说出最后那三个字，语气惊悚而荒诞。
从位面战争至今，人类天骄横空出世，无数英才前赴后继，最强者无外乎灵主大宗师。
可连灵主大宗师，最多也只能签约两头灵宠。
眼前的年轻男子，却打破了这一规律。
四大种族之京城黑猫。
会变身远古巨兽的沉睡麻鸦。
他的前两位灵宠伙伴，已经足够令首都各方势力高层震惊而瞩目。
可谁又会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周越还能留一手——他的第三位灵宠伙伴，竟是一头超凡种剑术大师！
就在雷临楼患得患失之时，一股澎湃的战意，顺着精神桥梁，从小金的脑域灵珠中散发出来。
雷临楼正要御控，耳旁响起周越的声音，“超凡之争，只为进化而战，就让它们放手一搏吧。”
雷临楼复杂地看向长街对面云淡风轻的男子，心中生出异样之感。
她沉默片刻，轻叹一声，念力从黄金烈焰狮王的脑域中撤回，让出战斗控制权。
长街，月下，风起。
黄金烈焰狮王凝望向数十米外悬浮于半空的紫色螳螂，眼里的战意如同它身上飘摇的烈焰般壮烈激昂。
它开始奔跑，随着脚步迈出，周身宛如毛羽翻卷的金色火焰竟然一束束的绷紧，变硬，竖直，宛如烈焰冷却后凝结而成的黄金战甲，顷刻间覆盖周身。
一股无坚不摧，山海不倒的气势从它身上升腾而起。
它的速度开始变快，原始的力量，裹挟着属性之威，与空气磨擦，在夜色中点燃一片金辉，使它看上去就仿佛来自远古神话中的黄金巨兽。
须臾间，穿梭过时空，出现在周越身前十米处。
而在这时，小剑终于出剑。
它这一剑仿佛信手拈来，很随意地向前劈出。
可偏偏夜里月下，漫天遍地，皆映照出密密麻麻的剑影，震荡开风雷般的呼啸。
这一剑劈出，犹如挣脱了空间束缚，后发先至，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万剑齐下，正中狮首！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死的代价
嗡！
震耳欲聋的冲击声回荡开来。
在虚空之剑下方，是一片焚尽四野的金黄烈焰。
金黄色的烈焰形如实质，澎湃如潮，蒸腾勃发，其势之汹涌，本该冲天而起，焚尽长街，却被上方那道空灵透紫的剑意牢牢压制。
虚空之剑vs焚灭八荒！
单从场面上来看，双方不分上下。
在剑意与烈焰的冲击下，一股犹如**涟漪的金紫光圈向四面八方荡散开来，充满了吞噬一切的念息。
周越、雷临楼、商颖纷纷后退。
负责监督这场战斗顺便维护街道建筑的宗师鲁道子脸色大变。
他手中不断掐捏念印，竭尽所能，释放出宗师级的念力防御术，险而又险地守护住了四周的建筑。
可金紫色的冲击波并没有消散，随着剑术风螳螂和黄金烈焰狮王“短兵相见”缠斗在一起，气波不断袭来，冲击震荡着防御罩下摇摇欲坠的街道和建筑。
黄金烈焰狮王早已开启［黄金战体］，胸腹背部、四肢头颅都仿佛镀上了一曾黄金般的铠甲，无坚不摧，念息神圣。
它的另外两项技能［焚灭八荒］和［镇魂咆哮］也同时开启，配合着黄金战体在战斗中不断使出，一力降十会，霸道无边。
它每踏出一步，或是扑出一爪，都会在街面留下冗长的深沟。
而它的对手，从头到尾就只有一招——它的剑术。
紫色的剑光从天而降，忽近忽远，忽正忽诡，漫天遍地，无处不在，硬生生将黄金烈焰狮王堵截在方圆十步之内。
小剑已至小成的［虚空之剑］虽然无法直接刺穿黄金烈焰狮王的［黄金战体］，可剑意却能长驱直入，隔空穿透，直击黄金烈焰狮王的痛处。
二十合以内，双方不分胜负。
战至二十合后，战斗的天平开始倾斜。
又过了十合，小剑明显越战越猛，在局面上占据上风。
黄金烈焰狮王不断后退，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
两头超凡种，虽然都是十三级，可即便在超凡种里，不同种族的进化之道，也会有些许细微不同。
就比如剑术风螳螂，放在超凡种的范畴内，属于公认的“大器晚成”类型。
剑术风螳螂的剑道，是不断升华，锐意进取之剑道，而一头剑术风螳螂的剑道大成，获得剑道大宗师的美誉，少说需要经历七八种不同剑道的淬炼磨砺。
在此之前，剑术风螳螂在超凡种里，只能算是中下。
而黄金烈焰狮王则不同，它的进化之道中正平缓，每一阶段都是同级超凡种里的佼佼者。
可眼下，它却被一头同为少年期的超凡种剑术风螳螂打得节节败退，内心自然充满惊骇。
它又怎会知道，小剑的剑术，除了遵循自然进化之道外，还有着一群强大的陪练，譬如能一掌击破空间之对的黑无常，又比如拥有独一无二防御的二叉。
这也使得小剑的剑术，在原有的基础上突飞猛进，即便在同级的超凡种里，战力也堪称顶尖。
又是一股气波荡散向四面八方。
鲁道子咬紧牙关，心里充满无奈，哪怕身为宗师的他，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忽然间，剑术风螳螂和黄金烈焰狮王同时撤步后退。
两股同样强绝的念息冲天而起，竟在紫色螳螂和黄金狮子头顶凝聚成了实质的气雾。
场中紧张的气氛松弛了片刻。
刹那后，剑术风螳螂和黄金烈焰狮王犹如一紫一金两道疾光，冲向对方，剑影与狮掌在半空相触、撞击……轰！一股宛如海潮的**向四面八方跌荡奔腾！
鲁道子浑身剧颤，眼中神采稍稍一黯，嘴角溢出血丝，向后倒退。
念力防御罩再无法维持。
哗啦！
数十间店铺、房屋、建筑齐齐倒塌，整条街面都向下一沉，露出一片巨大的坳塘。
鲁道子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眼里闪过愧疚之色，转头吐出一小口鲜血。
与此同时，小剑和小金也终于分开。
小剑在半空旋转了五圈，随后稳稳飞落周越怀中。
而小金则直接倒飞出去，仿佛一只破布口袋，砸入废墟建筑之中。
“小剑，还好吗？”
周越捧着小剑，小麻团也关切地飞到小剑身旁。
小剑眼中忽明忽暗，身体渐渐冰冷，低声喃喃：“周越，本剑要……”
“闭关了？”
“嗯……”
周越微微摇头，二话不说，将小剑收入契约链中。
他抬头望向对面，那头黄金烈焰狮王也在将要陷入了沉睡状态时，被雷临楼收回契约链空间。
“不愧是超凡种，双双感悟，准备进化了。”
周越轻叹道。
小麻团眼中浮现出感慨之色：“是啊，好羡慕小剑啊。”
周越微笑着揉了揉小麻团：“有什么好羡慕，你的升级速度，可一点不比超凡种慢啊。”
就在这时，一阵叹息声响起，“如此大动干戈，可有想过下层首都的公民。”
周越转头望了眼掸着身上的灰尘走出脸上隐透不满的鲁道子，冷笑不语。
鲁道子看向周越，表情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于情于理，这一战造成的破坏，都不该算在周越头上。
若非自己急着还雷家人情，答应雷临楼在此监战，也不会酿成如此惨重的损失。
关键谁又会想到，在大宗师后裔中号称灵御第一人的雷临楼，灵宠尽出都没能奈何得了周越。
想到这，鲁道子看了眼时间，随后转头看向雷临楼，“离定下的十五分钟，还有三分钟。你还要继续吗？”
雷临楼环视着四周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目光扫过正在对峙的黑发少女和元宗师，最后落向周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看来，今天是无法请你去雷家。周越，是我低估了你，不过下一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说完，雷临楼向鲁道子走去，心里盘算着除了赔偿损失外，该如何安抚这位下层首都的守护者。
“慢着。”
周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雷临楼停下步伐，转过头，不解地看向周越。
周越脸上浮起讥讽的笑：“你说打就打，说停就停？不好意思，我还没玩过瘾。”
雷临楼有些无奈摊开手：“再打下去，还是僵局，又有什么意义？”
鲁道子也道：“是啊，没必要了。再打下去，只会对下层首都人民造成更大的损失。”
周越瞥了眼鲁道子，淡淡道：“今首都人民的损失，皆拜你所赐。至于你对我所做之事，我日后会自会奉还，现在请你闭嘴。”
鲁道子一怔，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勃然大怒，眼底深处却浮起一丝淡淡的悔意。
没等他说什么，商颖一道冰冷的目光飘来，鲁道子顿时如临大敌。
“至于僵局。”周越看向雷临楼，笑道：“我不这么认为。你其实早就败了，今晚不留下点什么，就别想走。”
雷临楼莞尔，微微摇头：“也罢，既然如此，那我便奉陪到底。你那头沉睡麻鸦的辅助技能，应该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说话间，雷临楼释放念力，重新操控起死灵魔铠军团。
五头死灵魔宠，依旧是死灵魔鹰对上铁甲飞豹，死灵巨虫援助死灵巨蟒对阵金翅巨蟒，剩余的三头则缠住黑猫。
从她的表现来看，之前十多分钟的念力操控，同时控制五头死灵魔宠，并没有对她的念力值带来太大消耗，依旧游刃有余，轻描淡写。
而反观周越一方，无论黑起、豹头还是金翅巨蟒，它们头顶的光甲都开始变黯。
它们的念息也在下降。
正如雷临楼所言，小麻团的［风音护甲术］快要耗尽。
雷临楼一边操控她的死灵魔铠军团，一边笑道：
“周越啊，我给你台阶你不下，见好不收，咄咄逼人，你可后悔？”
周越微微摇头：“你还没明白。”
雷临楼唇角微扬，一脸玩味：“明白什么？”
“你，早就输给。”
周越话音落下，长街上的空气忽然收紧、凝固、升腾，整条街的气温都在提升。
雷临楼、鲁道子、元姓宗师，包括商颖，脸上都浮起异样之色。
全场之中，就只有周越最镇定。
紧接着，金翅巨蟒、黑猫起和豹头率先反应过来，几乎同一时间，它们纷纷脱离战局，向后疾。
至于雷临楼的死灵魔铠军团，它们本身都是没有灵智的存在，指令不到，自然都立于原地，纹丝不动。
顷刻间，火焰暴雨从天而降！
数百枚炽热的火球，照亮了天地，从这片街区向四周荡开，夜白日昼。
雷临楼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骇然不啻于见到周越召唤出剑术风螳螂。
火球到来得太快，快得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轰隆隆隆……数百枚火球将六头死灵魔宠砸趴在地，炽热的火焰虽然无法烧融外骨骼金属铠甲，可它们毕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奇迹生灵原本的身躯，在烈火的灼烧下，很快变得焦黑，可它们却不会叫疼，更无法闪避，依旧只能目光呆滞地立于原地。
“不！”
雷临楼双眼通红，急忙从旅行球中取出修复精华液。
可没等她使用，身体瞬间变僵，眼底浮起惊悚之色。
从她身后的阴影中，迈步走出一头通体赤红、毛发如焰的巨猿，额印光甲，目闪精光，口中正念念有词。
没等雷临楼有所举动，火猿法师伸出铁掌，掐的她的脖子，将她原地拎了起来。
嘭！
斜刺里响起一阵猛烈的撞击声。
两道人影同时分开。
鲁道子后撤两步，看向身前凭空浮现出的周越，脸上浮起惊讶之色：“隐身术？你的体能素质……”
周越看向鲁道子：“你今晚，未免也太过偏心了。难不成在你心中，雷家研制的死灵魔宠，真能替代活生生的灵宠伙伴？”
鲁道子心头一震。
对面青年的目光，让他有种被瞬间看穿的感觉。
他身为下层首都的守护宗师，本该不偏不倚，却因为雷家承诺，一旦他那头年迈的灵宠伙伴去世，便会运用最好的材料制造成死灵魔宠，这才一直偏向雷临楼。
可周越的话，却让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另外办法，能帮助自己的灵宠伙伴延续生命。
那个能够改变奇迹生灵内部决策的仙人组织，是否也能改变奇迹生灵的寿命呢？
鲁道子沉吟片刻，最终放弃了营救雷临楼。
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也没有保护落败者的义务——无论落败方是谁。
而另一边，失去了死灵魔宠的元姓宗师，则已被商颖和金翅巨蟒生擒。
见状，雷临楼脸上浮起苦涩，心中再无半丝期待，痛苦地闭上美眸。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表情恢复了些许镇定，却再无之前孑孓于世般的孤傲。
“这头火猿法师，埋伏了多久了？”雷临楼低声问。
周越道：“一开始，它就来了。”
雷临楼看周越的目光，就仿佛在视一个异类：“可它明明是齐云竹的灵宠伙伴，为何会帮你？难道你们仙人组织，真的能改变任何一头奇迹生灵的决策？难怪你说我早就输了……呵呵，你现在就算再召唤出一头奇迹生灵，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周越懒得啰嗦，直接问道：“说吧，你准备付出怎样的代价，来换你的命？”
雷临楼一怔，一旁的鲁道子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半晌，雷临楼低声问道：“你……真会杀我？”
周越背过身，淡淡道：“为什么不呢？因为死灵魔宠的缘故，你们雷家和我……我们仙人组织，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说的对吗？”
死灵魔宠的发明，在念修界可谓是颠覆性的创举。
一些无法和奇迹生灵签约的念修者，都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死灵魔宠。
可现如今，却有仙人组织横空出世，手中掌握着全球一半的契约名额，能够无限制地帮助念修者和奇迹生灵签约。
这就让死灵魔宠的地位和需求一降再降，对于雷家而言，可谓沉重的打击。
周越也是刚刚才明白了这一点。
雷临楼深深看了眼周越，目光复杂：“你难道不知，绝大多数势力的内部，往往都是分成两派，大宗师后裔家族也不例外……罢了，现在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了。我需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放过我？”
第三百三十三章 痛宰雷家
“十亿贡币。”
周越道。
雷临楼一怔，神色略显古怪。
周越将面前女子的反应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道：“堂堂雷家的后裔，当然不可能只值这么点钱。除此之外，我还要首都地区同等价值的地产，以及……这六头死灵魔宠。”
雷临楼表情终于变了：“二十亿贡币？这不可能！况且死灵魔宠本就数量稀少，高等级的魔宠数量更少……”
声音戛然而止，却是雷临楼陡然意识到，自己心慌意乱之下，暴露了底细。
这时，掐住她脖子的那只猿掌猛地捏紧。
火猿法师呼吸中透出的灼热气息，让紧箍着她脖颈的力道也变得炽炎无比，犹如火刀割袭，窒息且痛苦。
“你……”雷临楼面红耳赤，艰难地看着周越。
周越没有理会身前的美貌女子充满祈求的目光，转过身，淡淡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大宗师后裔，很了不起吗？”
雷临楼美目中闪过挣扎与煎熬，半晌，她终于确定，对面这名出身神秘组织的年轻人，是真的没把大宗师雷家放在眼里。
自己若再抵抗下去，他真的会下令这头火猿，把自己杀死。
“事关重大……可否……容我……通知一下家族……”雷临楼痛苦地说道。
周越沉思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幽蓝，火猿法师微微点头，五指缓缓放松下来。
雷临楼正要掏出手机，周越摆了摆手，目光落向不远处正和商颖对峙的那名元姓宗师，道：“让他打。”
雷临楼怔了怔，摇头苦笑，将手机交出。
在商颖的监视下，元姓宗师拨通了一个号码，三分钟后，他结束通话，转向雷临楼，做了个手势，随后对周越道：“十亿贡币现金加房产。”
周越微笑：“也行吧，不愧是大宗师家族，就是大气。成交了。”
他心里明白，雷家没提死灵魔宠，是因为对方知道，这死灵魔宠是摆在自己眼前现成的，万万不可能再吐出来，自然也就没必要再讨价还价了。
雷临楼螓首低垂，闻言，身躯难以察觉地一颤，脸上浮起苦涩：“周越，你虽然赢了。可接下来，你，包括唐念一，都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周越眉头一沉，眼底浮起隐怒：“事到如今还敢威胁我？”
雷临楼抬起头，淡淡一笑：“唐念一或许没和你讲过，我们雷家，和她父亲所在的派系，这些年一直都在争夺雷能集团的控制权。我和唐念一，自小相识，哪怕在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我们也都会给对方留下些许余地，不会打压得太厉害。”
周越目光闪烁：“你想说什么？”
雷临楼笑道：“我之前说了，任何势力内部，都有派系之分，大宗师后裔家族更是如此。今晚，我在你手上吃了大亏……不，准确来说，是完全失控。家族宗老们虽然同意你的条件，可必然是有代价的，代价便是剥夺我手中的权力。接下来那位负责攻略雷能集团之人，可就不会像我一样对唐念一心慈手软了。”
周越目光落向夜幕中，那座宛如月盘般笼罩于黑夜之下的天空之城基座，没有再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周越和雷临楼完成交割，带着今晚战利品，离开了垝垣断壁的长街。
五亿贡币直接转入身份卡中，这让周越的身价瞬间丰厚了起来。
至于价值五亿的首都房产，雷家却耍了一个滑头，选了一片属于雷家的下层首都商业街区，由鲁道子作为中间证人，转让给了周越。
周越其实早有预感，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雷家会将上层首都的地盘割让给自己。
可即便是下层首都的商业街区，也同样价值不菲，光是租金便能够在未来帮周越养上好几头灵宠。
而真正让周越感到收获匪浅的，是六头被装在召唤球中的死灵魔宠。
这六头死灵魔宠，战斗力在十六级到二十级之间，经由修复精华液的修补维护，五天之后，受损的肉身便能重新复原。
它们对于周越的意义，不仅在于充当战时的肉盾、死士，更是具备十分宝贵的研究价值。
当年白衍和雷远两位大宗师，虽然在复活奇迹生灵的研究中发生分歧，可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不过这样的实验研究，可不是单周越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想到这里，周越不由拿出了手机。
他刚想给唐小白发信息，叮，短信声响起，是唐小白。
唐小白：“周越，你在下层首都？”
周越：“你都知道了。”
唐小白：“你闹出这么的动静，想不知道都难。小心大宗师后裔雷家，你揭了人家老底，逼死雷家的门下，以雷家的性子，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看完这段信息周越便知道，唐小白只是知道今晚发生在剧院里的事，并不知道下半夜，雷临楼对自己的半路阻击。
周越想了想，直接拨通唐小白的号码。
深夜，首都，明月江畔。
周越将今晚发生之事，包括雷临楼落败之后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却都告知了唐小白。
手机那头，唐小白沉默片刻，随后笑着道：“我知道了。放心，事情没小楼说得那么严重，我这里早有准备。”
周越本想问唐小白和雷临楼之间的关系，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我之前在你办公室里，看到我家老宅的模型。”
唐小白的声音有些异样：“被你看到了……你家老宅虽然不在了，不过那片地已经被我买了下来，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
结束通话，周越抬头望向江边夜色，陷入沉默。
虽然小白的语气十分轻松，可周越却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异位面新一轮的入侵尚未正式开始，甚至连风声都没有泄露。
人类高层，依旧牢牢控制着信息的传播，为的是不让普通念修者和地面城市的公民们陷入慌乱，可也让一些大势力看到了在乱世来临之前再度扩张的机会。
唐小白和她所在派系，便是雷家吞并雷能集团，扩张势力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周越心情愈发凝重。
光是七转境的谷夫人守在小白身边，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雷家可是站在联邦之巅，随随便便就能派出宗师杀人灭口的存在。
他转头看向蹲坐在江边，打着水漂玩的商颖，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八转境的商颖自然是最佳人选。
可在商颖还没有恢复正常之前，周越不敢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一旦脱离，便是失控。
漆黑的夜色中，那道火红的身影仿佛飘曳的火焰，悬空立在周越身后，不时望一眼旁边追逐打闹的豹头、黑猫起和小麻团。
周越转过身，看向那头自己今晚这一战致胜关键的功臣——火猿法师，**。
它的身形虽然不如大力金刚猿那般雄壮，可也十分高大魁梧，与南海水猿类似。
作为奇迹灵猿中的火属性之主，火猿法师的神通却十分多样性，并不局限于火法，从某种角度而言，甚至还要强于南海水猿。
火猿法师之所以没能成为奇迹灵猿中的王者一脉，一来它们的族群数量远少于南海水猿，二来，南海水猿的［心猿感应］能够震慑并且操控群猿，实在过于逆天。
感觉到周越的注视，火猿法师收回目光，如人一般朝周越抱拳行礼：“国师。”
周越笑笑：“**，今晚多亏你了。”
火猿法师垂放双臂，低眉顺眼，轻叹道：“国师客气了，本猿被国师收留，已是三生有幸。既已成为国师门下，自当为国师效力。”
周越自然能够感觉到火猿法师眼里的那丝无奈，毕竟几个小时前，它刚刚“背叛”了自己的人类伙伴，之后它的人类伙伴身死，虽非自己所杀，可却因自己而亡。
在这之后，失去了人类伙伴的**，选择了投身周越门下。
一个晚上经历了这么多，想必它此时内心也是极其复杂的。
周越道：“今晚发生了这些，你继续留在下层首都，怕是会有些不自在吧？”
火猿法师眼神陡变，哭丧着脸，颤声道：“国师……您这是要赶本猿走吗？本猿根本没有半点不自在啊！本猿、本猿已经无路可去了啊！还请国师大人不要赶本猿走啊！”
周越一怔，摸了摸鼻子，心想还真是一头敏感的火猿啊。
“放心吧**，我周越门下，永远是你的庇护所。事情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去上层首都，帮我办一件事。”
周越试探着道：“不知你愿不愿意？”
“愿意，本猿当然愿意！”火猿法师眼眶中的热泪瞬间被一股火气蒸发殆尽，脸上堆满笑容：“不知是什么样的任务？”
这**不仅敏感，还是一戏精啊。
周越暗作评价，遂将雷能集团的地址，以及暗中保护唐小白的任务交代了一番。
夜幕下，浮起一圈漩涡般的火光。
火猿法师深情地朝向周越摆了摆手，随后抬脚迈入那圈火光，身影变得扭曲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吸附走了一般，消失不见。
周越看着这一幕，面露感慨：“都说南海水猿有神通，这火猿一族的神通，怕是不输水猿。“
商颖不知何时来到周越身旁，双手叉腰，面色古怪：“喂，它该不会成了你新收的灵宠？奇怪，它的契约链怎么感觉不太正常？”
“你才不太正常呢……不，你本来就不正常！”周越道。
商颖瞥了眼周越，目光闪烁：“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三灵御。你的灵宠伙伴，已经不止五头了吧……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周越笑笑，没有回答。
他并不介意商颖将**误认为是自己的灵宠伙伴。
事实上，无论黑猫起还是豹头，除了没有那一纸契书外，待遇都已很接近自己的灵宠伙伴，这头新加入的火猿法师也是一样。
而人心，永远要比奇迹生灵的内心要复杂无数倍。
面对商颖这样的顶尖高手，自己必须足够神秘，才能让她继续服帖下去。
“哼！不说就不说！”
商颖没好气道：“对了，接下来去哪？”
周越目光落向江水彼岸，远处那片灯火已黯的居民区。
“回家。”
……
对于下层首都的公民们来讲，今晚注定是难忘的不眠之夜。
下层首都，虽然不如上方首都那么发达、圣洁、高端，可相比较华亚联邦其它的地面城市，它依旧是先进和文明的代名词。
而发生在大剧院的冲突事件，却让下层首都的公民，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紧接着，没过多久，发生在潮淮街区的大面积坍塌事件，更是将今晚的诡异气氛推上高峰。
网络上，论坛中，朋友圈里，不断有首都公民更新“诡异之夜”的最近调查动态，有人宣称看到了念修高手在街头激战，还有人言辞凿凿地说亲眼目睹了许多奇迹生灵在潮淮街区出没，更有人趁机发布恐怖言论，将今夜的事件与百年前的异位面入侵联系起来。
周五的夜晚，酒吧里也比平日里更加热闹。
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拎着酒瓶，一摇一摆地走了回来，满脸沮丧：“老板，这华亚首都的女孩，怎么一个比一个高冷？”
中年男子咀嚼着花生米，顺着爱德华的目光望去，眉毛一挑：“高冷？我怎么没发现。你看，人家不是谈笑风生吗？”
爱德华看着刚刚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辣妹，转头已和另一位搭讪的青年有说有笑起来，脸庞不由微微抽搐：“凭我通吃美欧联邦外加自由城邦的颜值，来到你们华亚联邦竟然沦落到四处碰壁，这也太悲剧了吧。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娶到一名华族女子为妻。”
中年男子笑了笑：“那你可能要一直找下去了。”
爱德华脸色微变，瞥了眼自家舰长，讥讽道：“就好像老板您一直在找那名仙人组织的成员，却始终落后一步一样吗？哎，完成不了神魔后裔和幽影的任务，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再返回外域之海喽。”
中年男子脸色变了变，正要说什么，风铃声响起，却是酒吧大门被推开，一名妩媚动人的女子闯了进来。
女子只一眼便看到了一头金发十分显眼的爱德华，很快看到了他身旁的中年男子，面露喜色，赶忙走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走私之王蒋贺
“什么！竟然这么巧！”
金发碧眼的男子猛一拍桌，哐当一声，引来众多好奇的目光。
刘芸略带古怪地看了眼这位被走私之王从欧联邦招揽来的年轻副手。
她刚刚不过是简单讲述了一遍两个多小时前发生在大剧院的冲突，以爱德华多年来跟随走私之王走南闯北见惯天下奇闻秘事的经历，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很快她发现，在自己印象中，从来都稳如泰山的走私之王，脸上竟然浮起两团红晕，仰头饮下杯中辣酒。
“追了一个月，终于让我找到了。不对，这还没找到。”
蒋贺放下酒杯，轻叹口气，随后和颜悦色地看向刘芸：“那个人，他现在在哪？”
刘芸怔了怔，低声问：“那个人……走私之王是指周越吗？”
蒋贺莞尔一笑：“这里可是律法森严的华亚联邦，我可受不起‘走私之王’的罪名。这样吧，你喊我蒋叔叔好了。”
爱德华鄙夷地看了眼蒋贺。
“蒋叔叔。”
刘芸笑嘻嘻道，心中却浮生起异样之感。
眼前这位在联邦高层口中褒贬不一的奇男子，外表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左右，比自己大不了太多。
可他的真实身份包括年龄，却始终是一个谜，还记得父亲曾经说过，他年轻时一次出海偶遇走私之王蒋贺，当时的走私之王就已是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
感受着对面中年男子哂玩的目光，刘芸心中一紧，连忙道：“他走了……对，他在齐云竹三人‘被自杀’之后，就带着那名宗师随从离开了剧院。”
察觉到走私之王眼中流露出的遗憾，刘芸试探着道：“蒋叔叔在找他？可是他现在已经得罪了大宗师雷家。雷家堪称首都第一世家，势力之大，无孔不入，早已渗透进首都各个角落。”
蒋贺摇晃着酒杯，盯着杯底残留的浑浊液体，笑道：“那又如何？在他所得罪的存在里，一个大宗师后裔，又算得了什么？”
刘芸一怔，心里已然打起了退堂鼓。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因为害怕被雷家灭口而找上走私之王寻求庇护，似乎并非明智之举，更像是……羊入虎口。
没等她开口，蒋贺放下酒杯，笑呵呵道：“那么，就请刘侄女帮我找到周越吧。一旦事成，你蒋叔我必有重谢。”
刘芸深吸口气，正想着该如何婉言拒绝，忽然间，一个念头陡然闪过。
走私之王蒋贺，常年居于外域，无人知起来历、身份、真名包括年龄，有人说他年轻时曾在海外遇到过仙人，传授他长生驻颜之术，也有人说所有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编出，实则欺世盗名之辈。
总而言之，在华亚联邦上层，尤其是商界之中，蒋贺本身就是一个谜团。
长生驻颜……仙人……仙人组织……难不成蒋叔叔和那个名震全球的仙人组织，也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是他长生驻颜术的由来？
“侄女原本还打算投奔蒋叔叔，没想到，结果还是卷入了其中。”
刘芸苦笑道：“也罢，蒋叔叔放心，周越既然已经来到下层首都，侄女就算冒着生命危险，也会帮蒋叔找到他人。对了蒋叔叔，听我父亲说，您年轻时，曾经遇到过一场海难，最终改变了您的命运。难不成……您就是在那时遇到了仙人组织？”
一旁始终没吭声的爱德华眼睛微微发亮。
蒋贺苦笑道：“这都什么和什么？仙人组织……侄女你想多了。不过当年，我的确遇到了一位‘仙人’，一位从头到尾没有露过面的‘仙人’。”
刘芸一怔，面露古怪：“没露面？那怎么救你？”
蒋贺目光悠远，沉默片刻，缓缓道：“用歌声。”
刘芸和爱德华同时愣住。
嗓音甘醇的歌声响起，前方那名年轻甜美画着浓妆的驻唱女歌手在短暂休息过后重新开唱，却也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两人这一话题。
刘芸看了眼台上那名真实年龄比法定工作年龄要小得多的女歌手，随后转过头，举起酒杯，敬向蒋贺和爱德华。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开话题，聊起这些年发生在外域之海上的波澜壮阔以及风花雪月。
曲终酒尽，刘芸正打算告辞时，一辆悬浮飞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从车上走下四名身着黑风衣的男子，径直走进酒吧，坐在角落。
为首的男子点了一瓶酒后，目光在酒吧里扫视一圈，发觉并无异样后，目光便牢牢锁定住台上那名女歌手，表情严峻。
背对着四人的爱德华抿了口酒，幽幽一叹：“华亚的首都还真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藏龙卧虎？随便一个酒吧，就能遇到一名五转境的高手，这还只是下层首都啊。”
刘芸眼里浮起一丝慌乱，耳旁响起蒋贺柔和的声音：“侄女别担心，他们不是来找你。呵呵，雷家好歹是大宗师后裔，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来找那名女歌手的。”
爱德华捏着下巴，玩味道：“老板，你觉得这会是什么戏码？权贵公子看上了酒吧驻唱女歌手？又或者是贵族千金离家出走，跑来酒吧驻唱结果被发现？”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里是华亚联邦，不是自由城邦，律法森严，不会发生你说的这些破事。”蒋贺摇头哂笑，仔细看了眼台上那名浑然不觉的女歌手：“十五六岁的年龄，化了浓妆，跑来酒吧驻唱，应该只是家庭普通甚至贫寒的首都少女。确实奇怪，竟然惊动了首都军部的高手。为首的那个小子……竟然是他，莫星吾？”
“莫星吾？军部侦查处处长？”
刘芸怔了怔，眼神诡异。
她接手刘氏商行数年，在上下首都都颇有人脉，可距离闻达高层仍有一定距离。
可这一晚，她先是在自家的大剧院，亲眼目睹了下层首都大佬的灭亡，见识到了华亚联邦最顶层两大势力，大宗师后裔和仙人组织之间的斗争。随后在酒吧重逢了神秘莫测的走私之王，之后又遇见了号称“军部鹰眼”的侦查处大佬莫星吾，他的目标竟是台上的驻唱女歌手。
这绝对是她人生之中，最诡异的一个晚上了。
……
唱完第五首歌后，女歌手便收起了麦。
此时距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
台下的客人们开始起哄，女歌手露出歉意的笑容，快步下台。
后台更衣室，女歌手快速卸完妆，又认真洗了两遍，确保没有丝毫残留后，这才看向镜中那张宛如出水芙蓉般的稚嫩面孔，长长舒了口气。
“今晚还真是马不停蹄啊。得赶快回去了，总感觉临走前姨妈看我眼神不太对，可别被拆穿了。”
少女看了眼时间，眼中流露出一丝急迫，将衣服快速绑在腰间，背上陈旧的单肩包，推门而出。
门外站着一名身着长裙的中年女子：“若兮啊，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今晚就来了你一个驻唱，再多唱两首吧。”
顾若兮脸上露出笑容：“殷姐，不是说好了吗，我只是来救场的，帮酒吧撑一个小时。我家里今晚本来就有事，我还是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来的，现在得赶快回去了。对了殷姐，我今晚的报酬怎么结？”
殷姐脸色变幻，随后笑道：“五首歌吗，一百联邦币，放心吧，不会少你的，等到下次一起结。”
顾若兮一怔：“不对啊殷姐，不是说好了吗。我来救场的话，按照单日六百联邦币的标准来结算报酬，而且是现结。”
殷姐叹了口气：“小顾啊，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我说五首歌，你就只唱五首吗？你难道不知道，这只是个虚数吗？”
顾若兮脸上浮起焦急：“喂，你怎么能这样？不是都说好了吗！聊天记录还在呢！从我家到这打车都要五十联邦币！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殷姐淡淡道：“要么你现在回台上去唱，不然就只能等下次一起结给你了。小顾，你自己选吧。”
顾若兮抿紧嘴唇，深吸口气，低着头向前走去：“下次来，你要多补给我三百，不然我不会再来驻唱了。”
殷姐的冷笑声从身后传来，“你不来我这，还能去哪？又有哪家酒吧敢收留你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驻唱打工？我知道你急着等钱用，听阿乐她们说，你是在筹钱给你爸治病吧？你也就唱歌好听，不来我这里驻唱，凭你的年龄和本事，还能到哪挣钱？”
少女瘦削的双肩轻轻抖了下，脚步却并未停下，她越走越快，当走出酒吧时眼圈已是一片通红。
深夜里的巷中，两旁的酒吧大排档依旧人声鼎沸，喧哗热闹。
顾若兮抬起头，看向逼仄巷道上空，那层灰蒙蒙的天空之城基座，深吸口气，擦去眼角的泪渍。
“我就不信了，凭我顾若兮，还找不到其它挣钱的方法。”
她深吸口气，平复下情绪，正要离开，目光落向前方，心跳猛然加速。
只见前方巷口，赫然出现了三道人影，朝她走来。
她赶忙转身，可心又是一沉，这一边的巷口同样立着几名风衣男子，为首之人似在向她招手。
“劫财？还是劫色？我既没财又没色，不会这么背吧……”
顾若兮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她的念力值已经突破30息，感应力超过普通人，自然能够感应到前后两方的人都是奔着她来。
“今天就不该跑来救场！”
顾若兮喃喃，她重新转过身，准备朝着只有三个人的方向冲出去，实在不行只能喊救命了，但愿有人能听到吧。
就在这时，一道黄色的影子从墙头跃下。
“喵……”
顾若兮低下头，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脚边的那头圆滚滚的橘猫。
橘猫立起身，朝顾若兮挥了挥爪子，随后扭了扭屁股。
“你……也是来找我的？”
顾若兮表情荒谬，一时间只觉得无比诡异而不真实。
她并没有发现，巷头巷尾的两拨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喵……”
橘猫线人扭完屁股，开始绕着顾若兮转圈子。
它越转越快，竟然带起了一阵旋风，旋风包围住顾若兮。
刹那后，巷中的少女凭空消失。
巷口，站在爱德华身后的刘芸张大嘴巴。
蒋贺淡淡道：“我就知道，我的预感没错。”
巷尾，军部侦查处处长莫星吾带着另外四名侦查处的高手，“品”字形而立，一脸冷峻地盯着对面的蒋贺三人，喝问道：“你们是谁？”
蒋贺脱帽行礼，不答反问：“请问莫处长，刚才那位少女，是否与仙人组织有关？”
莫星吾盯着蒋贺，月光下，他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身形相貌，眼神微变，随后凝起：“你是……走私之王蒋贺！你果然来首都了。你为何要追踪这位少女？”
蒋贺微笑道：“我有事要找那位名叫周越的仙人组织成员，唔，看莫处长刚才的表情，那个少女应当与周越有关吧？可否告知，那个少女的住处？”
莫星吾道：“不可。你倒是可以告诉我，你找周越有什么事。”
蒋贺双手摊开：“总之，我没有恶意。”
莫星吾没再多言，一边警惕地注视着蒋贺三人，一边向后退去。
“走私之王，联邦并非法外之地，更不是你久留之处。记住，你要是再激怒议会和军部，下场可就不再是被驱逐那么简单了。”
丢下这句话后，莫星吾带着侦查处高手们退入夜色，消失不见。
刘芸惊讶地看着蒋贺，眼里充满了崇敬。
堂堂军部高手，面对走私之王，竟然就这样退走了，连放狠话也都只敢点到为止。
蒋贺面露玩味：“这就有意思了，联邦军部不是一向和雷家沆瀣一气吗，这次是打算做和事佬了吗？这么看来，找到那个少女，就能找到周越。走吧，回酒吧。”
……
周日，下层首都，南城下人口最密集的镇河区。
“那头猫……到底怎么回事？”
顾若兮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痴痴盯着天花板。
已经过去了快两天，她还是有些魂不守舍，想到前天晚上的那一幕，依旧觉得毛骨悚然，可内心深处却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期盼。
“我该不会真遇上奇迹生灵了吧！”
顾若兮猛地坐起身，面颊浮起红晕，半晌，她摇晃着脑袋：“打住打住，别做梦了，根本不可能的。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高中生。”
甭提传说中的灵御了，光是成为念修者，都是令她难以企及的幻想。
哪怕她实际上的念力值，在全年级都名列前茅，可她心里却很清楚，那些家境优越的同学们，凭借念压室和念能精华液，早晚有一天会将自己超越。
更何况，她还知道某个父母以为她并不知道的秘密……一直都知道。
这时，敲门声响起。
“若兮，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对了，刚才接到你姨妈电话，你表哥周越已经到首都了，一会就过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全盘托出
“我表哥？周越要来了吗？知道啦！”
顾若兮喜滋滋地应道。
“知道了那还不快起床，懒丫头。”
母亲的脚步声从门后飘远，顾若兮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神色变得冷淡。
“表哥……十几年没联系的远方亲戚，也不知道老妈干嘛这么激动。”
顾若兮微微摇头，穿衣起床，小心翼翼地打开两层包裹严实的棉布，取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面板。
巴掌大点的小房间里根本放不了书桌，她取来小桌板，盘腿坐在床头，打开面板，点开一个聊天群。
群里面有将近五十人，大部分都在线。
此时，群员们正在上报最近几日的收入情况，以及向“组织”上缴的份额。
“哎，前晚那五百联邦币要是能拿到手就好了。姓殷的老妖婆，王八蛋！诅咒你天天出门掉沟里！”
顾若兮忿忿地念叨着，随后开始上报自己最近一周的收入状况。
虽然有些不舍，可她还是按照“组织”的规定，转账上缴了自己的收入份额。
接下来，群里面的成员们，开始讲述自己的近况，以及发生在身边的不同寻常的事，进行信息的汇总与交换。
“不同寻常的事……和他们说，我前晚下班在巷子里被人莫名其妙地堵住，随后被一头橘猫给救了？不行不行，这也太诡异了，再说根本没办法证明。”
顾若兮迟疑片刻，最终只说了一句“我的表哥即将来到首都，他是一名念修者”。
这句话刚发出去，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哇，十七，你之前怎么没告诉过大家，表哥是念修者？”
“是啊十七，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过零？”
“你表哥是几转境？”
……
顾若兮如实回复“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我表哥今年刚选入遗境学院，应该是一转境。”
……
“十七的表哥年纪应该也不会比我们大多少，能有一转境就已经很厉害了。”
“就是啊，那可是真正的念修者啊！十七，你表哥他知道当年的真相吗？要不你试试看，能不能把他也拉进组织？”
“先别急，这得要零审核通过了才行吧。话说老大这两天怎么一直没上线？”
……
顾若兮从群聊下线，收起面板。
回想起刚刚群聊中，大家得知自己表哥是念修者后的反应，顾若兮脸上不由浮起一丝笑，微微摇头。
“是啊，虽然只有一转境，可能从地面城市脱颖而出，进入遗境学院，那也很厉害了，说不定也是一支潜力股。嗯，今天得好好表现一下，做个人见人爱的乖巧表妹。”
“话说，零、一、二、三……他们几个这两天都没上线，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顾若兮托着下巴，面露沉思。
组织采取匿名制，每个人的代号，就是各自进入组织的顺序。
而零，便是组织的创始人，他知道所有人的信息，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老妈的脚步声再度靠近，“若兮，怎么还赖在房间里？出来吃早饭！对了，你表哥约的地方还是明月阁哦，你姨妈刚才打电话来说，你表哥早上已经先去医院看过你爸了。”
顾若兮一愣，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
明月阁，三楼包厢。
周毅和吴小琴同样一脸复杂。
周越低着头，一本正经地翻着菜单，仿佛全然感觉不到对面父母诡异的眼神。
在他身旁，商颖望着不远处的明月江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一江废水，可惜了……”
相比还有些故作平静的周越，商颖更是完全没把对面中年男女不断审视自己的目光放在心上，视若空气，丝毫不在意。
“咳咳……”吴小琴清了清嗓子，笑着问道：“小越啊，你最近和小白还在联系吗？”
周越合上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菜单，抬起头：“有啊，昨晚才通过话。对了，小白说，等她忙完手中的事，会亲自来请你们去她家做客。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别去，她就是一工作狂，吃住都在公司，去她家等同于去雷能集团。”
吴小琴怔了怔，随后深吸口气，脸色愈发复杂。
一旁的周毅飞快瞥了眼商颖，低声道：“儿子啊，做男人可不能太三心二意。”
吴小琴皱眉，拍了一下老公的胳膊：“什么叫太？根本就是不能！”
“是是是，老婆说得没错。”周毅连忙道。
夫妻俩交换着眼神。
犹如闪电般的犀利目光交锋后，周父败下阵来。
他脸上挤出笑，转向商颖：“这位姑娘，我们家周越呢，其实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脸皮太薄……”
还没说完就被周越打断：“爸，妈，我不是和你们解释过了，她只是我一普通朋友，有事一起来首都而已。”
周父周母没有吭声，看着清秀可人的商颖，脸上写满了不信。
周越无语。
换成是另一位宗师谷夫人陪自己来，铁定让她暗中跟随。
可面对喜怒无常的商颖，自己根本无法让她一个人独处。
就在这时，商颖突然转过头，目光扫过周父周母，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不会相信周越的鬼话！”
一家三口同时愣住。
周越心知商颖又切换了，刚想阻止，就听老妈道：“周越，你别说话，让这位姑娘说。”
周父看向面露躁意的商颖，低声道：“小姑娘，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商颖皱了皱眉：“什么小姑娘！本宗师今年已近百岁！实话和你们说好了，我和周越不是朋友，也不是你们想象中的男女关系，我只是周越的下属而已。听清楚没？”
周越大怒：“闭嘴！怎么和我爸妈说话的？”
周父和周母在短暂的怔忪过后，相视一眼，眼里都出一丝忧虑。
周母再看向商颖时，眼底的警惕也变成了同情。
“小越啊，你这位朋友，难不成和之前的朵兰一样？”周母低声问道。
周越看着抱起双臂脸色冰冷的商颖，心中突然一动。
是啊，事到如今，自己为什么还要向老爸老妈隐瞒呢？
担心他们知道太多，会卷入自己和雷家的争斗中？
可是，他们的身份早已不再是秘密。
既然联邦军部能查到，那雷家，以及联邦的其它上层势力也一样能找到。
晨风吹来，在周越的感应力中，小姨的那辆老旧轿车即将驶入停车场。
“爸，妈，也该让你们知道一些事了。”
周越向商颖使了个眼色，示意由她来讲述，谁料商颖目光一闪，直接用念术在包厢内布置下了一层念力隔音罩，随后抿着茶竖起耳朵当起听众来。
察觉到老妈已经因为自己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而变得不安，周越不再迟疑，将自己八月份进入沧海学城后的所作所为，种种际遇和成就，挑选出一些，向父母讲述起来。
涉及到一些隐秘的事件，譬如游走灵界、白衍遗产之类，由于商颖在场，周越自然不会提起。
他所说的，都是联邦高层也都知晓的事，比如他今年遗境学院新人王的身份，中陆学院最年轻助教，沉睡麻鸦灵御流派创始人，以及……某个神秘幕后组织的高层身份。
听到这，商颖脸上冷笑：“我早就猜到，你在仙人组织中，身份绝对不低。果然，你终于还是承认了。”
周越瞥了眼商颖，这个老少女也终于暴露出她之前不按常理出牌的真实目的——利用自己的父母，探自己的底。
“商颖，关于我是组织高层的事，你暂时不要说出去。”
周越淡淡道。
“放心吧。我可不是多嘴之人。”商颖颔首。
话虽如此，周越却敢打包票，以商颖管不住自己嘴的习惯，早晚有天还是会说出去。
不过从旁人口中传出去，倒是比自己亲口说更能令人相信。
而此时，坐在对面的周毅和吴小琴已经傻了眼。
包厢内的气氛，也陷入了诡异的静谧。
半晌，周母幽幽道：“儿子，你该不会也……”
声音戛然而止。
却是她突然想起，就在小半年前，自己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当时周越说他成了一名念修者，自己和周越他爸自然不信。
可后来却证明了，周越并没有骗他们。
周父表情诡异、复杂，显然也联想到了从前的事。
虽然周越刚才所言，要比之前说“自己是念修者”更加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可有了此前的经历，夫妻俩并没有立即质疑。
周越笑了笑，手腕翻转，猫粮树印记一闪，黑无常跳下，熟稔地跃入周父怀中。
周父一怔，明显感觉到怀中的黑猫，似乎比在南河市时要大了一圈。
周越认真地看向父母，道：“我刚才所要表达的，其实也是此次来首都的目的。过不了多久，地球位面，怕是会再度生乱。而我在之前的发展过程中，得罪了一些势力……嗯，不算特别厉害，但是有些棘手的势力。所以这次来下层首都，一是帮外婆祝寿，顺便解决家族遗留问题。二则是准备接你们去沧海学城，那里算是我目前的大本营，也是相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周母面露古怪：“家族遗留问题？儿子，你是指……”
周越深深看了眼目光闪烁的老妈，笑道：“当然是十五年前你们被迫带着我离开首都，以及我们走后，小姨和舅舅一家的遭遇，包括我的两位父母大人……从念修者变成普通人的原因。”
周父抚摸黑猫的手一顿，神色微微变幻。
周母则叹了口气，幽幽道：“小越啊，你刚才所说的，老妈就算都信了。抱歉，儿子，瞒了你这么久。不过当年的事情，你也别再去追究了。”
周父将黑猫放在膝头，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是啊小越，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让它们过去吧。你如今能这么有出息，老爸我已经心满意足。”
这一刻，周越忽然觉得自己父母的气质变得有些陌生。
或许他们原本便是如此，却被岁月沉浮隐没，又或者只是自己从前疏于观察。
周越心中知道，老爸老妈对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其实依旧半信半疑。
这也能理解。
自己只用了小半年，就从一名出身地面城市的念修者学员，跃身成为七院第一的新人王，中陆学院助教，神秘幕后组织的高层，换成谁家父母都会觉得莫名恍惚。
“商颖，我爸妈情况如何？”周越问。
商颖轻哼一声，随手又打出一道念印，念力隔绝住整座包厢，方才幽幽道：“精神世界不固，意念区域崩塌，当年念力值归零之后，虽然有所回升，可已如一潭死水，又似沼泽，腐化不堪，难以重新经营。”
周父周母闻言，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周越没好气地瞪了眼商颖：“怎么恢复？”
商颖脸上的暴躁之色犹在，可气质中却多出一股从容淡定：“本宗师出手便可。”
周越沉默片刻，传音道：“你若能帮我爸妈恢复修为，我除了帮你找到大宗师药神的后裔外，还会竭尽所能助你的灵宠伙伴大蛇突破超凡境。”
“多谢。不过我只能帮他们重塑根基，后期的恢复，还需最顶级的灵念精华液。他们的情况，其实比早上去看的那个病人，还要糟糕。”
商颖说完，不再废话。
从她眼底浮起两团莹白的白光，随着念印的打出，刹那间，两股似能令枯木重生的生命念息奔涌而出，笼罩住对面的中年男女。
黑无常从周父膝头跃下，自觉蹲立一旁，开始护法。
周越紧紧盯着这一幕，感应力悉数释放，没有半点保留，以防中途出现什么意外。
十五年前，父母带着被放弃的自己，离开首都，前往南河市。
他们为了自己，除了放弃了原生家庭外，还放弃了本可使他们飞黄腾达的念力修为，以及念修者的身份。
无论他们是否真的不再计较十五年前的往事，自己都不会再让他们继续遗憾下去。
仅仅三四分钟后，那两团莹光已经被父母吸收。
他们先后睁开双眼，眸底的浑浊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遗失了十五年之久的神采。
周越看着对面满脸惊喜、情不自禁的老爸老妈，脸上浮起一丝笑。
虽说距离让爸妈重新成为念修者，还有一段时日。
可在商颖无比接近灵主大宗师的修为造诣下，至少老爸老妈的念力值，已经不再如一潭死水，重新恢复了提升的可能性。
而此时，在周越笼罩住整座明月阁的感应力中，小姨和自己那位“有趣”的表妹也已经走上了茶楼。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表哥，名叫周越
周越轻咳一声，打破包厢内的沉寂，随后笑道：“爸妈，小姨她们好像来了。”
见老爸老妈仍处于惊喜和激动的状态中，一时半会难以平复，周越又道：“对了，今早我们去医院，已经看过了小姨夫。想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苏醒。我这里有个工作挺适合他。”
周父终于回过神来，复杂而又欣慰道：“小越，这些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啊……等等，小顾已经昏迷了十几年，你怎么知道他快醒了？”
周母猛然想到什么，胳膊肘轻轻拱了一下周父，随后满脸诚挚地看向商颖：“多谢你了小……宗师大人，你对我们全家的恩情，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商颖脸上浮起郁郁寡欢之色，没有说什么。
周母将目光转向周越，正要说什么，脚步声由远及近。
敲门声响起。
“你小姨来了。”
周母脸上浮起欣喜的笑容，连忙起身。
门开。
周越看到了那名衣着朴素、相貌和老妈有五六分相似的女子，以及她身旁穿着桃红色格子衬衫、一脸“兴奋”的少女。
虽说前晚他开启人间潜行隐匿一旁，已经见过小姨和表妹。
可此时面对面，又是另一番感受。
婴儿时期那段并不清晰的记忆，再度回闪过周越脑海。
……当年周家已经获得了跃迁上层首都的资格，偏偏自己这个所谓“孤独症”的出现，成为了过审的拦路虎。
……在遭受了家庭其它成员的挤兑和指责后，爸妈决定带着自己离开首都，也和周家划清界线。
……可即便是这样的选择，在一些家庭成员看来，也颇具风险，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自己送走。
……好在小姨得知了这件事，赶在周家的一些成员行动之前，第一时间通知爸妈，爸妈方才能够带着自己平安离开首都。
这一事件，也彻底让周、吴两家从此翻脸，分道扬镳。之后吴家跃迁上层失败，男丁接连重伤，念力值归零，家道中落，即便这样，小姨也不曾去求过成功跃迁上层首都、飞黄腾达的周家。
周越收起思绪，看向那名正一脸激动看着自己的中年女子，脸上浮起温醇的笑：“小姨，好不久不见了。”
“周越……你、你还记得小姨？”
吴小筝双眼泛红，似有些情难自禁。
“当然记得。”周越脸上笑容不减，发自肺腑说道：“当初小姨的‘救命’之恩，我怎么敢忘呢。”
吴小筝眼圈愈发通红，随后复杂地看向自己的亲姐，低声道：“姐，你怎么还告诉周越了？不是说好了，当初的事情就当过去，谁也不要再提了。”
吴小琴怔了怔，和周毅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古怪和感触。
当年发生的事，他们从没和周越提起过，而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会超过一只手。
眼下周越竟连细节都知道。
“周越不仅成年了，还进入了遗境学院，成为念修者，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一些了。”吴小琴匆匆揭过，随后笑道：“都站着干嘛，坐啊。小兮，你前天还喊着说想见表哥。”
顾若兮也不怯生，大大方方道：“是啊，终于见到我的念修者表哥了。嘻嘻，表哥，遗境学院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啊？它所在的学城也一定很独特吧，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下啊？对了，刚才姨妈他们说的事情到底什么事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吴小筝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别瞎起哄。还有，上方学城和遗境学院哪里是你这种普高中生能进得去的？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你表哥吗？”
周越笑道：“不为难。你要是真的想去，表哥就带你进去逛一逛。”
顾若兮手指轻轻拨弄着白瓷茶杯，笑嘻嘻道：“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咯。”
周越微微点头：“一言为定。那具体什么时间，你想好了没有？”
顾若兮眼底闪过异色，手指停止拨弄：“我真的可以参观遗境学院？那我下周末正好有时间。”
吴小筝脸上浮起复杂之色，又瞪了眼顾若兮，岔开话题道：“对了，你们早上去看过若兮她爸了？哎，何必这么麻烦呢。”
“不麻烦。”
角落里冷不丁响起少女的声音。
吴小筝和顾若兮同时看向包厢一角，就见那里正坐着一名长发少女。
一瞬间，母女俩同时变了脸色。
“她、她是？”吴小筝嘴巴微微张大。
顾若兮头皮隐隐发麻，目光逡巡在长发少女和周越之间，以她实际超过30息的念力值，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包厢里除了姨妈一家外还有其他人在，实在蹊跷至极。
周越向老妈递去一个目光。
周母会意，歉疚地看了眼商颖，随后道：“这位商姑娘是周越的朋友，正好有事要来首都，结伴一起。”
“这样啊。你好啊，小商。”吴小筝笑着和商颖打招呼，随后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起商颖，目光中隐隐透着审视之色。
周母见状，知道自己的妹妹又误会了，想到“商姑娘”的真实身份，她心中顿时一寒，赶忙道：“小筝，你别乱想啊，商姑娘和周越真的只是朋友。”
吴小筝露出不信的笑容，意味深长道：“我知道。”
周母偷偷瞥了眼一脸“丧气”的商颖，暗道不好，干脆吐露实情：“周越有女朋友了，也在首都，不过……是在上面。”
周越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老妈和小姨也太能聊了，这才聊了两句居然就扯到了小白身上？
他握着拳头轻咳两声，向老妈使了个眼色。
周母反应过来，笑道：“扯远了扯远了，刚才说哪了，若兮她爸……周越在首都有认识的朋友，等小顾醒来，说不定能帮忙安排一个轻松又来钱的工作。”
吴小筝和顾若兮神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半晌，吴小筝望向窗外的长风江景，轻叹口气：“是吗，太好了。真希望他能早点醒来呢……”
……
傍晚。
吃完饭。
顾若兮面无表情地收拾完碗筷，正要回房间，身后传来老妈略显复杂的声音：“若兮，你没事吧？”
顾若兮停下脚步，脸上挤出笑容，转身道：“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啊？”
吴小筝仔细瞅了眼自家姑娘：“妈怎么感觉你吃完午饭回来就有些奇怪？终于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周越表哥，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顾若兮笑着道：“我能有个这么厉害的表哥，当然高兴啦。随随便便就能带我一个普通高中生进出遗境学院，有一个上层首都大户人家的女朋友，还能在资源紧张、失业率超高的首都给爸安排又轻松又赚钱的工作。啧啧，听起来可比那些下层首都成名的念修者还要厉害得多哦。”
吴小筝一怔，她也觉得侄子今天有些话太过夸张。
以她昔日接触念修界而产生的对于念修者的认知，一名刚入学几个月的遗境学院的学员，尤其还是中陆学院的学员，根本无法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她只当是年轻人的“热血之言”，并没有往心里去。
可从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口里说出，却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若兮……”
“妈，我要复习功课了，先回房间咯。”
顾若兮关上门，后背倚靠上房门，目视前方，收起笑容，随后深深吸了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顾若兮紧咬下唇，五指死死拽着衣襟，眼圈泛红。
自从中午得知那个消息后，她的心就沉入谷底，再难维持平日里假装出的乖巧喜悦。
许久，她擦去眼角泪痕，平复稳情绪，坐上床头，打开面板。
果然，“组织”的群聊里，也都在议论着她中午从手机上看到的那个震惊首都的消息——‘前天晚上，下层首都有三位念修者大人，惨死于历史大剧院。’
这三位大人物分别是城政大厅高官齐文竹、附属学院的主任章隆以及商界大佬季秋风。
可对于顾若兮和“组织”中的另外几位成员来讲，这三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仇人。
一年半前，顾若兮收到了一个自称“零”的神秘人发来的邮件，向她讲述了发生在十五年前的一桩惨案。
十五年前，也是她刚出生没多久，她的家庭原本拥有一个跃迁上层首都的机会。
遗憾的是，在某些人的阴谋诡计下，最终功亏一篑。
不仅是失去资格。
还失去了一切。
而伤害自己家庭的那三个人，则最终成为了下层首都的新贵。
在种种证据面前，她选择相信的“零”的话，并在进行了严格的审查和保密誓言后，被邀请加入了这一复仇组织。
组织中，都是当年事件的受害家庭的后人，大家都很年轻，也都充满热血，为了复仇，甘愿赌上一切。
这一年多来，顾若兮最大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倚靠自己和组织的力量，向齐文竹、章隆和季秋风报仇雪恨。
然而，她努力了这么久，仇人却在前天，死了。
这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内心一片空虚和迷茫。
群里面其它被齐文竹三人迫害的受害家庭后人，有人欢天喜地，也有人和顾若兮一样不甘。
就在这时，叮！
消失了好几天的“零”，终于上线。
群聊里顿时一片沸腾。
许多人都在询问，齐文竹三人之死，是否和组织有关。
零给出了答复——“无关”。
顾若兮看着突然沉寂下来的群聊，苦笑喃喃：“是啊，怎么可能有关系呢。组织里除了神秘的老大‘零’以外，其它人都和我差不多年纪，境遇也差不多。可是，究竟是谁杀了他们三个？同一天，同一个地方，一起被杀？这也太巧了！”
然而很快，零发布了另一个重磅消息。
“其实，齐文竹他们三人，包括其它的十几个人，都只是奉命行事。当年那桩惨案，还有一个更可恨的幕后黑手。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对方太强，太可怕。”
顾若兮心跳陡然加快，连忙发信息：“幕后黑手是谁？”
群聊里，几乎所有成员都在问相同的问题。
可零却什么都没再说。
接下来，零开始审查这些天的成员报告，并且向每一名成员提出问题，一切问答全都在群里公开。
“幕后黑手……又会是谁呢？”
顾若兮托着腮帮，一边看着群聊，一边无边无际地神游开来。
“如果真的还有幕后黑手，那么，我的复仇之路就还没有结束！”
想到这，顾若兮的目光渐渐凝实，眸子也重新恢复神采。
没过多久，轮到顾若兮和零进行问答。
零的问题也很简单，无非是这些日子里所发生的事，包括遇到的人。
顾若兮有时也很好奇，零问这些，究竟有何用意？只是单纯鉴别真伪？又或者以防组织里有人向外部泄密？
“你今天，和你那位念修者表哥见面了？你感觉，他是什么样的人，可靠吗？有没有可能吸收进组织？”
看着零发来的提问，顾若兮本能地想要回答“喜欢说大话、爱吹牛”。
手指落下却又抬起。
顾若兮回答道：“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感觉不出什么。”
零：“那么，就再观察一下吧。一名遗境学院的学员兼一转境念修者，如果能够利用好，对于组织的将来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能从地面城市选入遗境学院的，都是人中龙凤。”
看到“利用”二字，顾若兮下意识皱起眉头。
虽然表哥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有些爱说大话，可毕竟那是自己表哥，何况她能看出，表哥对母亲和自己长年住院的父亲都很尊重。
零：“对了，你表哥叫什么名字？我去查一下他在中陆学院一年级的排名。”
顾若兮心中一动。
说实话，她也有些好奇表哥在中陆学院的排名，看他口气这么大，说不定也是因为排名不低而给他带来的信心。
虽然遗境学院距离他们这些高中生遥不可及，可以零这些年的种种神奇表现来看，他十有**属于普通人之上的念修者圈子，说不定也是遗境学院的学员。
想要查出表哥的排名，应当不难。
想到这，顾若兮输入：“我表哥，名叫周越。”
第三百三十七章 捕风捉影
“周越？”
“你表哥是中陆学院周越？”
“那个来自中陆南河市的周越？”
……
顾若兮看着来自零的三连问，回复了一个“是”，心中却不免有些惊讶。
组织老大零给她的感觉，一向都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仿佛除了带领大家复仇之外，天底下再无能令他动容之事。
可自己报出表哥的名字却让零难得的有些失态。
与此同时，聊天群里也安静了下来。
很显然，大家都察觉出了老大的反常。
顾若兮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大胆念头……难不成，周越表哥已经成为了中陆学院同年级的佼佼者？在一年级里排位很高？
她刚想发问，就见零的头像变黯，却是已经下线。
顾若兮盯着面板怔怔看了会儿，眉头时紧时舒，随后取出那只同样陈旧的手机，迟疑着要不要问一下今天刚加上好友的表哥。
“问什么呢？我这样突然去问，会不会显得太奇怪？表哥会怎么想？”
顾若兮正踟躇着，叮，面板显示，邮箱里多出一封新邮件。
是零发来的。
“咦？”
顾若兮十分好奇地点开。
刚看完第一段，她的面颊便泛起潮红，眼里充满惊讶。
越往下看，顾若兮脸色愈发通红，眼神中的惊讶，也升级成为了震撼。
扑通……扑通……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通过血管向上传来，在颅腔中回荡。
看到最后，她的双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零在这封邮件里，告诉了她，表哥周越的真实身份。
“我表哥……竟然是遗境学院的新人王？全部七座分院……所有一年级生里……最强的那一个？比首都的新生都要强？”
顾若兮低声喃喃，目光凝直，眼神恍惚。
她刚看到零的反应，就隐隐猜到，自己这位远方表哥或许有些不简单。
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厉害。
半晌，顾若兮深吸口气，脸上浮起激动之色：“周越，他也太强了吧……”
狭小的房间以及并不牢固的钢丝床阻止住了她一蹦而起的冲动。
虽然她知道，在很多年前，自己家也算是下层首都的大户人家，接近边缘念修者家庭。
可打从她记事以来，就一直生活在窘迫乃至卑微里，哪怕念力值已经超过30息，依旧不曾对未来抱有过太多希望。
表哥周越的出现，让她隐隐然看到了一丝不曾期待过的希冀。
叮！
零的第二封邮件接踵而来。
这是一封语音邮件
顾若兮点开。
零一如既往的沙哑声音，仿佛一盆冰水，浇灭了顾若兮眼中炽热的光彩。
……
“……你表哥无论天赋还是潜力，都堪称非凡天才，对于组织而言，是绝佳利器。”
“……这段时间里，你要把握住机会，接近并且拉拢周越，以亲情打动，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复仇。”
“……十七，记住，你和你家人一落千丈，沦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因为上层首都的某个大家族。只有复仇，才是你，是我，是所有人毕生使命。”
……
顾若兮关掉面板，随后缓缓低下头。
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名为“表哥”的联络人，指尖刚要点上，却仿佛触电般弹开。
“复仇吗……”
顾若兮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她虽然只有十五岁，可自小遭受过太多坎坷和白眼，远比同龄人要成熟。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表哥周越，是非凡天才，前途无量。
可若是将他拉进来，像自己一样，沉溺于复仇之中，不可自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顾若兮神色变幻不定。
足足十分钟后，她终于打定主意。
“好，我知道了。”
顾若兮在邮件中恢复道，却也同时合上手机。
“表哥应该不会在下层首都呆上太久吧。到时候零问起来，就说表哥心志坚毅，不为我所动，对复仇更没兴趣。”
顾若兮自言自语着，抬头望向逼仄天窗外的，尚未入夜便已尽染茶色一片暗淡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沉浸在莫名情绪中的顾若兮并没有发现，在她身后，床头旁边，竟然蹲立着一头胖乎乎的橘猫。
橘猫也不知来了多久，正满脸严肃地凝视着少女。
它那双宛如绿宝石的猫眼深处，似有光华隐约旋转。
顾若兮忽有所觉，转头看去。
只见泛黄的窗帘正在随风飘曳。
顾若兮面露狐疑，奇怪地四下打量：“我又没开窗，哪来的风啊。”
……
上层首都。
同样是镇守于天空壁垒中的首都学院。
某间华丽精致的独栋宿舍里，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托了托镜框，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真巧啊，十七的表哥，竟然是最近风头正劲的沉睡麻鸦流派创始人周越。如果能够利用得当，将来，绝对能够成为绝佳的棋子。”
他目光一闪烁，从面板中射出一幅全息投影。
投影中，正是前不久，论坛上广为流传的，周越在中陆学院一人一麻鸦，击败组队来访的东南灵御和首都灵御的视频画面。
看着视频画面中，那头体长数百米，正在大杀四方的巨鸦，年轻男子眼里浮现出渴望之色。
“十七是首都人，周越身为她的表哥，十有**也是祖籍首都。不过看样子，十七似乎根本不知道，她表哥已是中陆学院史上最年轻助教，遗境学院年轻学员的领军人物。呵，有点意思。”
年轻男子笑了两声，随后关闭视频。
全息投影收回。
从论坛下线。
面板上出现了一个信息资料库，里面是“复仇组织”中所有成员的私人信息，以及收集整理的动态资料。
年轻男子从上往下，逐一过目，在每个人名字后，都留下标记，最新的评价，以及预期排位。
“复仇，才是一个人变强的最大动力，也是身陷绝望之中唯一的那缕光明。”
“只需十年，这批少年少女，都将成长起来，并且以向雷家复仇为毕生目标。”
“那可是屹立不倒的大宗师后裔世家，想要对它完成复仇，何其之难？也因此，他们这一辈子，都将被复仇羁绊，成为我最快最锋利的刀，助我日后登临高位。”
年轻男子语气森冷，声音沙哑。
“人虽然少了点，不过……先就这么多吧，人太多，便容易暴露。”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年轻男子关上面板，抬起头时，原本苍白冷漠的面孔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醇和煦的笑容。
他走到门口，开门，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学员。
两人看着面前首都学院最年轻也是最具人气的初级老师，面露崇拜。
男学员略有些紧张地道：“雷老师，您果然在。我们有关于灵宠方面的问题，想要向您请教，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年轻男子微笑道：“师者，传业授道解惑也。进来吧，有什么困惑的地方，尽管说。”
……
下层首都，明月江畔的商业街终于开始了这个周末最后的狂欢。
商业街尽头，距离江边不过二十多米的小楼上，周越临窗而立，望着茶色天际下昏暗的江水，以及不远处热闹繁华的长街，眼里浮起一丝感慨。
抱着手臂站在周越身后的商颖，一边释放感应力跟随着正在商业街上闲逛着的周父周母，一边不时复杂地瞅向周越，半晌发出一声冷哼：“喂，你还要看多久啊？”
周越微微耸肩：“我自己的房子，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商颖神情愈发烦躁：“不就是地面城市的房产吗？至于得瑟成这样吗？”
周越一脸无所谓：“你懂什么。”
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在首都拥有自己的房产。
虽然这里是下层首都，可房价却是同为地面城市的南河市十倍之多。
而如今，不仅是这栋小楼，放眼望去直到大桥尽头的整条商业街，都已经是他的产业。
周六整整一天，周越都在忙着接收雷临楼承诺的首都地产。
事实上，无论周越还是雷临楼都很清楚，那一亿贡币连同这些房产与其说是雷临楼的保命钱，不如说是周越对于雷家某种意义上的试探。
正因为此，商颖很不能理解周越花了一整天时间，乐此不疲地忙着接收房产。
周越自然懒得解释，事实上，也无法解释，毕竟，他对房产如此执着的根源在于那个再无法回去的前世。
商颖似乎是和周越铆上劲了，仍在喋喋不休地说道：“哼，在本宗师看来，地面城市的房产是最不值钱，也最难保住的。异位面正在修养生息的怪兽，以及那些不知在想什么的影魔们，早晚有一天，还是会从地底打开位面通道，再度入侵地球位面。到那时候，最先遭殃的，就是地面城市。而你这些所谓的房产，转眼便会化为乌有。”
周越抬起头，望向已经彻底暗沉的天空中，那座巨大的上方城市，以及云中一艘艘巨舰，半晌道：“可这一次，它们或许不会再从地面入侵了。”
商颖深深看了眼周越，没再说什么。
周越低头一笑，自己能让白衍笔记中描述为“傲气无双，绝代天骄”的商颖心甘情愿追随，除了之前逼她发下的心境誓言外，自然还有自己“仙人组织高层”的身份影响在其中，甚至于，这才是主要原因。
不仅商颖，首都学院、联邦议会、军部、雷能集团等等联邦势力高层，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也是足够容忍。
大闹首都，夜战剧院，欺压大宗师后裔，勒索雷家……每一件事情，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却被联邦高层们携手压了下来，依旧霁月风光，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其中，自然也有周越对于联邦高层们的试探和博弈。
而所有这一切特权，全因为仙人组织的存在，以及它所具备的神奇力量。
周越下意识地“看”向灵御统帅室。
这几天下来，除了李宝妹和陈学剑外，又有多名中陆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在自己的帮助下，和奇迹生灵完成签约，成为灵御。
而他们及其灵宠伙伴的全部信息，也都列入进了灵御统帅室。
再加上早先的冯勇德、谷夫人等人，灵御统帅室里的成员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人。
“还是太少了。”
周越正想着，突然间，灵宠会客室发出提示音——橘猫线人小花上线。
没等周越说什么，一段画面涌入脑海。
画面中，是表妹顾若兮坐在小房间床上的身影。
从虚到实，渐渐的，连色彩也随之丰富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看动画片。
“这是……你们橘猫线人部的特殊技能，和灵狐线人部［捕风］技能并称的［捉影］技能？”
灵界线人，捕风捉影。
周越微微一笑。
可看着看着，周越脸色变得有些凝肃。
虽然没有声音。
然而通过顾若兮情绪的剧烈波动，画面中文字模糊的邮件，以及邮件中那几个若隐若现的关键字眼，周越心中渐生不安。
“周越……新人王……组织……复仇？”
周越低声喃喃。
画面最后，表妹几次迟疑着想要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码，最终选择放弃，脸上浮起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萧瑟笑容。
夜风袭入，小楼临江。
周越看着江水，沉思起来。
许久，他道：“老商，你说我表妹顾若兮，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十五年前发生的事？”
商颖冷笑道：“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她很会演，连亲妈都瞒过，可我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小女娃娃心思极重，又无比悲观。”
周越微微点头：“如果她知道了，那又是谁告诉她的？而对方，又想做什么呢？”
商颖淡淡道：“你去问你家那个小女娃娃，不就知道？”
周越想了想，道：“那倒不必，若兮心思再深，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孩，所知有限。不管对方想谋划什么，都是有备而来，既然有备，就必会露出马脚。”
商颖若有所思：“那你准备怎么办？继续观望？”
周越瞥了眼商颖，意味深长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吗？哪怕是某位八转境准大宗师，也没能如愿，何况是这个‘零’。”
商颖哼了一声，没有接茬。
周越目光投向长街远方的一间小馆：“那位莫处长好像还在和手下吃烧烤，去把他请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神秘的零
临江小楼上，莫星吾颇有感触地看着身前侃侃而谈的年轻男子。
身为联邦军部侦查处处长的他，可谓尽掌天下耳目，拥有整个华亚联邦每日所发生大小事件的第一手资料。
也因此，这几个月来，他比普通人甚至一些高层，都要更深刻地了解到，这名活跃在华亚联邦的仙人组织年轻成员所拥有的能量。
莫星吾的目光稍稍移向一旁冷若冰霜、垂手而立的少女，眼底闪过浓浓忌惮。
这位染黑了满头银发的少女宗师，因其八转境修为和霸道强势，一直以来高层被称为“仙人三号”，与“仙人二号”的周越齐平。
可现在看来，这样的定位实在是大错特错。
她修为虽高，可在仙人组织中的地位，明显不如周越，甚至要以周越马首是瞻。
……
“莫处长？”
莫星吾一怔，就见周越不知何时转过身，正凝视着自己。
“在……我在听。”莫星吾有些心虚地笑道。
周越道：“那么，对于我刚才所说，莫处长有什么想法？”
莫星吾在精神世界中重新回放了一遍周越所说的内容，微微点头：“不错，周……新人王分析得有道理。齐文竹三人之死的消息，原本已经被封锁，却突然被爆料出来，一夜之间，满城尽知。事实上，我也怀疑过，是否还有另外一个第三方势力，正隐于暗中，等待时机，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顿了顿，莫星吾语重心长道：“所以，无论出于哪方面原因，贵组织与雷家之战千万不要再延续下去了。否则，只会便宜了暗中窥伺者。”
周越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莫星吾：“你口那个第三方势力，当真不是议会或者军部？”
莫星吾苦笑道：“怎么可能，新人王太会开玩笑了。现在联邦，不，全球高层都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维持稳定，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异位面入侵。就连向来不怎么合群的灵御协会，也都在考虑延后灵道之战或者采取实战的形式，何况首当其冲的联邦军部？”
灵道之战将成为实战？
周越心中一动，把这一信息暗暗记下，随后道：“既然不是联邦军部，那么，应当就是一跳梁小丑，所以才只敢在暗中煽风点火。”
莫星吾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
就听周越接着道：“这些日子，承蒙莫处长对我家人照顾，我也卖莫处长你一个面子。找出那个躲藏幕后的跳梁小丑，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军部了，我和组织都不会都会插手。不过，最好能快点。七天之内要是还找不出，组织将会亲自出手将对方揪出。”
莫星吾怔了怔，随即脸上浮起一丝感激。
“多谢。放心，区区跳梁小丑，三日内，必会奉上线索。”
以仙人组织的霸道强势，定会将首都翻个底朝天，到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这周越倒是心思细腻，人情练达，难怪年纪轻轻便能跻升高位，成为仙人组织的代言人……
莫星吾怀着三分感慨，七分愉悦，聊了几句后，便准备告辞。
毕竟已经夸下海口，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三天时间。
临走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新人王，有一个人在找你。”
周越抬起头：“谁。”
莫星吾想了想，道：“是一个……身份很复杂的人。被联邦高层称为‘走私之王’的家伙，他和刘芸在一起，就是历史大剧院的老板。”
说完，莫星吾匆匆告辞离去。
商颖注视着莫星吾远去的背影，嘴角浮起冷笑：“让别人替你干活卖命，偏偏还要别人觉得欠了你人情，真是耍得好手段。不过，你确定暗中摆布你表妹的，和曝光大剧院事件的，是同一个人或组织？”
“十有**了。”
周越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商颖：“对了，那位走私之王又是谁？看你刚才的反应，似乎也认识？联邦是法治之邦，走私向来是重罪，可高层却称其为‘走私之王’，摆明了纵容……此人，定非无名之辈。”
商颖有些奇怪道：“你居然不知道走私之王蒋贺？好吧，其实你周越，并非第一个享受特权，让联邦高层和各大势力忍耐纵容之人。”
周越问：“那上一个人，就是走私之王咯？”
“没错。”商颖脸上浮起刻薄的冷笑：“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很不是滋味，心里酸酸的？”
“并没有。”周越微笑道：“我很只是好奇，他究竟做过什么？又或者，他实力很强？不弱于聂主任的八转境双灵御？”
商颖摇头：“都不是，强如聂远风那个小子，不也还是得听调于联邦议会。蒋贺此人，修为并不是很高，马马虎虎六转境，他的灵宠也只是一头平平常常的珠穆鸟而已。他之所以能够拥有超然地位，只因为他拥有两项特殊能力。”
“老商，能别卖关子吗？”周越不爽道。
暴躁版的商颖似乎很喜欢看周越吃瘪的样子，微微得意道：“他的第一项能力，便是能够在外域之海上畅行无阻。你别小看这一点，外域之海中，有着无数不稳定的混乱空间区域，以及能够移动的空间缝隙，只能从有数的几条固定航道通行。而那些安全的固定航道，则都被自由城邦和深海鲛国控制着。唯独蒋贺和他的舰是例外，无论走这样的海道，都不会迷失，更不会沦陷，近百年过去，但凡他开船出海，就从未发生过事故。”
周越沉默。
他突然想起，陈文曦曾经在闲谈时说起过。
之前她去天空风暴岛，进行刀术风螳螂任务时，乘坐的就是一艘能够无视任何危险状况的巨舰。
现在想来，乘载她的，或许也是这位走私之王。
“等等。”
周越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古怪：“你说……近百年？他和你是同时期的人物？”
商颖淡淡道：“准确来说，他的辈份比我还大。他当年也是中陆人北地人。我们在和神魔怪兽死战，他却在海上逍遥自在，最后竟还得以长生，容颜不老，这也是他的第二个能力。不过我们那一辈人，对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
周越彻底愣住。
长生……容颜不老……那不就是仙人吗？
不对啊，即便仙人组织，也只是自己配合联邦高层脑补而成的产物。
这个时代，哪里会有什么仙人？不，这个世界，从古到今，也都不曾有过。
近古时代所谓的仙人，不过就是强大一些的念修先辈而已，可他们也无法做到长生不老啊。
像商颖这样返老还童的，只是实验出了意外。
“怎么，是不是对他感兴趣了？”商颖冷笑道。
周越道：“兴趣一般。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什么长生不老，这方位面世界，就不可能有永恒的存在。”
“无法拥有永恒吗，呵呵，当初我老师，也是这么说过。你们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口吻啊。”
商颖望向远方，目光闪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周越悄悄后移，注视着商颖难得平静的侧脸。
每次一提到白衍前辈，商颖的精神分裂症似乎都会稍微好转一会儿。
她和她的白衍老师，莫非还有着什么无法描述的故事？
周越摸着下巴，暗暗想道。
接下来的几天，周越便和爸妈以及商颖住在属于他的江月街上，表妹顾若兮要上学，因此和小姨约了周末。
周越被爸妈带着去看了一人独住的外婆，外婆略显瘦削，面容清癯，身体和精神倒还不错，见到外孙周越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周越尝试着让爸妈邀请外婆，在她寿宴过后，一起搬去沧海学城。
外婆却不假思索地回绝了，她还要照顾在医院昏迷的儿子，也就是周越的舅舅。
周越的舅舅吴静辉，和小姨夫顾云超一样，在十五年前，吴家即将跃迁的前夕，被齐文竹三人设局暗算，伤了精神世界，心境崩塌，念力归零，昏迷至今。
舅母却没能像小姨一样坚持，在那之后没多久，便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再也没回来过。
吴家之所以迅速衰败，也是被两名男丁昏迷十多年的治疗费、精神维护费所拖垮。
和之前“看望”小姨夫一样，周越同样也找了个借口，让外婆带着自己和商颖前去医院，由商颖暗中出手，对舅舅进行精神世界的修复。
可商颖也说了，对于精神世界受到重创，昏迷了十五年的人来说，哪怕是如她这般的宗师出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具体什么时候能苏醒来，只能看舅舅和小姨夫自己的求生欲究竟有多强。
三天过后，周越终于等来了莫星吾的消息。
官方终究是官方。
说三天，就只要三天。
还是那座临江小楼中，莫星吾满脸复杂地站在周越面前，取出面板，放出一段全息投影资料。
“这是一个组织。”
莫星吾斟酌着道：“不过，根据我这些天来的调查，这个组织，怎么说呢……嗯，太幼稚了。”
“幼稚？”周越看着全息投影中的资料，低声念道：“复仇组织？”
莫星吾边看资料边道：“这一组织，以群聊的形式存在。所吸纳的成员有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是十五年前那次大规模跃迁失败的下层首都念修者家庭的后代，并且他们的家庭在那次之后，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迅速衰败。”
说着，莫星吾轻咳了一声，观察着周越的表情道：“对了，这些成员中，就有你的表妹，顾若兮。”
周越假装听不出莫处长语气中的幽怨意味，想来当莫处长发现顾若兮竟也牵扯其中时，第一时间就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某人给利用了。
“为什么说幼稚？”周越好奇地问道。
莫星吾叹了口气，指着资料道：“你看看，这五十多名成员，全都不到二十岁，要么是初中生，要么是高中生。群里聊天内容也很单纯……并且无聊。要么是在吐槽，要么向他们首领，也就是群主汇报每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像过家家一样。”
见到周越不语，莫星吾幽幽道：“为了找这个幼稚到极点的组织，我可是动用了军部最高层的资源，现在想想，简直是浪费。”
周越收回目光，凝视莫星吾：“你真这么认为？”
莫星吾摇头苦笑：“当然，你看他们的代号零、一、二、三……你表妹是十七，根本就是临时想出的。至于那个被称作‘零’的首领，或许有点渠道，知道了被封锁的消息。又或者，他正巧经历了那晚上的大剧院事件，是当晚观众之一。总而言之，这个所谓的幕后黑手，根本没有必要继续追踪下去。”
莫星吾走后，周越仍在沉思。
商颖走了过来：“怎么？你还不放心？”
周越低声道：“我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说不定，这正是那个名叫‘零’的复仇组织首领，故意为之。”
商颖道：“你是说，障眼法？”
周越微微点头：“毕竟，这里是遍地高手的首都。或许那个零，早就想到了他的‘复仇组织’有暴露的可能性，因而故意让这个组织显得幼稚，招揽年轻成员，每日汇报无聊琐事。这样一来，即便被发现，也只会认为这是过家家一般的存在，而不会去深究。”
商颖冷笑：“是你考虑多了吧，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有心机？我倒是觉得，这就是一个用来发泄吐槽的群聊而已。”
周越目光闪烁：“但愿吧。不过即便真像我想的那样，这个组织也只是刚刚起步，只要找到那个零，一切都能迎刃而解。对了，今晚我表妹有演出，陪我一起去看一下。”
商颖瞥了眼周越，知道周越仍没有死心，无奈摇头。
……
江岸边的黑色悬浮飞车后排沙发座椅，莫星吾拨通了一个号码。
“还没有查到那个零的下落？”
“继续查，不管用什么方法，用多少资源，都要给我找出他。”
挂断手机，莫星吾向后倚靠，十指交叉，疲惫的闭上双眼。
“一个连军部都查不出的人……这回算是掉进了周越挖的坑里。”
“不过只要仙人组织不出手，只要首都不乱，那就一切万事大吉。”
第三百三十九章 听说，你们在找我
339
晚上八点过后，下层首都已然灯火通明，夜白如昼，位于明月江畔的一家家酒吧也逐渐开始上客。
“师傅，就在前面左手边第二家停下。”
“最大的那家？”
“是的。”
“车费一共四十联邦币。”
顾若兮取出身份卡，有些心疼的完成车费支付。
随后在司机有些复杂的目光中，轻盈地跳下车，走向自己平日里驻唱的那家清吧，走着走着，顾若兮的脚步渐渐踟躅起来。
上周末时，她已和酒吧负责人殷姐撕破脸皮，不仅没能要到原本就已经谈好的救场费，还丢了这份工作。
她虽然心有不甘，可面对在酒吧里一手遮天的殷姐，又能怎样？
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气吞声。
只当是那天晚上出门踩了狗屎吧。
可谁想到，就在前天，她接到了酒吧大老板的电话，请她继续前来驻唱。
顾若兮仅仅迟疑了半秒钟，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以她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人身份，几乎找不到什么收入高点的工作，而大老板直接许诺了三倍的工资。
为了防止类似上周末不愉快的情况再度发生，顾若兮提出先支付一半，也就是一百五十联邦币，没想到大老板直接转给了她一千联邦币。
如此反常的状况，反而令顾若兮不安起来。
可是，她又真的很想挣这一千联邦币。
无论为了在医院卧床不醒的父亲，还是为了组织，她今晚都必须来。
酒吧后场的更衣室内，顾若兮换好演出服装，正要开始化妆。
一阵掌声伴随着略显刻薄的笑声从门口传来，“若兮啊，没想到，你还真有本事呢。”
顾若兮没有回头，也不用去看镜子。
只听声音便知道又是殷红素那个老女人。
顾若兮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喊了声“殷姐”，随后开始对着镜子化妆。
殷姐斜倚在门口，盯着顾若兮的背影，阴阳怪气道：“我倒是小看了你这个小丫头，居然能够攀上大老板这条线，可以啊。不过算起来，大老板比你大上快三十岁，都够做你爸爸了。啧啧，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厉害厉害。”
顾若兮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仅仅一秒钟后，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紧紧抿着唇，心中充满了屈辱和难过，还有一丝担忧。
大老板……该不会对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丫头打主意吧？
不会的，之前电话里，大老板根本没有提到其他的事。
可是，大老板为什么要绕过殷姐这个经理，直接给我打电话？
花了比平时长一半的时间，顾若兮终于化完妆。
她深吸口气，平复下纷纭的情绪，起身，向外走去。
殷姐还倚在门口，看着顾若兮如花似玉般的清纯容颜，眼里闪过一丝嫉妒。
顾若兮低着头，无视殷姐阴沉的目光。
然而走出门口，她的心弦却陡然绷紧。
就见走廊上，聚集着酒吧将近半数的工作人员，有服务生，调酒师，设备调试员，其中有好几人平日里和她关系都还不错。
见到顾若兮走出，众人赶紧移开目光，佯装路过。
顾若兮用目光去找那几名和自己玩得不错的女生，她们却仿佛没有看到，目光闪烁。
至于那些关系一般的工作人员，眼里或多或少飘过不屑和讥诮。
顾若兮心中黯然，只觉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她再度低下头，加快脚步，走到前台，开始试音。
此时酒吧刚上客，人还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喝酒聊天，并没有多少人特意关注顾若兮。
渐渐的，顾若兮的心也静了下来。
一曲，两曲……三曲过后，顾若兮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之前的委屈和不愉快，也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而酒吧里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当周越带着商颖走进酒吧时，酒吧里已接近满座。
年轻的服务生走了过来，笑着问：“你好先生，请问有没有预定？”
周越隔着上百名熙熙攘攘的客人，望向台上的顾若兮笑了笑，随后对服务生道：“我姓周，你们老板应该给我留了包厢。”
服务生态度瞬间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周先生。请随我来。”
包厢里，周越看向正在忙着开酒的服务生，仿佛随口问道：“台上的小姑娘唱得不错，她在这里很受欢迎吗？”
服务生头也不抬道：“那是，别看她年纪轻轻，手段可了不得。”
商颖瞥了眼那名服务生。
周越眉头微皱：“手段？什么意思？”
服务生也知道自己多嘴失言，讪笑道：“没、没什么。我也是新来的，听别人说的而已。先生，请慢用，有什么事情尽管叫我。对了，我叫阿杰。”
“等等，阿杰。”
周越叫住服务生，随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商颖。
商颖正在往嘴巴里塞小食，察觉到周越的目光，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喂，不是吧周越，这点小事也要我来？让我对一个普通人下手？”
周越笑道：“能者多劳嘛。”
商颖冷哼，咬牙切齿道：“你真是越来越懒了。”
服务生阿杰虽然听得莫名其妙，可也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一边干笑，一边向外退去。
商颖目光一闪。
半秒钟不到，一股玄而又玄的念力笼罩住阿杰。
阿杰身体向上飘起，缓缓悬浮于半空，仿佛困入琥珀中的昆虫，全身僵硬，纹丝不动，就连表情也被凝固住。
“阿杰，告诉我，关于顾若兮的一切事情。”
商颖的声音仿佛回音一般，在包厢内起伏跌荡，却始终没能传出这间包厢。
阿杰麻木的双眸深处，突然亮了一下，随后开始讲述起来。
周越在一旁看着商颖施术的全过程，脑海中则在进行着念力模型的推演。
事实上，这也是白衍大宗师的一门不传绝学——魂语念术。
能够让灵魂说话，顾名思义，就是让人讲真话。
并且，不会在精神世界中留下丝毫痕迹，承受念术者，永远不可能发现。
这也是魂语念术与其它用来逼供的念术最大的区别所在。
这门魂语念术，也是周越为“月老师”准备的下一堂课的内容。
他自己虽然已经掌握，可向中陆精英们传授，却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他拥有的是无限念力面的意念区域。
他的方法，不代表旁人就是适用。
而白衍亲传弟子商颖的现场施术，则给了周越很大的启发，对于传授此门课程愈发充满信心。
听着听着，周越的眉头渐渐皱起。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商颖眉毛一挑，冷笑道：“的确是诋毁啊。你表妹明明还是处子之身，怎么可能和酒吧老板有什么瓜葛。”
周越瞥了眼商颖：“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也是，你别说了。滚！”商颖目光一闪，那名服务生停止讲述，飘落地面，茫然转身，向外走去。
周越淡淡瞥了眼商颖，随后转头看向那名即将走出包厢的服务生。
同样半秒不到，念力笼罩住了那名服务生。
商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她虽也见过周越与人斗术，知道周越念速极快，可却没想到，周越的念速竟已达到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地步。
然而，紧接着，商颖狂躁的表情中多出浓浓的惊讶。
只见那名服务生的身体再度升起，悬浮在半空，身体僵硬，表情麻木，宛如木偶。
周越凝视服务生，眸底深处仿佛流转着昏黄的漩涡，越旋越大，越旋越快。
“出去以后，告诉所有人，顾若兮是这条街所有商铺房产拥有者的妹妹，她来这里唱歌，只是为了体验生活……你给我重复一遍。”
服务生阿杰缓缓飘落，当着周越和商颖的面复述了一遍，随后转身走出包厢。
包厢内，商颖复杂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周越：“你刚才所用的……是御魂念术？”
周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御魂念术，是魂语念术的升级版，不仅能令人吐露真言，还能对其进行洗脑，进行操控。
听起来有些像催眠，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不会有催眠术的任何后遗症，并且施术者能够全程掌控。
当然，高级别的念修者，很难对其成功使用御魂念术。
这两门念术，都是白衍大宗师所创，如今都已在中陆失传。
区别在于，魂语术早先已经传给了几名弟子，其中就有商颖。
而御魂念术，则是连白衍大宗师都没有真正完成的念术，周越却凭借多面体意念区域的无限推演能力，在白衍大宗师的基础上，最终将其改造完成。
一杯酒下肚，周越方才道：“老商啊，你说，是什么人在造谣？”
商颖表情依然暴躁，可态度语气明显好了些许，斟酌着道：“应该只是同僚之争吧。不过看令妹的表现，明显没有受到影响，心境上佳之材。”
周越脸上浮起满意之色，随后慢条斯理地道：“我之前以房东的身份，打电话问这间酒吧的老板，旁敲侧击表妹的情况。他告诉我若兮今晚有演出，还给我留了包厢。可听刚才那个服务生的意思，表妹得罪了这里一名女经理，原本已经被炒了，结果突然被老板出高价重新请了回来。”
商颖强压着躁意，耐心分析道：“我觉得，应该是某个更高层的人物，让老板这么做的。”
周越愈发满意，微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老商啊，以后就这么和我说话，这样挺好。”
商颖目光低垂，欲言又止。
周越目不斜视地望着台上的表妹，突然间他心中一动，转头望向包厢左侧的墙壁。
几乎同时，商颖也转头望去，眼里闪过意外。
他们的目光自然无法穿透墙壁，可感应力却是念修者的第二双眼睛。
隔着一排排包厢，周越“看”到了一名四十多岁的富态男子，正弯腰弓背、毕恭毕敬地引领着三名客人走进包厢。
那三名客人中的女子，念息十分熟悉，正是上周有过一面之缘的剧院女老板。
另外两名男客人中，一个是金发碧眼修为不低的外邦人。
另一个则是一名衣着容貌都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
然而刘芸和金发碧眼的外邦青年，明显都以那名普通的中年男子为尊。
中年男子修为六转境，虽非宗师，可也能称高手。
可令周越感到奇异的，除了他一身犹如飘渺海风、豪放逸达的气质外，还有隐约透着一丝莫名古韵的念息。
突然间，中年男子停下脚步。
似乎感应到什么，他转头向周越和商颖所在包厢望来。
不等周越开口，商颖手中自觉捏出一道念印，无形的念力屏障包裹住两人，隔绝对方的念力感应。
那名中年男子收回目光，跟随着富态男子走进包厢。
“他是谁？”周越问道，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商颖散去念力，道：“就是他，蒋贺。”
周越笑了笑：“那个长生不老的走私之王……原来，他就是让酒吧老板改变主意的‘更高层次人物’。”
商颖一脸冷意：“他是想通过你表妹来找到你。”
周越缓缓站起身：“走吧，既然已经找上门了，那就去会一会吧。”
商颖面露奇色：“你不是对他不感兴趣吗？”
“现在有了。”
周越目光闪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隐感觉到，在这位走私之王的身上，隐藏着一丝极其熟悉却又想不起曾经在哪遇到过的念息。
……
爱德华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鸭脖，一边欣赏着台上的女歌手，半晌叹了口气道：“你们说，该怎么去接触她？直接去找她？会不会反而激怒了那个人？”
刘芸比起上周明显憔悴了许多，不过那双会说话的眸子依旧妩媚，她眨了眨眼道：“大人物的脾气向来古怪，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觉得首先要确认，我们的判断究竟对不对。”
抓着酒瓶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中央的蒋贺忽然长舒口气，脸上浮起愉悦的笑容：“不用确认了。”
刘芸一怔，不解道：“为什么？”
她话音刚落，包厢里多出了另外一道声音。
清扬而洒然。
“听说，你们在找我？”
第三百四十章 歌者是仙
爱德华、刘芸以及富态中年男子同时转过头。
就见包厢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两人。
一名年轻男子，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黑发少女。
年轻男子身材高挺，眉清目秀，可那双眸子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令人难以看透眼底埋藏的思绪念头。
爱德华眼中爆绽出两抹白光，心跳陡然加快，浓烈的紧张与警惕仿佛巨洪奔腾，覆盖住了其他的情绪，却是从对面的年轻男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天生敌对相克相制的念息。
几乎本能的，爱德华负于身后的双手交叉合拢，祭出防御手印。
周越转头看向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外邦青年，眨了眨眼睛：“好强的光属性念息。”
爱德华眼里闪过诧异，没等他说什么，下一秒，只见对面的年轻男子双眼喷射出一股黑潮。
刹那间，黑潮成渊，又似一股泛滥无边的风暴，布满了整座包厢。
凝重，寂冷，而嚣烈。
爱德华全身紧绷，难以置信地看着奔袭而来的黑暗风暴，仿佛自己正被剥离出酒吧包厢，即将放逐入那个充满暗的世界。
生死关头，他哪里还顾得上隐瞒，双手印成，向前释放念术。
轰！
一道莹白如月，奔腾如瀑的光剑仿佛由巨神所持，从天而降，劈向迎面而来的黑暗风暴。
黑暗风暴被劈成两片。
爱德华暗松口气。
可紧接着，他脸上浮起浓浓的震惊。
就见黑暗风暴分裂成两半后，竟然再度分裂，变成了四股，再由四股分裂成八股，之后由分裂成十六股……转眼间，数以百计的黑暗风暴出现在他的四面八方，狰狞咆哮，张牙舞爪，将他淹没。
……
嘭！
光剑四分五裂，化作齑粉，飘散归入附近的元素次空间。
当爱德华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包厢地板上。
他脑海中回想起了刚才所发生的事，脸上不由浮起苦涩。
对面的那个青年释放暗属性念力，将自己拖入了一个充满黑暗的领域……难道是宗师之域？对方这也太年轻了吧。
“你的念术，我没认错的话，应当属于光明大祭神术。”
开口说话的是商颖，表情躁怒，眸子冰冷，直勾勾凝视着爱德华：“你是欧联邦教会的教子？”
爱德华心头咯噔一跳，无奈地闭上双眼，半晌睁开。
就见刘芸和酒吧马老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
自己的老板蒋贺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终于起身，朝向那名黑发女子笑了笑：“商将军，久违了。”
随后，蒋贺的目光落向周越，笑容愈发温醇：“不愧是仙人组织的行世成员，年纪轻轻，修为不到五转境，便已领悟‘念区’，并且还是具像化实的念区，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商颖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蒋贺，余光瞥向周越，眼底流露出轻诧，哪怕以她的眼界造诣，面对周越这种几乎已经打破修行常理的进步方式，也是暗暗吃惊。
周越凝视着笑盈盈的中年男子，蒙着一层薄薄灰尘般的眸子中，仿佛有一丝光彩透露出来。
他愈发觉得面前这位走私之王的念息十分熟悉，可偏偏又难以言喻。
“欧联邦教会，向来和自由城邦，包括幽影组织走得很近。蒋先生是否知道，你这位下属来自教会？”周越问道。
爱德华低头盯着脚尖，心已经沉到谷底。
蒋贺笑了笑：“自然知道，他是教会的弃徒，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投靠我。”
爱德华怔了怔，目光复杂。
周越目光逡巡在蒋贺与爱德华之间，并没有戳破，在蒋贺的邀请下，他在沙方上坐下，随意地和有过一面之缘的刘芸点头打了个招呼。
刘芸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还礼。
酒吧的持有者马老板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弓着腰，身体微颤，脸上浮起激动之色。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接触不到上层。
可身为下层首都的一转境念修者，念修界最底层的人物，仙人组织代表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至少他所在的底层念修者圈子里，人人都道，仙人组织是一个能和联邦议会、遗境学院以及灵御协会分庭抗礼的存在。
而眼前这名年轻人，竟是仙人组织的入世者。
自己这间酒吧，一个晚上，竟然同时出现了两名念修界的传奇人物……马老板正想着，余光捕捉到周越的目光，心跳陡然加快。
他也在看那名年轻的驻唱女歌手。
对了，他的声音怎么好像很耳熟。
马老板突然想起什么，掌心瞬间布满汗水，望向台上那名正在唱歌的名叫顾若兮的女高中生，开始拼命回想自己是否有过什么疏漏之处。
沙方上，周越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不知蒋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蒋贺若有所思的目光从顾若兮身上收回，转头朝向周越：“一个多月前，我先后受两人所托，来向你传递两条口信。”
周越笑道：“不会吧，走私之王生意不做，大老远赶来找我，就是为了传话？”
蒋贺苦笑一声，抿了口酒，方才道：“我也不想，说实话，在海上呆久了，来到了陆上还真不习惯。可谁那两方，我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呢。”
周越沉吟道：“连你也得罪不起？让我猜一猜，其中有一方，是海底某国？”
蒋贺哈哈大笑：“准确来说，一个是海底某国，一个海中某国。说实话，我也挺佩服周老弟你的，不仅绑架了无边深海国的圣女和贵女，还引起了异位面神魔的注意。”
早在两人坐下时，商颖就已经释放念术进行隔音，因而另外三人都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可听到蒋贺的这番话，饶是商颖经历了近一个世纪风雨沧桑，内心依然不平静。
周越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雾气，看不出他所思所想。
无边深海国派人找上门，他其实并无意外，甚至早就意识到将会有这么一天。
小剑虽与青游和白渊签订契约，让后者成为它的剑仆，可毕竟是神魔后裔，并且都是神魔后裔中身份特殊的存在，无边深海国怎会对她们放任不管？
神魔后裔一族的追责，始终是周越的隐患。
现如今，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然而异位面神魔派人传话，却是周越不曾料到的。
周越沉声道：“无边深海国，想来是让我放走那俩后裔。异位面神魔又找我做什么？”
蒋贺打量着周越：“不知那两位后裔，如今可还好？”
周越沉默片刻，道：“还行。”
蒋贺微微颔首：“那就好。周越，你猜错了，无边深海国的守护者，并没有想让你交还那两名……后裔。她希望，你将两名后裔留在身边。”
周越猛地一怔，不解道：“为什么？”
蒋贺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她们啊，对了，她们现在在哪？”
捕捉到周越眼底一闪而过的难色，蒋贺心头一沉，低声道：“我说，你该不会把她们给……”
四目相对，周越早已恢复平静，淡淡道：“放心吧，她们很好，每天吃香喝甜，修为还提升了。”
蒋贺狐疑地看了眼周越，他能感觉到周越说的是实话，可又总觉眼前的年轻人似乎隐瞒了什么。
‘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就负责传话而已。’
蒋贺收起心中疑虑。
“至于异位面神魔，是幽影组织的一名首领让我传话的，他原话是，让我转告你‘神，对你很感兴趣’。”
话音落下，整个包厢内的空气都变得冷凝起来。
商颖面如含霜。
周越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且不论异位面神魔的这番传话是真是假，究竟有何用意，光是这句传话的本身，就可诛人心。
蒋贺正色道：“这句传话，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便是不想被人捕风捉影，用来中伤贵组织。看到阁下后，我更是坚信，仙人组织绝不会和异位面神魔有半点牵扯。”
周越看向蒋贺：“多谢。”
商颖冷哼道：“那帮人不人兽不兽的玩意儿心眼还真多，竟然还想软刀子。我记起来了周越，那日商家的地下祭坛，你重创击退了附体的神魔，日期也相近，应该就是那件事情，让异位面神魔对你心生忌惮。”
蒋贺眼底闪过异样，莫名地看了眼周越，随后笑了笑：“我的传话任务完成，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周先生，商将军，告辞。”
商颖突然问道：“喂，蒋贺，异位面第二轮入侵将近，这一回，你决定怎么做？是参战，还是继续当缩头乌龟？”
蒋贺停下脚步，幽幽道：“商将军又不是不知，我本人实力有限，灵宠伙伴还是一头再平凡不过的非战斗型珠穆鸟，要我参加战斗只会拖各位后腿。不过，如果两位有用船渡海的需求，本人义不容辞，一定给优惠价。堂堂仙人组织，想来也用不上我一走私贩子。”
商颖面露寒煞，还欲再说，就被周越传音喝止，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另一边。
周越露出温和的笑容：“辛苦走私之王特意来跑一趟。日后若遇到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双方留下联系方式。
蒋贺带着爱德华和刘芸向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转头道：“那个女歌手，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周越一怔，望向已经走回后台的顾若兮，闭上双眼，从记忆宫殿中调出她唱歌时的记忆场景，重新聆听。
十多秒后，周越猛然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抹厉寒。
一旁的商颖几乎同时睁开双眼。
“老商啊，你身为宗师，眼力还没有那位私之王好，居然被他第一个看出若兮的异样之处。”周越低语道。
今晚邂逅走私之王蒋贺，纯属意外。
他的本意，是想找表妹顾若兮，盘查那个复仇组织创始人“零”的事情。
没想到，却被走私之王蒋贺，一语道破表妹顾若兮的异常，也让周越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商颖沉默，双颊却微微泛红，眼神愈发躁烈。
此时只剩下酒吧的持有者，那名姓马的一转境念修者还留在包厢里，他从头到尾都没能说上话，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几乎已经确定，眼前的仙人组织成员，就是早些时候打电话给自己的那位“大房东”，温醇的声音一模一样。
而一切的根源，全都在那个险些被自己开除的毫不起眼的驻唱女歌手身上。
他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一咬牙正要开口，青年温醇的声音响起，“马总，我表妹顾若兮接下来可能还会在这里继续驻唱几天，你不用特别照顾，一切如常就行。”
支走了走路轻飘飘、有些恍惚的酒吧老板，周越转头看向商颖：“你也看出来，我表妹是中了类似于［御魂念术］的念术，媒介是声音，而施术者，应当就是那个‘零’。我表妹以及‘复仇组织’的所有成员，都是通过群聊和邮件的方式，与零联络。而零，有时则会发送语音，他就是在那些时候施术的。这样的念术，你可曾见过？”
商颖僵着脸道：“没有。不过，应当不难破解，我这就下去……”
“等等。”
周越叫住商颖，沉吟片刻道：“我表妹在唱歌时，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对方施术的痕迹，化作念息，随着歌声飘出，方才被我们感应到。这说明，对方对于这门念术掌握得并不够完善。这个零，虽然有些诡异，但并不够强。”
商颖问：“那你的意思是……暂不打草惊蛇，趁机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零？”
周越道：“没错，不过要尽快。给你三天时间，你可做得到？”
商颖冷笑：“三天足矣。我虽然在声音的感应上，不如蒋贺那个懦夫，可要论起破解念术进行追踪，大宗师不出，没几人能比我强。”
周越微微点头，感应力中，蒋贺三人已经走出酒吧，渐渐消失在江畔尽头。
“这个走私之王，的确有点意思。对了，他对于声音的感应，为何这么强？”
闻言，商颖哼了一声，脸上浮起不屑之色。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渐渐低落下来，喃喃道：“关于蒋贺，其实有一个关于他获得长生与不老的传言。”
周越眉毛一挑，饶有兴致问：“什么传言？”
商颖低声道：“据说，他年轻时在海上遇难，后闻歌声而得救。数年后，他醉酒时曾和人说，歌者是仙，以歌声授长生。”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沧海桑田，新的时间线！
“这位走私之王蒋贺，莫非和深海歌者有关？”
“之前就曾怀疑过深海歌者是否还活着……难不成，我的怀疑是真的……”
江畔小楼，周越望向远方暗沉的夜空，抓握着楼栏的十指微微拽紧。
他在太古的岁月，虽然有些时候会感觉到孤单寂寂，可也通过分身鲲结交了许多“朋友”。
除了一直保持联系的二叉外，他在最开始的霸主海域，养过一头沧龙，以及后来都成了霸主的“虾兵蟹将”，再后来更是结交了玄武，认识了大荒的朱厌，以及闲云野鹤般的深海歌者。
这其中，便属深海歌者与周越的分身鲲最交心。
歌者不仅和周越共同御敌怪兽，还分享过往，承诺前往归墟，为周越寻求灵饵。
“太古的时间线上，歌者这个时候，应当正在前往归墟的路上吧……不，不对，我已返回现实，按照以往规律来看，太古的时间线也就停止了吧。”
周越看着从兜中飞出的二叉，低声喃喃着。
商颖已经在他的安排下，悄然前往小姨家，通过表妹顾若兮，去追踪那个零。
准大宗师出马，找到那个零，想来只是时间问题。
而黑无常也被周越派出，暗中盯梢商颖，倒不是周越怀疑商颖，只是担心她情绪反复起来会再度失控。
此时的临江小楼中，就只剩下周越和二叉。
“二叉啊，其实我前几天就想回太古了。毕竟大战将至，至少达到宗师境，才算有保障。”
周越抚摸着掌中晶莹剔透犹如琥珀的二叉。
二叉抬了抬犄角：“那主人为什么不回去呢？二叉也想早日到达北冥，和主人汇合呢。”
周越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灰尘：“不知为何，最近我每次运转鲲之观想术，准备回转太古，都会感觉到一阵不适。就仿佛……”
二叉接口道：“某种不祥预感吗？”
周越一怔：“二叉，难道你也有这种感觉？”
二叉摇头：“二叉没有，不过，每次主人观想术，二叉都能感觉到主人的不安。”
周越在小楼里来回踱步，目光越过万丈之上天空之城的轨道和基座，落向那片星月交映的真实天空。
许久，他道：“今晚，我必须去太古了。无论是转化念力值，还是寻找歌者的真相，都离不开太古。”
二叉也在点头：“是啊，必须得去了！以主人分身鲲如今的侯级实力，上万米的体长，四海之地，已无对手。兴许是主人想多了。”
“但愿吧。”
接近午夜时，周越凭楼而坐，运转鲲之观想术。
小楼的半空渲染起一圈紫色的光华。
转眼覆盖住了周越和二叉。
一人一虫消失不见。
……
太古。
周越翻了个身。
庞巨如山的鱼身只是轻轻一阵翻覆，便瞬间引爆了千万缕来势强劲的巨流漩涡，向四面八方扩散回荡。
轰！
以万米鱼身为中央，方圆十数万米的海域峡谷崩塌，海床平沉，地陷山摇。
巨流和漩涡在海域四周肆虐无忌，数以万计的海兽遭受波及，或是被卷飞，或是撞上崩塌的峡谷头破血流。
三十万米外的玄武谷中，深海巨蟹、紫尾海蝠和铁皮双首蛇三位大霸主，率领数千头海兽朝向远处匍匐叩拜，口呼鲲神威武，随后继续练习“掌法”。
自从数年前，鲲神一掌让玄武谷下沉十丈之后，谷中所有成员的学习热情高涨了数倍。
哪怕这些年，鲲神睡觉时间越来越长，而谷主玄武也在服用了灵饵之后进入了漫长的闭关期，它们也不曾懈怠。
关于影魔和怪兽即将降世，与它们抢夺灵饵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荒和四海。
而鲲神更是屡屡强调，让它们勤加练习，为日后的大战做好准备。
……
睡梦中，周越的思绪时起时伏，千丝万缕的念头，化作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很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依稀记得，数年前，自己从现实世界穿越回太古，是为了一项任务而来。
具体是什么任务……对了，好像是和歌者有关……似乎自己在现实世界，发现了与深海歌者有关的线索，甚至是它存在的迹象，所以才再度返回太古，寻找真相。
可是，他刚穿越到分身鲲身上，还没来得及联络深海歌者，便陷入了萎靡。
此时他才发现，体长一万三千多米的巨鲲哪怕一个呼吸，一次睁眼，一声叹息，都会产生巨大的消耗。
他虽然能够通过服食有限的灵饵，来转化灵气，补充能量。
可这样一来，鲲身却会继续变大，反而会消耗更多的能量，陷入死循环。
‘难怪，东边体长一万二的巨龟老祖，西方体长一万四的深海巨蝎，以及体长一万五的龙鲸老祖和神鳄老祖，一次休眠便是十多年。’
‘体型越大，消耗越大，也亏得灵气复苏，灵饵取代肉食，否则光是一头侯级老祖半年的食量，就得让这片海域灭绝。’
‘只有深海歌者因缘际会，食用了能够变小的灵饵，将体型缩小到两百米。同为侯级，却能在北冥四处逍遥。”
‘歌者啊歌者，你上次可是答应我，会带给我能够变小的灵饵。你怎么还不出现，我还有那么多疑惑想要问你……’
周越迷迷糊糊地想着。
而时间就这样迅速流逝着。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转眼间，不知多少春秋过去。
在这期间，周越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在沉眠。
偶尔也会因为周围发生的巨大动静，而被惊醒。
比如海床的崩塌，峡谷的断裂，海族的举族迁徙，以及大规模战争。
可每次醒来，周越只是胡乱吃几口玄武谷为他准备的灵饵，便再度陷入昏睡。
灵饵用来帮助补充能量，可同时也让分身鲲的体型继续增大，虽然精神念力也会成倍提升，却也会让分身鲲需要更多的能量来维持行动消耗。
周越终于明白了，在现实世界时，自己的担忧，以及不祥预感究竟从何而来。
并非外敌。
也不是一直担心的深渊怪物。
而是来自于分身鲲的本身：
它太大了，并且一直在变大。
终有一天，当它的体型，超过北海所能承受的大小时，一切都将随之崩塌。
就像这片海域，另外四名侯级老祖一样。
周越在仅有的几次清醒过程中，曾经试图使用鲲之观想术和精神粒子，寻找深海歌者的下落。
遗憾的是，他并没能通过那头三首铁甲龟联系上歌者，铁甲龟体内的精神粒子，不知为何，转移到了另一头海兽体内。
然而，周越却凭借散布天地之间数以万计的精神粒子，记录下了世间的沧桑变化，以及那四名侯级老祖衰亡生死。
大约在他进入沉睡期的第一百个年头，西方那头体长一万四千米的深海巨蝎，率先逝去。
生前的它，乃是北冥之海说一不二的存在。
坚硬无比的螯钳，浑身上下宛如金铁铸造的甲壳，以及横扫海底峡谷山丘的长尾巨钩，让它在北海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存在。
周越虽然没有和它交过手，却知道它曾经单枪匹马，力敌同为侯级的龙鲸老祖和神鳄老祖，最终让后者知难而退。
战斗力何等惊人。
可它死后，只过了两百多年，因为气血的彻底凋零，外骨骼变得松散，体内灵气四溢，引来了无数深海霸主，最终竟被上百霸主分食殆尽。
之后又过了不到一千年，龙鲸老祖和神鳄老祖，先后逝去。
有了巨蝎老祖的前车之鉴，它们将自己埋藏在海床之下极深之处，神鳄老祖虽然幸免，可龙鲸老祖的尸身却还是被霸主们找到，分食了肉身。
纵然生前称霸一方，为侯为王，可死后，却依旧逃不过沦为昔日手下败将们腹中美食的下场。
到最后，五头侯级老祖，除了周越之外，就只剩下那头巨龟老祖尤且活着。
周越远远观望着这一切，心中无比怅然，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比之这几位侯级老祖的优势在于，早先就已做好打算，未雨绸缪，发展势力，为他南征北战，掠夺灵饵，用来维持机能运转。
然而，他的灵饵数量毕竟有限，还剩十多株，早晚有一天会吃完的。
最可恐怖的是，随着他不断进食补充，现如今，体长已经涨到了两万米！
无论天上，大荒，还是四海，都没有像他这么巨大的存在！
也亏是在深海，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下他。
陆上和天空的侯级强者，虽然体型也很大，可顶多也就数千近万米，并且，它们大多都拥有变型的技能。
就如自己那位老朋友红毛巨猿朱厌，就是可大可小，变大之时，身高万米，顶天立地，变小时候，不过一普通猿猴。
‘怪不得……’
‘这才是契合天地自然法则的进化之道啊……’
‘这个世界，虽然依旧以大为尊，可掌握了变化之道的巨兽们，为了减少消耗，保存体能，平日里都会选择将体型变小，以这样的面貌，现于世间。’
‘久而久之，这样的体型，渐渐成为了常态。’
‘反而那些数百米，上千米的体型，更像是某种技能……从太古时期延续下来的……血脉技能？’
‘等等……为什么本鲲会这么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难道……已经不是太古了？’
周越半梦半醒间，忽然一惊。
那些朦胧、繁杂、宛如梦境的念头，渐渐聚拢，归于一道。
迷迷糊糊的过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清醒。
他运转鲲之观想术发现，许多年前散布出去的那些精神粒子，只剩下两成不到仍然存在。
虽然依旧有数千枚，可一下失去了这么多，依旧令他心中惶惶。
不用通过精神粒子，他也能够感觉到，太古的时间线上，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可究竟过去了多少年呢……
周越的目光透过那些精神粒子，观察起四周。
一阵莫名的恐惧将他笼罩。
此时的他，竟被埋藏在一座横梗数万米的巨山中央，山脉彼岸虽有大海，却已不似北冥之海。
无论大荒还是四海的位置，都已不再是他沉眠之前那般。
‘这是怎么回事？’
‘本鲲这是在哪？’
‘北海？玄武谷？归墟？还有……深海歌者……都在哪呢？’
周越怔了半晌，垂下庞大的脑袋，寻找着玄武谷的下属们为他准备的灵饵。
下一秒，那双巨如天日的鲲眼变得呆滞，里面仅剩的光彩开始摇曳、颤抖，他所藏的全部灵饵，都已经吃完了。
‘呵呵，原来如此……本鲲这次醒来，只是回光返照，为自己准备后事的。’
‘天地万物，盛极必衰。强如本鲲，也难逃天地法则呵。’
‘真是可惜啊，歌者那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罢了罢了，命数已到。’
周越长笑三声，又长叹三声，‘这山谷腹地，倒也适合葬我。当真是沧海桑田，一觉醒来，太古变远古，深海化巨峰。’
‘想我巨鲲一生，纵横北海，化身鲲神，在太古翻云覆雨，也算得意之极，倒也不算白过。’
想罢，周越闭阖双目，正要等死。
突然间，一个古怪的念头划过脑海。
他有些虚弱地睁开巨眸，‘等等，我怎么会知道太古、远古这样的名称？’
就在这时，耳旁响起一阵阵窸窣的声音。
事实上，这些声音经常会响起。
可这些年来，他连睁开眼睛都困难，更别说去仔细辨认这些声音。
然而此时，随着周越心中生出疑虑，那些窸窣声，渐渐被放大，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
“主人……主人……您还在吗？”
“主人……你还好吗？”
“我是二叉啊……”
……
周越巨眸中浮起一丝困惑：“二叉……是谁？等等，二叉？我……我是周越？”
陡然间，周越身躯轻轻一颤，眼神剧烈波动，目光逐渐清明起来。
他这一动，又消耗了过半的气力。
连带着整条山脉连同附近的大地都随之颤晃。
“二叉……现在……可是远古？”周越艰难地问道。
二叉狂喜的声音传来：“是啊！现在当然是远古！主人！这么多年，你究竟去哪了？二叉和歌者找了你好久啊！”
时间线，果然已经来到远古时期了吗！
周越心中蔓生出无比复杂的情绪。
果然是白云苍狗，沧海桑田。
他没有力气再想下去。
浓烈的危机感将他包围。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分身鲲已经快要坚持不住，肉身行将衰逝，精神念力即将崩塌。
唯一能拯救自己，保住分身鲲的，就只有……
周越拼命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运转鲲之观想术：“回……家！”
第三百四十二章 修为暴涨，各方惊动
铛！
从下层首都正对天空之城基座中央的城政大厅处，传来钟声。
钟声回荡，遥遥传开。
明月江畔的小楼里。
紫光闪过，一人一虫重新出现。
周越身体本能地扭曲成奇怪的姿势，就仿佛蜷成一团的鱼。
他的眼中蒙着一层灰雾，神色惘然，喘着粗气。
片刻后，周越抬头，看向挂钟。
现实世界不过只过去了一两分钟。
可发生在太古世界的一切，却几乎能用“恐怖”来形容，不……准确来讲，应该说是远古。
自己这一次，直接将时间线消耗了足足一个纪元！
从太古，进入远古。
“主人。”
独角仙飞落膝头，顶起犄角，朝周越拜了拜。
周越眼里依旧残留着恍惚之色，思绪也还停留在远古世界。
远古世界的分身鲲，肉身正在崩塌毁灭，事实上，它能撑过一个纪元，已经远强过太古时期九成九的深海侯级强者。
除了他和深海歌者以外，其余的深海强者，皆因肉身过于庞大，而被时代所淘汰。
然而现在可不是比惨的时候。
自己及时回转现实世界，时间线中止，才让分身鲲得以暂停住崩塌的趋势。
也就是说，自己的分身鲲，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一旦崩塌，自己将再无法回到远古世界。
“对了，二叉……你之前说，和深海歌者在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它为何这么久都没有音讯？”
周越低下头，轻声问。
“主人，其实事情，有些复杂。”
二叉顿了顿，似乎在整理头绪。
就在这时。
叮！
从属性面板中响起提示音……转化开始。
“糟糕！居然忘了！”
周越脸色微变，脑海中闪过这次转化可能会产生的念力值数量，赶忙对二叉道：“开启防御，替我护法……”
话音刚落，一股宛如天河倒灌的磅礴念力值涌入周越的精神世界。
轰！
潮声如雷，震耳欲聋。
周越身体晃颤，耳鼻眼口皆溢出血丝。
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已然暂停中止，精神世界中央的意念区域，皆已被铺天盖地的念力值占据，三枚意念球迅速运转，可一时半会也无法消化数量远超估计的念力值。
这些念力值，皆来自于分身鲲从太古到远古的这一段时间里，每次苏醒时所服食的灵饵。
玄武谷的下属们为周越准备了十几株灵饵，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些灵饵所拥有灵气或许也会外泻，可大多数却依旧进入了分身鲲的腹中，一部分滋润鲲的肉身，弥补气血和消耗，另一部分则转化成了精神念力。
分身鲲的这被部分精神念力在转化成为周越本体的念力值时，虽也发生了损耗，可依然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数字。
远超周越此前所有转化值的数百倍！
周越的身体不知何时飘浮到了半空中，没有站立，也没有盘坐，而是本能地运转起了鲲之观想术，宛如那条盘卧山脉中的巨鲲。
三座多面体意念区域同时具现，从周越头顶上方钻出，成“品”字行分布排列于半空。
“这到底是怎么会是……主人他……发生什么了？”
二叉振翅飘飞在周越身旁，眼神急迫，忧心忡忡。
它所化身的那头美男虫和周越的分身一样，也从太古一直活到了远古。
不同于周越一个纪元的长眠，二叉可谓经历了太古直到远古的漫长岁月，见证了天地之变。
此时的它，有太多太多话想和自己的主人倾诉。
“主人，你别吓二叉啊！”
“主人，你没事吧……”
突然间，二叉感受到了从四面八方探来的一股股感应力，瞬间明白了周越昏迷之前的嘱咐。
它犄角一昂，开启［无形防御］。
一圈肉眼无法捕捉的隐秘气幕，以周越的肉身为中央，向四面八方急剧扩散，越过小楼，蔓延过整条商业街，直至包裹住了明月江畔的渡江大桥。
二叉这才停止住了技能的释放。
倘若周越醒着，感应到这一幕，定会惊讶于二叉这项技能的大幅提升。
与此同时，那些感应到念息剧变，而探出感应力的首都念修高手们，要么被强行切段感应，要么感应力直接崩散。
正在城北的商颖睁开双眼，复杂地回头望向临江小楼。
历史大剧院外的一间小酒馆中，蒋贺放下酒杯，表情古怪。
靠近江畔小楼的酒店里，军部侦查处处长莫星吾身躯剧颤，眼耳口鼻皆溢出鲜血，目光中流露出震惊之色。
半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在面板上周越的人物信息资料后添加了一句——“疑似突破……四转境？还是……五转境？”
明月江上游的华美山庄中，一身古装、执笔而书的鲁道子笔尖停顿了已有两分多钟。
他的额头浮起细密的汗珠，眸子时明时暗，如有道道雷霆光束相击其中。
半晌，他的身体仿佛受到了某种作用力的冲击，猛然向后一震，松手弃笔，连退数步，眼里浮起惋惜之色。
“好强的防御力。这个周越，还真是手段无穷。”
鲁道子低声喃喃。
“不过，光这样，就想隐瞒住你的突破吗？”
“你究竟在突破哪一层境界？五转境？六转境？又或是……还不到二十岁，怎么可能突破到宗师，可这突破的念息，完全不啻于突破宗师境。”
“怪哉。”
……
从午夜到清晨，周越仍旧纹丝不动地悬浮在半空。
不过好在，他的意识已然恢复清醒，三方意念区域同时运转了起来。
昨夜之前，他的念力值就已经达到了16000息，虽然只有三转境，可念力深厚程度却已不输五转境修者。
原本他打算等到念力值再提升一些时，便凝聚出第四枚意念球，突破四转境。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新转化得到的念力值，远不止能够增加一枚意念球。
因而，他也无法预判，自己这一次突破，究竟能够提升到哪一层次。
虽说现实世界中，周越接触念修，还不到半年时间。
可漫漫太古岁月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于进化之道的参悟。
外加白衍大宗师的毕生所学，都让周越对于修行一道有了独属于他的心得感悟。
此时，他虽然又一次被困在了肉身之中。
可对于周越而言，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修行的常态。
况且有二叉守护着自己的肉身，更是不用担心。
现实世界的时间，也开始了流逝。
转眼间，已是两天过去。
在二叉的守护下，无论是念修者，还是奇迹生灵，但凡试图靠近小楼，都会被它的无形防御弹开。
而周越的手机上也已经出现了十多条未接来电。
一条是唐小白的。
三条是老妈的。
剩下的，则都来自表妹顾若兮。
客厅里，顾若兮放下电话，无奈地看了眼老妈：“妈，还是打不通。”
吴小筝看着女儿，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说若兮啊，你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医生都说了，你爸醒来，那是因为本身就有一定的康复概率。你怎么会认为和你表哥有关呢？”
顾若兮看着这两天仿佛换了个人似喜气洋洋的老妈，笑了笑，随后轻声道：“妈，你还记得吗，表哥刚来的那天，就去医院见过爸。还有，其实表哥的身份，很不一般。”
吴小筝奇道：“怎么不一般？”
顾若兮低下头，眸中似有光波闪过，随后用一种异常轻柔、平静的声音道：“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去问姨妈他们。我表哥，不是一般的念修者。”
声音入耳，吴小筝怔了怔，双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似有些恍惚：“也好。我这就去打电话给小姨。”
在客厅的墙角处，依靠念术进行隐匿的商颖目闪精光：“逮住你了！”
她手中捏出一道念印，念力释放，化作一圈光影，笼罩住顾若兮和吴小筝。
二女仿佛被定格了一般，纹丝不动，维持着前一秒的动作与神态。
商颖大步走出，来到顾若兮身前，手捏念印，连连打出。
她依照对周越的承诺，一直呆在顾家，想要通过顾若兮，找出那个幕后黑手“零”。
要想追踪到零，就必须等到零对顾若兮施术。
可两天下来，零始终没有施术，这让商颖一度怀疑，那个藏在幕后的家伙，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如此警惕，倒有些像周越！’商颖在心中暗暗吐槽。
正当商颖有些打退堂鼓时，零终于施术了。
……
“这一念术的确诡异。通过音属性念术影响顾若兮的心智和判断，而顾若兮的声音，同样能够蛊惑旁人。难怪唱的歌那么多人喜欢听，不过话说回来，这女娃娃的确有几分音属性的天赋。”
商颖一边碎碎念，一边连捏念印。
十多分钟后，一粒晶莹剔透又如波纹般晃荡的光点，从顾若兮的头顶飞出。
“出来了。”
商颖目光一闪，念力释放而出，包裹住那粒光点，躁动而冷漠的脸庞上，浮起一丝僵硬的笑。
这一光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零所施念术的念息具现。
凭借它，便能追踪到零。
“哼，周越，这一次，你可要高看我一眼了。”
商颖将光点收起，向外走去，即将撞上墙壁时，她面前突然浮起一片水波，身影消失在水波中。
而在这时，笼罩住顾若兮和吴小筝的古怪光晕也消散不见。
两人仿佛没有经历过时间的暂停，继续做起手头之事。
“喂，姐，问你一件事啊，是关于周越的。听若兮说，我这个侄子很不一般啊……嗯……不是不是……电话里头讲不清，中午你和姐夫来吃个饭吧。”
吴小筝挂断电话，就见女儿正一脸古怪地盯着自己。
“又怎么了？”吴小筝问。
顾若兮语气有些复杂地问道：“妈，你怎么知道周越很不一般？等等……是我和你说的？”
吴小筝笑着揉了揉女儿光洁的脑门：“傻丫头，刚才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咦，奇怪，我居然真的听了你的话打电话问你姨妈去了……估计最近太高兴了，人都魔怔了。”
顾若兮撇了撇嘴，脸上浮起一丝郁闷。
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把周越表哥牵扯进这件事。
可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竟然想到了让老妈去联系姨妈，再通过姨妈，将表哥牵扯进来，最好暗中吸纳进组织……真是好险！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生出这种念头！
顾若兮暗暗摇头，看着已经跑去厨房忙活的老妈，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她突然觉得好轻松。
有种万般放下的自在与舒惬。
虽然零不知怎么，已经知道了老爸苏醒的消息，也警告过她，这与复仇并不冲突。
可她心底那个复仇的念头，却在老妈打完那个电话之后，莫名的淡去了许多。
“奇怪，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
江畔小楼前，商颖停下了脚步。
连日来，包围住小楼的那层强大防御，已经消失不见。
可商颖的眼神却愈发凝重。
她能感应到，从小楼里飘出的那股强大、孤绝而又嚣烈的念息。
最主要的是，这股念息，十分的陌生，隐透着一丝亘古不变的苍茫古朽。
“怎么回事……周越呢？”
商颖冷漠的眼底闪过复杂之色。
踟躅了大约三秒后，她一个瞬移，进入小楼。
她的身体刚刚站稳。
几乎同时，周越从半空飘落，脚尖却未落地，悬浮于离地半米之处，居高临下俯视着商颖。
一瞬间，商颖只觉头皮发麻，又如临大敌。
那股陌生的念息，竟然来自刚刚完成突破的周越？！
可更令商颖感到惊讶的，却是周越此时的眼神，苍茫中透着一丝孑孓，仿佛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念修先贤，有种看破时空岁月的释然与飘逸。
“你……这是什么境界了？”商颖急不可耐地问道。
周越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你帮我品品。”
话音落下，分布于周越精神世界中的六枚意念球同时运转，磅礴无匹的念力释放而出，汇成一股，宛如天河倒坠，压向商颖。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远古第一
商颖栗色的瞳仁遽然扩张，一刹那间，她感应到了足能威胁到自己的念息。
心中的警戒，更甚于惊讶。
她没有丝毫犹豫，目光一闪，半秒不到，身前凭空多出一面念力防御墙。
这门防御术只属于中级念术范畴。
可由八转境巅峰宗师施展出来，却足以阻挡住天底下任何一门高级念术。
小小的楼阁，被两股念域笼罩。
狂暴的念力仿佛完成了数万米的蓄势。
横跨天宇，直冲河山，轰然撞击向念力防御墙。
念力防御墙完好如初，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痕，成功阻挡住了周越的念力轰击。
然而商颖本身却控制不住地向后倒退，一直退到了楼阁门口。
她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昂着脖子道：“再来。”
周越没有再出手。
他收回念力，烟消云散，霁月清风，楼阁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我知道，你是为了不损坏这座阁楼，凭借念术卸力，这才后退。”
周越笑着道：“不用比了，我大概知道我现在的念力水准了。”
说话间，他眸中的苍茫和孑孓，也逐渐消散，归于平常。
这次突破带给他的好处可谓是前所未有。
至少他的念力值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七转境宗师，不输八转宗师。
他的修行方式，更是前所未有。
因而他的真实念力修为，也无法参照地球位面的念修体系。
也只有通过与高手之间的较量，来进行对比参考。
商颖神色复杂。
周越的念力值竟在一夜之间，暴涨到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地步，并且心境依旧坚若磐石，甚至更进一步。
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看周越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顾若兮那边，已经解决好了。”
半晌，商颖说道，却并没有问周越是怎么做到的。
周越形如实质的目光聚集在商颖的脸上：“找到那个零了？”
商颖目光一闪，那团莹白光点飘浮于眼前：“他声音的念息，已经被我捕获。凭此，便能追踪到他。”
说完，商颖连捏念印，阁楼中念力流转，一道接连一道。
不多时，从莹白光点中升起一丝丝白烟，如雾如尘，竟在半空凝聚出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依稀浮现出了一条挺拔的身影，面容模糊，正在观想修行。
突然间，他睁开双眼，狐疑地转头看来。
“居然察觉了，看来修为不低。”
商颖冷笑一声，放松念印，散去画面。
“他就是零？老商，你这一手倒是不赖嘛。”周越道。
商颖语气轻松：“水镜念术，雕虫小技罢了。他已被我定位，此人正在上层首都，哪怕他有所察觉，也无法阻断我的追踪。”
周越笑笑，心知商颖是因为在自己手头吃了亏，面子上过不去，这才“卖弄”了一番高级念术——水镜念。
否则以她的性子，哪会这么花哨。
“我们现在出发？”商颖问。
周越想了想：“他留在我表妹身上的念术，是否已被你化解？”
“是。”商聪道。
“那就不急。等我外婆寿宴过了，将我爸妈送返沧海学城，再去抓他也不迟。”
周越顿了顿，道：“不过你还得替我去做一件事。”
商颖问：“什么事？”
周越一边留意着商颖的眼神变化，一边道：“帮我把那位走私之王请来。”
商颖眼神顿时变了：“为什么？”
感觉到商颖强烈的抗拒，周越并不意外。
商颖从头到尾都不曾掩饰对于蒋贺的敌意。
然而这一次，也只有这位走私之王，才有可能帮助自己找到歌者。
而只有深海歌者，才能帮助远古那头奄奄一息的巨鲲，重新恢复生机。
周越凝视着商颖，道：“因为蒋贺手中，可能有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能够击败神魔与怪兽，拯救地球位面。”
商颖怔了怔，她认真审视起周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曾放过。
半晌，她转过身，推门而出，身影消失不见。
周越收回目光。
他和商颖所说，并非故意夸大。
事实上，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再穿越回远古的时间线。
并非他做不到，而是一旦施展鲲之观想术，附体分身鲲，就等于让远古的时间线重新启动。
而被困山腹之中、没有灵饵补充的分身鲲，依旧会按照周越穿越回现实之前的轨迹，肉身崩溃，灭亡。
“二叉，你继续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越掌心翻转，红光一闪，二叉飞现半空，飘落于掌中。
二叉道：“主人，歌者并没有忘记为你寻找变形灵饵之事。事实上，它已经找到了。”
周越脸上浮起动容之色：“我就知道，歌者重情重诺。可是……它为什么没能来找我？我留在它身旁的三首铁甲龟也消失不见，导致我没能联系上它。”
二叉轻叹口气，幽幽道：“因为，就在主人沉眠的那段时间里，来自深渊的怪物，终于向太古发难了。它们成群结队地从深渊底部爬出，毁灭灵饵，妄图断绝灵气。”
周越怔了怔，随即闭上眼睛。
从他脑海深处的某间记忆宫殿中，浮闪过一组接一组的模糊画面。
那是分身鲲在漫长的沉眠岁月里，通过散布天地的精神粒子所捕获到的画面。
画面里的确出现了乱世征兆，从大荒到四海，许多原本灵植葳蕤，灵气滋长的地区，都发生了灵气消退的现象。
罪魁祸首，便是念息与现实世界怪兽十分相似的深渊怪物。
随着二叉的娓娓道来，周越终于知道了分身鲲沉眠期间，所发生的故事。
……
虽然深渊怪物大批大批的从裂缝中涌现钻出，可太古生灵，却已提前做好了准备。
由于神秘的太古“前辈”北冥鲲神的提前预警，外加妖虫一族、玄武谷、深海歌者、大荒朱厌等势力强者的宣传，短短数十年间，从大荒到四海，绝大多数太古生灵都知道了，从深渊裂缝中钻出的怪物喜好毁灭灵气，乃是太古生灵之大敌。
战争初期，太古生灵一方占据着绝对优势，深渊怪物虽然成群结队的冒出，可在强大的洪荒异种、太古凶兽的围攻下，大多都只是送菜。
在此期间，北冥的玄武，大荒的朱厌，包括身处归墟的深海歌者，脱颖而出，成为太古一方的功臣、领袖。
可因此，它们遭遇了深渊怪物的围攻，成为深渊怪物的重点照顾对象。
尤其是深海歌者，由于它能通行海陆，体型可大可小，还教化出了一群能征善战的子民，被深渊怪物视为最大的威胁。
深海歌者之所以一直没来赴约，一来因其子民属国被怪物围困，忙于征战，二来，座下的三首铁甲龟不幸死于怪物之手，也让它和周越失去了联络。
这场太古与深渊怪物之间的拉锯战，一直持续了三百多年。
随着战争的蔓延，深渊怪物在太古停留时间拉长，它们的毁灭意志，竟然渐渐感染了一部分生灵。
而这些生灵，绝大多数，都居住于四海中央的归墟，和深海歌者的子民属国彼邻。
怪物虽被暂时赶回深渊，可被它们毁灭意志感染的生灵，却逐渐发生异变，开始作乱。
又过了两百多年，这些感染了毁灭意志的生灵终于被镇压下去。
深海歌者这时才得以空暇，赶往北冥，寻找鲲神。
正是在那时，终于率领虫妖一族赶到了北海边的二叉，遇到了苦寻鲲神未果的深海歌者。
也是多亏妖虫一族自封“鲲之虫”，在六百多年的漫长迁徙、战乱过程中，一直以鲲神子民自居，即便失去了鲲神的指引，也因其身份，让不少太古生灵敬而远之，这才逢凶化吉，有惊无险地抵达北海。
而深海歌者，也是听闻了鲲之虫的大名，这才找上了妖虫首领二叉。
……
“说起来，二叉和那位深海歌者，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其实是因为一场误会，好在后来，二叉及时报出主人分身的名号，这才得以相认。”
“我们苦寻主人百年而无果，而这时，深渊怪物再次出动，联手它们在太古发展的‘臣民’，一同进攻太古。”
“二叉和歌者只好各自归返，二叉守与北冥彼岸，歌者则返回归墟，一边抵御深渊怪物，一边等候主人的音讯。”
“等着等着，便是千万年过去，时间线也从太古，进入了远古。”
“那时的二叉和歌者，皆已成祖成圣……”
说到这里，二叉停顿住，抬起犄角，看向周越。
小楼寂静，江风正好。
周越眺望远方，目光悠长，隐透着些许迷离与蒙顿。
时空飘渺，岁月漫漫，却在掌心小虫的叙述下，顷刻而逝。
半晌，周越仰天而叹：“我竟然错过了这么多。”
“从太古到远古，千万年时间里，我的分身鲲，就光顾着睡觉和啃灵饵了。”
二叉复杂一笑：“主人，其实到远古时，灵气已远不如太古丰盛。别说主人你所服用的太古顶级灵饵，便是灵气只抵太古寻常灵饵千分之一的灵饵，在远古也很是少见了。远古大多数灵饵的灵气含量，也就比如今的奇迹果实稍微强上几倍而已。”
周越看着二叉，苦笑道：“所以，你想说我其实赚了吗？”
二叉点动着犄角：“那当然，主人将自己藏在海底，最终成了山腹藏鲲，却也躲过了世间浩劫。千万年间，以十多株顶级灵饵铸造神体，倘若出世，必然是远古第一灵兽！主人你不知道，二叉有多羡慕主人！说实话，若非为保虫族，二叉可不想和那群狡猾又难缠的怪物死战那么久。”
周越摇头：“我要是真的从远古出世，只会留下一具山岳般的巨大鱼尸。”
二叉道：“那是因为主人体型太大，倘若缩小到和歌者一样的大小，甚至和二叉一样的大小，长期保持在这样的形态，那就绝对没有问题！”
周越心中一动，强忍着蔓生而出的那丝荡漾，小心翼翼问：“二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那枚变形灵饵，还在？”
二叉转头朝向远处的明月江，眼神微微恍惚：“二叉在多年前，曾经又遇到过一次歌者。也谈及了那枚变形灵饵。”
停顿了片刻，二叉接着道：“歌者说，它坚信主人还会回来。那枚变形灵饵，它已将其藏于四海中央的归墟深处。至于具体在哪，它并没有说。”
周越皱眉：“可是，从远古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
二叉眸中浮起一丝笃定：“不论歌者如今是否还在，至少那枚变形灵饵，它一定还埋藏在世间某个角落。”
周越问：“为何？”
二叉笑道：“因为奇迹果实中的变形果实啊。许多奇迹生灵，正是服用了变形果实，而觉醒了远古血脉，拥有了变大变小的技能。而变形果实，它并非凭空出现。”
“而是受到那枚埋藏在世间不知何处的变形灵饵的影响，方才诞生……”周越接口道，心跳砰砰作响。
随后，他和二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时空属性之物。”
周越脸上浮起浓浓的笑容。
这世间，只有时空属性之物，拥有携带穿梭时间线的功能。
只要找到足够大小的时空属性之物，便能通过鲲之观想术，将变形灵饵运送回远古，让分身鲲得以变小，从而拯救分身鲲。
当然，前提是，深海歌者的确留下了那枚变形灵饵，并且能够将它找到。
二叉感叹道：“主人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派那个女人去找回疑似接触过歌者的那个人类。事实上，二叉也有同样的感觉，那个男人或许真和歌者有关。”
周越微微摇头：“二叉，你好歹也是成祖成圣的存在，就别乱捧我了。我要真有先见之明，大前天就该把他留下了。对了二叉，远古世界和地球位面、异位面，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二叉沉默片刻，道：“就像之前主人猜测的那样，我们地球位面和异位面，原本属于一体，是从太古和远古所在的那个世界分裂而成。”
“为何会分裂？”周越又问。
二叉苦笑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二叉的时间线也暂停住了。未及远古之终，怎知天地之变？不过……”
周越问：“不过什么？”
二叉轻叹道：“总感觉，没有道理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歌者何在
“列车即将进站，请各位乘客做好上车准备。”
随着车站上空的提示音响起。
一辆念修者号列车从不远处那隐见星光的外轨进端入口缓缓驶入。
在候车厅中等候的乘客们或是将手里物品塞进旅行球，或是对照着上方的全息投影屏幕，定位起自己所在念修者号中的座位。
当念修者号的刹车声响起后，候车厅内的念息波动此起彼伏。
金发碧眼的欧联邦青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数百上千名乘客，先后捏动念印，施展念力移动术，钻入车厢。
转眼间，原本乱哄哄的候车厅，只剩下寥寥几道人影。
“上千名念修者，同时瞬移，这样的场景也就华亚联邦的车站才能看到吧。”爱德华低声喃喃。
蒋贺收起报纸，站起身，踢了脚身旁的异国青年：“屁大点儿事都要感叹半天，走了，我们也上车。”
爱德华脸上浮起不舍：“老板，这次首都之行未免也太仓促了吧。”
蒋贺冷笑：“怎么，舍不得，你还想在首都赖上个三年不成？再不回去，生意就要黄了！”
爱德华一边恋恋不舍地向前挪动脚步，一边幽幽道：“您以前老是和我说，年轻时在上层首都有多么多么风光。难得来一次华亚首都，要不去上层逛逛再走？”
蒋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我说爱德华，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身为欧联邦教会的教子，亲幽影派系成员，到我这里卧底也就算了，要是敢出现在上层首都，估计第二天就会横死街头。三大联邦，对于任何与幽影有关者，都是零容忍的态度。”
爱德华神色微微复杂：“老板，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处理我？不对，您是不是在早就知道了？”
蒋贺淡淡道：“你加入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不过无所谓了，我船上的那帮家伙，超过一半都是各方势力的耳目，不差你一个。你这家伙虽然有点烦，可其他方面倒是马马虎虎，也就不需要再换其他人了。”
爱德华怔了怔，脸上浮起苦笑。
蒋贺也不多言，抓住他的肩膀，瞬移进入念修者号。
两人并肩而坐，谁也没有开口。
五分钟后，提示音响起。
“亲爱的乘客，列车很快就要出发，终点站是天空风暴岛的第三外属城。列车运行途中不会停止，请您再次确认目的地是否正确。”
随着念修者号开始向前运行，蒋贺紧绷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
他长舒口气，目光落向车窗外，眼中滑过一丝狡黠与得意：“嘿嘿，终于没有追来。”
爱德华面露好奇，小心翼翼问：“老板，谁没追来啊？”
蒋贺瞥了眼爱德华：“还能有谁？”
爱德华心头一突，脑海中自动浮闪过那个宛如无尽幽渊般吸噬了自己伪装的男子，低声道：“周越吗？老板，你为什么怕他会追来？”
蒋贺不答反问：“那你们教会，以及其他势力，又为何要派出耳目，来到我身边？”
爱德华表情略显尴尬：“这……”
蒋贺淡淡道：“无非是想知道我的秘密罢了。当年为何会死而复生，为何能不老，又为何能在外域之海畅通无阻的秘密。你们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号称‘仙人’的神秘组织。”
既已被揭穿，爱德华也不再矫揉造作，大大方方问：“老板，你这么忌惮周越，可是因为他的势力太强？担心他会把你强行扣押下来？”
蒋贺笑了笑：“这倒不是，列车已开动，他也不可能再把我留下。只不过……我总感觉，在他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或许，和你们追寻的那个‘秘密’有关。”
爱德华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了下去，低声道：“原来，老板是担心秘密暴露。”
“不。”
蒋贺不假思索地否定道：“我只是不想改变现在的一切。呵呵，和你说你也听不懂。你要能听懂，那你早就发现你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秘密。所以，不用再试探了，我的大副。”
爱德华面颊通红，他正要说什么，忽然间，念修者号剧烈晃动起来。
咻……伴随着一阵金属切割的摩擦声，念修者号仿佛急刹车般猛地向前一颤，随后停止了下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已经进入外轨道，居然突然停下，简直从未有过。”
“难道失控了？”
列车里人声鼎沸，乱成一团。
许多念修者的脸上都浮起惊慌之色。
爱德华脸色微变，看向蒋贺。
就见蒋贺一脸阴沉。
突然间，从前座传来一声惊呼，“看侧舷窗！”
蒋贺转头望去，眼神微愕，随后苦笑道：“我就知道。”
爱德华直接张大嘴巴，满脸震惊：“这……难道是超凡之力吗？”
蒋贺目光闪烁：“二十级，准超凡。”
一道道惊讶的目光，凝聚在左侧车窗外，依稀能看见一条颀长而庞大的金色生灵，扑腾着翅膀，扇动飓风，阻挡住了念修者号向上飞升的趋势。而它的蛇形身躯，更是扭曲盘缠，禁锢住了念修者号。整条列车，就这样硬生生被它拦截住。
那是一条整个华亚联邦都极其罕见的巨型金翅巨蟒。
列车厢里，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撼。
唯独蒋贺目光悠长。
他一眼就看到了盘坐于巨蟒脑尖处豆丁大小的黑发少女。
商颖也看到了蒋贺。
她口中发出一声冷哼，身形消失，瞬移至车厢，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了蒋贺。
“走。”
话音落下，两人消失不见。
只剩爱德华绷紧身体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呆若木鸡。
窗外的金翅巨蟒松开缠绕，放下列车，闪转腾挪间，向远方飞掠而去。
轰隆！
念修者号的发动机轰鸣巨响。
随后缓缓恢复运转。
“糟了！”
当爱德华回过神来，准备瞬移追出，念修者号已然升空而去，钻入空间甬道。
他转过身，只见身后白茫茫一片，雷云之间，光影闪动，却已分辨不清东南西北。
不知为何，爱德华脑海中突然间冒出了这大半年来和走私之王在外域之海闯荡历险的过往旅程，弹指一瞬，仿佛过去很久，却是再也无法回头了。
……
仅仅两三分钟后，这趟念修者号所遭遇的经历，便已在系统论坛中传播开来。
拍摄者，都是列车上的乘客。
从他们的角度，拍摄到金翅巨蟒庞大而狰狞，气势汹汹，张吐蛇芯，血腥无比。
一列满载着念修者的列车，竟然被阻截在半空，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可类似这样的事件在联邦历史上从未发生过，很快便在系统论坛中引起渲染**。
所有人都在发问，那条金翅巨蟒究竟从何而来？究竟是人为的，还是奇迹生灵的预警？又或者是联邦外敌对势力的威胁之举。
随着爆料的增多，一个熟悉的名称，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爆料者称，这条金翅巨蟒，是仙人组织某位成员的灵宠伙伴。
很快，又有人爆料出上周在下层首都大剧院发生的恶战，甚至还有现场的视频图片，是商颖骑乘金翅巨蟒与下层首都的灵御战团交战的画面。
紧接着，仙人组织被爆出的黑料一件接着一件。
譬如这名仙人组织成员曾当街夜战，偷袭雷远大宗师之后。
又譬如下层首都前些日子毁坏的那条街道，就是这头金翅巨蟒的杰作。
随着黑料越来越多，念修者论坛已然被引爆，风向也随之转变。
抨击仙人组织的言论冒了出来，开始带动风向，向仙人组织发难。
甚至有人开始抗议，灵界不应该赋予仙人组织如此巨大的权力，应该将仙人组织所拥有的签约名额均分给联邦议会和遗境学院。
……
上层首都，被壁垒守护的学院中。
面容白皙的男子玩味地看着论坛里几乎一边倒的风向，自言自语道：“所谓的幕后组织，当它不断出现在台前时，也就不再神秘。老祖宗说得有道理，只有隐于幕后，才能静观对手真容，等其露出破绽，一击命中。”
说话间，他又向论坛发送了一条评论，低声冷笑：“雷家啊，既然你们还在选择观望，那我不介意帮你们一把。即便仙人组织的成员们再聪颖过人，也只会想到，是雷家向他们发起的舆论攻击。仙人组织和雷家，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呢？”
……
下层首都，临江小楼中。
周越一脸无语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商颖。
而在商颖身旁，蒋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无比狼狈，此时正在向自己苦笑。
“老商，我是让你去请蒋先生，你怎么把蒋先生给劫持了？”
“请个人而已，至于这么粗鲁吗？”
“居然让大蛇把整列念修者号给控制住了？你……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任凭周越如何说，商颖始终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周越心里却知道，商颖只是到时间切换成了沮丧的情绪，并非真的感到愧疚，或是知错。
当橘猫线人汇报了商颖的所作所为时，周越便知道糟糕。
打开面板，进入论坛一看，果然满世界都是抨击仙人组织的帖子。
不过只看一眼，周越便知道，又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幕后之人抓住仙人组织难得出现的巨大破绽，对仙人组织进行舆论攻击。
虽然在周越看来，根本是无关痛痒，可很明显，对方此举，已经是在向组织宣战。
“雷家？”
周越低声喃喃。
虽然说，在这当口，对仙人组织依旧存在敌意的上层势力就只剩雷家。
他们有着太多理由，来搞垮仙人组织。
可周越总感觉，堂堂大宗师后裔家族，用这种流言舆论的手段，未免有些不符合身份。
不过这也没什么，当年荣耀全球的，是他们的祖辈，而并非他们这些人。
周越正想着，耳旁冷不丁地响起商颖的声音，“是零。”
“什么？”
没等周越细问，商颖手捏念印，那枚莹白色光点飞出，水雾般的画面再度升起，浮现出隐隐绰绰的光景。
画面中，就见首都学院的独栋小楼上，那名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子，同时操控着数台面板，在论坛里发着帖子，脸上隐约流露出莫测的笑容。
商颖抬起头，幽怨地看了眼周越，随后又低下头。
“怎么，表示将功补过？”
周越无语摇头，相比而言，大多数情况下他更喜欢暴躁版的商颖，虽然这一人格下的商颖很容易闯祸，可至少交流无碍。
“没想到，竟然是你……零？先是打我表妹主意，现在又打起仙人组织的主意来了。驱虎吞狼，坐山观虎斗吗？”
周越示意商颖收起水镜念术。
既然知道阴自己的人是谁，那就好办得多。
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等外婆寿宴一结束，便去上层首都找到此人，看看他究竟在玩什么猫腻。
至于仙人组织被中伤，周越丝毫没放在心上。
所谓舆论，从来都是墙头草。
而这天下，无论太古远古还是如今，都永远只遵守一个道理。
周越和商颖的所有交谈，都没有瞒着一旁的走私之王蒋贺。
感受到周越投来的目光，蒋贺抬起头，淡淡一笑道：“当着我面，议论贵组织的家务私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啊。”
周越道：“可也不见得是坏事。”
蒋贺道：“是吗，我并不这么认为。阁下派商将军将我留下，想必也是为了蒋某身上的秘密吧？可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刚开始的那十年里，曾有人想通过绑架要挟我来获取长生之秘外，之后近百年，都没有人再敢这么做。你可知道为何？”
周越笑了：“首先，我并没有绑架你。其次，我也并不想知道。”
蒋贺古怪地看了眼周越，随后一笑，自顾自道：“每次我被绑架，过不了几天，他们都会主动放我走。并且在放走我时，都会毕恭毕敬，磕头认错。因为，他们知道，绑架我只会得罪某个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周越问：“你是指，传言中那位救你性命，赐你长生的歌者吗？”
蒋贺笑而不语。
周越深吸口气，问道：“歌者何在？”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万万年不朽
蒋贺看向周越的目光复杂而怪异。
“绝大多数人听说后，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而你似乎很笃定歌者的存在。堂堂仙人组织，应该不会这么不严谨。除非……你们仙人组织一直在追踪歌者的传说。”
说到这，他停顿了片刻，轻叹道：“怪不得你们仙人组织明明一直隐于幕后，却超前于各方势力。想来贵组织的宗旨，便是追寻华亚联邦的古老传说，从中汲取力量，方才自称仙人。我说得对不对？”
一旁的商颖面露深思。
周越却听得哭笑不得，这位纵横外域之海的走私之王也太会脑补了，甚至还给自己的仙人组织定下了纲领。
捕捉到蒋贺眼底的那一抹狡黠，周越顿时明了。
这家伙是根本不想交代深海歌者的下落。
“老蒋啊，你也不用顾左右而言他来和我岔话题。实话告诉你，我……们组织的创始人，与深海歌者有过约定，却因种种意外，而拖延至今。”
“深海歌者，虽在远古成祖做圣，可实际上，它却来自远古之前的时代。它的身高约两百余米，遍体青鳞，长尾角首，生有四臂。”
“总之，它与如今的深海国鲛人返祖后的形貌有些相似，在鲛国上下，地位极尊。走私之王，我说得没错吧？”
周越说完，凝视着蒋贺。
就见蒋贺正一脸震惊地盯着自己，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仅仅刹那后，蒋贺恢复如常，面无波澜。
可那一瞬间，他如见鬼怪的诡异眼神却印刻在了周越心底。
蒋贺深吸口气，道：“抱歉，你说错了。”
周越一怔，凝视起蒋贺，感应力悉数释放，笼罩住这位走私之王。
直觉告诉他，蒋贺并非作伪。
周越的心渐渐下沉，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救下蒋贺，并且赐予他长生不老的，并非自己认识的那位深海歌者？
周越正迷惘间，耳旁响起了蒋贺的叹息声，“这么多年来，我就从未见过救我的那位‘歌者’的真容。我因歌声获救，被歌声赐长生，又因歌声知我使命。遗憾的是，至今无法报其恩典。”
周越目光闪烁：“所以说，你也无法确定，我要寻找的歌者，是否就是当年救你的歌者？”
蒋贺垂放在裤缝旁的手难以察觉地一颤，抬头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当年，我虽被那歌声救了性命，可依然只能乘舟漂流于苍茫大海，幸得深海国的守护者大人赠予铁舰，护送上岸，期间也曾在鲛国住过几日。就我所知，鲛国上下，与那位从未现身过的歌者关系紧密，更像是……歌者的后裔。”
闻言，周越稍松口气：“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深海国的守护者，就能知道那位歌者的下落？”
蒋贺苦笑：“应该是。不过当年我也曾千方百计打听过，那位守护者大人却守口如瓶，不愿透露只言片语。说不定鲛国圣女也会知道，对了，她究竟在哪？”
周越沉默下来，遥望江景，掩饰着那一丝尴尬。
半晌，周越开口道：“她……她们其实出了点小问题，很小的问题。等我结束首都之行，会出海一趟，提前向你预定航程。这段时间，你就随我留在首都。如何？”
出乎周越意料的是，这一回蒋贺没再冷嘲热讽，笑呵呵道：“也好。”
周越古怪地看了眼蒋贺。
蒋贺手一摊：“生意上门，我自然开心。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雇主了。”
……
接下来的几天，周越忙着准备外婆的寿宴。
原本小姨是打算在家里简单庆祝一下，毕竟本来人就少，外加经济条件也不充裕。
可当老妈得知周越在首都的家底后，隐晦地透露给小姨，姐妹俩最终决定，将寿宴定在下层首都的新世纪大饭店。
那是一座超过百层的大厦，顶层的空中旋转大厅，据说不但能够俯瞰整座下层首都，甚至能够看清楚上层首都的基座图纹。
小姨夫和舅舅先后醒来，而老爸老妈的念力值也有所提升，在周越提供的念力精华液和体能精华液的帮助下，念力修为有条不紊地恢复着。
而在闲暇时间，周越也没忘记操作月老师的小号。
随着第一批的一百多名学员全都成功学会了念息风暴光，月老师的名声也在中陆学院的毕业生中流传开来。
不仅因为月老师拥有着白衍大宗师的不传绝学，更是因为月老师能够帮助她的学员们，与奇迹生灵签订契约！
已有超过五十人在月老师的帮助下，成为灵御。
以陈学剑、李宝妹等优秀毕业生为代表。
所有人都以“月女神”的门徒自居。
虽然谁也没有明说，可大家伙心里都敞亮着，月老师拥有签约名额，那就意味着……她是某个神秘幕后组织的成员。
而月老师又拥有白衍大宗师的不传绝学，那是否意味着……消失的白衍大宗师，也与那个组织有关？
于是乎，当系统论坛中对于仙人组织的斥责质疑之声越来越大时，月老师的门徒们，自发地站了出来，为仙人组织鸣冤辩解，甚至通过他们的影响力，联合整个中陆学院的毕业生，大张旗鼓地为仙人组织造势。
“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
傍晚，茶色的天空下，蒋贺躺在明月江上的一艘小艇中，满脸兴致地翻看着系统论坛里的骂战。
晚风荡来，卷起蒋贺的长发和衣衫。
冰冷的声音响起，“哼，什么有意思？”
蒋贺没有转头去看不知何时出现的商颖，指着论坛淡淡笑道：“当然是如今的念修界，关于仙人组织的争论和骂战。”
商颖没好气道：“幼稚！你好歹也有百来岁，还关注这些肤浅的东西？”
蒋贺坐起身，目光掠过平波轻澜的江水，投向远方：“仙人组织看似遍布全球，实际上，只是因为它能够沟通灵界所产生的恐怖影响力，使它看起来无处不在。事实上，它的势力发展，似乎始终跟随着某人的脚步而变化。这一切，你难道真没有发现？”
商颖冰冷的眸底闪过异样，语气冷淡：“蒋贺，你究竟想说什么？”
蒋贺低头一笑：“我还记得，大约是半年前，人们第一次知道仙人组织的消息，是因为刀术风螳螂一族宣布开放契约名额。巧的是，在我的船上，就有一名来自中陆的女念修者，前往天空风暴岛，执行刀术风螳螂的签约任务。而后来，她也成为了全球第一个，也是很长时间来唯一一个，在那段时间里和刀术风螳螂完成契约的灵御。”
商颖没有打断，静静听着。
“她就是陈文曦，来自沧海学城，中陆学院的老师，也是不久之后，在侦探师协会崛起的那名天才侦探师。”
“可是，我亲眼目睹了她在天空风暴岛时任务失败，已经丧失了签约资格，怎么可能成为灵御？而据说，她本人曾经一度十分厌恶远古条纹学，可居然成为了侦探师协会的风云人物。”
“直到后来，我看了一段视频，一段南河市念力选拔大赛的视频后，才明白过来。”
“原来，陈文曦在很早的时候，就和周越有了交集。”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仙人组织突然之间，声名鹊起。”
说完，蒋贺转过头，凝视着商颖，一字一顿道：“相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更好奇……先有周越，还是先人有仙人组织。”
商颖手臂轻颤，眼神凝重。
蒋贺脸上则闪过一丝失望，他希望看到的反应，并非商颖眼下的反应。
这位曾在百年位面战争期间，于白衍麾下大杀四方的女将军，难道也并不知情？
商颖眼中的复杂之色也只停留了几个刹那，随即消隐，淡淡问道：“所以你一周前，一反常态选择留在周越身边，是因为怀疑这个？”
蒋贺笑道：“当然不是，我好歹也是活了百来岁的人。仙人组织也好，魔鬼组织也罢，关我蒋贺什么事？”
商颖深深注视着面前不羁的男子：“那为何之前突然一反常态留下来？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脾气之犟，天下无出其右。哪怕周越，也无法强迫你。你究竟看中了他什么？”
蒋贺脸上笑容退散，凝视着不波江水，眼底却似有波澜随风而起，颤晃抖动，愈演愈烈。
半晌，他喃喃：“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从远古之前的岁月，一直延续到今日，长存万万年而不朽？”
商颖一怔，旋即脸色剧变，死死盯着蒋贺。
蒋贺摇头哂笑，继续捧起面板，任凭商颖如何追问，也都置若罔闻。
而在他脑海中的记忆宫殿深处，却突然喧起一阵歌声。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他出海遇难，濒临死亡之际，所听到的歌声。
直至今日，他都很好奇，为何那位拥有神仙一般手段的歌者，会选择自己。
他曾在战后的首都学院里看过出海者的死亡概率统计。
每年都会有上万名华亚人，因为战乱所迫，出海谋生，其中有将近四成葬身于混乱凶险的大海。
可偏偏，歌者从近万名葬送大海者中，选择了自己。
歌声飘渺，如仙风灵韵，却又苍茫浩荡，仿佛在倾诉着什么。
不知为何，溺水时昏昏沉沉的自己，竟然听懂了。
那歌声中所述的，是一个约定。
‘吾若救你，你可愿代吾，于此等候吾友？’
生死一线，自己已然顾不上是否幻觉，嘶吼着答应。
之后的一切，便如这些年，流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传说……被歌者所救，传授不老之颜，以及念力修为。
也是因为与神秘歌者的那个约定，自己才忍受煎熬，不顾天下人的不解与唾骂，远离位面战争之外，守候于外域之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往来航行。
只为了那个承诺，等候‘歌者之友’。
可自己实在不知，究竟何时才能等到那人……又或者说，那个‘存在’。
当年得救之后，正当自己感激涕零时，那歌声再一次响起，所述内容，让自己的之后三年里都未能回过神……
‘吾友，从太古而来，万万年不朽，为北冥之神’。
……
“万万年而不朽……蒋贺，我看你疯了吧？”
商颖恶狠狠地盯着蒋贺，原本就十分暴躁的她此时更是涨得面红耳赤，握紧拳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反应这么大。
身为活了一个世纪的当世老祖，她自然能听懂蒋贺的暗指，可根本无法理解，更无法相信。
蒋贺微微耸肩，自嘲一笑：“或许吧，或许从一百多年前，我被救起的那天开始就已经疯了，所以才会一等这么多年。若非我一夜之间，拥有了如今的修为和不老之颜，我真会以为自己疯了。”
商颖强压住眼底的躁意，半晌才问道：“照你这么说，既然那个歌者，如此神通广大，为何自己不等，偏偏让你来等？还有，等到之后，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蒋贺苦笑：“我不知道。”
商颖摇头：“我还是不太相信。”
“这种事，又有谁敢相信呵。”蒋贺目光悠长：“所以，我才会选择留下来啊。”
不知不觉间，天云间的茶色微芒已经散去。
整个下层首都，都陷入了黑夜之中。
事实上，因为上层基座和轨道的角度缘故，此时才刚到傍晚。
而不远处的那栋百层大厦也瞬间灯火通明，顶层的旋转大厅也释放出星星点点的淡黄色灯光，从江边望去，美轮美奂。
“他外婆的寿宴，快要开始了吧。”商颖看了眼天色，淡淡道。
蒋贺笑道：“快了。看起来，今晚应该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了。雷家在舆论层面闹得虽凶，可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来搞事。我俩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
商颖释放出感应力又在附近逡巡了一圈，正要收回。
突然间，她感应到了什么，目光一凝。
与此同时，一旁的蒋贺也皱起眉头。
伴随着一阵清鸣声，一头周身闪闪发亮的金属巨鹰破空而来，飞向大厦顶部的旋转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