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玩“套”路
“王爷……”
走出小院的时候,茗烟和贾芸两个都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这件事是他们两个办的,结果今儿贾宝玉开开心心的过来,没成想却败兴而回……
刚才他们在外面,里面的“争吵”声他们都听见了,心里猜测贾宝玉心头肯定不痛快。
不然,谁家老爷去看自己外宅只坐一会儿就走了?那么多靓丽的小娘子,怎么也不得享用两个?
贾宝玉没有理他们两个,走到马前的时候,忽然回头问茗烟:“那个韩氏呢,就是韩之涣的女人?”
“啊?王爷您该不会是后悔了,想要收回去吧?那您可怪不得奴才,奴才已经用了几……两回了……”
茗烟面容一紧,急急忙忙的道。
贾宝玉回身就往他屁股上踹去。
茗烟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然后又赶忙把屁股撅过来。见贾宝玉哼一声不再打算踹他,才讪讪一笑,“是小的多嘴了,爷是什么样的人,哪儿可能在意那娘儿们?爷这院里几位夫人,哪个不比那娘儿们好十倍……那个那个,王爷去年的时候不是赏过给小的一个院子让小的一家子住么,奴才就把她领到家里去了……”
贾宝玉瞅着茗烟,笑问:“她就那么听你的话,没给你惹什么乱子?”
茗烟这小子也是个风流种子,人才刚得到没两天吧,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那是已经宠幸过好多次了。
“那个那个,刚开始自然没那么听话,不过女人嘛,不听话打两顿就好了……”
茗烟此话一出,旁边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大多是佩服,还有些艳羡。
那可是朝廷当官的挑出来献给王爷的女人啊。
茗烟刚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说开了之后,反而没什么了,甚至一昂首,然后道:“爷,你别怪小的多嘴,您啊,就是对女人太好了,那有些女人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您方才要是凶一点,拿个人作筏子? 保管爷下次来? 里面几位再没一个敢违逆爷的……”
“少废话,上马!”贾宝玉再次踹了茗烟一脚,这下茗烟挨得结实了。
但他却毫不介意? 还像是得了莫大的奖赏一般? 笑嘻嘻的扶贾宝玉上马之后,又屁颠屁颠登上了自己的马。
骑在马上? 贾宝玉又忽然问贾芸:“你是不是十八了?”
“二叔,我今年已经满过十九了……”
“十九了啊,该取媳妇儿了。可有相中哪家姑娘?”
贾宝玉倒不是喜欢牵红线,只是瞧见方才贾芸看茗烟那艳羡的神色? 方问。
贾芸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笑道:“二叔就别笑话我了,侄儿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帮二叔将家里的产业做大,做的更好,至于成家,侄儿不急……”
贾宝玉自然不会信这等话? 只笑道:“你是不急,只怕你母亲早急了吧?”
“她自然是催了有两回了,还叫人给我说过媒,不过……”
贾芸说着摇摇头,显然对那些媒婆们推举的人家不满意。
也是呢,都说水涨船高,他作为那么早就跟着贾宝玉做事的人,深得贾宝玉信重,那眼光,自然早非昔日可比。
以前他们家那些左邻右舍的破寒门户家的丫头,他自然不大看得上了。
“好了,知道你小子眼光高,既然你母亲给你选的你瞧不上,那你便自己留心。只要你瞧上了,不拘是哪家的姑娘,你来告诉我,我帮你做主。”
贾宝玉笑道。
贾芸本来下意识还要客气推辞,但是又一想得贾宝玉机会难得,过了今儿,下一次贾宝玉想起也不知道是何时了。
有他老人家这句话,以后自己要娶哪家姑娘娶不到?
因此笑道:“那侄儿就多谢二叔厚爱了,等哪天侄儿当真相中了人家,二叔可别嫌侄儿事多麻烦……”
贾芸说着,一边“呲溜”一身就缩下马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他这番伶俐滑溜的做派,令贾宝玉及周围的亲兵们都笑起来。
“瞧芸二爷这架势,将来怕不是要娶个尚书之女吧……”
展飞笑着打趣了一句,贾芸也没大多不好意思,只是笑嘻嘻的重新翻身上马。
……
从城北小院回来,贾宝玉又去了养生堂看望秦氏,顺道享受一番秦氏与杜秋娘二人的温柔。
待回府之时,尤氏正亲自指挥着管家和家丁们在替换大门处的匾额。
将原来的“靖远伯爵府”拆解下来,换上“靖王府别院”。
“王爷回来了?今儿怎么这么早?”
尤氏一边擦着脸上本不存在的汗渍,一边跟着贾宝玉进府。
“明儿便是皇帝的大殓礼,我今晚就得进宫,所以先回来准备一下。”
“原来是这样,那二叔可需要妾身做什么?”
“做什么?”
贾宝玉转身,看着如今面容越发红光的尤氏,“倒是正有一件事……”
此事已进庭院,尤氏身后只跟了一个银碟,因此贾宝玉也无需顾忌,在尤氏羞臊的闪躲中,拉住她的软腻酥手。
尤氏左右瞥了一眼,似乎看出贾宝玉的心思,她劝道:“王爷,不行,这边还是前院呢,再有,妾身刚刚劳动了,身上出了点汗怪脏的……”
她试图抽手,却哪里抽的动。
贾宝玉本来在城北小院中“受了气”,后来又怜惜秦氏,也没有在养生堂对她二人动刀。
现在回府,看见肉质鲜美的尤氏,自然更易动心思。
至于尤氏所言根本不存在,她们三姐妹住着这么大一座国公府,又没什么事做,那是恨不得一天洗三四回澡的,岂有任何卫生问题?
再者,美少妇体丰,那软滑柔腻的肌肤上再布一点点美人香汗,岂非更有意趣?
因旁边就是一间厢房,贾宝玉用脚踢开,然后对银碟道:“把门守好了。”
“是~~”
银碟只能点头,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家奶奶被王爷拉进屋里去了。
她脸红心跳,却只能过去将房门合上,然后乖乖立在门外……
……
,一番鸡飞狗跳。
起因很简单,当初云霓郡主曾送过贾宝玉两只老虎幼崽,被贾宝玉用铁笼子圈养在后院。
如今老虎体型大了些,那原来的项圈便不大合适了,于是贾宝玉就重新叫人做了项圈。今儿刚送进来,袭人等就给换了。
谁知晴雯这促狭小蹄子,便抢了那原来的项圈去,专门趁着别人不备,就给人套在手上、脚上,甚至脖子上,还一边哈哈作笑。
旁人自然不会任她作弄,自然要追着她打一通……
后来晴雯学聪明了,她将其中一副带着链子的项圈给檀云,两个人一起在院中作祟。
别人虽然生气,但是碍于她们两个都是贾宝玉宠信的丫鬟,也不好怎么着她们。
“袭人姐姐不好了,那个龄官哭了……”
春燕跑进屋里道。
正在屋里做针线的袭人闻言立马问:“这是怎么的?”
“是这样,龄官方才在亭子里,晴雯姐姐就与她玩笑,就把她套在柱子上了。
谁知道龄官气性大,就骂了晴雯姐姐,然后晴雯姐姐也恼了,一个人拿着钥匙便走了。
现在龄官一个人在亭子里哭的可厉害可厉害的了,我们又打不开那锁……”
袭人听了心头一惊。
前儿个二爷要进院子里来的那小戏子虽然年纪小,看起来却不像是个性子好的。
而且偏偏身子娇弱,只怕比黛玉更甚一些。
因为是贾宝玉点名要进来的,袭人也格外照顾她,亲自给她在正屋里寻了个房间让她住下,又把床单被褥这些都给她弄好。
然后她冷眼旁观,这小戏子果真和潇湘馆里的林姑娘颇多相似,难怪二爷谁都不要,单单要她呢!
只是这性子也投了三分林姑娘,生人勿近的。这不才两天功夫,果不其然和晴雯杠上了。
晴雯这小蹄子向来不是怜贫爱弱的,又没个轻重,万一要是闹出点什么事来可怎么好?
扔下东西正准备过去瞧瞧,迎面就撞上贾宝玉。
“二爷回来了……”
袭人连忙上去扶住贾宝玉。
贾宝玉问:“你们两个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没,没什么……”
话音未落,又听外头一个小丫头边跑边道:“袭人姐姐,你快去瞧瞧吧,晴雯姐姐把龄官欺负的……”
小丫鬟刚刚冲进屋,就看见贾宝玉,立马便收住声。
“二爷,没事的,就是她们没事闹着玩。”
袭人怕贾宝玉多心,立马解释。
贾宝玉却猜到大概。
晴雯是个性格好强的,那龄官也不是什么易于相与之辈。
两人碰到一处,难免发生摩擦。
因笑道:“既然是玩笑,你便去瞧瞧吧。春燕,吩咐厨房烧水。”
贾宝玉现在可是没那么多精力亲自去了解丫鬟们之间的大小事情了,相信袭人能处理好。
……
在香菱和麝月的服侍下洗了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走在廊上的时候,就听见屋里晴雯和檀云的说话声。
“晴雯姐姐,你就去给龄官道个歉呗,不然等会二爷知道了,他该生你的气了。”
“我才不呢!那死丫头不过是仗着学过几天戏,就自以为是主子小姐了?
刚进院里就敢骂我……
你以为她为什么现在还一直趴在那亭子里哭,还不是故意哭给人瞧的,好叫二爷也知道,然后来为她做主。
哼,我才不怕哩。她愿意哭就让她哭好了!”
晴雯倔强的说道。
她又没把她怎么,才不受她胁迫低头。
正想着寻个什么别的法子蒙混过这一关,看见贾宝玉进来,她立马收敛神色,笑着迎上来,“爷洗过了?檀云,还不把二爷的袍子拿过来,仔细冻着二爷。”
一面说,一面扶贾宝玉至炕上坐下,又给贾宝玉换鞋。
“爷今儿还要出门么?”
“嗯……”
贾宝玉点点头,在晴雯要起身的时候按住她,笑道:“你没什么和我说的?”
“说什么呀?”
晴雯仰着头,打了个哈哈。
贾宝玉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然后看见旁边桌子上那一对老虎链子,便叫檀云拿过来。
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就是拿这个东西在院子里胡作非为的?”
晴雯便知道自己干的事果然被贾宝玉知道,心头一虚,便道:“没有,我就是拿着玩了玩……”
“玩一玩就把人欺负的哭的死去活来的?”
晴雯一听,以为是有人做了耳报神,在贾宝玉面前告了她的刁状,立马反驳道:
“哪有啊,我又不是存心欺负她!我连袭人都套了一回,袭人都没生气,偏她娇气,旁人都惹不得!
我不过就和她开个玩笑,她就立起眼睛骂我。
看她那毛都没长齐的样子就那样凶,真是气死我了……
再说,我后来也给她松开了,可她还是不依不饶的要在亭子里哭我有什么办法。”
晴雯越说越来气,看起来倒像是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贾宝玉便不再与她多言,反而低头打量起这双老虎链的材质。
因为只是哺乳期的小老虎——大的他也不敢养在园子里,所以并非铁链子,只有扣子的地方是铁的,其余的地方都是皮质的。
双手拉扯了一下,韧性十分的好。
再看那项圈也很小,预估比人的脖子还小些……不对,是比他们这些男子的脖子要小些。
对女子来说,特别是十多岁的女孩子来说,应该刚好能套上。
心里想着,他就拿着在晴雯的脖子前一比。
晴雯蹲着,看见贾宝玉的举动,心里仿若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告饶道:“好二爷,我错了,我这就去给她道歉……”
说完就想跑。
贾宝玉拉住她,吩咐道:“别动,脖子抬起来……”
晴雯连连推手,“二爷,别,我知道错了,别,我不要……”
“怎么,你不是喜欢玩笑么,现在我也与你玩笑玩笑。”
贾宝玉笑着,十分和蔼的就解开那项圈扣子。被晴雯阻拦,他便双腿夹住晴雯苗条的身子,然后,在双方的力量悬殊之下,很是顺利的就给晴雯套上了。
嗯,套上去还松些。果然晴雯这小蹄子的脖子是极纤细的。
“钥匙呢?”
链子和项圈的连接处有个铜制的小锁,是为了锁老虎安全起见用的。
“二爷,在这儿……”
檀云虽然很同情晴雯,但是更不敢违逆贾宝玉的话,很主动的就将钥匙交上来。
见贾宝玉果然把她锁上,晴雯连忙道:“好二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看您也锁了我,也算是给她做主了,就饶了我吧。
呜呜呜,二爷总不至于这么绝情,这人才刚来,二爷就那样偏心了吧……”
晴雯又羞又急,还有些不服,因此装腔作势的求饶。
贾宝玉呵呵一笑。
不得不说,这晴雯真是个小妖精的模样,就这么简单一套,真是别样的动人心弦,连刚刚宠幸过尤氏的他,都又生出几分肆虐之心。
伸手拍了拍她的瓜子小脸,贾宝玉很利索得将链子另一端顺手就套在坑脚上,也锁了,然后将钥匙装进兜里,对檀云道:“我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许给她解开。”
“额,是……”
檀云可怜的瞧了晴雯一眼,应道。
第647章 女孩子的心思
“二爷人呢?”
袭人和麝月等人收拾好了浴室回正屋,没看见贾宝玉的身影,就问了一句。
然后她们便发现不对,晴雯和檀云两个蹲在炕脚,遮遮掩掩的样子,着实可疑。
“你们两个蹲在这儿弄什么鬼呢?”麝月走过去,探着脑袋那么一瞧。
“你走开……”
晴雯又羞又气,脸和脖子都红了。
她这一动,不但麝月,连袭人都看见了晴雯脖子上的黑色项圈。
袭人大诧,“你也太不足兴了,怎么还把自己给套上了?”
麝月笑道:“你瞧她的模样像是自己弄的么,多半是二爷惩罚她,才给她套上的……”
“好啊,我就说二爷怎么那么偏向那小蹄子,原来是你们两个在二爷面前做了耳报神,呸,早晚叫你们两个死在我手里!”
晴雯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袭人和麝月二人倒也不恼,看她在那试图解了半日也解不开,只能自己坐在炕上生闷气,竟笑了出来。
“叫你平日里安分些,你不听,这下子落到二爷的手里,自己倒成了笼子里的老虎,我看你还怎么上蹦下跳的。”
麝月素来是和晴雯拌嘴惯了的,此时哪有不奚落她一番的道理。
晴雯瞪了她几回,胡乱骂了几句,情知丢脸,便裹进炕里,把被子蒙住全身。
这样,倒是避免了被别人看见。
“依我说,二爷这做的极好的,就该把你这专爱生事,捉弄旁人的小蹄子给锁起来,这样咱们院里,只怕就安生了。”
麝月还在嘲笑晴雯,还是袭人拉了她,摇摇头,然后才问檀云:“那锁不是有钥匙的么,你给她打开吧,待会旁人来看见,倒不像回事了。”
袭人倒不是好心,只是怕外人进来,瞧见了不说晴雯是自作自受,倒像是贾宝玉故意折辱自己屋里的丫鬟似的。
“二爷把钥匙拿走了,还说,还说不让我们给她解……”
檀云弱弱道。
袭人一听? 也只能罢了,又问贾宝玉去哪了。
“二爷说他到三姑娘她们的屋里去转转。”
“嗯。”
袭人点头,看着炕上耸成一坨的被子? 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
这小蹄子,还就得二爷这样好好治一治才行呢!
摇摇头,她转身进里屋去了。
……
后院的一座小凉亭内,龄官伏在柱子边上已经哭的没力气。
她真的好委屈好难过。
她父母都是苏州梨园子弟,因为她天生有一副绝好的嗓子和容貌? 这在行内那叫做老天爷赐饭吃,所以从小心性就有些高傲。
哪怕后来被贾家花重金买来京城? 她也未曾改变心态? 甚至更甚之。
因为她觉得,父母唱戏都是给那些凡夫俗子听? 但是她却不一样了,她学的戏? 那是专门唱给宫里的贵妃娘娘听的!
因此? 便自觉自己与众不同,就是与自己同来京城的另外十一个女孩子? 她也不大瞧得上。
之前那负责管带她们的贾家少爷贾蔷,生的极为俊秀? 比她父母所在的戏班里的白面小生还要俊俏。
那人借着关切之机,回京的路上时常对她嘘寒问暖。她年纪虽小? 却知道对方是对她有求凰之意。
她也心悦那少爷三分。
谁知还不等她初开的情窦彻底绽放? 那少爷便销声匿迹了? 再也没有去戏班看过她。
初时她还心心念念的等待,后来慢慢就全部变成失望、伤心和憎恨。
再后来,宫里的贵妃娘娘也不宣她们进宫唱戏了,她越发觉得待在这个地方没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挨到听说因为国丧,贾家似乎要放她们回家,她心中已经准备好回父母身边的。
没想到一转眼贾家又变卦了,让他到这个来……
这倒是个没想到的事。
她们虽然天天待在梨香院,没什么机会进园子里玩,又怎么不知道的存在?怎么不知道,那里面住着一个绝顶尊贵、俊逸,比世人都出众的公子爷。
以前她是不屑于与其他女孩子那样天天议论那人,更是鄙视那些一心想要往里钻营的人。
但是,对方却单单点名把她选进了。
她心中暗暗得意,却也没什么太奇怪的地方。
她本来就是最出众的那一个,甚至她都还记得,当初贵妃省亲,便是贵妃连同那公子爷也夸赞过她呢。
看来,对方也还记着她!
因此倒是暂息回乡的心思,决心待下来瞧瞧这位二爷会如何对她。
一开始如她所想,她确实得到礼遇,被的大姐姐安置在正房内。那房间的奢华安逸,便是连她在戏里扮演的小姐的闺房,也是远远不及。
但是慢慢的她就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里果然和外面传的一样,里面的姐姐,一个比一个的漂亮。
倒是也不怕,自己比她们还小好几岁呢,将来定然比她们都漂亮!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她心思细腻,很快就看出,那个叫晴雯的大丫鬟是这院里的“一霸”,小丫鬟们都怕她。
谁知道,今日果然她就来招惹自己。
自己好好在亭子里发呆,她就从后头上来,将她的手缩在柱子上。
叫她解开她也不听,还在那儿笑,明摆着欺负人呢!
别人怕她她可不怕,自是要与她“文明理论”一番。
但是骂架就是这样,不论输赢,心灵敏感的人总是会在意对方说的话。
那人骂她是“粉头”、“不要脸的小戏子”这样的话,着实伤到了她。
偏偏周围那些人也没人帮她,于是她除了哭也别无她法……
一直哭,哪怕后来袭人拿着钥匙来给她解开了锁,又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她还是委屈不减。
因为便是袭人的话在她看来,也有偏袒包庇那晴雯之意。
果然她们才是一伙的……
“龄官儿,你别哭了嘛……”
一个小丫鬟走到她身边坐下,她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小丫鬟和她差不多大,也是她进来之后认得的不多的几个人之一,她记得对方的名字叫做惠香。
没理她,已经哭干了眼泪的她侧了侧身,看向远处墙角一丛开的正盛的黄花。
“龄官儿你别哭了,方才二爷都回来了。”
嗯?
龄官动了动耳朵。
虽然她不会承认,但是她心中确实存了一道心思。
既然其他人都拿那个讨厌的晴雯没办法,她就是要故意哭给大家看看,最好让二爷也知道,看看他是否是个会主持公道的人。
她想着,若是连贾宝玉都偏袒晴雯,任由她被人欺负,那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待下去的了……
惠香丫头左右看了看,察觉周围没人,才低声在龄官旁边道:“龄官你别委屈了,我悄悄告诉你,方才二爷回来了,知道晴雯欺负了你,后来二爷惩罚了晴雯呢!”
龄官这才看向她,红彤彤的双眼配上她那娇喘起伏的单薄身子,越发显得娇弱不堪。
惠香见龄官似有不信,她继续道:“你别不信,我听里头几个姐姐们在那笑着说的,二爷真的惩罚了晴雯呢,就是用的她欺负你的那条链子,将她套在了屋里,现在还在呢。
你要是不信,咱们从后门溜进去,悄悄瞧一眼去……
不过咱们得小心了,晴雯最记仇了,要是被她瞧见我们去瞧她得笑话,以后她肯定会报复我们的。”
惠香说的很小心谨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子,说出这些认真的话来,格外的童真可爱。
龄官却比她早慧的多,闻言摇头一哼:“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去呢。”
待其转头在惠香看不到的地方之时,她那梨花布雨的脸上,才悄然露出一抹笑容。
然后她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眶,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了。”
说着,看了惠香一眼,并没有邀请这个主动与她示好的“朋友”去她屋子里玩……
第648章 少妇的心意
王府别院,深庭,木棕色的厢房。
青色的纱帐内,横卧着一美人。
褐色暗纹的蓝色锦被将其大部分的身姿盖住,流露在外面的,只有一件天蓝色印花的肚兜与那散布满床的青丝。
一张玉脸,雪为肤色,线条圆润光滑。
忽地她紧闭的眼皮张开,印出那双黑色的平静的眼睛。
盯着床帐顶上瞧看了片刻,美人脸上忽地露出一道羞赧的神色。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甚至二三十年来第一次察觉到,原来男欢女爱是这等幸福美妙之事。
美妙到现在她都还不想起身,只想多回味一番那种满足的感觉。
忽然想起这里并非她的房间,而是在前院当中,她又开始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抬起被中的一条**,只这一动,便觉全身一股酸疼感传来,引得她“嗯嘤”一道低吟。
然后,她那微醺的面容便更显红润了。
难怪王爷常要二姐儿和三姐儿一道服侍,原她还以为只是因为她们少女娇弱,不堪承欢。
却原来如此。
尽力将这些想法甩出脑海,偏头扫了一眼早已空荡的房间,尤氏慢慢支撑起身来。
有心想要叫一声瞧瞧贴身小婢可还在外头,却又不想让其看见自己这副媚态,于是不顾外泄的春色,自己勉力起身,将散落一地的内外衣裳一一拾起,套上……
好容易将美丽的**裹挟得体,又将散落的青丝用几根银簪子扎盘于头上,尤氏心中终于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她却不急于打开房间,而是先将床榻上的被子叠起,又四下打量了一遍,待看见那边茶桌上东倒西歪的茶杯茶碗,又赶忙过去给收拾摆弄整齐。
如此,一切终于和进来之时差不多了。
于是,她素手抚在高高隆起的胸口,暗自深呼吸两下,终于将心态平静下来,低声唤道:“银碟~”
房间外停顿了一下,随即房门响动,一个大半人高的丫鬟挤进来。
其目光鬼祟的打量了一下整洁的房间,似乎有些意外,待扫到尤氏沉着的面色,又赶忙低头不敢再乱瞧。
“王爷几时出去的?”
“回大奶奶,王爷出去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临走前吩咐奴婢好生在外守着,不可打扰大奶奶休息……”
尤氏心中又是一暖,随即才看着这头都埋到脖子下了的小丫头片子,正色道:“今日的事,你不可对第二人言知道么?”
银碟果断的跪下道:“大奶奶放心,今日的事奴婢一定守口如瓶,决计不敢对旁人说起的!”
银碟虽然早有察觉自己奶奶和贾宝玉有些勾连,但是今日还是第一次两人明目张胆的在她眼皮子底下行事。
要说银碟心中不紧张、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能被尤氏信重,自有其过人之处。
她如何不明白,但凡大家族的奴婢像知道主君这样的事情,一旦嘴巴不严? 会是怎么样凄惨的下场。
更何况还是贾宝玉这样尊荣的人。
她从来没想过出卖尤氏? 也不敢想。
“起来吧,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好好跟着我,将来我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这个时候? 嘱咐的越多倒显得心虚,因此尤氏只这样交代一句,待银碟磕头谢过之后,就吩咐道:“你等会将这里的床单被褥换下来拿去洗了,另换成新的。”
说完,尤氏便丢下银碟,自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出门往后院而去。
贾宝玉现在对她是很好,但是她却是个居安思危的人。
不说她年纪比二姐儿三姐儿大了甚许,青春渐少,就说贾宝玉的身份越来越高,连王府都另辟了一座。
所以,若想要得他长久的宽待,就得认真的把他交代的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方能固其心意。
他方才伏在她身上说过一件事,要她帮他挑几个本分的丫鬟和婆子,他另有用处。
虽然他说的随意,但是她早已深记在心,这便准备去做。
……
宝钗听闻贾宝玉回了园子,便过来瞧看。
她虽然不如黛玉来的次数多,但对于也是轻车熟路的。
在外头听小丫头说贾宝玉出去了,宝钗也没有立刻便走,而是准备进去找袭人和香菱几个说说话,如此方不着像。
抬腿进了正房,里面静悄悄的。
宝钗里外瞧了瞧没看见人,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间的矮炕上耸起一团,她猜测是个惫懒的丫鬟卧在上头。
原本她是不想理会这些事的,因为她早知道贾宝玉宠屋里的丫鬟,以致于这些丫鬟白日睡觉也是寻常。
但是又一想,这里怎么着也是贾宝玉的房间,小丫鬟再大胆也不敢进这里面造次,许就是香菱她们几个之一。
如此想着,便走了过去。
然后便是连她这般宽容的人也心头暗道这屋里的丫鬟没法没天,大白日的蒙头睡得这么香,连来人了都不知道!
“怎么盖着头呢,这么睡觉要得病的。”
为了不得罪炕上之人,宝钗小声笑着提醒,然后才去揭开那轻便的被子一角。
“嗯哼~~”
被子被揭开,冷风灌进去,炕上睡觉的人果然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宝钗明媚的笑容,愣了愣,立马便道:“哟,宝姑娘你怎么来了……”
说着就要缩身坐起,刚刚起来,立马就觉得有人勒住她的脖子,将她往后扯。
晴雯“哎哟”一声,待双手摸到脖子上方反应过来那是何物。
看着宝钗那诧异至极的神色,晴雯面颊一下子羞烫起来。
她暗呼一声,立马抓起被子重新将自己的头蒙住,躺回炕上再不敢伸出来。
“你这是……?”
宝钗如何不惊诧莫名。
方才她还没注意炕边套着的锁链,等晴雯一起身,她自然就瞧清楚了。
后头那两只养的白白胖胖的小老虎她自然也是去瞧过的,大概记得就是用的这样的锁链套着的。
怎么,那套畜生的东西却跑到晴雯的脖子上去了?
两人正隔着被子尴尬,后头麝月收了衣裳进来,瞧见宝钗,立马放下东西招呼。
宝钗虽然口中应着麝月的话,眼睛却不住的往那边炕上瞟。
麝月察觉,便戏笑着,小声将下午院里发生的事与宝钗讲来。
得知前因后果,宝钗心头暗松一口气……
但她却不比这些丫鬟懵懂,犹豫了一下,她道:“虽是她犯了错,也不当这样惩罚,万一要是你们太太进来瞧见,只怕不好。
所以,还是给她解开为是。”
麝月笑道:“倒不是我们爱看她得笑话才不给她解,只是那玩意儿着实牢固,二爷又将钥匙都拿走了,我们也打不开。”
宝钗眉头一皱,心想那链子再坚固,终究非金非铁,用剪刀也能剪断。
但是又一想,自己虽与贾宝玉有了皓首之约,但终究还不是这屋里的主人。
提示一下是好意,过犹不及。
因此没再多说什么,与麝月闲话几句,便踱步出屋去了。
心不在焉的想着一些事情,情不自禁的就走到了潇湘馆外。
本来想进去,因为她觉得贾宝玉大概就在里面。但是一想黛玉心思多,若是她这么找过去,只怕黛玉心中多想。
于是出来大道,往探春屋里来。
第649章 宝、玉凑对
没成想,探春这边倒是很热闹。 惜春、湘云,甚至连黛玉都在这儿,姐妹几个坐而对弈。 “咦,宝姐姐你也来啦?你快过来瞧瞧,这个可有趣了……” 湘云看见宝钗过来很高兴,立马跑过去把她拉过来。 宝钗笑着说了她一句,然后目光才落到探春和黛玉面前的棋盘上,面色微微一奇。 湘云笑道:“宝姐姐,都说你见多识广,你来说说,这是什么?” 湘云指着棋盘。 宝钗微微一笑,道:“这是谁想起来的玩这个?看着倒像是‘象戏’,只是又有些不同……车马象士将,瞧着挺有意思,怎么玩的?” 湘云咋舌,服气又不爽的问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宝钗莞尔:“以前在南京的时候,瞧见过外头的相公们玩过。不过他们玩的那个上面的字有些不一样,棋子形状也不大一样,这个看起来更简单、好看一点。” 探春吃掉黛玉的一枚小兵,抬起头笑道:“宝姐姐果然和我们不一样,什么都知道。二哥哥说这是‘象棋’,正是他根据民间玩法‘象戏’删改而来。 喏,这副棋还是二哥哥叫外头的工匠刚刚刻印出来的,刚才二哥哥就在这里教我们怎么玩呢。” 宝钗点点头,坐下准备瞧瞧。 “将军~” 许是探春分心,便随着一句娇滴滴的声音,黛玉的攻城车直接杀到探春的老将旁边。 探春一瞧自家老将无兵可救,亦无路可逃,只能举旗投降。 于是黛玉拿起手帕擦了擦手,轻飘飘的道:“这东西自古以来便有的,从魏晋朝兴起,到了前宋也曾风靡一时,但是终究太过于简单,比之弈棋又过于浅薄,逐渐为后人所弃,所以今时才少有人玩了。 三丫头你自己不读古书不知道,不要把我们都比进去了。” 呃,探春微微一愣,打眼瞧了瞧黛玉,方知道黛玉或许是不满她刚才恭维宝钗之时的贬低众人之语。 “是是是,林姐姐博览群书,也是博古通今的,和宝姐姐一样。” 探春笑着打趣道。 黛玉瞧她一眼,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湘云此时倒是没有接茬,反而拉着宝钗坐下,“宝姐姐,你坐下来,我和你玩一局吧。” 宝钗摇头:“还是你们玩吧,我连规则都不大通呢……” 正巧黛玉胜了探春一局,也觉得有些乏了。兼之又有心看被探春等人奉为“标杆”的宝钗出出丑。便起身让座,并笑言道:“好姐姐,你就陪她玩一局吧,难道你还怕输给她不成?” 于是宝钗才坐下。 宝钗知道象戏的玩法,刚才又看了黛玉和探春的走棋,心中对这“象棋”已经有数了。 但是她还是要求湘云等人先与她说一遍玩法,待湘云等毫无保留的给她演示了一遍各种棋子的走法以及如何制胜,宝钗心中了然,却还是道: “既然如此,那我先试着走一局,有走错的地方,你们记得提醒我才是。” 湘云欣然答应,于是对局开始。 初时湘云为了避免胜之不武,每走一步都会提示一番宝钗该如何走,或者提示宝钗她要吃她哪个子之类的,并且有意放慢自己的进攻步骤。 她想着至少要等宝姐姐彻底知道如何走子之后,才开始进攻才有意思。 但是过了一会儿,湘云却敏锐的发现,宝钗虽然每一步都走的极慢,但是居然开始对她发起了进攻。 心中震诧于宝钗的悟性,也不敢再留手,认真对付起来。 旁边黛玉瞧了半日,忽然偏头与探春道:“你瞧瞧,云丫头刚才还故意相让,这下子宝姐姐学会了,可有她好受的了……” 探春笑而不语。 终究湘云也是初学者,半刻钟之后,当棋盘上的棋子少了一半之时,宝钗心中已有制胜的把握。 但她却悄然放缓了攻势,并在湘云思索之时,问起了贾宝玉的去处。 “方才琏二嫂子进来,把他叫出去了。说是明儿老太太、太太也要去皇宫参加皇帝的大殓礼,老太太她们不大放心,叫二哥哥过去问问。” 探春解释了一句,又叹道:“二哥哥今晚便要进宫里去,只怕一直要忙到明儿晚上才能得一点空。然后再过两三日,他又要扶皇帝的灵柩去皇陵,又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此话一说,众人都无心观棋了,纷纷沉默起来。 宝钗道:“男儿家总归与我们不一样的,像宝兄弟这样的人,注定要立一番事业的,方不负他的学问和抱负。如今这样,越是说明他得朝廷的信重,将来辅国安邦,或许能够名垂青史呢。” 这话说的探春、湘云甚至惜春都点头。 惜春还笑嘻嘻的道:“我知道宝姐姐的意思,将来肯定有人要为二哥哥著书立传的!” 唯独黛玉薄唇一抿,黛眉微蹙,低头不语。 一时,湘云费尽心思,终于与宝钗成了一个和棋的局面,她心头松了一口气。 虽然宝钗是姐姐,要是对方第一次下就赢了她,她心里还是会不好受的! 此时高兴起来,又觉得口中有些干燥,因见侍书领着宝官、玉官给众姐妹添茶,她便端起自己的茶杯去接。 “咦~~” 忽然她发出一声惊疑,见众人都看向她,她方戏笑道:“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 众人忙问是什么。 湘云道:“她们十二个小戏子,十二个官,我们大家都各分得了一些官儿,唯独三姐姐得的最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卖关子,众人追问。 探春急忙道:“她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胡言乱语,我们别理她……” 湘云哈哈笑道:“你们细想想,三姐姐得的两个一个叫做宝官,一个叫做玉官,合起来是什么?” 惜春眼睛一亮,顿时叫道:“我知道我知道,她们合起来刚好是二哥哥的名字!” “哈哈哈……” 湘云笑了起来,对惜春竖起了孺子可教的大拇指。 探春骂道:“偏你心眼最多,连这个都能想得到……不过你说的也是,她们倒是有些撞了二哥哥的讳了,改明儿我就给她们另起一个名儿好了。” 宝钗笑道:“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倒不用特意去改,倒显得小题大做了。” 黛玉瞧着探春有些激动的神色,嘴角微微一瘪,幽幽道:“只怕未必是巧合呢,那日她们两个可是三妹妹亲自选的,只怕三妹妹比湘云丫头心思还多,故意让她们两个凑一对,免得她们孤单呢。” 探春脸一红,立马瞅向黛玉,忽然福如心至一般,也笑起来。 众人一奇,湘云和惜春自是急忙追问。 探春瞧了黛玉,又瞧瞧宝钗,忽然掩嘴儿一笑,低声与湘云和惜春道:“她说是我故意让宝官和玉官凑一块,那么你们再想想,宝姐姐和咱们‘玉姐姐’两个,又是谁故意凑成一对的? 难不成是老天爷不是?” 湘云一愣,忽然大笑起来,甚至于捂着肚子笑道:“哈哈哈,三姐姐,你这话说的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可把我笑坏了……” 此时连宝钗也红了脸,啐道:“你们两个促狭鬼,专管胡言乱语嚼舌根,什么话都敢乱说,看我不撕你们的嘴!” 宝钗尚且如此,黛玉更是脸红如血,瞪着探春和湘云两个,狠狠啐了一口,然后坐下背着生气去。 探春见此,面上虽然带笑,心中却暗呼一声好险。 若非自己机智,只怕心思极多的林姐姐该疑她了…… …… 贾母和王夫人二人皆为一品诰命,明日是定要到大明宫祭拜的。 皇帝的大殓礼,可不是经常都能遇到,所以当知道贾宝玉负责主持明日的大殓礼,贾母等人自然想要询问一下贾宝玉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避免明日出错。 贾宝玉告诉她们不用担心,明日按时辰到宫中,只要遵从内廷官员的安排便是。 待回园子的时候,李纨与他随行。 李纨比尤氏小两岁,今年二十六七,身材也与尤氏有些不同,更显纤瘦一些。 容貌自然不用多言,能够名列十二正钗的,皆是容貌上乘的女子。 贾宝玉故意与李纨并肩而走,以方便阅览其美丽。 对于李纨关心的问他一些近来的安排等事,也是随口而答。 及至入了园子,李纨忽然道:“按理说,大太太身上还有一个一品的诰命,咱们却一直把她扣在水月庵里,会不会不太好……” 之前贾母和王夫人还有过迟疑,是否放邢夫人出来参加景泰帝的大殓礼。 但是贾宝玉给否了,说是只需“如实”报称邢夫人精神失常便可。 贾宝玉停下脚步,看着李纨,摇头道:“无妨,过不了多久,她身上的诰命便没有了。” 李纨不解的瞧着贾宝玉。 “大老爷命琏二哥给逆王送金银重礼的事乃是不争的事实,虽然大老爷死于乱兵之手,朝廷不会再追究他的罪责,但是一定会褫夺他的爵位的。” 李纨“啊”了一声,惊慌道:“如此一来,家里不是连一个爵位都没有了么?” 贾家曾经一门双爵位,荣耀无比。 如今东府已经不存在了,要是连荣国府这边的爵位也没有了,那贾家还靠什么立足于京城? 贾宝玉瞧着李纨,眼神莫名笑道:“怎么,大嫂子很希望琏二哥能够继承一个爵位?” 李纨语塞。 在贾宝玉的眼神下,她觉得,贾宝玉似乎将她所有的心思都看穿了一样。 她别过头:“这是自然,爵位是咱们这宗人家的传承根基……” 不说老实话的女人。 或许王熙凤还会希望贾琏能够继承爵位,她好多一张底牌。 但是李纨,是肯定不会想的。 “原来如此,不过大嫂子也不必担心,这不是我身上还有一个爵位么,家里的传承断不了……”贾宝玉笑道。 李纨便沉默下来。 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才道:“二叔不是另辟了王府,将来会搬进皇城去的么……”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没……” 李纨颤着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漏,抬起脚继续往前走去。 但是她虚晃的脚步,以及差点撞到曲径通幽处凸出来的石壁,还是将她现在极端起伏的心态出卖。 贾宝玉赶上去,笑道:“不过嘛,虽然老爷和太太待我是极好的,但是我现在明面上总归是皇室中人,也不好一直兼挑两家传承。 最好不过,是在家里挑选一个出息的孩子,代替我,继承家里的传承最好……” 李纨又慢下来。 贾宝玉面上一笑,忽然拉起李纨的手笑道:“大嫂子觉得兰儿怎么样?我就觉得兰儿不错,听话又聪明,以后要是有他替我在老爷和太太面前尽孝,我倒是可以轻松不少呢。” 李纨心跳加速,埋头道:“这种事自然是二叔和老爷太太他们商议决断,我一个妇道人家,你又问我做什么……” 事涉自己儿子的切身利益,李纨心绪有些紊乱,并没有发现贾宝玉眼中的那一抹戏谑。 更没有反应过来,这位“二叔”还抓着她的手…… 贾宝玉兀自喃喃自语:“嗯,就是这样。或许还该为兰儿准备一个爵位才好,总不能断了家里的爵位传承的…… 这样好了,虽然大老爷犯了罪,但是咱们贾家先祖于国朝有定鼎之功,朝廷也不好接连把咱们家里的两个爵位都给抹去了。 或许我在朝中运作一番,可以保住咱们家‘荣国公’这块牌匾不丢,降一等转移到老爷的头上。 如此待老爷百年之后,也能够顺理成章的让兰儿继承一个爵位了。 这样,将来兰儿也能更好的挑起咱们荣国府的大梁……” 李纨被贾宝玉这番话彻底打动了,她之前就担心过,在贾宝玉放弃这边家业的情况下,她们母子还是争不过拥有爵位的贾琏。 但是听贾宝玉的意思,居然想要将家里的爵位运作到兰儿的头上? 要是旁人这么说,她定然不会做这样“异想天开”的想法的,但是,说这话的是贾宝玉! 于是她反手抓住贾宝玉的袖子,急切的问道:“如此,当真能行?”这个时候,她也不太顾得了矜持了。 若是能成,便是兰儿和她一辈子的富贵! 贾宝玉本来拉着她一只手,此时她转身又扶住贾宝玉,两人倒像是面对面相拥似的。 贾宝玉平视着与他差不多高矮的李纨,点点头,在李纨刚刚绽放出惊喜神色的眼神中,又眉头一皱,摇摇头。 “有什么难处么?” “难处倒是没什么,只是……若是这样一来,只怕那边琏二哥心里不高兴,他不敢对我有什么意见,只怕暗地里仇视兰儿。 还有凤姐姐,她心里只怕也不会高兴……” 李纨抓住贾宝玉袖子的手不觉松了一些,低头想了一想,又抬头,欲言又止。 她想说没关系,等贾政百年之后,想必兰儿早已经长大了,那时候也不怕那两口子! 但是此话有些太过于势力,她不好意思开口。
第650章 小小要求
贾宝玉自然明白李纨的心思,他摆头之后,作再三考虑后的样子道: “不如这样,大老爷的爵位还是让朝廷给削了好了。 如此一来,朝廷定然觉得对我贾家有所亏欠,加上老爷为官二十多年勤勤恳恳,又对我有抚育大恩,我再上奏朝廷,恩封老爷一个爵位也是不难的。 如此就不怕琏二哥和琏二嫂子心中不服,以后兰儿长大了,也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家产和爵位……” 李纨瞧着贾宝玉俊逸的面庞,有些说不出话来。 照贾宝玉这样说的话,那么失去了爵位的大老爷一脉,再也无力与老爷这一脉争夺什么了! 从此之后,老爷这一系,就将会是贾家唯一嫡脉! 其他人,包括东府的承嗣人和贾琏等人,以后最多就是贾家其余长脉而已,会慢慢沦为附庸…… 这样的话,再也没有人能够与兰儿争夺家业、爵位了。 因为从老爷那里算的话,除了二叔,兰儿就是最有资格的继承人!再不干贾琏等人的事情。 至于贾宝玉能不能做到,她从没有怀疑。 贾宝玉可是堂堂亲王之尊,听说还手掌朝廷大权,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不能算多大的事吧? 心中哽咽难明,李纨不禁抓紧了贾宝玉双臂,低声问:“二叔说的,可是认真的?” 贾宝玉顺着她的双臂,将双手抚过她两边的腰际,却不急于造次,只是悄然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并道:“自然是认真的。老爷和太太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为他们承嗣,心中已是不安,自然更得为家族传承多加考虑。 咱们家人员虽多,但据我看来,能成器者不过二三。 其中,又属兰儿与我最为亲近,他又是老爷的嫡孙,我作为他的二叔,岂有不多扶持栽培之理?” 李纨听得贾宝玉这番有理有情的话,心中再无疑虑,她立马表态道:“多谢二叔对兰儿这般看重,日后我定然对兰儿多加管教,让他勤学本事,定不让他辜负你对他的一番苦心。” 贾宝玉微微一笑,道:“也并非什么苦心,不说兰儿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就算是看在大嫂子的面上,我也不会亏待了兰儿的。” 说话间,已经彻底将李纨贴在怀中,一手悄悄落在李纨的香臀上。 如此一来,李纨再是分心,也察觉了不妥。 就要退出去,却发现贾宝玉竟用了力,她连番挣脱不得,脸蛋便有些发烫了,她颤声道:“宝玉,你,你岂可对我无礼~” 这种秉持正气,似拒还羞的呵斥,令原本不打算对她太过分的贾宝玉都不觉将她搂的更紧一些。 “宝玉非对大嫂子无礼,实是大嫂子体态幽香,容貌美丽,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亲香亲香……” “你~” 李纨哪里禁得住这种挑逗之语,双手推了贾宝玉一下,又横瞪他一眼,不禁哀求道:“好兄弟,你放开我,等会有人过来瞧见你叫我还怎么活。” 李纨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换做平常,她定然没有这么容易入瓮。 哪怕贾宝玉尊贵无比,容貌身形也对她有极大地诱惑力。 哪怕深夜衿寒之时,她也曾幻想换贾宝玉的身体…… 但这些,都不足以动摇她的矜持和人妇的羞耻之心。 唯独今日,心念幼子前程,方不慎步步落入泥潭。 此时回过神来,看着贾宝玉俊朗的容貌,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身躯,她竟真有种不忍推开之意。 她早知道贾宝玉非守正君子,曾经她就瞧见过他偷小嫂子的情景! 如今这般,她自然不难理解对方想做什么。 贾宝玉看着李纨变幻的秀美容颜,心知她此时心中定是在天人交战。 便想趁热打铁,因此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扶着她柔软的腰肢,就往旁边的小径而去。 “你……” 李纨正在想着如何呵斥、拒绝贾宝玉,而又不伤双方情面的言辞,忽觉对方揽着她走路,抬起头一瞧,深觉眼前之境分外眼熟。 很快她便惊觉,这里岂不是那日她窥见他与平儿好事之地? 难道他也想在这里对她不轨? 如此一想,羞耻之心一下子越过一切,她猛然推开贾宝玉,面红如血般的道:“宝玉,你不可胡来!你再这般,我就,我就……” 心中有发狠的话,却说不出来。 贾宝玉心头遗憾,早知道李纨是贞妇,所以他才一直没敢对她如何,便是怕打草惊蛇。 没想到今日已成这般,还是差了一点…… “大嫂子怎么了?我不过有几句话想要单独与你说说而已……” 事到如今贾宝玉还想诓骗于她,令李纨心头羞恼,又心生伤悲。 眼眶一红,她靠在后面的石壁之上,轻轻抹泪道: “我是个不祥之人,兰儿还没有出生他爹便去了,我便在你们家守了十年的寡。没想到,如今连你也来欺辱我,难道在二叔眼中,我就是这般轻贱之人么?” 若是旁人对她心生觊觎便罢了,贾宝玉却差不多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一步步看着贾宝玉从顽童,变成今日这般富贵尊荣,威风八面的模样。 她对他也从最初的疼爱变成敬佩,乃至于敬仰。 她觉得,再如何,贾宝玉也当是对她有三分敬重的。 没想到,今日却故意设计乱她心智,然后欲图染指她的清白,岂不令人寒心? 贾宝玉抽抽嘴角,他就知道,对李纨这种人,不成功便成仁…… 见她这般伤心,贾宝玉微微一叹,伸手重新将她揽住,轻轻拍了拍她抽泣起伏的秀背,而后在她耳边道:“大嫂子言重了,我心中从未轻贱过你一分一毫。” “那你便不该对我无礼。” 李纨仍旧哭道。 她是个妇道人家,贾宝玉若是执意要对她做什么,她大概是没办法抵御的。 所以,便欲用眼泪和真心唤他“良知”,如此,日后才能相安无事。 贾宝玉看出她的心思,收回双手,学着她的样子与她并排依靠在石壁上,幽幽一叹。 然后在李纨看过去的眼神下,方道:“其实这件事你真的不能怪我。” 李纨眉头一皱。 又听贾宝玉道:“大嫂子生的花容月貌,便是到了如今,也是花一样的年纪。 小弟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不忍心宝剑蒙尘,明珠暗投罢了。 大嫂子你想想,若你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小弟又岂会造次?只怕小弟待你,比对太太还要礼敬孝顺呢。 嫂子你再想想,是宁愿被小弟惦记,还是变得又老又丑,哪个更划算呢?” “你~” 李纨又羞又臊,贾宝玉此话,虽是夸赞她的美貌,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太太年纪大了不假,却是尊荣贵妇,又哪里丑了? 不过她先前恼怒贾宝玉对她不尊重,但是现在贾宝玉明言惦记她,她反而生不出气来。 虽然不会承认,但是她却明白,贾宝玉那话是对的,相比较被人惦记,她自然更不愿意变得老丑。 而且,就如她内心曾臆想过贾宝玉一样,贾宝玉会惦记她,其实她并不生气。正如他所说,只能说明她美貌依在,未曾消亡…… 不敢往此方向深思,李纨此时也知道贾宝玉大概是不会对她“用强”的了。为了家族安宁,也为了他和她好,她需得想个法子制止贾宝玉的想法,让一切回归正途。 “不管如何,你我既是叔嫂名分,当谨记人伦之礼,岂可贪图一时之乐肆意胡为? 若是被人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失贞事小,连累二叔你的声名以及贾族门风,我岂非罪大恶极,万死难辞其咎? 所以,便当是为了我,宝玉你以后也当谨守礼数,切莫再如此。” 许是她嫁过来之时贾宝玉才是个小孩子,谓之看着长大一点不为过,她在贾宝玉面前天然有着一种长辈般的宽容心态。 只要贾宝玉不对她用强,她都不会真正责怪他。 贾宝玉瞧着李纨这般宛若天使沐浴圣光的宽恕眼神,心中真是老大的不高兴。 他现在真想直接将李纨扛过去,放在之前王熙凤躺过的石头之上好好宠幸一番,相信待到木已成舟之际,李纨也未必会如何。 但是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李纨终究非王熙凤和尤氏。贾宝玉知道李纨的心思,除了十年贞静守寡的“成果”难以抛弃,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贾兰。 她怕自己真的堕落,难以面对儿子罢。 罢了,反正自己现在百事缠身,收集十二钗之事,也倒不急于一时。 于是,迎着李纨希冀的目光,贾宝玉笑道:“嫂子既然都如此说了,宝玉岂有不遵从之理? 不过,宝玉也有一个要求。” 李纨闻言,彻底放心下来。 便是为了贾兰,她也不想真的惹恼贾宝玉,因此柔声道:“二叔有何要求只管说,只要不是……我都答应你。” “你亲我一下。”贾宝玉笑着,将脸递过去。 李纨怔住,还带着一点水痕的花容,顿时羞红起来,她嗔道:“宝玉,你……” “我都听了你的话,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无礼了,现在就想让你亲一下,难道你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 “可是,这……” 李纨万分为难。 她这辈子,何曾被人要求过做这等事? 贾宝玉见她如此,叹道:“罢了罢了,我就知道大嫂子刚才不过是诨我罢了,心里其实已经厌弃了宝玉,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不亲就不亲吧……” 摇摇头,贾宝玉准备起身出去。 “等等……” 在贾宝玉将来越过李纨的时候,李纨又拉住了他,然后就见李纨连脖子都泛起了红晕。 她低声道:“那……就这一次,下一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真的恼了……!” 亲一下,只亲一下应当不算什么……就当是,就当是报答他为兰儿谋划那么多好了…… 贾宝玉面对着小径出口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此时侧身站在李纨的面前,很自然的就将脖子侧着伸过去,把整个白净的脸蛋凑到李纨的面前。 便是李纨扭捏,他也不催促,而是眼观六路的等待着。 终于,在李纨给自己再三打气,终于凑过来的时候,他悄然转头…… 柔软,还有些微的冰凉。 这是世人难以企及的美好,令有心想要趁机占更多便宜的贾宝玉一时都忘记了别的动作,只为多感受一下李纨两瓣红唇的滋味。 李纨好不容易才敢凑上来的,极端的羞臊使得她双眼微闭,以致于待她亲上去之后,才察觉到触感不对。 猛然睁开眼睛之后,看见的便是一脸陶醉的贾宝玉。 虽然这张脸很俊美,甚至于她也有种触及灵魂的感觉,但是她还是鼓起全身力气,将贾宝玉推开,“宝玉,你……?!” 羞怒之情,溢于言表。 贾宝玉抹了一下嘴唇,毫不以为意的道:“好了,既然大嫂子遵守了承诺,那么答应大嫂子的事情,我也会做到的。 我等会就要进宫了,不便在这里多耽搁了,还麻烦大嫂子回稻香村的时候顺道去秋爽斋去瞧瞧,若是林妹妹她们还在,就替我说一声,我就不过去了。” 说完,贾宝玉用带着得意与挑衅的眼神给李纨抛了个不伦不类的媚眼,然后方带着快乐的步伐走了出去。 丝毫不管李纨怒视着他背影的目光。 待其身影消失不见了好久,李纨都没有收回目光,似乎生怕他下一个瞬间就又冲回来,对她做过分的事情。 良久之后,觉得贾宝玉铁定离开了,李纨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后,如玉般洁白秀美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道绚烂的笑容。 这一刻的她,仿若又回到闺阁之中,与姐妹嬉戏之时。 她撑着石壁站直身体,眼神不自觉的扫过那边巨石之后的假山凹壁处,想起那日雨中所窥见的场景,面上露出羞赧之情。 也不敢多看,她轻轻拍了拍后臀上或许会沾上的灰尘,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觉察无误、得体,才踩着莲花步子,慢慢走回曲径通幽之内的正道。 认真注意四周,直到出了曲径通幽都还未察觉周围有人,方彻底收敛心态,往北而去。
第651章 管教
贾宝玉心情十分愉悦。 虽然王夫人给他庆功的那日晚,趁着酒意亲香过李纨,还亲手丈量过她胸前的饱满,但那时毕竟脑袋不清醒,甚至李纨心里估计都以为他完全不知道那件事。 哪像今日这般,贞静保守的大嫂子主动送上郑重珍藏的芳香唇齿…… 跨入绛芸轩,听见里屋有哭声,贾宝玉不由放慢了脚步。 正好茜雪在外间擦拭杯碟器具,便问她怎么回事。 “是晴雯在里头哭呢,二爷进去瞧瞧就知道了……”茜雪有些不敢瞧贾宝玉。 贾宝玉这才想起之前走的时候把晴雯套在屋里了。 走了两步正要进屋,又回头吩咐道:“去把袭人、麝月她们都叫来。” 茜雪自然应下,于是贾宝玉才掀开帘子进屋,一眼就看见坐在炕上抹泪儿的晴雯,还有旁边正孜孜不倦的安慰晴雯的檀云丫头。 “二爷~” 檀云看见贾宝玉进来,赶忙起身行礼。 但是晴雯却在横了他一眼之后,举着手帕继续抹泪儿,只是哭的更明显了。 贾宝玉便就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晴雯往旁边挪了挪,不理贾宝玉。 贾宝玉看向檀云。 檀云连忙挥舞着小手道:“没,没人惹晴雯姐姐生气,是,是……” 贾宝玉看明白了,转身勾起晴雯别过去的脑袋,笑道:“这么说,你是在生我的气了?” 晴雯的脸型至少三分与黛玉相似,都是非常美丽精致的“蛇精脸”,一双水汪汪仿若能说话的大眼睛。 此时哭起来,更是神似黛玉。 而且眼神中那抹委屈丝毫不作伪,贾宝玉倒心疼起来,便揽着她的肩头抱在怀里,小声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的乖乖小晴雯别委屈了,算我错了好不好,我现在帮你解开……” 原本幽怨、赌气的晴雯闻言,所有的情绪全变成委屈。 她扬起脖子,一边方便贾宝玉给她开锁,一边哭诉道:“你还说,都是你,害的她们都来看我的笑话,连宝姑娘都亲眼瞧见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嘛,呜呜呜,你就知道欺负我、折辱人……” 贾宝玉给晴雯脖子上的项圈解开之后,将钥匙递给檀云,然后笑道:“你看你也知道委屈嘛,那你去欺负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人家也会委屈呢?” “那哪儿一样嘛,我就套了她的手,她要是不张口就骂人,我一会儿就给她解开的。 哪像你,上来就套人家的脖子,还把人家像猫狗儿……像老虎一样锁在屋里,一锁就是足足一个下午,人家在这里动都动不得,呜唔~~” 不知为何,听得晴雯这般哭诉,贾宝玉心中只觉得好笑。 但是为了不让这只小老虎发飙,他便忍住,一手揽着她那紧绷滑腻的水蛇细腰,一手在她背上轻拍着,笑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叫她们给你一把剪刀,将这皮链剪断?” 晴雯的哭声戛然而止,昂着头与贾宝玉的眼神对视,仿若被人发起了灵魂拷问。 剪刀…… 是啊,剪刀! 晴雯完全懵了。 她是真没有想到! 最开始被套住的时候,她以为贾宝玉一会儿就回来了,然后就给解开了,倒也没想的太多。 熟知她蒙着被子在炕上都睡了两觉,眼见天斗要黑了贾宝玉还没有回来,她这才伤心、委屈齐上心头,这才哭了的。 再说,那链子做工精致,又扎实,多少也值一二钱银子。 她是个丫鬟,她的思考方式决定她不会第一时间想到破坏财物来换取自由。 别人就算想到,也因为不敢招惹她等原因,而没有提醒她。 心中虽然暗骂自己蠢笨,嘴上晴雯自然不会承认,定要将罪过全部怪到贾宝玉身上,让他心怀更多愧疚。 “那人家哪敢啊,你走的时候吩咐不准解开,就算给她们一百二十个胆子,你不回来,她们也不敢拿剪刀来帮我。”晴雯努嘴,理所当然的哼哼道。 虽然说得通,但是因为她停顿思考的时间太长,贾宝玉几乎将她的心思都看穿了。 因笑道:“好啊,既然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那就让你家二爷来好好补偿补偿你……” 说着,便捉住她的双手,将她放倒在炕上,然后压着她在她脸上、脖子上一通啃。 晴雯哪里受得了这个,自然百般挣扎呵斥,可惜无甚效果。 眼角又瞥见屋里进来了其他人,情急之下,甚至对贾宝玉口吐芬芳。 当然,也就是一些诸如“登徒子”、“滚开”、“可恶的坏蛋”之类的词汇,并不敢像她之前与龄官对骂之时那样辱及长辈、祖宗…… 即便如此,也令檀云和茜雪等人咋舌了。 难怪这小蹄子整天偷奸耍滑,不做正事,一派耀武耀威的模样,别人还都不敢得罪她。 都是二爷给宠的。 整个屋里,除了她之外,谁还敢这般与二爷说话呢! 贾宝玉对于晴雯的放肆自然不以为忤,别看晴雯表面上看起来愣头青,总给他惹事,实际上她心里聪明着呢。 她知道他的性格,因此便在他的可宽恕范围内,尽情的蹦跶…… 别说,这还真给他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不过嘛,这一招旁人大概是学不会的了。 因为若是没有晴雯这样标致的外表,他大概是没有那么多耐心的。 有那样容貌的人,也没有她这样的条件和身份。 进来的丫鬟都是他的人,贾宝玉也无需避讳什么,在晴雯的白嫩肌肤上过足了嘴瘾,贾宝玉方慢慢起来。 底下几个丫鬟,袭人、香菱、麝月、茜雪、檀云和春燕几个,脸蛋都红彤彤的。 特别是春燕,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贾宝玉轻薄屋里的丫鬟! 贾宝玉也不给她们太多害羞的时间,正了正衣冠,问道:“叫你们进来,是有一件差事要交给你们,你们谁自告奋勇替我去办啊?” “二爷,什么事?” 袭人秉承贤惠的作风,故意不去看旁边的晴雯,只低头问道。 “近来京中被抄家的人多,我救下了几个安置在城北。我已经让那边的尤大嫂子选了几个服侍的人选,就差一个揽总的人,其他人我也不放心,就准备在你们几个中间选一个。” 袭人听了,犹豫道:“我们都是二爷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去服侍外人只怕不妥……” “不妨事,都是女子而已。” “嗯??” 休说小丫头就懵懂,虽然屋里的丫鬟,最大的袭人也才十六岁,但是听到贾宝玉说都是女子,所有人几乎立马便抬起头来。 一旁好不容易把自己脸上口水擦干的晴雯坐起来,冷笑道:“我看不单是女子,都是美人儿吧!” 贾宝玉便拉她的一只手抄在怀中,一手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戏笑道:“再美,也没有我的小晴雯美。” 这话便说的晴雯不好意思起来,扭捏一笑,埋头不敢再多话。 袭人心道,能让二爷安排她们去服侍的人,想来定是得二爷看重的人。 只是不知是些什么样的女子…… 想了想,她道:“我要照看这院里的事情,不大走的开,香菱妹子柔弱,也不好外派出去,檀云和春燕年纪又小,如此一来,只怕也只能从晴雯、麝月、茜雪三个人中选了。” 贾宝玉闻言觉得有理,他也是这么想的。 贺兰氏几个以前也是家中做少奶奶、小姐的人,只怕一时难以转变心态。 这个时候,总得有一个他信得过的人去给她们教教规矩之类的,以避免再闹出不愉快的事情。 其实他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是杜秋娘,因为杜秋娘才是最会伺候人的,说不定,还能顺道传授她们一些秘技。 不过杜秋娘如今帮他署理女舍那边的事情,也不好大材小用。 所以他才想到身边这几个丫鬟,至少她们都是最知道他脾气性格的人,有她们过去管带,能最快的消去贺兰氏等人对他的陌生感。 他也能放心。 “我去吧!” 贾宝玉还在考虑究竟让谁去,耳边传来晴雯的声音。 她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欠揍:“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能把咱们二爷的魂都给迷了!” 贾宝玉偏头看着晴雯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忽然觉得很好…… 像水晗月那样傲娇惯了的小娘儿们,换成别人,恐怕还真不一定能镇得住她。 唯独这个小蹄子,心比天高,心狠手辣,或许她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吧,那就你了。 你现在就去收拾几件贴身用的东西和衣物,其他一律不用带,那边都有的,一会就和我一道过东府去。” 拍了拍晴雯的手,贾宝玉将此事定下来,又对袭人等道:“这件事你们别对旁人说,若有人问起晴雯,只说我有事将她带出去了。” 袭人都躬身应是。 不一会之后,晴雯果然没带几样东西,打了个包裹抗在肩上,脸上尽是兴奋的神色。 自从十一岁进了贾家,她还从来没有正式出过门呢! 贾宝玉见她准备妥当,便拍手让跪着给他捶腿的香菱和檀云起来,分别在她们脸上亲了一口,笑着吩咐道:“我最早也是明晚才能回来,你们也不用等我,收拾好了该休息的就休息知道么。” “嗯嗯……” 起身就要走,想了想,又招过袭人、茜雪、春燕几个,分别赏了一个香吻之后,方带着晴雯离开。 路上,晴雯自然对她要去的地方,以及那地方的女人百般追问。 因为此时只有他们两人,贾宝玉倒也不瞒她,将实情与她说来。 晴雯此时才知道哪里是什么救回来的人,分明是下面人送给她家爷享用的美人! 不满是有的,但是知道她们罪奴的身份,晴雯却又高兴起来。 要知道,罪奴和奴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她和袭人那种,家生子的奴才或者是卖身进府的,只要服侍的主子好,主子一个恩典,就可以脱去奴籍了。 但是罪奴不行。 罪奴,就是朝廷或者皇家要你去受苦受难的,岂能轻易让你脱去奴籍?因此对大户人家来说,你买罪奴用无事,但是你要是敢私自给她们脱去奴籍,甚至要是对她们太过于优厚,都有可能被盖上一个包庇罪的名头。 于是,晴雯笑嘻嘻的问:“那二爷,她们要是不听话,我可以让人打她们么?” 晴雯搓着小手手,有些期待的问。 在,不说有袭人始终盖她一头,就是小丫鬟,她也不敢打。 因为她知道,这是二爷不允许的。 但是现在好了,二爷要自己过去帮她调教女奴……她是这么理解的。 那么,她在那边不是成了最大的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贾宝玉瞧她兴奋模样,心下暗道,难道这小丫头还有施虐的爱好? 若是这样,将来若是有机会,不防让她和吴贵妃凑成一对。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敢不敢对贵妃动手…… “我让你过去,是负责署理她们的生活,教给她们规矩,可不是让你去欺负人的。 当然,若是真有那不听话的,你也可以动家法……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你要是做的太过分,闹出事来,到时候我可拿你是问。” 虽然很想让贺兰氏几个都变得乖乖的,但是,贾宝玉还是不得不给晴雯套一个紧箍咒。 不然要是任由她胡来,万一有人忍受不住她给自尽了,岂非美事变丧事? 到了别院,与尤氏交代一番,贾宝玉便把晴雯交给尤氏,让尤氏来安排后面的事,而他则直接出二门去了。 时辰已不早,估计茗烟等人早准备妥当,他该披白进宫了。 尤氏住的院里。 尤氏拉着晴雯坐下,指着底下的六个丫鬟,两个年轻媳妇,两个年老婆子,与她分别介绍了一番,然后笑道:“这是我按照王爷的吩咐挑选出来的十个人,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你瞧瞧可还行,要是不行,我再另行给你挑……” 晴雯有些不适尤氏对她的客气,尤氏到底是以前宁国府的当家奶奶,便是此时也是替贾宝玉掌管着偌大的别院,她岂敢造次。 但是她知道尤氏为何对她客气,心头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升起,便觉得今儿被套了一个下午也值得了。 换成别人,二爷还不乐得欺负呢! 笑着恭维了尤氏两句,她才转眼看着下面规规矩矩立着的人,心潮忍不住的澎湃。 这辈子,她第一回管带十个兵!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只要自己好好表现,以后二爷肯定能让自己带更多“兵”的。 尤氏见晴雯这边没有异议,便收敛了笑容,正色的瞧着底下十个人,吩咐道:“到了那边院里,你们十个人都以晴雯为首,要听她吩咐知道么?” “是……” “王爷说了,你们过去的时间,每个人的都可以领双倍月钱。 王爷还吩咐了,只要你们服侍的好,回来之后,另有恩赏。” 丫鬟仆妇们自然欢欣的叩谢。 然后晴雯问道:“尤大奶奶,那我们何时过去呢?” 她都有些等不及了。 “不急……”尤氏笑着,招手让人把屋里的屏风挪开,露出后面堆积了好大一片的彩缎、锦盒包裹着的东西。 晴雯不解。 尤氏笑着解释:“这些都是近来各家府邸送给王爷的贺礼,前儿个的时候王爷让挑出来的,都是一些吃的、用的东西,里面还有羽绒、锦缎,王爷说了,这些东西你过去之后,由你分派给院里的六位夫人小姐们使用……” 晴雯暗暗咋舌,她也是识货的,光看那些货物的包装,便知道都是上等货色。 而且,还这么多…… 尤氏看出晴雯的心思,低声与她说道:“这些东西,你也可以取用一份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王爷刚才亲口说的。” 晴雯便神采飞扬起来。 虽然在什么都不缺,但是做主子分派财物的款,她也没有过。 然后一想也对,二爷可是让她过去管那些女人的,要是她吃的穿的用的还没有她们好,还怎么管带? 心中不由佩服起贾宝玉的英名,也暗下决定,定要用心把这件差事办好,不说将来得到更多的重用,便是以后回去,也好和袭人她们显摆了…… 尤氏看着眼神泛光的晴雯,心中也不由感慨她好命,摊上一个如此宠她的主子爷。 然后又不禁脸红。 她也是到今日才知道前儿个贾宝玉让预留的几份礼物是给他外头的女人准备的。 啧,一下子就六个,他还真是好胃口呢!
第652章 尿意
皇城之内,一片惨淡之色, 白帆,白灯笼,白色的人影,照的夜空都泛起苍凉。 礼部为主,鸿胪寺为辅,已经将景泰帝大殓礼的一切事宜都准备妥当,各处宫人、禁军将士以及领班的官员,都已经排练了数遍,趁着前半夜的时间,赶紧休息。 他们都知道,从子时一过,就没有他们再休息的时间。 贾宝玉也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将他明日的流程走了一遍,并将他需要登台祷念的悼词等熟悉了数遍,确定无疑,方轻松下来。 礼部侍郎钱文继前来拜见,说道:“王爷,现在诸事已经筹备妥当,距离祭典开始还有三个时辰,王爷可以先行休息一会儿。臣等已经在礼部大堂内为王爷安排了一间休息的班房,委屈王爷临时下榻。” 借着火光,贾宝玉能够看见这老头憔悴的面庞以及泛着血丝的眼睛,便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操劳,相比之下,他这个王爷可是轻松不少。 于是他点头道:“钱大人也该休息休息,切莫万事亲力亲为,若是钱大人操劳过度以致于累坏了身体,不说是朝廷的一大损失,便是本王,也会心中难安。” 钱文继面容微微一动,仍旧低头道:“王爷言重了,为王爷办事,为朝廷尽忠竭力,乃是微臣本分。” 贾宝玉一笑,也不与他打官腔,直接吩咐钱文继身后的两个官员,让他们送钱文继下去休息。 钱文继推脱不过,只能下去,不过刚转到贾宝玉看不见的地方,他便又开始对副手不厌其烦的交代。 两名副官也是真心敬佩自家上司的为人,又得了王命,哪有不奉行的道理,再三应承下他的话,然后就将他拖回去了。 这边贾宝玉又四下巡查了一二,有长乐宫的大宫女太监来请,说是皇后召见。 贾宝玉正要去,又有内务府的首领太监过来,说是奉了忠顺王的口谕,在内廷给他收拾了宫殿以为安寝之所。 贾宝玉不料忠顺王还这般关心他,他也没有心思去猜忠顺王的用意,直言拒绝了。 他可没有那种“他倒要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样脑残的想法。 管他想干什么,在这种重要的时候,不理会便是。 来到长乐宫,不但皇后在,景泰帝的后宫,凡三品以上的皇妃,皆静候在宽大的珠帘后头。 其实后世所言皇帝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有些言不符实,至少在贾宝玉看来,景泰帝封赏的有名号的皇妃,也就十余位而已。 没有过多窥探珠帘之后的皇妃们,贾宝玉在外头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便静候皇后垂询。 皇后象征性的询问了一番景泰帝大殓礼的流程,又向贾宝玉确认了一番明日皇妃、公主们哭灵的时辰与地点,待皇妃们都明白无误,便只留下贾宝玉与元春,让其余人都下去。 于是,全部都是白衣孝服的妃嫔们便鱼贯而出。 贾宝玉连忙立在边上,便就算如此,她也能够感受到,那些从她身边走过的女人们,向他投过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 忽觉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靠近,贾宝玉下意识的一收身形。 抬起头,果然便是吴贵妃那女人。 她方才故意走偏了一些,若非他敏捷躲开,只怕就要被她的肩肘撞一下。 吴贵妃一计没有得逞,见旁边有几道诧异的眼神,便笑道:“靖王爷,本宫听说靖王UU小说有一种丹青技艺,最合适肖像,上次五公主在云霓郡主的生日宴上就承蒙王爷给她画了一幅,可有此事?” 贾宝玉躬身应道:“回禀贵妃娘娘,倒有此事,不过是种微末小技,不足挂齿。” “呵呵呵,王爷太自谦了。五公主可是最喜欢那种画画技艺了,天天嚷着要学。可惜宫里画师虽多,却无人擅长这种技艺。 不知王爷得空之时,可愿来钟粹宫,教导教导五公主啊?” 贾宝玉眉头一皱,当着众皇妃的面也不能对吴贵妃无礼,便拱手道:“贵妃娘娘有命,臣敢不遵从……” 看似答应,实则敷衍之语。 吴贵妃脸上便高兴起来,正要再说什么,里头传来皇后的冷哼身,“吴氏,本宫叫你退下。” 吴贵妃脸色微微一变,怨怒的看了帘内一眼,到底现在她失去倚仗,不敢再明着与皇后作对,便也轻哼一声下去了。 连闲人散尽,皇后方表明她留贾宝玉下来的原因。 “太后命我替你归置靖王府,虽然还有许多需要修缮的地方,但是至少主殿的服侍宫女太监已经就位,今夜你若是没有地方休息,便可去你的王府暂作休息。”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有劳娘娘费心了。” 许是觉得隔得太远说话不便,随着皇后的一个吩咐,便有宫女上来将珠帘掀开,请贾宝玉近前。 于是贾宝玉便进得帘内。 第一眼自然瞧见皇后,不过皇后的面容古井无波,同样一身白衣也无甚可看的,他便自然而然的瞧向元春。 元春也正瞧着他,原本还算平静的眼神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便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甚至在贾宝玉的直视下,躲闪而去。 贾宝玉内心一笑,看来经历那日之事,元春对他,果然已经不太能再保持原来的心态了。 “本宫听闻,近来朝野之间多有流言,其中还有一些关于你的不利流言,你可知道?” 上首的皇后忽问。 贾宝玉回头,拱手而回:“回禀皇后,此事不假,不过是些别有用心之人恶意造谣,不足为虑。” 所谓谣言,主要有两个。 一个是和景泰帝有关的,大意便是景泰帝并非死在二皇子的刺客的手中,而是兵变被太上皇诛杀,而二皇子造反,则是因为他是野种之类的…… 这其实算不得谣言,因为他和事实很接近。 但是,这又是朝廷严肃查办的,贾宝玉亲自经受,这两日已经为此法办了不少人。 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景泰帝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难免就有一些地方泄露了。 不过朝廷也并非一定要将所有知情人都除掉还是怎么样,只要让这些消息不敢流于表面,而只能传于底下便好。 至于另一个,就是关于他的。 主要就是他的身份的正统性,这个说法就五花八门了。 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是忠顺王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过同样的,在有太上皇的圣旨为政治正确的前提下,所有怀疑的声音,要么就是身份地位,要么,就只敢在背地里言三语四。 当着他面说的,至今还没有。 当然,就算如此,贾宝玉也不会任由他们造谣。正好他在查那些诬蔑景泰帝的造谣者,顺道抓一抓造他的谣的人,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忠顺王既然觉得靠这样的方式能够赢他,那他就陪他玩玩罢了。 皇后听贾宝玉语气,便知道贾宝玉成竹在胸。“既然你都知道,那本宫也就不多言了,你在外行事,自行小心便是。 好了,这两日你为了筹办陛下的大殓礼想必也操劳了,明日又是一整天的礼程,你便早些下去歇息吧。 另外,想必你对你的王府还不熟悉…… 秀暖,你便随王爷去王府,与王爷介绍一番人员和安置,然后再回来。” 皇后身边,贴身的宫女也应是。 贾宝玉其实想说他今晚准备就在礼部后堂将就一下便是了,不过看那乖觉的大宫女领命之后就乖乖下到他的身边来,便也就罢了。 算了,反正自己也还不困,便就去王府瞧瞧也好,正好看看皇后帮他弄成个什么样了…… 宫门前,贾宝玉翻身上马,看着后头众太监宫女之前的大宫女,伸出手笑道:“秀暖姐姐,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秀暖脸蛋微微一红,白了他一眼,然后后头驶过来一驾马车,她便爬上去掀帘子进去了。 贾宝玉自然也只是玩笑而已,他要是敢抱着皇后的贴身宫女在皇城走一圈,保管明天他身上的流言又要多一条…… …… 靖王府,早有太监快马来报王爷今夜过来下榻。 于是,王府刚刚搭建好的简易的奴才班子立马忙碌起来。 一会之后,又在管事的宫女太监们的急忙催促之下,全部来到正门内外排队相迎。 在一阵并不急促的马蹄声之下,大队人马逼近,随即无数手持刀剑的兵士冲过来,将前后内外,所有门户、要道全部把守起来。 一时间,整座王府全是刀兵、铠甲相撞之声。 前院侍立的两百名宫女太监们皆被这等声势所慑,正有些惴惴不安,忽闻首领太监一声高喝: “王爷回府~~!” 于是,所有宫女太监们立时就地跪下,口中高呼:“恭迎王爷回府~” 府门前,再次看见这座富丽堂皇,充斥着富贵与庄严的王府,贾宝玉心中有些感慨。 以前他是以臣属的身份进出这座府邸,后来,他又以破城者的身份带兵杀进过这座府邸。 转眼间,自己却又以主人的身份来到这座府邸之前。 翻身下马,贾宝玉走到宫女秀暖的马车之前,伸手接引她下车。 秀暖显然没有过这种经历,有些憨憨的脸上满是扭捏,最终在贾宝玉温润俊朗到她不敢决绝的面容下,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跳了下来。 因为之前在马车上,就与贾宝玉介绍了一些王府的安排,所以两人之间倒也不算太陌生,下车之后,秀暖便指着大门口跪着的为首的几个太监宫女为贾宝玉介绍。 贾宝玉便让他们起身,然后携着秀暖抬腿走上大门处的台阶。 门上的匾额,已然不是“齐王府”三个字,而变成了靖王府。 贾宝玉只瞧了一眼,继续往前,印入眼中的,便是整座王府的前置面貌。 皇后果然是有心的,她显然命人将王府的布置做了极大的调整,便是前院,一眼看去,也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了较大的差别。 而且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入主的愿意,王府除了大门上布挂着白帆,里面却是一派崭新的模样。 大院内之内,跪伏着许多人。 左边是太监,右边是宫女。 因为今晚时间有限,贾宝玉也不准备一一认人,便在叫他们起身之后,随意吩咐了几句,便叫他们各自下去。 秀暖因为记着自己的使命,十分认真的和贾宝玉介绍着府内的情况。 从她的了解程度来看,皇后在安置王府的时候,多半是有让她直接参与的。 等她好不容易说完,贾宝玉笑道:“有劳秀暖姐姐了,时辰已晚,姐姐不如就在府中歇下,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秀暖原本很认真的脸顿时扭捏起来,有心想啐贾宝玉一口,又不太敢,只好道:“不行,娘娘交代了让我给你引见了他们之后便回去。 王爷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回去……” 秀暖和皇后身边另一个宫女知儿可是知道那日宝灵宫中的事情的,所以贾宝玉才会这么与她玩笑。 见她不上当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直接吩咐展飞等人,护送这认真办事的大宫女回宫。 秀暖走后,府中的首领太监和宫女上来询问贾宝玉的安排,是否要沐浴等。 贾宝玉皆拒绝。 一个眼神之下,展飞便带着亲兵们,将卧房团团围住把守起来。 如此做,倒非贾宝玉信不过皇后,而是在陌生的环境,必须要有这样良好的习惯。 跨步进屋,屋里尚且还有十多个忙碌的小宫女。 贾宝玉叫停她们,随意挑了两个在外间服侍,然后便将所有人全部赶出去,掩上房门,准备安心睡一觉,以迎接明日的那必定繁重且无聊的大殓礼…… 陌生的环境,最易生出梦魇。 大梦一醒,外头仍旧如初,掏出怀表一瞧,才发现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来人~” 贾宝玉唤了一声,伴随着一阵响动,两个之前被他留下来,并吩咐不许她们进来的小宫女推开房门,举着烛盏进来。
第653章 这才是上一章
“王爷~” 两个宫女皆是怯生生的模样。 贾宝玉把她们看了一眼,然后才问:“茅房在哪?” 两个宫女闻言显然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细声问道:“王爷是要出恭么?” 贾宝玉眉头一皱:“小解。” “哦,那王爷稍等,奴婢去将夜壶为王爷取来……” 小宫女行了一礼便去了,另一个小宫女将烛盏放在一边的案头,试探的上前来,跪在贾宝玉的面前,垂头不语。 贾宝玉自然能看明白她的用意,也不说什么,只是悄然打量着她。 说实话,皇后为他挑选的这批宫女都不错,之前虽然天黑看不太清,但是初略一观,虽然不敢说定有比拟晴雯那一等的,但是能够与袭人、麝月等比美的,应该还是有好些个。 而且很显然,能够被安排在里屋伺候的,更是要姿色过人些才行。 这个小宫女,薄薄的身板,干净的脸蛋和脖子没有一点杂色,很是鲜嫩清秀。 其实宫女和贾府的丫鬟不同,贾府的丫鬟大多出身不好,但是宫女不会,大多数宫女的出身都很不错,很多甚至就是官宦人家的嫡出小姐。 就拿眼前这个小宫女来说,或许就是什么官员、将军之女,如今,却只能跪在地上服侍人。 世界上哪有一条路好走,从千军万马中杀进宫闱的女子,也未必是福。 许是察觉到贾宝玉的目光,小宫女把脖子微微一缩,然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脖子伸长起来,还微微挺了挺胸…… 贾宝玉不以为然,只是笑笑。 一时另一个小宫女捧了夜壶过来,同样跪在贾宝玉面前,双手将之举起,壶口对着贾宝玉身前。 待贾宝玉站起来,之前那名宫女便很谨慎小心的将他的汗巾解开,裤子褪下。 贾宝玉本来被尿意惊醒,也不迟疑,身体前倾正要开撒,不防大腿便触碰到那壶身。 此时已临近冬日,那夜壶又是银器,通体冰凉,突然接触大腿上温暖的肌肤,立马激的贾宝玉一抖,猛然往后一退。 他的动作,自然被两个宫女察觉。 只见她们吓得身子一缩,那举着夜壶的宫女更是伏地请罪:“王爷恕罪,原是奴婢等人不知道王爷今日会驾临,未曾将王爷的溺器先行温暖,以致于惊到王爷金体。 奴婢罪该万死,还请王爷恕罪……” 一边说,一边便磕头起来。 不怪她们害怕,在宫中她们被教导的本来就谨小慎微,到来王府之后,又被老嬷嬷和管事的姐姐千百般告诫,言靖王如何尊贵,一定要好好用心服侍,否则如何如何等。 哪知道,才第一次服侍王爷,就出了差错!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她的话是有狡辩之意的。 就算贾宝玉突然驾临,但是之前的那一个多时辰,她们也是有时间办好这件事的,只是因为贾宝玉来的突然,管事的姐姐又被撵出去了,她们一时没有想到而已。 贾宝玉倒没有觉得什么。 对于溺器冬天要暖过再用他也知道,因为袭人她们便是那么做的。 而且,他相信,要不是他把其他人都撵出去,又倒头便睡下,她们也不会忘记这一点。 不过,看这两个小宫女这般胆小,他又生出几分戏弄之心,便故作不悦道:“倒不用罪该万死,下次不要再犯了便是,拿起来吧,本王小心些不碰到便是了。” “多谢王爷不罪之恩~” 两人不由抬头观摩贾宝玉的神色,不过刚刚抬起头又立马被眼前之景“吓”得低头。 正面的那宫女就要拾起夜壶,忽然想起嬷嬷和领班的姐姐教导过的话来…… 犹豫了一下,她重新将冰凉的夜壶搁在地上,大胆扬起脖子道:“多谢王爷宽恕,只是这溺器冰凉,实不敢再以之触碰王爷贵体。若是王爷不嫌弃,奴婢斗胆以区区鄙薄贱体,盛王爷雨露恩泽。” 说话之时,她的脸上已然泛起羞耻之色。 她们被挑选到正屋服侍的有十多个人,哪些人服侍更衣,哪些人服侍梳洗,哪些人服侍起夜等,这些都是严格分派好的。 她正巧就是服侍起夜的四个宫女之一。 这项工作该如何做,面对各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她们早被教导、演练过很多遍了。 甚至有嬷嬷还说,有的主子不喜溺器,尤其是冬日,此时,便需要她们以温润身体代之。 初次听到这种说法,她心中自然是震惊羞耻至极的。 但是那些老嬷嬷们说的认真,其他久居宫中的姐姐也没有反驳,她们便只能相信、记下。 是啊,在主子跟前,她们这些奴婢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在听说自己要服侍的主子乃是年轻俊朗的靖王,她们才放心些,甚至有些人还暗自庆幸~ 是的,虽然服侍主子爷起夜是羞耻一点,但是据传,这也是最容易得主子宠幸的途径…… 好些人,还争着要做这个呢! 今日因为自己等人的疏忽,已经惹王爷不高兴了,要是不设法平息王爷的怒火,只怕今后难有福报。 另外,明知那夜壶冰凉,还用来服侍王爷,不说再冰到王爷,就算是不慎让王爷的尿液溅出来,弄脏了地毯,也是一桩罪过。 如此种种原因下来,她便猛然想起,或许只有以那种羞耻之法,在此时看来才最妥当。 因此,她不顾自己已经羞红的脸蛋,努力将脖子伸直,仰起头,微微眯着眼睛,慢慢张开嘴…… 旁边的小姐妹虽然不如她想的多,但是看她的举动,也能看出她的意思。 虽然极其羞臊,但是自从选入正屋服侍,她就和其他人一样,早已做好为王爷奉献一切的准备。 因此,也学着小姐妹的样子,跪好了。 贾宝玉心头微微一震,连尿意都暂时憋回去了。 他完全相信,这两个宫女之所以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绝对不是她们自己想出来的。 原本以为荣国府这样的国公府已经够**的了,但是,至少自己所见到的那些丫鬟,像晴雯、紫娟、鸳鸯,这些丫鬟羞耻心和自尊心还是极其强烈的! 没想到,这帝王家的主仆之道,竟悬殊、**、压迫至此! 难怪他以前看见那些宫中的宫女,一个个都乖顺的和鹌鹑一样,原本以为是她们看见他这样俊美的男子害羞,只怕并不是。 她们是被调教的几乎失去了人格,她们是不敢、也不能有一点出格之处。 比如这两个明显还很年轻稚嫩的丫头,此时在他面前做出这番举动,脸上虽然有着羞耻,但是从她们的眼神看,她们都并不觉得这样做不对。 似乎在她们心中,她们在主子面前,就当是这样低贱的人。 与一件精美的器物,没有任何差别。 而且贾宝玉还能感觉到,此时他若是拒绝她们,反而会令她们心中不安、惶恐、委屈…… 于是,贾宝玉并没有多说什么,微微挪了一步,就像对待心爱的香菱那样,撬开了面前这“夜壶”温润的小嘴儿。 他的动作很慢,很温柔。 喔~,这该死的时代!
第654章 大殓礼
子时一过,所有负责礼制的宫人、和尚道士、乐师锣手等,便在各级官员的指挥下,按班排列。 站岗与负责仪阵的官兵,也全数披白上阵。 寅时正,文武百官、宗室勋贵、皇册诰命等人员,也纷纷在午门外排列等候,待到卯时方入宫,然后在大明宫外的宽敞的白石广场上,按照方阵静默站立。 此时此刻,紫禁城内外,白蒙蒙的一片,数万人员垂首齐喑,静悄悄不闻一声咳嗽。 “咚——” “咚——” “……” 天地一片寂静中,九鼓交鸣。 “跪——!” 伴随着大明宫内发起的太监传唱,数万人马,逐级下拜,伏首磕头。 此时天地间仍旧是一片寂静,只有那声“跪~”,还在各级报唱人的口中,从大明宫,传入皇城,再向四面八方传去…… 很快,整座京城,至少数十万人伏首。 “起——” 大明宫前,数万人员又闻声而起。 “跪——!” “……” 三跪之后,再无叫起,然后由贾宝玉立于石阶之上,面对文武百官,宣念祭文。 此篇祭文乃是翰林院学士和内阁大臣共同拟定,篇幅甚长,但左右不过是些溢美之词,颂扬景泰帝生前的品德和功绩,并无任何实质性的意思。 祭文宣毕,正殿内,将龙棺合盖,礼成。 “哭——” 天地之间,哀泣声顿起。 一切,显得庄重而呆板,没有人,敢在此时表露半分个性…… …… 这一日,文武官员、诰命,所有人都必须按时辰,按地方,为大行皇帝哭灵,每隔一个半时辰,才有半个时辰的修整时间。 如此一来,对于那些老弱、体娇之人来说,可就太难捱了。 但是事关国体,皇权威严,也没有人敢于叫苦和躲懒…… 就在整个大玄王朝的中枢都在为大行皇帝送行之时,一封来自西边的边关告急文书,以八百里加速的速度传入京城,送进通政司。 通政司留守的官员刚刚接到文书,便吓得“花容失色”,立马去通禀上司。 于是,海西诸国挥兵犯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来。 首辅以及内阁六部的诸位大人,趁着哭灵的间隙,寻了个茶水间,便商议起了此事。 一番寻常的猜疑、商讨之后,还不等大家统一意见,户部尚书葛秉德抛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一下子就打消了众人的慷慨陈词。 “国库,真的没有钱了!!” 葛秉德哭着一张苦瓜脸,大声道:“首辅,各位大人,国库真的没有银子! 这一年来,先是筹备太上皇的寿典,然后又是大皇子的丧事,举行秋猎,江左水患,如今又是皇帝的大丧,接下来还要为陛下扩建陵寝,哪一项没要个几十数百万的银子? 朝廷便是有海量的银子,也经不住这样花销啊! 更何况,朝廷又并没有海量的银子……” 葛秉德的哭诉,令大家都闭了口。 这早已经不是葛秉德第一次哭穷了,实际上,这段日子以来,朝中但凡出现一点需要花银子的事情,葛秉德都会来这么一出。 虽然对这老小子的做派有些不爽,但是大家回过头来一想,今年朝廷还真是多事之年,银子嘛,好像也确实花的多了一点…… 别的先不说,单就太上皇八十寿典、景泰帝的大丧这两件大事,搁在哪个朝代,任何一件都是会要掉国库半条命的存在,偏偏,今朝今年还都凑一块了。 这样的情况下,要是朝廷再和西边那些跳梁小国再打一个大仗的话,这军备粮饷又从何而来? 叫户部挤一挤? “大人们啊,朝廷实在是没有钱再打这一仗了啊! 就上回商议,给陛下扩建陵寝的事情,还有一百多万两的亏空我们户部不知道从哪儿找补,这会子要是再动兵戈,户部就算是拆房子也实在支撑不起了啊!” 不等大家说,户部已经先把大家的嘴个堵上了。 没办法,他们都知道葛秉德没有说谎。 景泰帝的驾崩十分突然,他的陵寝根本还没来得及修建完善。 如今虽然必须先将皇帝安置进皇陵中,但是总不能一直让景泰帝住在祖宗们的屋檐下吧? 自然是要给他补一座陵寝的,没得让皇帝死了住小房子的说法…… “看来,这一仗确实不能打……想来那些西海诸国也不过是想着趁着入冬之际,入我边境劫掠一番,并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不若先不加理会……或者,派人议和吧。” 打仗很花钱,朝廷诸公本来就不是特别喜欢。 现在好了,朝廷是真没银子,那些主张议和的,也就没什么顾忌,直接给出了这样诚恳的建议。 王维仁看了大家一眼,正色道:“依老夫看来,此事还需得立刻呈报熙园,另外,不管是战是和,还是放之不理,皆不可由我等决定,还该恭请靖王爷的意见才好……” 此话一出,大家都点头认同。 反正只是西海那些小国,朝廷也犯不上多么着急…… …… 趁着众人去请贾宝玉的时间,王维仁却借故离开,密见了忠顺王。 忠顺王十分诧异:“听说西海弹丸小国举兵犯边?” 王维仁听闻忠顺王口吻有轻视之意,不由提醒道:“那西海诸国虽然被早年的太上皇征伐,但是如今几十年过去,只怕又已经休生养息。 这一次他们四国共同举兵来犯,只怕图谋不小。 太上皇是知道西域幅员辽阔的,王爷切莫在太上皇面前,也表露出对西海战线的轻视之意。” 忠顺王讪讪一笑,倒也不和王维仁争执,只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朝廷真的要和他们打一仗?” 王维仁闻言,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老谋深算之意。 “不管是打还是不打,你我说了不算,便是靖王说了也不算,一切,还得看太上皇的意思……” 忠顺王点头称是。 太上皇不理政事,但是军事,太上皇从来没有忽略过。 便是景泰帝当政的十年间,有恶邻来犯,景泰帝也必要请示太上皇的意思的。 于是忠顺王叹惋道:“太上皇最好兵事,只怕不会与那些蛮夷小国妥协。 可恨我在军中无甚根基,这一次要是真的打起仗来,又会长了那些粗鲁武官的气势。 那臭小子,只怕要更得意了……” 忠顺王虽然跟在景泰帝后头,享尽了福,见识也还有一点。 知道太上皇好战,也知道打起仗来,会让武官得势,因此他自然不会开心。 可王维仁却道:“王爷倒不用灰心,其实这封边关告急文书,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或许,它可以成为王爷打破眼前这一局面的契机……”
第655章 西海战事导致的破局
忠顺王对于王维仁的话不解,不禁问道:“首辅这是怎么说?” 王维仁瞧着有些傻不愣登的忠顺王,眼神深处没过一丝轻视之色。 不过很快又变得释然…… 正是要这样的人做皇帝,才好控制,将来,他的日子也才会好过! 于是,他压低了声量,与忠顺王低声道出他的计划。 忠顺王十分诧异,“这能行?之前首辅不是还告诫本王,让本王耐心图谋,切莫轻举妄动?” “之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但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靖王坐大。 眼下的形势,册立新君的事越拖下去越对咱们不利。 太上皇龙体衰微,之前也是无奈之举,方令靖王监政。 靖王虽然年轻,但是有太师和宗辙等人辅佐,倒也勉强可行。 但是如今朝廷财政枯竭,西海又起战事,可谓是内忧外患。 如此情况之下,于情于理,册立新君统领国事,刻不容缓,便是太上皇,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忠顺王听得直点头,却还是有一丝忧虑:“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太上皇真的有心扶持靖王那小子,咱们这么做,不是替他做了嫁衣? 要是太上皇真的册立了那毛头小子,本王不就彻底没机会了么?” 王维仁郑重的摇了摇头,“不会,一个月之前,靖王还是贾家人。朝廷,宗室,乃至于天下人,都还没有认同他的身份。 这个时候,太上皇若要将他册立为君,天下人岂会心服?既然不服,又岂会拥戴? 太上皇英名睿达,岂能不明白这一点? 退一万步说,就算太上皇真的立了靖王…… 呵呵,只怕他也未必敢坐那个位置,就算敢坐,他也一定坐不稳。 到时候,反对他的人,一定会如过江之鲫一样,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忠顺王认同的点头,他也觉得是这样。 就是嘛,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竟然妄图与他争皇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王维仁怕忠顺王还有疑虑,继续说道:“王爷也当对自己多一些信心,再怎么说王爷也是如今太上皇唯一的子嗣,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从太上皇愿意将他的寿典交给王爷来办,就可以看出,太上皇对王爷,还是信任的。” 忠顺王笑了起来,朗声道:“首辅说的不错,本王这就按照首辅的吩咐去做。首辅请放心,如今宗室之中,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表示支持本王。 正好他们今日都在皇宫,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保管他们全部听从号令!” 王维仁一抚胡须,点着头道:“好,很好……” …… 西海突发的战事虽然令贾宝玉意外,但是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件事,对他来说并非坏事。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若是朝廷要打仗,太上皇最终还是会交给他来他安排。 这样的话,无疑又是一次壮大实力的机会。 大明宫内,皇后言贾宝玉为大行皇帝主持祭奠,多有辛苦,特赐参汤解乏。 参汤本是宫里熬制来,为身娇体弱的皇妃、公主皇子补气解乏所用的。 贾宝玉虽然不甚需要,但是皇后的一番美意,他还是不能推辞。 喝了参汤,皇后又问:“听说边关急报,西海又要打仗了?” 贾宝玉点头,便将情况说与皇后知晓。 皇后看出贾宝玉对此事的态度,正色道:“行军打仗,战阵杀敌,多有凶险。 之前朝廷处于危难之际,太上皇方命你领军平叛,实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朝政安稳,你也贵为亲王,这边关打仗之事,还是交给下面的将军们去做才好,你就不要过多参与了。 将陛下的大丧处置好,然后便专心筹备你与蓁蓁的婚事为是。” 贾宝玉听了皇后的话,方知道她叫他过来,竟是害怕他好大喜功,跑去战场上去,耽搁了与叶蓁蓁的婚事…… 说实话,他哪有想过亲自去打仗的想法。 他都已经是亲王了,难道还要为自己博取军功,在往上封一封? 完全没必要。 到了他如今的地位,只要用好人便是了,底下的人立功,比他自己亲力亲为还要好得多。 他刚才就在想,若是太上皇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他该派谁去当领兵统帅! 首选,肯定要是自己手中的人…… “皇后娘娘说的是,前面两次,臣不过是侥幸得以立功,岂敢妄谈军事?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与敌国打仗,自然要派遣那些经验丰富,善于带兵的将军前去。 至于臣嘛,自然是留在京中,将臣的终身大事先处理好再说咯。 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早就等着抱重孙子了!” 叶蓁蓁身上虽无职分,但是景泰帝算是她的姑父,所以今日她也是到场了的,就待在皇后身边。 听得皇后又一次当面催贾宝玉这件事,本来就有些难为情。 再听贾宝玉胡言乱语,更是忍不住的脸红起来。 皇后或许是触摸不到贾宝玉插科打诨的点,面上始终淡淡的。 见贾宝玉并无急于立功之心,也就放心了,在问了他两句对王府的满意程度之后,便让他下去。 贾宝玉拱手退出偏殿,正巧碰见夏守忠,便拉住他。 “王爷有何吩咐?”夏守忠对贾宝玉可尊敬的很。 “不知那参汤可有多准备的?小王想向夏公公多讨两碗……” 一听是这么简单的事,夏守忠连忙笑道:“王爷说笑了,今儿御膳房熬制了许多的参汤,王爷若是还想喝,奴才这就命人给王爷送来。” “那就多谢夏公公了,还劳烦夏公公派两个小太监送到景仁宫去,交给贾门史老太君与贾贵妃生母,一品诰命王夫人……” 说宝玉说着,见夏守忠诧异,便笑道:“两位诰命夫人上了年纪,不耐疲劳,还请夏公公勿怪。” 夏守忠连忙摆头:“不怪不怪,王爷顾念两位诰命夫人旧日恩情,时刻挂怀,此等仁孝之心,令奴才等深为佩服。 还请王爷放心,奴才一会便亲自为两位夫人送去……” “有劳夏公公了……” 说话间,走廊对面迎面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二十多岁的披孝女子,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贾宝玉躬身见礼:“见过淑妃娘娘,三公主,四皇子。” 然后便要走开。 “靖王爷且留步……” 贾宝玉站住,“请问淑妃娘娘有何吩咐?” 淑妃是个看起来很娴静的女子,贾宝玉虽然与她照过许多面,但是少有说话,却不知道今日其有何事。 “王爷为陛下筹备祭典,万事妥帖,妾身代景祺先谢过王爷了……” 景祺便是四皇子,也是景泰帝的守孝子,摔盆人。 所以,淑妃所言替四皇子谢他,也说的过去。 “娘娘言重了,身为臣子,为陛下操持祭典乃是本分,当不得娘娘此言。” “靖王过谦了,景祺,还不叩谢你七王兄……” 随着淑妃的话音落下,才七八岁的小屁孩,便十分听话的跪下去要给贾宝玉磕头。 “景祺谢过七王兄。” “当不得……”贾宝玉忙将之扶起。 皇子论尊贵尚且在亲王之上,便是平常也不当跪他。 更何况,现在四皇子还是景泰帝的守孝子,更是不妥。 同时,贾宝玉心头也不禁开始疑惑起他们的用心。 淑妃倒也没有强求,见贾宝玉牵着四皇子的手,眼中没有丝毫厉色,她显得有些高兴。 “妾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三日后景祺要扶陛下的灵柩去皇陵,妾身身为后妃,也不能随行照料景祺。 景祺年纪尚小,诸事不懂,届时还请靖王爷多加照应、教导……” 淑妃目光灼然的瞧着贾宝玉。 贾宝玉心中大概明白了一点淑妃的用意,此时也无法深究,只道:“淑妃娘娘客气了,我奉太上皇圣命为大行皇帝料理大丧,自当竭力做好,岂敢当淑妃娘娘之请。” 说着,贾宝玉将才半人多高的小屁孩交还给淑妃,然后拱手道:“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先行告退了……” …… 出来后殿,贾宝玉还在忖度淑妃的用意。 若是淑妃知道四皇子的真实身份那还好说,应当是想给四皇子,也就是给她自己寻一个靠山,谋一条后路。 若是她不知道…… 四皇子作为景泰帝的守孝子,自然就是承嗣人。 既是承嗣,就包括继承皇位…… 从这个方面来说,他对于四皇子,应当是潜在威胁才是。 叫他来照料他? 摇摇头,正要回大殿,准备下一场的哭灵。 却发现殿内的人员有些少。 那些宗室的人,竟有大半都不在? 这都马上就要到时辰了,他们去哪了? 就在贾宝玉疑惑的时候,看见殿门口,卫若兰那小子居然在那边张望,他便走过去。 “王爷,大事不好了……”卫若兰低声道。 因为皇帝犯事,导致御前侍卫龙禁卫一下子减员一半,剩下的那些,大多数也都担上罪责,如今还被羁押在刑部大牢当中。 卫若兰和陈也俊这两小子,就被贾宝玉安置进了龙禁卫中。 所以,卫若兰可以出现在此处。 “王爷请跟我来……” 卫若兰领着贾宝玉从偏门出去,一边说道:“方才西海四国举兵犯边的事一传开,文武大臣们便有些炸锅了。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提议,说是如今情势危急,册立新君主持大局,刻不容缓。 很多人都认同了,说是要去熙园,奏请太上皇册立新君! 然后忠顺王爷也出来响应,并带领着许多宗室中人,现在已经出宫去了……” 来到外面,果然好大一群人都等在这里。 宗辙、冯唐、卫立琁、谢鲸、陈乔等人都在。 见他出来连忙围了上来。 “王维仁带人去了熙园,这件事殿下可知道了?” 贾宝玉点点头,眼光没过他们,看向那白石台阶之下,宽敞的广场。 果然,文武官员,特别是文官那一阵列的人,也只有稀稀寥寥的少部分人了。 呵呵,动作还真快,他不过就进去了一会儿,转眼他们就把大事都敲定了! 不过,就算他在场也没什么。老皇帝死了,大臣们商议册立新君,乃是天地正理,他难道还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 “不知道宗老对此事如何看待?” 对于政治,他们这边,除了叶琼之外,只怕没有人比宗辙更有发言权了,这个时候,自然要听听他的意见。 宗辙目光本来紧锁,见大家看他,反而一摇头。 “此事老夫的看法倒是不重要。 首辅大人主张尽快册立新君,主持朝政,这也是忠君为国。 老夫倒是好奇,靖王殿下如何看?” 宗辙笑看着贾宝玉,眼神深邃而富于智慧。 贾宝玉迎上宗辙的目光,兀自也笑了。 他不答反问:“太师现在何处?” “太师在偏殿休息,他老人家说了,这件事,殿下自有决断,用不着他来多嘴舌。” 宗辙幽默的笑笑。 贾宝玉颔首,朗声笑道:“宗阁老说的没错,王首辅确实是一片忠君爱国之心。 本王也想知道,太上皇究竟要立何人为新君。 不过,既然此事已经有了忠顺王爷和王首辅等人甘为前驱,我等也就不用操心了,静候圣命便是。 现在,大家还是以陛下的祭典为重,都各自归位吧。” 谢鲸是个老粗,听贾宝玉的话音,竟是什么都不做,有些急了:“殿下,您可不能任由姓王的那孙子浑来啊?那孙子焉坏焉坏的,他们到了太上皇的面前,肯定不会举荐殿下您当皇帝的,要是太上皇一时不慎,中了他们的奸计,册立了旁人,那该如何是好?” 自从那日大朝会的事情之后,王维仁也算是明着与贾宝玉作对了,所以他们这方的人,私底下对王维仁那是没有什么好话的。 贾宝玉拍了拍谢鲸的粗壮手臂,“世叔勿急,咱们且等着就好。” 如其所言,对于王维仁等人的动作,贾宝玉丝毫没有阻扰之心,甚至乐见其成。 虽然眼下的局势对他有利,但是毕竟涉及皇位,关系重大。只要太上皇一日不表态,他就和别人一样,一日不得心安。 如今王维仁等人坐不住了,想要去逼太上皇表态,他有什么道理去制止呢? 王维仁等人想要知道太上皇的心意,他也同样。 所以,既然敌人愿意当先锋,他就等着看结果好了。
第656章 请立新君
文武百官,宗室勋贵,一行一百多人往熙园行来。 这一百多人,都是品阶较高的。 因为如果品阶太低,连进熙园的资格都没有,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忠顺王带着宗室诸人,有些雄心万丈,英气勃发的感觉。 因为这一路走来,周边全是歌颂赞美他的言辞。 “小弟在此先行恭贺九王兄了,九王兄身为太上皇唯一的皇子,这一次,太上皇定然会册立九王兄为新君……” “九王叔德高望重,又有首辅和朝中如此之多的大臣,以及咱们宗室子弟的支持,将来登基称帝,文治武功,必定名垂青史。” “正是正是,等会见到太上皇他老人家,我们大家都会举荐九王叔登基称帝的……”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一段时间,关于新君的人选,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呼声最高的,自然就是忠顺王和靖王。 可是大家一瞧,今儿那靖王根本都没有来,可想而知,这些大臣们支持的,肯定就是忠顺王了。 而对于宗室来说,一个还没有被他们完全接受的毛头小子,和太上皇的一代血脉,且还拉拢过他们的忠顺王相比,他们自然更愿意支持后者了。 此时他们这一百多号人,几乎占据了朝廷和宗室大半核心人物,就算是太上皇,也必须郑重以待吧? 况且,他们始终觉得太上皇更应该册立忠顺王。 哪有放着好好的儿子不立,去立一个大家都不心服口服的毛头小子? 忠顺王瞧着周围这一片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弟,心情真是相当的好。 不过随即他也瞧见后头的几位不太热情的人,于是收敛一些笑容,说道:“承蒙众位抬爱,小王先行谢过了。 不过小王才疏学浅,不敢觊觎大宝,大家还是不要折煞我了。 照小王看来,果郡王年纪虽轻,却器宇轩昂,儒雅的紧,可是咱们宗室中少见的贤王,说不定太上皇会册立果郡王即位……” 忠顺王说着,笑看着后方那比他年轻许多的果郡王。 果郡王连忙摆手:“王叔过誉了,小侄如何敢与王叔相提并论,王叔就切莫挖苦侄儿了。 今日此来,不过是替王叔做一个见证罢了。” 竞争皇位可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要是从始至终未表露还好。 一旦表明心意,要是最后没有成功,那可能就会被继位者记恨上,下场凄惨。 所以,在没有什么把握的情况,果郡王是不会表露心迹的。 “哈哈哈,你太过谦了……” 果郡王如此识相,令忠顺王很高兴,朗声一笑,也就不在意他了。 正好此时翰林学士谭瑞生拿了请求册立新君的谏书从前方走过来,让他们共同署名。 忠顺王一瞧上面只是谏言太上皇册立新君,却只字未提到他,心头有些狐疑。 谭瑞生看出来,拉着他走到一边,低语道:“老师说了,这册立新君归根到底乃是太上皇一言之事,群臣虽有谏言之权,但若是直接写在谏书上,有逼迫上意之嫌。 不过王爷还请放心,等到面见圣颜之时,群臣自会向太上皇谏言册立王爷的……” 忠顺王这才了悟,心头只觉得王维仁果然不愧是首辅,想的这么周到。 因此很高兴的就签了名字,又拿给其余宗室诸王公。 一时来到熙园之前,守门的将军见到这么多白衣大臣前来,吃了一惊,赶忙上前拦截。 “站住!” 王维仁出列,“吾乃内阁首辅,率百官有要事求见太上皇,还请将军通报让行。” 殿前司护卫将领有些迟疑,虽然朱紫大臣们有资格进熙园,但是除了太上皇、太后的寿宴之时,从来没有这么多人齐来过,这令他有些担心。 “不知首辅大人有何事求见太上皇?可否容卑职先行请示过太上皇?” 王维仁眉头一皱。 大臣面圣,都是可以先进熙园,然后再向濯尘殿通报的。 因为熙园很大,就像是皇宫一样,除了太上皇,还有太后、诸位太妃甚至一些公主、郡主住在里面。 不过他也明白将领的担忧,反正这么远的路都走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便点头,让将领进去通禀。 一会之后,太上皇身边的内监出来,道:“太上皇龙体欠安,不便见外臣,请各位大人都回去。 另,太上皇还问了,今日乃是陛下的大殓礼之日,首辅及诸位大人不在大明宫为陛下送行,跑到熙园来做什么?” 后面的话,显然是责问了。 王维仁忙道:“还请公公通报,非是臣等有意怠慢,而是臣等确实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陈太上皇。 朝廷连番动乱,百废待兴,西海诸国却又再次举兵来犯,而且这一次还是各国联兵,形势十分危急。 当此之时,朝廷急需册立新君,坐镇中枢,以带领群臣共渡难关…… 此诚事关重大,还请公公代为通传。” 太上皇不见,倒还在王维仁的预料之中。 他之前也来过好几次,也几乎都被拒见了。若不是回城的那一日他还看见过太上皇,只怕都要以为太上皇已经不行,而被人控制了…… 那红色暗花纹袍服的大内监斜着眼睛瞧了众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王大人的话小的会带到的,不过太上皇可是明确让诸位大人各自回去的,如今各位大人却执意不走,要是惹太上皇生怒,到时候可别怪小的没提醒诸位大人……” 说完,他也不管那些大臣们突变的面色,摆正佛尘,傲慢的走了。 “此等阉竖,实为可杀!” 王维仁身后,一人怒道。 王维仁也是暗中捏紧拳头,随即却摇摇头,制止了愤怒的文臣们。 太监和文官们素来互相瞧之不起,这也没什么,只是这个太监却也太嚣张了一点。 但是却也有那心思狡猾的心下揣测,那些太监们服侍在圣人身边,是最会察言观色的。 那大内监对他们如此态度,是否从侧面说明,太上皇真的对他们不满? 于是,一些人心下开始打退堂鼓。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便有些散乱起来。 直到过了许久,都还没有接到太上皇的命令,很多人再也忍耐不住。 那宗室中人对太上皇是最为畏惧的,又少有文人气节。 礼貌些的,打个招呼,没礼貌的,趁着别人不注意,便溜了。 转眼间,宗室中人已经跑了一半。 忠顺王有些坐不住,来找王维仁讨主意。 王维仁面色沉俊至极。 他没有想到太上皇居然如此不顾念众大臣的情面,居然连传递第二道命令都不愿意。 瞧着已经散乱的队伍,王维仁知道,今日要是他们兴师动众而来,却灰溜溜的回去。 那么,他将再无颜面,担任这首辅一职。 于是,他厉声一喝:“自古以来,武死战,文死谏。 值此朝廷危难之际,吾愿以五尺残躯,请太上皇圣心明断,早立新君!” 从古流传下来的口号,极具号召力。 别说王维仁的门生故旧,便是其他那些人,都一下子受到煽动,纷纷跪立在熙园之前。 今日前来的这些人,本来也非都是支持忠顺王或者唯王维仁之命是从的。 他们中也有很多,是抱着“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样的正统思想,而被蛊惑而来。 他们或许不明白太上皇为何迟迟不立新君,但是他们却觉得,圣人若是不明,则需贤臣以死谏之。 国无主,犹如天无日,岂是长久之策? 再说,首辅和诸位大人们都决心以死谏君,这个时候谁要是悄悄走了,以后还在朝堂上混不混了? 因此文臣没有一个人逃走,他们全部高唱一声“请太上皇圣心明断,早立新君!”然后跟着王维仁一起,跪在熙园之外。 …… 熙园内,太后的寝宫。 老太监急忙来报:“太后,不好了,王维仁带着百多位大臣,跪在熙园门口,恳求太上皇册立新君!” 太后闻言手上微微一抖,手中的银耳汤碗差点落下,旁边侍立的宫娥见状,连忙将汤碗接下去。 太后这才道:“哦,他们要拥立谁?” “这个不知道,不过看架势,像是要拥立忠顺王爷,因为忠顺王就在其中……” “哼,痴心妄想!” 太后一掌打在桌面上,令桌子发出厚重的悲鸣声。 “将你知道的与我细细说来。”太后吩咐,然后那老太监便将之前熙园外发生的情况,以及濯尘殿的反应,都与太后说了一遍。 太后听完,脸上的紧张之色不在,竟浮现一抹笑容。 不过随即她还是冷声道:“这个王维仁,好好的首辅不当,专管生事,竟一而再的干预我天家立储之事,实为可恨。” 老太监自然附和,帮着骂了王维仁几句,又道:“幸好太上皇明断,没有中他们的奸计。奴才瞧着,太上皇压根就不想理他们,他们那些老骨头,要跪死几个就好了……” 老太监说的无心,但是太后听了却是面色微微一变。 跪死了…… 不行! 太后终于知道王维仁等人的险恶用心。 太上皇一生极为维护自己的名声,鲜有做出荼毒朝臣之事。 所谓天家无私事,更何况还是册立新君这样的天下大事? 王维仁等请求太上皇册立新君的举动,若按法礼来说,并无过错。 若是他们因为这件事而被太上皇罚跪而死,只怕太上皇百年之后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靖王现在在何处?” “回太后,靖王尚在大明宫为大行皇帝祈福。” 太后闻言,点点头,贾宝玉能够坐得住是对的。 王维仁等的行为,若是真要说错,那就是在景泰帝的大殓礼之日擅自离开…… “你派人留意外头的举动,有事尽快来回。” “奴才遵命……” …… “没进去?” 大明宫,贾宝玉闻得卫立琁的回报,有些意外。 “回殿下,是的,现在王维仁等还跪在熙园之外,咱们可以放宽心了,看起来太上皇确实无意册立忠顺王……” 贾宝玉笑了笑,他自然明白这个。 若是太上皇当真有意册立忠顺王,就不会给他这么多权力,还让他节制了京畿之地的兵权。 除非,太上皇想杀他…… 但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太上皇可是冒着被天下非议皇室的风险,强行把他纳回皇室的。 太上皇要是没病,应该都不会干出这样辛辛苦苦把他捧高,再把他摔死的行为。 “既然那些人中有我们的人,有什么事,等他们回来我们也就全知道了。 今日是陛下的大殓礼,就不要频繁的派人过去打探了,免得节外生枝。” “是……” 卫立琁躬身应道。 “对了,朝廷没钱了,这件事你知道吗?”贾宝玉忽道。 卫立琁点点头,“卑职也听说了,大玄这些年四海升平,十年间,除了当年为太上皇建造熙园,再没有过巨的开销,财政一向都是较为宽裕的。 不过这一年间,倒是猛然发生了不少大事,朝廷忽然周转不过也是有的。 不过想来也无妨,再过几个月,今年的秋税就入京了,到时候危机自解。” 只听卫立琁这一番话,就知道此人虽然之前没在朝廷做官,但是却极为关注朝政之事,否则说不出这么肯定的话来。 心中不由再次高看两分。 果然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比如冯、陈、卫三人都是凭借军功发的家,但是陈大良已经有了一些安于享乐之意,而冯唐则只好军事,对于政务多有不耐。 只有卫立琁,在朝廷罢用他们这些武将之后,主动转型做文官…… 只有这样善于适应环境的人做事才能更让人放心,所以,他才会愈发倚重他。 不过贾宝玉去并没有赞同他的话,反而道:“秋税的话,各省通常要到冬腊月才能统计上来,而要等到税银入京,很多都要等到开春之后了。 而眼下西海之战迫在眉睫,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卫立琁想了想,觉得贾宝玉说的对,于是道:“这一段时间以来,被抄家问罪的文武勋贵近百家,那些更小的吏员及普通将士,更是数不胜数。 便是如今,也还有好些家还在封存,等待清查。 不然,卑职加派人手,尽快将财务清点出来上报国库,以供此次朝廷应对西海之战?” 一场大战虽然耗钱多,但是架不住这些日子抄的家多,只要这笔银子出炉,打一场西海之战,想必是足够了。 贾宝玉闻言没说话,只是瞧着他。 卫立琁为愣,忽然笑起来,“卑职可是糊涂了,那些文武官员众多,家中财物、田地又分散,清查起来十分复杂、费时,短时间内决计清点不出来的…… 朝廷若是问,卑职便这样回答,殿下瞧着可行?” 贾宝玉这才笑了起来。
第657章 臣权
首辅率领百官至熙园恳请太上皇册立新君之事,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传遍整座京城的高门府邸,风头甚至盖过了景泰帝的大殓礼。 所有人,都密切关注着这件改天换日的大事。 河间王府花园,河间王挥手让汇报完的下属离开,然后仰靠在金丝楠木轮椅的靠背上,微闭着眼不语。 他在铁网山上受了重伤,所以没有去参加皇帝的大殓礼。 在他身后,为他推轮椅的家将忍不住说道:“王爷,首辅和众大臣齐聚熙园,形势只怕对靖王不利啊。” 身为河间王的亲信家将,他知道自家王爷是支持靖王的。 也是呢,王爷无子,而靖王作为王爷的义子,王爷自然没有道理不支持他。 另外,靖王也确实值得人疼爱呢,不但模样好、性子好,还知恩义,而且办事极为周到妥帖。 就拿王爷坐的这张椅子来说,据说是在王爷还没回京的时候,靖王就特意吩咐工部的人专门打造的,这不,王爷刚回来,就给王爷送来了。 可见靖王待王爷之诚心。 所以,别说王爷喜欢靖王,就连他们这些王爷身边的老将,对靖王也是喜欢的紧。 要说那皇位不让靖王坐,他们也不答应! “靖王毕竟才刚刚封王,甚至还没有举行认祖归宗的仪式,这个时候那些人去逼迫太上皇册立新君,只怕太上皇未必会立靖王。 太上皇可是不怎么看重人物品性和德行的,想当初四皇子那般恶毒,太上皇不但不追究他的罪责,还把皇位传给他……” 家将作为河间王身边的老人,知道往年的那些辛密。 幸好他们并不知道河间王也是太上皇的亲生儿子,否则,他们心中只怕会更加不满…… “心静,戒躁。” 河间王神色不动,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嘴里淡然道。 家将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从他一脸的不忿来看,他心头对往事还是很不爽。 当年他们王爷就是支持三殿下的,可惜三殿下却被小人害死! 难道现在三殿下同样优秀的儿子,也要受忠顺王那等庸碌小人之气么? “仲义,这一次咱们回京的人,有多少?”河间王忽问。 家将面色一喜,连忙回道:“王爷,咱们这次奉诏回京的人马一共是两万人,上次铁网山上几乎没什么伤亡。 如今人马大部分都驻扎在城外,只有孙将军带着小部分人马,在城中听候靖王差遣。 王爷是不是要……” 家将心头有些激动,以前在西北的时候,王爷每一次清点兵马,都代表着要干一番事业…… 难道,王爷已经做好了在京城动刀兵的打算? 嘿嘿,王爷以前派兵威慑那些戈壁上的部落、小国,可是很少有调集两万这么多的人马的。 身为跟着河间王待了半辈子军营的人,他对于自家王爷手下的兵,可是极有自信的,觉得王爷麾下的两万兵马,足以横扫京中那些软脚虾…… 河间王显然没有他那样的自信,其眉头一皱,却没有呵斥他。 他知道身边的这些人有些其实并没有那么愚蠢和自大,只是因为跟在他身边,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号令,而懒与去做权衡利弊之事。 因沉声吩咐道:“你将我的话带给马文生和许光达,让他们尽快在城外将校场开辟出来,然后如在边营中一样操练,不要在京畿与东北边的兄弟们面前,堕了咱们西北边军的名头。” 若是在往常,他自然不会刻意在京中权贵们的面前展露手下将士的威势,但是眼下的情况不同。 反正他已经身受重伤,还是为太上皇护驾所致,他也不怕有人言他图谋不轨。 本来他此举也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有的时候太过于沉默,别人还就会忽略你的实力,而妄图做些小动作来恶心人。 适当的秀一秀肌肉,才能让更多的人清晰的认识到,那个位置,到底谁才更有资格坐。 靖王是局中人,不好做什么,他这个做义父的,就得给他涨一涨声势。 而且他也有一种感觉…… 太上皇或许是真的不行了,不然,以太上皇的制兵之道,在叛乱平息之后,就应该将西北和东北两面的边军遣返,至不济也应该分散安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扔在城外不闻不问…… “父王~” 后面的廊下传来云霓的呼喊声,河间王一挥手,家将便对着他和跑过来的云霓郡主一礼,然后退出去。 “父王,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跑到园子里来了,这里面这么冷的……”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近身照顾,云霓与河间王之间的父女情分倒是浓郁了不少,不像河间王刚回京时那般生分了。 此时听得云霓童稚清脆的关切之声,河间王心怀大慰,笑着招过她来,摸着她的脑袋,笑道:“父王戎马半生,这一点冷风如何奈何得了我……” 不等他说完,云霓便蹙眉道:“嗯哼,父王你还逞英雄,你都伤的这样了,靖王哥哥早就叮嘱过我了,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你要是再生病感冒了,我可没有办法向他交代。” 父王总是不喜欢听她的话,而很愿意听贾宝玉的话,因此她就很聪明的把贾宝玉的名号搬出来。 对此,河间王也是笑笑,并不驳斥。 刚回来的时候,他还觉得小女儿定是被太上皇和太后给惯坏了。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受伤,倒是让他看见调皮不守规矩的小女儿那些好的方面。 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又生出不少愧意,只恨没有在她小的时候多陪陪她。 不过随即又摇摇头。 边塞苦寒,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是她跟着自己,肯定不如跟着太后生活的好。 “咦,我刚刚找父王什么事来着……哦对了,时辰到了,父王你该喝汤药了!” 云霓惊疑自语一番,然后便钻出河间王的臂弯,冲后头叫道:“秀荣姐姐,快让她们将我父王的汤药端过来……” 随着云霓的吩咐,后方的丫鬟们将刚刚温好的滋补中药端上来。 曾经的妙音县主,现在也换上了一身丫鬟装扮,但是很显然她很得云霓的信任,都是走在丫鬟们前面的。 因此她主动端起那玉碗,来到轮椅之前,躬身将汤药碗递过来。 云霓便接住,主动服侍河间王用药。 等她用羹匙喂了河间王几口,不由狐疑道:“咦,父王你老瞧秀容姐姐干嘛呀,你都把人家看得不好意思了……!” 饶是河间王见惯了风浪,早已练就极深的城府,此时听到女儿的质询,也不禁脸颊微抽。 微微瞪了阴阳怪气的云霓一眼,他接过汤碗,轻轻拨弄了一下羹匙,然后才道:“你是南安王的亲妹妹?” 霍秀容心中有些忐忑,听见问话,忙跪下回应:“回王爷,以前是,现在,现在奴婢只是郡主身边的丫鬟……” 云霓见她如此,又说的委屈,很是不受用,便上去拉她起来,责怪道:“哎呀,秀容姐姐你干嘛啊,不是说了在家里你还是我的秀容姐姐,在外头你才当我的丫鬟的么?” 霍秀容摇摇头,瞥了河间王一眼,没说话。 河间王将汤药饮了大半,招过丫鬟,将羹匙和汤碗放在托盘上,然后才淡淡的道: “既然你和云霓小时候有感情,以后便安心待在云霓身边,忠心服侍。 至于霍家,你以后也不要去想了。 你哥哥谋逆,肯定是活不成了,至于你霍家其他人,若是能够活到新君即位,大赦天下,想来也还有一条生路。 不过,要是我发现你不能安分守己,还想着为霍家做点什么,以致于牵连到云霓,我定不饶你。 甚至绝了你霍家的血脉,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可明白?” “哎呀,父王你干嘛啊,干什么要吓唬秀容姐姐!哼,秀荣姐姐现在是我的人,你不许欺负她!” 听见河间王教戒霍秀容,云霓第一个不情愿。过去抓住河间王的胳膊就是一阵甩。 嗯,父皇胸膛和右臂都受伤了,但左臂还好,她就甩这边…… 但是她这边一离开,霍秀容便又利索的跪回地上,眼泪婆娑,“王爷还请放心,奴婢能得郡主恩慈,救我和我母亲一命,奴婢已经是得天之幸,岂敢再作他想?郡主对我的恩德,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奴婢绝对不会做任何对郡主不利之事的,还请王爷放心……” 河间王这才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是~” 霍秀容哽咽着艰难起身,将娇弱的王公贵女的出身表露的淋漓尽致。 就要随着丫鬟们回去,又闻云霓的声音:“秀容姐姐,你别哭哦,父王最不讲理了,以前他也总是训我的,你别在意,等我回去我们去找叶姐姐玩,不理他了!” 霍秀容回头看了一眼,也不敢接话,只是屈膝一礼,便退下去。 这边她刚走,云霓便继续发泄她的不满:“父王,你干嘛啊,秀容姐姐家里出了事,她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还那样凶人家,真无情!” 河间王摸着她的脑袋,笑而不语。 云霓天性率真,心地善良,她肯定是不会做出欺压旧日小姐妹的事的。 所以,为了保护她,他便要当一当这个恶人,免得对方得寸进尺,生出多的事端来。 …… 秋冬之际,阴风瑟瑟,吹得熙园外的大臣们瑟瑟发抖。 那宫里司衣处发的麻布孝服本来就不甚御寒,更何况这些文臣们本来就年迈体弱?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大臣们坚持艰难,因凉寒所致的喷嚏声此起彼伏…… “元辅,若不然我们都回去吧,看起来太上皇是不会见我们的了……” 王维仁身后一人哆嗦着道。 他们从晌午之前,就一直跪到现在,要不是靠着那点文人气节作祟,他们早就走了。 唉,做什么来这儿受这遭罪,不但身体受罪,最糟糕的,还是心里遭罪。 虽然他们都觉得自己做的乃是正确之事,但是到了现在,也不禁开始反思,要是太上皇执意不给他们台阶下,他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跪死在这里? 太上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们不就是请求册立新君么,难道皇帝死了不该册立新君? 他们又非要求太上皇做违背他心意的事,只是让他将心理属意的新君人选说出来,就这么难么……? 有人提议,自然立马就有人附和,想要打退堂鼓。 “就是,首辅,咱们还是回去吧,改日再来请旨也是一样的……” 王维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百人,他们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面露苦难之色。 这些人,原本就是摇摆之人,根本不是真心听从他吩咐之人。 但是他们可以退,自己绝对不能退。 他是首辅,则必须要有为相的尊严,岂能一味畏惧皇权? 而且要统御百官,他也必须要有威严。 今日他们这般兴师动众而来,要是灰溜溜而回,他岂非颜面扫地? 若是那样,那些人,岂非更有理由投靠到宗辙他们那边去了? 因此,给了身旁的门生一个眼神,他并不多说别的,只是转身,对着熙园叩拜而下,重复着那句话:“臣王维仁,率众臣,恳请太上皇圣躬明断,册立新君……!” 其他人立马看出他的决心。 王维仁身后的谭瑞生立马慷慨激昂的言道:“各位大人,自来天子遇事不明,则贤臣谏之! 今日我等所行乃是皇皇大道,纵然跪死在这白玉阶前,也是死得其所。将来青史之中,必定有我和众位大人的一笔……” 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大概便是如此。 谭瑞生这么一说,别说那些唯王维仁马首是瞻之人心中少了许多顾忌,就是那些清流老臣,也是立马坚定了信念,甚至出言附和: “谭大人所言极是,吾等所行不愧于天地君父,死且不惧,岂能畏惧严寒? 今日若是能以死以教太上皇明白吾等臣子心意,也算是死得其所。 各位大人,吾等与首辅,再请太上皇圣躬明断,早日册立新君!” 于是,就在这么一股坚定的信念之下,百余位大臣,朝廷柱石,再次整齐的跪伏于阶前。 似乎,他们真的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当代和后世,谋得那皇权之下,他们应得的臣权……
第658章 那朕算什么?
秋风萧瑟中,之前那内监又摇着佛尘出现在大门口。 “哟,各位大人还没走呢?” 太监独特的尖细之声,引得众位瑟瑟发抖的大臣们抬起头来,随即冷哼一声。 要不是看在太上皇的面上,凭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能骂的这种没种的阉人十年不敢出门…… “既然各位大人都没走,那就跟咱家走吧……” 大内监也不知道是看不出来大臣们眼中的恶意还是根本不在乎,仍旧皮笑肉不笑的打着瘆人的腔调。 不过他的话,倒是令众位大臣们心内惊喜起来。 王维仁忍着恶感,抬起头追问:“敢问公公,可是太上皇答应了召见我等?” 可惜太监耳背,根本没有理会,带着两个太监头也不转的走了。 王维仁面色阴沉,眼中闪过明显的冷光。 待有一日,定要叫这阉竖悔不该今日…… “父亲……” 王维仁之子王礼过来搀扶,于是王维仁艰难起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道:“各位大人辛苦了……” 说着,让王礼去搀扶几个比他年纪还大的老臣。 “首辅言重了,这等苦吾等还能承受。好在天不负我等,总算太上皇英名未断,终于答应召见我等。” “是啊是啊……” 大臣们多数面上带起笑容。 王维仁面上微微一笑,然后便立马打起精神。 现在只是第一步,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 “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说着,王维仁当先向熙园而去,虽然已经不见了那太监,但是门口的禁军将士,果然没有再阻拦他们,于是一群老骨头,强打着精神,一撅一拐的往他们心目中的圣殿而去…… …… 同一时间,皇宫,历时一日的大殓礼总算走向结尾。 众王公、诰命人等,也陆续收拾一番准备回家。 贾宝玉却还不能走,他还有一些善后之事需要安排,并且又要开始筹备三日后送皇帝的灵柩回皇陵的事宜了。 “王爷,有位熙园的公公求见!” 听见侍卫的传报,正在灵堂与礼部几个高官议事的贾宝玉神色一动,与其他人告歉一声,随着侍卫出来。 “唷,靖王爷,太上皇老人家有请……” 一个原本在众太监的簇拥下,鼻孔朝天的大太监,在看见贾宝玉出来的时候,立马撇下其他人小跑着过来,打着千儿的笑道。 贾宝玉认得他,是太上皇身边除了冯祥之外的另外几个大内监之一。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太上皇身边得用的大太监,那是一个比一个眼高于顶。 甚至以前他就见过,连大明宫总管戴权见了他们,都是小心翼翼,伏低称小的。 “哟,原来是姚公公,不知太上皇他老人家因何事召见我?” 贾宝玉因为得太上皇宠信,又对这些太监没有表露过“种族歧视”,甚至时常以黄白之物填充他们的腰包,这一来二去,贾宝玉在太监界里的名声那是相当好,便是这些高贵的太监,也对贾宝玉是十分的客气加讨好。 “呵呵呵,这个奴才可不敢乱说,王爷到了太上皇跟前,不就知道了?” 老太监笑道。 贾宝玉倒也不勉强他,真要什么话都敢乱说的太监,反而没什么价值。 “那敢问公公,太上皇除了召见我,还有没有召见别人?” “这个,除了王爷,太上皇还吩咐奴才们去叫了太师,还有内阁宗阁老……” 贾宝玉闻言,心中安心了不少。看这个老太监确实不愿意多言的情况下,也就不追问了,笑着摆手道:“公公请……” “王爷先请……” …… 熙园内,大臣们来到濯尘殿,原以为会得到太上皇的召见,但是到了濯尘殿之外,却没有人接待他们。 他们可不敢闯太上皇的寝宫,因此只能由王维仁牵头,又一次在门外叩请觐见。 就在他们以为太上皇还要让他们再跪一阵的时候,濯尘殿内有了动静。 先是大批太监们齐出,侍立于阶上阶下,然后又有太监们抬着一张张屏风,将飞檐廊角的通风口给遮挡…… 这番动静,令抬头打量的大臣们心中诧异的同时又不禁感到羞愧。 是呀,太上皇都那么高寿了,而且还在病中。他们这么做,是否算是没有为君着想? 要是太上皇真的因此出了什么差错,那他们这些人,不是万死难辞其咎?要是再被史官给记一笔害死圣君的罪名,岂非遗臭万年…… 当然,这只是少部分忠君爱国之心十分强烈的臣子所想。 只是不等他们想通,又见濯尘殿后面,忽然涌出许多禁军官兵出来,将濯尘殿前的广场给围了起来,自然,也就将他们围在中间。 看那些禁军官兵们沉俊肃杀的气势,又令一些胆儿小的大臣心下生惧。 难道太上皇真的生怒了,要处置他们? 很快太监们就位,禁军官兵们也收敛精神,全部肃穆以待。 大臣们被这股气势所慑,都是小心翼翼的模样,丝毫不敢发出杂音。 终于,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木轮转动的声音,太上皇的身影,出现在廊角下,由太监推着,来到众位大臣们正面的台阶之上。 太上皇坐在轮椅上,外面裹着一张白虎皮制作的氅衣,双手笼在袖中,头发微微披散。 但是一双眼睛,仍旧威严而深邃,令人不敢直视。 王维仁目光一凝,率先举起双手,然后与众臣一起叩拜道:“臣等,参见太上皇。” 众臣伏跪,久未曾听叫起。 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就在有些胆小的大臣们身体出现颤抖的情况之时,才听见太上皇淡然的声音:“尔等执意要见朕,究竟有何事?” 终于听到太上皇的声音,令许多大臣心下都很松一口气。 只要年纪稍大一些的,都是在太上皇当朝之时做过臣子的,他们早已经听习惯了太上皇那平淡而又充斥着威严的声音。 太上皇是千古少有之圣君,可不是太上皇自己说的,而正是他们这帮大臣吹捧出来的,可见在他们心中,太上皇绝非苛刻残暴之君。 其实,这也是他们今日敢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到底也知道太上皇心情肯定不佳,也没有人敢乱说话,都把目光看向前面的首辅和忠顺王。 忠顺王此时就像一只鹌鹑一样,半点不敢抬头,因此便悄悄用胳膊肘抵了王维仁一下,意思自然是让他代表大家开口。 王维仁直起身,拱手拜道:“启禀太上皇,近来朝廷发生了许多大事,以致于朝野内外,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今日,朝廷突然得到边关紧急文书,西海托摩、安南、暹罗、茜香四国共同联兵犯我边疆,值此朝廷内忧外患之时,臣等为大玄江山社稷计,恳请太上皇早立新君,坐镇中枢,带领朝廷渡过难关……” 太上皇微微闭着眼睛,似乎不太有精神与王维仁对话。 旁边的冯祥便代为应道:“太上皇之前不是下过旨意,让靖王代为署理国事,由太师及首辅大人共同佐之。 如今首辅及诸位大臣这般,可是靖王才能不足以处置朝局中事,还是靖王做了什么错事,令众位大臣不能心服啊?” 王维仁心知,冯祥的话,便是太上皇的意思,也不敢怠慢。 他想了想,郑重的道:“冯老公公言重了,靖王天资过人,能力也是不俗,然国不可一日无君,靖王终究年纪太幼,且非君非储,若是长期统领百官,实为名不正言不顺,早晚必有祸端……” 王维仁可非政治小白,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企图诬蔑贾宝玉,但是,他用另外的话锋,却直接道出问题的核心。 而且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名头扣上,也算是侧面言说,贾宝玉不够资格统领他们。 既然不够资格统领他们,那么,自然更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冯祥闻言,看了太上皇一眼,然后退下。 太上皇睁开眼睛,俯视着下方的群臣,轻声问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么,呵呵,那朕算什么?” 群臣一愣,随即浑身颤栗。 王维仁也是面色一变,伏拜而下:“老臣失言,罪该万死!” 他们以前说起的时候,也是说的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是他们口中的君,指的是坐在龙椅上,处理朝政,统御百官的皇帝。 他们都没有想到,就算是退位了之后,太上皇心中,仍旧将自己视作为君。 这原本就是没什么争议的事,他们也并无任何对太上皇不敬之处,只是太上皇这么一问,就显露出太上皇对他们有多么的不满! 太上皇脸上浮现一抹冷意,却没有再追根究底,反而话锋一转,又问道:“要是朕记得不错,今日乃是皇帝的大殓礼,尔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太上皇没有往深处追究,但是方才太上皇那话就像是悬在百官心头的一把利剑一样。 王维仁内心也不再平静,额头微微冒汗。 但是好在这个说辞他早有了,“回太上皇,臣等今日骤闻外敌犯边,事发突然,臣等不敢怠慢,这才与众位大人,前来恳请太上皇册立新君,然后臣等才好安心辅佐,助朝廷度过难关。倏忽之处,还请太上皇降罪。” 太上皇十余年不御朝,王维仁心中已经有些忘了太上皇的圣威。 方才再次切身感受到那种被太上皇一言一语支配的感觉,他才有些醒悟。 此时他心中,已经熄灭了在太上皇面前劝进忠顺王的念头,他只想着,今日只要让太上皇说出新君人选即可。 是忠顺王自然最好,就算不是,也自当以后再谋图之。 他不想再承受来自于太上皇的圣威。 幸好,太上皇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日子可活了…… 至于景泰帝的大殓礼,对于他们这些知道景泰帝真正死因的人来说,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 谁知,太上皇听得他的话,却提高声音问众臣:“那你们呢,可也认罪?” 众臣忙道:“臣等认罪,请太上皇责罚。” 就算知道太上皇要作筏子,他们也认了。 认这个罪,总比认那“国无君”的罪名好,那可是欺君灭族的罪! 于是太上皇也不再多言,只一摆手,道:“宣示吧。” “是~” 冯祥领命,然后上前,朗声道:“太上皇口谕,群臣擅离大行皇帝祭典,不敬皇帝,不守国法,各责廷杖三十,以儆效尤。” 随着冯祥的话音落下,早有准备好的太监将一张张刑凳搬出来,然后那些周围侍立的禁军们排列上前,两两一组,将跪着的大臣们拖下去…… 大臣们虽然一个个如丧考妣,但是也不敢求饶和反抗。 王维仁面如土色,不想太上皇一点也不顾及君臣颜面和法不责众的道理,竟要杖责所有大臣。 正要认命的随着官兵下去,不防上头冯祥又道:“太上皇吩咐,首辅王维仁多年来忠于王事,劳苦功高,特赦免去杖责。” 王维仁闻言,面色骤变,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立马跪下道:“老臣多谢太上皇宽宥,但是今日之事,乃是老臣主使,实在愧领皇恩,还请太上皇准臣与众位大人,一起领责……” 他的话音刚落,冯祥便笑道:“王大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岂有请辞的道理,王大人身为首辅,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吧?” 王维仁面色苦涩,见太上皇只是眯着眼睛,半点没看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谢恩起身。 没错,太上皇特赦他的罪责,在他看来,并非是恩,而是捧杀。 一百多人前来,连太上皇的亲儿子忠顺王都被杖责,却只他一人幸免,何意? 要知道,今日那些大臣,大多数可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跟着他一起前来请旨的! 如今他们全部遭殃,只有他这个倡导者反而站在一边看着,其他人心中作何感想?他已经隐隐看见那些听到他被赦免,微微一怔之后,面色越发难看起来的同僚们了。 他也明白,今日之后,他要再号召他们做什么,只怕,他们不会再这么听话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坑,他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 于是,他悄然瞧了一眼上首静静的躺在轮椅上的太上皇,心中再次敬畏起来。 这就是太上皇的手段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就让他进退维谷。 大臣们的哼叫声很快从后方传来,一声一声,都如同敲打在他的心上一般。 他不敢回头去看,他怕他可能会看见怨毒的眼睛…… 他心想,自古以来有刑不上大夫之礼,而朝中大臣大多年迈体弱,太上皇不至于真的要因为这点小事而荼毒大吧? 想必只是做做样子,他们哪儿能受得了三十廷杖…… 但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和痛呼,让他失去侥幸之心。 他知道,今日廷杖打在他们身上有多重,日后他们对他的怨恨,就有多深! 相权…… 多么可笑。
第659章 皇太孙
当贾宝玉和叶琼等人来到熙园的时候,看见便是这么一副画面。 宽敞萧索的广场上,百余位大臣排了有横竖十来丈宽的阵型,砰砰啪啪,无数杖责落在屁墩肉上的声音,伴随着一些人的哀嚎声,端的是凄惨非常。 贾宝玉、叶琼、宗辙三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上前,拜道: “孙儿景桓拜见太上皇。” “老臣叶琼参见太上皇。” “微臣宗辙参见太上皇。” 太上皇摆手让起。对贾宝玉和叶琼来说倒是没什么,但是对宗辙来说,他此时就有些激动了。 自他上一次见到太上皇,已经不知道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亲眼看见太上皇龙体尚好,自然比从别人口中听来得真实多了。 他忍不住多瞧了太上皇几眼,企图从太上皇的面容中,瞧出太上皇还能龙御天下的时间,以谋后话…… 挨过板子的大臣们纷纷被禁军军士架了回来。 他们有闷声寡言的,有痛哭哀嚎的,甚至还有抽搐昏迷的,虽然整体看起来一片惨淡,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好像没有被打死的。 太上皇自龙椅(龙椅牌轮椅,没见过吧)上微微坐起身,便有太监尖嗓子道:“静~!” 于是场面便安静下来。 太上皇道:“尔等今日不顾君臣之礼,执意见朕,除了要求朕册立新君,可还有其他述求?” 太上皇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刚刚捱了几十板子的众位大臣,自然知道太上皇对他们很是不满。 而且太上皇这话虽轻,但是里头的意思却不轻。 太上皇亲口说出“不顾君臣之礼”、“要求”这些字眼,已经是对他们极其严厉的鞭笞了,就差说他们是乱臣贼子了。 况且,太上皇刚刚才表达了,他便是这大玄之君,这个时候,谁还敢再说册立新君? 这不是要和太上皇硬刚吗? 别的朝代或许有这样的臣子,但是太上皇的治下,已经几十年没有过了。 于是王维仁急忙跪回大部队里面,叩请道: “太上皇明鉴,臣等绝无要求、胁迫太上皇之意,只是太上皇龙体还未完全康复,尚且需要静养。 这个时候朝廷必须有人坐镇中枢,统御百官,以助朝廷度过难关。 此人,最好是我大玄储君。 所以,为朝廷及天下计,臣等恳请太上皇,早日册立储君,以完善国本!” 王维仁说完一叩首,表现的十分诚恳,言辞也极是合情合理。 有您坐镇,大玄没有皇帝便罢了,但也总得有储君吧? 储君也是国本,不可不立。 王维仁身后,尚且还有力气说话的人,纷纷叩首:“恳请太上皇早日册立储君,以完善国本……” 太上皇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又问道:“那你们认为,今时今日,朝廷之中,何人堪为储君?” 许是太上皇温和、柔弱的声音给了大家信心,那宗室中立马有人道: “吾等觉得,储君之位,非忠顺王爷莫可,忠顺王爷乃是太上皇之子,他做储君,名正言顺……” 此人这话一说,那些心思不一样的就有些坐不住了。 比如果郡王的支持者,就要跟着“发炎”,幸好被早有察觉的果郡王一瞪眼,这才闭嘴。 于是,太上皇难得瞧向忠顺王,“你觉得如何?” 忠顺王却多少有些了解太上皇,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因此也不顾屁股上的疼痛,赶忙摇头道:“儿臣不敢,一切谨遵父皇旨意……!” 太上皇神色微动,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他又瞧着阶下萎靡的众臣,道:“你们可还有别的人选?” 王维仁本来就后悔刚才一时错漏,让队伍中的愚蠢之辈先说了话。 太上皇这架势,哪里是听取意见的样子! 因此先开口堵住别人的嘴:“臣等恭请太上皇圣意,一切凭太上皇决断!” “一切凭太上皇决断!!” 众臣附和。 太上皇此时面上方露出一抹笑容,他重新靠回轮椅上,轻轻一扬手:“既然如此,冯祥,宣旨吧。” 冯祥闻言,躬身一礼,然后从后面的太监手中,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唱道: “太上皇圣旨,众臣跪迎!” 果然,太上皇哪里有给众臣发言的意思,连圣旨都早已经拟好了。 不及多想,立于阶前的贾宝玉、叶琼、宗辙等人,也都赶忙下去,伏地而跪。 “臣等接旨……” “太上皇圣谕,兹有皇四子景祺,乃是悼帝(景泰帝谥号)之子,勤勉好学,礼仪仁孝,今册立为皇太孙……” 群臣侧目,怎么会……?? 怎么可能是皇四子景祺? 不算贾宝玉等人,就算王维仁身后的大臣们,也至少有两三个是那日在大殿中亲眼目睹景泰帝的辛密被揭开的。 就算不在场的,也有好些人,隐隐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 否则,为什么他们都不遵奉皇四子? 要知道,在大皇子,二皇子皆死的情况下,还有谁比四皇子更有资格继承大统吗? 但是偏偏,四皇子,才是最没有可能的! 因为,四皇子十有**,都不是景泰帝的儿子,而是那个妖僧竺兰的孽种…… 可是,太上皇为何要立四皇子为储君……额,皇太孙?不是太子?? 心中有疑虑的人实在太多,一些人差点没忍住发声质询,好歹忍住。 冯祥扫了他们一眼,继续一丝不苟的念道: “另,有鉴于皇四子景祺年纪尚幼,特命靖亲王元景桓,忠顺王元裕,太师叶琼,内阁大臣宗辙四人为辅政大臣,协力辅佐皇太孙,治理朝政。 钦此。”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吧,就算皇四子当皇太孙“名正言顺”,他年纪确实小,所以太上皇为他选择几个德高望重、身份尊荣的人来当辅政大臣,这个也没有错。 但是,首辅呢,首辅王维仁哪儿去了? 再如何,宗辙也越不过王维仁去吧? 于是,不明白太上皇意思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王维仁。 王维仁同样心中诧异无比,随即,他不知想到什么,老迈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 羞辱? 还是……? 王维仁一时想不明白,但是他知道,太上皇今日这一系列的动作,必有深意。 他心中有一些猜测,但是都拿不准。 这已经不是他今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每一次,都让他对太上皇产生新的恐惧。 他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他纵横官场四十余年,一直引以为傲的政治手段,在太上皇面前,显得那样幼稚和无力…… 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半分。 他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上面龙椅上的太上皇,似乎想要从他的面容中找寻答案。 冯祥将圣旨交到了贾宝玉的手中,然后在旁边的太监又一声“静”的呵斥下,回去,取出了另一份圣旨。 “首辅王维仁接旨~~!” “老臣接旨……” 王维仁木然的跪下,他知道,太上皇的意思,就在这一份看起来单独照顾他的圣旨当中。 “太上皇圣旨: 首辅王维仁,在朝四十二年,谨守自身,勤勉刻苦,堪为百官表率,尤以为首辅之九载,辅佐悼帝,为朝廷屡立功勋。 然朕察其今年六十有六,深叹光阴荏苒,忠臣良将岁月不复。 故赏其黄金百两,良田百亩,晋太子少保。另特赏御马两匹,宫车一驾,准其荣耀归乡,颐养天年。 钦此。” 王维仁愣了,众臣愣了。 连旁边的贾宝玉也都眼皮跳了一下。 太上皇好果断决绝的做法,竟然一点提示不给,一道圣旨直接罢相了? 不过嘛,这个老东西下台,对他来说自然是大好事一件。 冯祥看王维仁坐在地上,面色惨淡苍凉,很是贴心的提示道:“王少保,还不领旨叩谢皇恩?” “臣……老臣……” 王维仁吐字艰难,抬头望向上面,看见的,却只有一张古井无波,微闭着眼睛养神的龙颜。 于是,他颓然道:“老臣,叩谢吾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一场来势汹汹的群臣跪谏,终于以一道罢相圣旨终结。 受伤的大臣们,自有官兵护送回家,而贾宝玉在将圣旨交给旁边的宗辙之后,便上了台阶,亲自推着太上皇的龙椅,转入濯尘殿中。 原地,王维仁拿着圣旨,仍旧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宗辙走到他的身边,叹道:“太上皇加厚赏于元辅,元辅也算是荣耀收场,又何必如此失落呢?” 王维仁身边,王礼听见这话,忍不住怒道:“宗阁老如今自是意气风发,四位辅政大臣中,只有宗阁老在内阁当中,将来我父亲的首辅之位,自是要落到你宗阁老的手中……” 还是王维仁摆手制止了王礼,却也只是对宗辙微微拱手:“犬子莽撞,还请宗阁老莫怪。老夫如今已经不是首辅,想必阁中诸事宗阁老也是清楚的,也用不着老夫再累赘交托。 老夫还要回家收拾行囊,便不与宗阁老闲叙了……” 说着,王维仁与王礼相互搀着,落寞的离开。 远处,一架宫车及数个内侍行来,那为首的太监上前笑道:“少保大人,这是太上皇御赐的宫车,先行护送您回府。 另有黄金一百两,稍后奴才们会打点好,给少保大人送到府上。 至于那一百亩良田,户部之后会行文少保大人家乡知府知县,责令筹办……” “有劳了。” 王维仁今日本来受了不小的打击,又因为长子王礼也挨了杖责,有伤在身,便没有推辞。 太监笑道:“哪能啊,毕竟是最后一次服侍少保大人,以后小的们就算想服侍爷没有机会了,哪儿能不尽心尽力?” 慢慢的嘲讽之意,令王礼大怒。 幸好王维仁制止,然后王维仁冷冷的看着那太监,道:“本官纵然不做首辅,也是朝廷一品上,太子少保,你可知道诋毁本官是什么罪?” 太监嘴巴蠕动一下,到底没敢多作嘲笑,弯腰木讷的道:“请吧,少保大人……” …… 上了马车,王礼仍旧怒气难平。 但他却发现,自家父亲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父亲,难道你就甘心这么惨淡收场?说什么厚赐,不过区区一百两黄金,一百亩田地,那值当什么? 还晋封什么太子少保,朝廷连太子都没有,太上皇这么做,分明是有心羞辱父亲!” 王维仁皱眉瞧他一眼,示意了一下外面,王礼这才反应过来周围都是太上皇的人,这才压低了声音。 然后王维仁轻叹道:“你应该庆幸,太上皇没有治我死罪……” 王礼神色一变,讷讷道:“父亲此话何意?” 王维仁摇摇头,自嘲的道:“是老夫自恃过高,当了几年首辅,就当真以为自己对朝廷来说有多么重要。 确实也是,以前陛下在位的时候,诸多事情,都多有仰仗老夫之处。 便是有悖与陛下圣意之处,老夫携群臣以大义压之,陛下鲜有不从之时。 于是,老夫便以为臣子,当真有与君王争长短,辩是非的权力。 然后我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王礼便问为何。 王维仁颇有些悔悟的道:“老夫忘了,陛下之所以对我们这些前朝重臣多有忍让,真正的原因,不过是碍于太上皇的存在罢了……” 王礼闻言,微微一愣之后,随即头脑中,也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清凉感觉袭来。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陛下行事雷霆果断,又勤政克勉,诸多大事,皆会询问百官之意,鲜有专横之举。 老夫便以为,为圣者,皆当如此。 错了,大错特错!试想若是没有太上皇,凭借陛下之自负与勤勉,又岂会容忍我们这帮老臣至今? 只怕一朝天上黄龙驭,就是我等卸甲归田之时。 然而,老夫却想用太上皇赋予我等的权力,去约束逼迫太上皇,岂非愚蠢之极? 想到这里,老夫现在心头已然是一身冷汗。 所以,你应当庆幸,庆幸如今朝廷是多事之秋,庆幸朝局不稳,庆幸,太上皇并不愿意多生事端。 否则……” 王维仁摇摇头。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便是如此。 当他身上的首辅身份被剥夺之后,他才能以这样冷静的心态看待前尘之事。 显然,他真的站错队了。 太上皇,真的,一点也没有要册立忠顺王爷的意思, 之所以不杀他,仅仅只是为了维护现在朝廷薄弱的稳定状态吧。 至于太上皇心目中真正的即位人选…… 不重要了,反正,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第660章 淑妃之忧
濯尘殿内殿,太上皇坐于龙榻之上,温然问道:“对于今日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贾宝玉答道:“皇爷爷英明圣断,统御宗室、百官,人人信服……” 太上皇摇摇头,“朕不用你和那些大臣们一样对朕歌功颂德,朕想要听你的心里话。” 贾宝玉想了想,如此道:“王维仁携众大臣及宗室进熙园,名为恳求皇爷爷册立储君,看似为公,实为倚势自重,威逼皇爷爷,欲图左右我天家立嗣。 不过皇爷爷英明圣断,先以群臣轻慢陛下祭典为由杖责群臣,弱其气势。然后再册立四皇子殿下为太孙,堵群臣之口,最后再削去王维仁首辅之职,彻底去除其势,如此化繁为简,润物无声的手段,实令孙儿叹为观止。” 太上皇显然还是不太满意,他继续摇头:“区区一个王维仁,算不得什么……” 说着,他神色微正,道:“今日之事,分明是忠顺王和与王维仁合谋,你方才为何只提王维仁?” 贾宝玉察太上皇语气并无狠厉与审视,方忖度着回道:“忠顺王乃是孙儿叔叔,便是他犯了错,也无孙儿背后指摘之理。王叔之事,自有皇爷爷圣心独断。” 太上皇瞅了他两眼,悠然叹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天性这般纯善仁孝,还是小小年纪便有过深的城府……但是朕不得不提醒你,凡欲成大业者,皆不可存有妇人之仁。” 贾宝玉嘴角微动,赶忙低下头,作受教之态。 “听闻西海之滨那几国又举兵来犯,朕年事已高,实无心力再与这些蛮邦纠缠,所以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你可有制敌之策?” 太上皇忽然这般道。 贾宝玉立马躬身一拜道:“多谢皇爷爷信任。孙儿年幼,未曾到过西海,不知道那边的具体境况,但是想来我大玄军中,熟知西域之兵将不在少数。 孙儿下去之后,便先召集这些人来,群策群力,待议出可行之法,再来向皇爷爷请教……” 太上皇摇头:“请教就不必了,兵家之事,最怕的便是过多的掣肘。既然已说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便是一切皆有你来决定,最后是好是歹,也是你来负担。” 贾宝玉点头应是。 “只记住一点,莫要堕了我天朝上邦的威严,也不要丢了我元氏子孙的颜面,这一战,很重要……” 太上皇的这句话,似乎有些深意,又似乎只是寻常的交代。 但是贾宝玉也不敢迟疑,只点头应道:“孙儿明白,定不负皇爷爷厚望!” 太上皇也点点头,“好了,你下去吧,将太师、宗辙叫进来。” “是……” 贾宝玉退下,来到殿外。 其他人皆已散尽,只有刚刚受封的三位顾命大臣叶琼、宗辙还有忠顺王还等候在殿外。 听见贾宝玉说太上皇让叶琼和宗辙进去,忠顺王十分诧异,忙问:“我呢,太上皇他老人家没叫我?” 贾宝玉遗憾的摇摇头:“小侄不敢篡改太上皇圣谕,他老人家,确实没提到九王叔……要不然,九王叔就在此再等等,说不定太上皇见了太师和宗大人之后,便会召见九王叔了呢……” 忠顺王面色难免有些难看,又码不准贾宝玉是不是在嘲讽他。毕竟他每次看见贾宝玉,对方都是这么笑眯眯的样子。 想了想,他道:“好侄儿言之有理,那我就在这儿再等等……” 贾宝玉笑道:“既然如此,小侄就不陪九王叔了。如今四皇子殿下被册立为皇太孙,想来宫中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侄儿就先送旨进宫,向太孙殿下报喜去了……” 忠顺王闻言,心里老大的不痛快,“那小野种凭什么……” 发牢骚的话没说完,见贾宝玉似笑非笑尔的瞅着他,他也知道失言,尴尬的笑了笑。 贾宝玉也笑了笑,随即告辞一声,便带着圣旨去了。 …… 熙园发生的事情,很快便在皇城及京中传开。 听到太上皇册立四皇子为皇孙,除了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其他人显得并不意外。 陛下驾崩了,陛下的子嗣被册立为储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更有一点,那些原本就不相信之前京中流言的人,这一下就找到了抨击那些传谣者的证据。 你们不是造谣说陛下无嗣了么,还诬蔑陛下的皇子、公主乃是妖人秽乱宫闱所出,现在没话说了吧? 要真是那样,太上皇会不知道,他老人家还会册立四皇子为皇太孙? 那些本身也是道听途说的人,也一时没了反驳之语。 一时间,之前那些流言,颇有种不攻自破之意…… 皇宫,谨兰殿,同样忙碌了一日,浑身劳乏的淑妃沐浴完毕,正由宫女们服侍梳妆,忽闻小太监来报信,乍然闻之,她便吃了一惊。 “当真?” “回禀娘娘,千真万确,方才靖王亲自拿着太上皇的册封圣旨进了宫,呈给皇后御览,现在宫里都已经传开。 咱们四皇子殿下,已经被太上皇正是册立为皇太孙,是咱大玄的唯一储君!” 小太监说的激动,周围听见的人也很激动。 自家服侍的主子要是将来当了皇帝,他们这些旧人,自然也都要水涨船高的咯。 淑妃一时心也有些砰砰跳起来。 四皇子生母钱贵人早逝,然后四皇子便和三公主一样,一直养在她的身边。 虽非亲生,但是在这皇宫之中,四皇子也没有比她更亲的人了。 若是四皇子真的能够坐上龙庭,那她将来,至少也是皇太妃,说不定,还能和皇后一样并称为太后…… 但是,怎么会呢? 短暂的惊喜之后,淑妃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传言说,四皇子的血脉有大问题么? 否则,为什么自陛下薨逝的这一段时日以来,朝野之间,似乎都忘记了陛下还有这么一个儿子的存在? 除了几个不干紧要的人,她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份来自朝臣们对四皇子的奉承。 这就是她忧心如焚,甚至不惜主动去攀结靖王的原因。 他们都说靖王得太上皇宠爱,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 若是景祺真的血脉不纯,那么,若是早日向靖王投诚,或许靖王能够看在她们母子怜弱的情况下,护他们一命…… “娘娘,你怎么了?四皇子被册封为皇太孙,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怎么娘娘脸色这么差呢?” 服侍的宫女太监不解。 是了,太孙…… 不是太子! 论理,若是陛下驾崩,他的继位者,应当是太子才对。 太孙……这是从太上皇那里论起的…… “圣旨现在在哪?” “大概在皇后娘娘那儿吧……” 正说着,便有太监门外通报:“淑妃娘娘,皇后娘娘有旨,命你带四皇子,一同前往长乐宫……” 淑妃正不知所措,闻言应了一声,然后长吸一口气,命人去将四皇子带过来,一同往长乐宫来。 皇后娘娘仍旧是那般恬淡的模样,待他们行礼之后,道:“这是太上皇册封四皇子为太孙,以及设立辅政大臣的圣旨,你代太孙收好。” 随着皇后的话,夏守忠亲自将一封明黄色的圣旨传下来。 待亲手摸到圣旨,饶是以淑妃一向娴静的性子,也不禁手上有些发颤。 不顾皇后还在上面,她便展开圣旨瞧看起来…… 一会之后,皇后有些不耐了,她道:“好了,若要细瞧便拿回去之后再慢慢瞧吧。 本宫只有一件事交代。如今四皇子已经是储君,便需要担起储君职责。 平时便罢了,朝政大事有四位辅政大臣处理,也不用太孙多做什么,他只需要按时到陛下的灵前跪灵便可。不过每隔三日一次的朝会,还需得他坐于龙庭之下,听候群臣议政。 至于这件事的具体细节,稍后会有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专门到上书房对太孙进行教导,你需得安排两个聪明伶俐的人服侍在太孙身边,以好好听从先生们的指示,切莫出了差错。” 皇后淡漠的话语,令淑妃心头最后一丝侥幸落下。 她合上圣旨,连忙拉着四皇子跪下,磕头道:“还请皇后娘娘仁慈,救我们一救……!” 皇后斜躺于凤榻之上,由着宫女们捶腿,闻言撑起身来,皱眉呵斥道:“你胡言乱语什么?何人要谋害尔等,尔等需要本宫来救?” 四皇子年纪小小,还不大明白事理,只知道听从母亲的吩咐。 此时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后一声呵斥,令他脖子一缩,忍不住抱紧了淑妃的手臂。 淑妃脸上的眼泪流了下来。 虽然,她真的很希望很希望圣旨里的话是真的。 但是,太多的细节,让她不敢存着这个侥幸心理。 之前宫中还有大臣们对她们母子的忽略轻视便罢了,为何,像今日册封景祺为皇太孙这样重要的大事,居然没有让景祺过去听旨,而是颁完旨之后,通知她们一声? 再有,历朝历代,哪一份册立储君或者新君的诏书,不是长篇浩论,哪像手中这一份,简单到离谱…… 这可是出自太上皇之手的圣旨啊! 还有,若景祺真的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不应该想办法夺走景祺的抚养权么,就算皇后娘娘与世无争,不屑如此,她也不该对她们如此冷淡啊…… 诸如这般的细节,数不胜数。 于是,她忍住自己的心惊,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景祺的血脉问题,或许是真的,太上皇也绝非是真的要册立景祺为储君! 虽然无法完全猜到太上皇的用意,但是她却能猜到一二分…… 莫不就是,太上皇这么做,能够为景泰遮丑罢了。 莫不,太上皇这么做,是在为靖王做铺垫罢了。 她仔细瞧了圣旨,上头四个辅政大臣,除了一个人憎狗嫌的忠顺王不说了,太师,那可是靖王未来的太丈人,那个内阁大臣宗辙虽然不知道底细,想来也是靖王的人吧,如此算上为首的靖王,四个人中,倒有三个是靖王一系的! 而他们景祺,还有什么? 在太上皇不在意,皇后不疼,群臣不重视的情况下,他们景祺空担着这个储君的名头,能有什么好的结局? 景祺没有好的结局,她自然也是一样。 对了还有皇太孙这个称号,这莫不是太上皇故意要将皇统,从陛下的身上拿回去,以后好名正言顺的改立靖王? 胡乱的想着这些,淑妃心中的惧怕和恐惧已经压制不住了,她不断地给皇后磕头道:“还请皇后娘娘垂怜,收回成命,景祺年纪太小了,他什么都不懂,实在担不起储君的大任。 请娘娘和朝廷,另选贤能吧……” 皇后十分意外,不想这个平时闷不做声的淑妃,竟有眼力能看见这件事里头的凶险,而且还有魄力不为巨大的利益所冲昏头脑。 不过,她最后这话又着实太蠢。 “休得胡言乱语,册封太孙,乃是太上皇亲自定下的旨意,别说是你,便是本宫,也丝毫不敢忤逆。 好了,四皇子被册立为储君,乃是喜事,你就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了。 景祺今后的责任甚重,你作为他的阿母,需得好好用心照顾,不要出了差错。” 虽然心中对淑妃母子也有些怜惜,但是皇后却知道,这件事她也没有发言权,一切,只待日后才知道。 淑妃也意识到请皇后垂怜没什么用,她忽然看向四周,问道:“不是说靖王亲自送圣旨进宫的吗,靖王现在人在哪?” 此话一出,皇后顿时大怒。 “大胆!” 皇后一下子站起来,冷冷的呵斥道:“淑妃,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身为先帝的后妃,岂可私自打探外臣的行踪!这一次本宫便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休怪本宫执行宫规。” 皇后自然明白淑妃想要见贾宝玉的目的,这是她最不乐意见到的。 自古以来,英雄豪杰难免有阴沟里翻船之事,她绝对不愿意见到贾宝玉和淑妃这些人有什么接触。 万一要是她们心怀不轨,岂非对贾宝玉不利? “臣,臣妾知罪,还请皇后恕罪……” 淑妃竟不想皇后有这般大的反应,被好吓了一跳。 然后也知道自己犯了蠢,不敢再多说什么,在皇后的吩咐下,牵着四皇子景祺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