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祖孙谈话
“你怎么过来了?”
叶琼舒展了眉头,笑对自己的孙女道。
叶蓁蓁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将羹放入汤碗中,然后才端起,放到叶琼的面前。
“如今天寒,我让厨房熬了姜汤,给祖父暖暖身子。”
叶琼听了,自是心喜,随即便端起来尝了尝。温度刚好,喝下去,确实一瞬间感觉身子都暖和了不少。
抬起头,见叶蓁蓁侍立在一边,双目沉凝,他先让其坐下,然后才道:“你想问什么?”
叶蓁蓁向西坐了,闻言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祖父发觉,便道:“二皇子他们的方法是否能成功,大皇子会不会被治罪?”
作为太师府的人,哪怕她只是个女儿身,依旧对皇家的事比别人知道的多。
大皇子劣迹斑斑,这次又干出这样杀人夺图的事,哪怕此人是皇子,她也希望这样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惜,叶琼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摇头,道:“这件事,最后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叶蓁蓁不解,道:“可是,这件事不是已经被二皇子他们捅到太上皇的跟前,太上皇也责令刑部严查,怎么会是看陛下的意思?”
她不明白。
若是这样,二皇子他们不是白费劲吗?还不如直接把罪证呈给景泰帝。
叶琼哪里不明白叶蓁蓁的不忿,他叹道:“太上皇幽居熙园多年,等闲军国大事都不太放在心上,这件事,太上皇不会太关心的......若是陛下执意要维护大皇子,刑部便不可能给大皇子定罪。”
叶蓁蓁一听便懂了,太上皇今日是有些动怒,但是,他老人家能当场责令刑部严查,已经是不负他圣君之名了。再之后,刑部如何查,显然太上皇不可能再投入多少关注在这等小事之上。
所以,只要刑部不是铁了心要治大皇子的罪,最后还是只能按照皇帝的意思办。
“那爷爷你觉得,这件事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若是陛下还是一心维护大皇子,那么,最后的结果多半就是,四川巡抚革职,而大皇子不过得一个受人蒙蔽的过错。”
事情已经闹出来,景泰帝就算要维护大皇子,也不可能再冒着将事情闹大的风险颠倒黑白,丢卒保车是最稳妥的做法。
四川巡抚,就是被遗弃的小卒子。
这样一来,不论是太上皇那里,还是民间,都能说得过去。
“受人蒙蔽?”
叶蓁蓁虽然绝不相信大皇子会是受人蒙蔽的,但是她也明白,她祖父说的,是最合理的推测。
这也让她再次认识到,皇家的角力,朝廷的倾轧,是不分是非的。
“那,祖父大人可曾想过,配合二皇子他们的计划,说动太上皇......”
叶蓁蓁想说,让太上皇真正的严查此事,不给任何人浑水摸鱼的机会,可惜她话未完全出口,叶琼面色便一沉,道:“不可!蓁儿,你记住了,我们只是臣子,皇家的事,不要介入的太深,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我以前教导你弟弟也是这样说的。”
叶琼还有一句话没说透,说到底,太上皇,皇帝,皇子,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要是去干涉,是以疏间亲。能不能说动太上皇且不论,太上皇和皇帝一定会认为他们别有用心。
“难道就让他这么继续逍遥法外了不成?”
叶蓁蓁有些不乐,在她心里,自己的祖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之一,宰执天下十数年,若是他都不能惩戒大皇子,世上还有何人可以治的了此等恶人?
“当今陛下子嗣单薄,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他们的事,都不能以一家一室,甚至不能以世俗的是非去判定。上次杜安樘他们联名上书册立二皇子为太子,我便担心已经触到了陛下敏感的神经......”
叶琼一时说顺了嘴,把朝堂大事当着叶蓁蓁的面说了出来,然后才笑道:“你平时都不关心这些事的,怎么今天问这么多?”
叶蓁蓁欠身,道:“孙女就是今日看见那蜀中李家的兄妹,觉得他二人甚是可怜,千里迢迢为父伸冤,若是......”
说到这里,叶蓁蓁面色一变,道:“若是这次大皇子没有被治罪,那他会不会报复李家兄妹?”
叶琼也是一愣,随即道:“这里是京城,即便他是皇子,也不可能随意乱来。”
可惜,叶蓁蓁并没有放心下来。在她的印象中,那个病恹恹的大皇子,就是个小肚鸡肠,报复心极强的人。
相比之下,二皇子不论怎么说,都要强的多,她也实在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更偏爱大皇子......
看着叶蓁蓁思索的神色,叶琼笑了笑。叶家子嗣不盛,如今更是只剩他们祖孙三人,他荣养之后,就在家里教导叶蓁蓁、叶皓兄妹二人,并且他在给叶皓传授为官治国之道的时候,并未避开叶蓁蓁,导致这个孙女的眼界要比寻常闺阁女子高很多。
“好了,不说大皇子了,说说你的事吧。今日熙园中那般多的青年才俊,可有能入我宝贝孙女眼的?”叶琼忽然笑道。
叶蓁蓁回神,看着叶琼,脸一下子就红了,嗔道:“爷爷,你胡说什么,什么入眼......”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琼满不在乎的道。叶蓁蓁的父母早逝,这些事情,也只有他这个祖父替他操心了。
他今年六十多了,若是不早点把他们姐弟二人的大事作定,他就算是走都不会安心的。
叶蓁蓁又岂能不明白叶琼的心思,因此只是把脸一埋,并不说话。
见状叶琼道:“这里就我们祖孙二人,也无旁人,你只管把你心里的话告诉爷爷,爷爷才好替你做主不是?
先前我原有意将你许给二皇子,只是你因为你姑姑的事......
我也就不强求了,我们叶家已经有了你姑姑,倒也用不着你再委屈自己。
可是,你只是说你不愿意嫁二皇子,却始终没有中意的人选,这叫爷爷如何能放心?
你已经十六了,该是议亲的年纪了。
我预备这一年就把你的亲事定了,来年再把皓儿的亲事也定下,这样,我便是去了地下,也好见你们的父母了。”
说到叶蓁蓁姐弟的父母,叶琼难免有些难过失落。
叶蓁蓁便走过去,抚着他的背安慰几句。
叶琼却也很快便调整过来,让叶蓁蓁坐在面前,以商量的口吻道:“你觉得贾家二公子怎么样?我觉得他就不错,正好她姐姐还是你姑姑身边亲近的人,以后你嫁过去,还不怕会吃亏......”
“呀,爷爷你胡说什么,他,他就是个小孩子,我比他大那么多,这怎么行!”
叶蓁蓁吓了一跳,回想起今日见过的贾家贾宝玉,对方的身量估计还够不到她的下巴,在她眼里对方就是个小弟弟......
“怎么不行?他不是说了吗,他已经十三岁了,你也只比他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是好事。
况且,贾家小子天赋异禀,才华横溢,这难道不正是你欣赏的?
再说,他生的也不错,面容俊逸,轮廓分明,而且唇红齿白的,也只有这样的少年郎君,才能堪配我家蓁蓁。
如今他年纪是小了一些,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你看得上,我可以帮你们把亲事先定下,然后等过几年再成亲也是可以的......”
叶琼越说,越觉得这桩亲事可行。说来也是天意,这个贾宝玉早不出现在自己面前晚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偏偏在自己一心挑选孙女婿的时候出现,他岂能不抓住?
叶蓁蓁却是被他说来羞的不行了,道:“爷爷,你这才不过见了他一面,就......我不理你了!”
说完,抬起脚逃了。
“呵呵呵......”
看着孙女高挑的身影离去,叶琼轻轻抚了抚胡子。
很好,总算不是一提起名字,就矢口反对,看来,这小子有点希望啊。
不过她说的也是,那小子老夫今日才第一次看见他,怕是不好论及亲事。正好,他要去给二皇子当伴读,到时候还有很多机会考教考教。
想起二皇子,叶琼心头一叹。
原本他确实是属意二皇子的,他与叶蓁蓁也算是青梅竹马。
只是自叶蓁蓁执意反对之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叶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将来若是二皇子登基,那便是一个太后,一个皇后。
这样的境况,实在是太耀眼,会刺痛元玄皇室的心的,对二皇子夺嫡并无好处。
反而,叶家既有了太后,再多一个皇后,并无实际上的好处。
所以,他才息了这个心,决心另谋良婿。今日熙园之行,他之所以设局,便是想趁机多瞧瞧京中的青年才俊。
第60章 心神失守
紫禁城,大明宫,南书房。
景泰帝坐在龙椅上,拿起两本奏折,看了看,随即扔回御案。
旁边的戴权见之,立马便知道皇帝的心情不佳。正好有皇帝的近侍太监捧了新茶过来,他便接过,使了个眼色让其出去,然后自己端到景泰帝面前,体贴的问道:“皇上可是在担心大皇子?”
景泰帝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自己罔顾国法,做错了事,还差点破坏了太上皇的寿宴,如此不肖之子,朕岂会担心他。”
戴权面上连连露出如是的神情,口中却道:“其实依奴才看来,大皇子也是一片孝心,想要讨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欢心,只是谁知道底下的人办事这么不知轻重,所以才闹成今日这般模样。
奴才觉着,大皇子肯定是不知道那《千里江山图》是底下人夺来的,要不然,大皇子定然不敢当殿献给太上皇。”
景泰帝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戴权一笑,似乎丝毫没有听出景泰帝语气中的嘲讽之意。
“之前交代你的事可查清了?那两个人是怎么进崇德殿的?”景泰帝忽然语气一转,问起了今日大殿之中忽然出现告御状的兄妹二人。
“回皇上,已经查清楚了,那兄妹二人是礼部右侍郎钱钊安排进舞曲班的。”
太上皇寿宴何等重要,所有献艺的人员都是早就甄选出来的,要么来自宫中,要么来自礼部教坊司,这突然多出来两个人,要打探从哪儿来的,并不难。
虽然,对方也有意做了遮掩,但是对他这个大明宫总管而言,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钱钊吗......”景泰帝喃喃念道,声音中,隐现一缕杀意。
戴权心中一寒,试探性的道:“要不要......”
他的话没说明,但是他知道景泰帝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不用了。”景泰帝哂然一笑,道:“若是朕记得不错,上次朝臣们联名上书请立二皇子为太子,上面就有这个钱钊的名字。朕若是这个时候动他,只怕朕那个聪明懂事的儿子,更要坐不住了。”
戴权不敢接话,事实上,作为景泰帝还未登基时就跟在景泰帝身边的人,有时候连他也摸不清景泰帝的心思。
而且,他并不是景泰帝的大伴,只是这些年才渐渐成为景泰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比别人更明白。他记得很清楚,上一任大明宫总管,资历比他都要老的人,便是因为勾连外臣,被景泰帝一杯毒酒赐死......
所以,不该他管的事,在景泰帝面前,他都十分慎重,不敢轻易开口。
绕过钱钊,戴权重新提起千里江山图的事:“皇上,今日崇德殿内,太上皇显然是动怒了,若是任由刑部去查案,若是最后查出那江山图果真是四川巡抚从民间抢来的,只怕太上皇定然会迁怒大皇子,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那依你说,该怎么做?”
“奴才愚钝,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不如乘着刑部的人还未前往蜀中,派人通知四川巡抚杨彦亭,让他把收尾收拾干净,千万不能让刑部的人查出实证来。”
景泰帝觑了戴权一眼,道:“实证?那《千里江山图》,还有那兄妹二人,难道不是实证?”
戴权讪讪道:“要不,奴才派人把他们......”
“混账东西,你这是教唆朕与太上皇作对?!”
“奴才不敢,奴才罪该万死!”戴权吓的立马跪在地上请罪。
“起来吧。”景泰帝冷冷道,然后吩咐:“太上皇的寿宴出现如此纰漏,是朕这个做皇帝的失职。你去尚书府传朕的口谕,让他务必严查此案,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为祸地方,谋财害命的贪官污吏!”
“是,奴才这就去。”
戴权起身领命,眼中有着笃然之色。皇上果然还是要保大皇子,他的话里说了,是要严惩贪官污吏。
看来,杨彦亭要倒霉了,能不能留得住命还两说。
至于大皇子,自然与此事无关。相信刑部尚书会明白皇上的意思的,嗯,要是实在不明白,咱家可以提醒提醒他......
......
薛蟠回了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妈妈,还未进门就大声嚷嚷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这下子宝兄弟可了不得了!”
薛姨妈本来就因为薛蟠第一次赴皇家的宴席,心里有些担心。
刚听说他回来了,然后就听他吵吵嚷嚷的过来,口中嚷着“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她的心一小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仔细听清后,才知道说的是贾宝玉,她心里松口气,又怪薛蟠咋咋呼呼的,便骂道:“你要是喝多了酒,就回屋挺尸去,到我这里来吵什么。”
“母亲以为我乐意过来吵?我就是担心,我这会子不说,等会你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又要骂我这么大的事不早点告诉你了。”薛蟠心情不错,挨骂了也不在意,反而大跨步进门,嘴里这般道。
“妹妹也在啊。”
进门之后,见妹妹宝钗也在,便也问候了一声。
宝钗道:“哥哥方才说什么了不得了,可是和宝兄弟有关?”
宝钗比她母亲心细,她知道,若是摊上别人,薛蟠不定怎么混。唯独是贾宝玉的事,薛蟠十分上心,也不知道贾宝玉是怎么入了她这个混不吝哥哥的眼的。
“那可不,当然和宝兄弟有关了!”薛蟠大声道。走到方才薛姨妈坐的地方,随手到了一杯茶准备喝,发现太烫,就放下,然后继续道:“我给你们说,从今以后,宝兄弟可了不得了。昭信校尉,嘿嘿,太上皇亲自赐的官儿,正六品呢!”
薛姨妈宝钗二人一听,果然都吃了一惊。就连屋里的两个丫鬟,也是瞪大了眼睛,宝二爷当官了?
“你说宝玉当官了?他才多大?”薛姨妈有些不信的问道。
薛蟠睥睨道:“我还骗你们不成,古有,古有那啥罗十二岁当宰相,如今宝兄弟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当个官儿怎么了?嘿嘿,我跟你们说,今日宝兄弟可威风了!那个吴凡,就是宫里吴妃娘娘的亲弟弟,刚开始那么嚣张的人,后来遇到宝兄弟,还不是立马就认了怂,要不是二皇子殿下苦苦哀求,他还得跪下给宝兄弟磕头认错呢!”
“这又是怎么说?”
薛姨妈母女二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薛蟠说话三不着两的,一会儿吴妃,一会又是二皇子,都是些顶级尊贵的人,怎么都和贾宝玉扯上关系了?
不过薛姨妈还是有一些欣慰,到底今日一行薛蟠没有白去,这才大半日,就认识了这么些京中上层的权贵人物。
宝钗很清楚薛蟠的个性,知道要是让他自己说,谁知道她们多久才能理出个头绪,因此道:“哥哥喝口茶,然后坐下来,把今日去熙园之后的事,一一给母亲说清楚。”
薛姨妈立马附和:“就是,既然是大事,你可不许胡说,把你们去赴宴之后的事,好好说一遍。”
她一则是好奇,二则,也想看看,薛蟠在这样的大场面里面,到底能不能支的起来,以后她才能放心的把薛家这偌大的家业完全交给他打理。
薛蟠呵呵直笑。他可是很少在她母亲和妹妹两人身上同时看见对他这般郑重的神色。
本来还想再卖卖关子,只是见她二人逼视过来,这才放弃,然后以他自以为最圆润的方式,将今日熙园所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在说到汀兰水榭前的打赌时,他最兴奋,将吴凡如何不自量力,贾宝玉又是如何不留情面的打击回去说的淋漓尽致。
当然,他在其中,也是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的,什么义字当先,豪气干云,仗义执言等。
“等一下。”
宝钗忽然打断了薛蟠,道:“哥哥可还记得当时宝兄弟写的那首诗?”
薛蟠再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稿纸来:“就知道你最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所以我早就让人抄好了。不但那首,还有后来在太上皇寿宴的正殿之内宝兄弟作的另外一首,也抄在上面了。”
“他作了两首?”宝钗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薛蟠点头,又把后面的事也说了。
他自然不知道崇德殿内的事,不过自贾宝玉进殿之后就一直没再出来,他和冯紫英几个自然要好好打听了,这一打听,还是很容易悉知的。
宝钗却没有和薛姨妈一样认真听薛蟠后面的话,她的目光全部停留在了纸上。
虽然仅仅只是一首诗,一首词,但是从中,她仿佛亲眼看见了一个坚毅果决,胸怀青云之志的少年郎,站在那万人中间,执笔挥毫,散落漫天豪情壮志。
这样只能在传记当中看到的身影,当真是那个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的少年?
宝钗怔怔,心神完全失守。
第61章 晚宴
晚间,荣庆堂内,举摆家宴。
贾宝玉在太上皇的寿宴上出彩,为贾家争了光,自贾母而下,贾家众人都是欢欣鼓舞。贾母当即吩咐,宴请两府直系人丁,为贾宝玉庆贺。
并且表示,明日还要再摆筵席,请整个贾家在京八房的人,认真要把贾宝玉今日的光彩传遍家族。
对贾母而言,贾宝玉出息争光,比她自己得了光彩还要让她开心,这证明了她一贯以来对贾宝玉的宠爱甚至说是溺爱都是没有错的。
过了戌时,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先后以身子不适或者另有事务为由告辞,贾母亦不挽留,没了他们,家里的妇人和孙女们才放得开,正好陪着她再好好乐一乐。
此时的荣庆堂正堂内,烛盏林立,灯笼高悬,将宽大的厅堂照耀的如同白日一般。
王熙凤倒了一杯酒,摇曳着凹凸玲珑的身姿,来到贾宝玉身边,一脸笑道:“宝兄弟,从今儿往后你可就是官老爷了,我们以后都要仰仗你照应了,你可千万别松懈。”
她这话说的诙谐,令周围的人一笑。湘云接茬道:“宝哥哥刚得了官身,二嫂子你就来督促,怎么不见你督促琏二哥哥?”
“哈哈哈......”
湘云本来说的认真,却立马惹来众人的笑声。
王熙凤正与贾宝玉喝酒,闻言差点没站稳把酒给撒了出来。但她毕竟大方,一手搭在贾宝玉肩头,回头没好气的白了湘云一眼,道:“你琏二哥若是个有本事,肯听人劝的,我巴不得天天督促他。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又何必讨他的嫌,自然由得他了。”
王熙凤不解释还好,她这一解释,众人笑的更欢。
湘云便追问:“那宝哥哥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听劝的呢?”
王熙凤道:“他听不听劝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肯定是没吃饱饭,所以才这么多问题!”
说着,王熙凤已经是走到了湘云这边,夹了一块肉往湘云嘴边塞。湘云自然百般闪躲,连累了旁边的迎春和探春也跟着嬉闹在一起。
这边与贾宝玉同桌的只有贾兰和贾环两个了。贾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眼睛四处乱瞟,贾兰又鲜言寡语,和他们坐一席实在无趣,便端起酒壶,从贾母起,挨着敬酒。
到了李纨她们那一桌,贾宝玉被扣住了。王熙凤打头,合着尤氏、秦氏外带一个李纨,拉着他死灌。
偏偏平日里最疼他的贾母这会儿也不帮他震慑她们两句,所以最终贾宝玉只能在每人手中喝了一大杯,这才逃脱。
虽然喝的是黄酒,不易醉人,但是俗语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四个人,十八至二十八,都是青春美少妇,哪怕是被灌酒,贾宝玉面上推拒,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特别是最妖娆的秦氏,因为是小辈,贾宝玉每喝一杯,她都要忙着将贾宝玉杯中的酒添上,一来二去,那眼中的柔情与身上的香气,都快把贾宝玉熏晕了。
凭借着莫大的毅力辞别四人,贾宝玉终于来到姐妹们这一桌。
这一回,他自然要耍小聪明,敬姐妹们酒的时候都只是轻轻抿一口。湘云对他的做派十分不满,奈何其他姐妹们不配合,没有附和她要贾宝玉喝满杯的提议,让贾宝玉蒙混过关。
然后,贾宝玉也不回座,趁机在这边坐下。
桌子不大,已经坐了宝钗、迎春三姐妹、黛玉、湘云六人,本来就略显拥挤。偏偏贾宝玉看黛玉和探春两人偏头说悄悄话,便挤在她二人中间,强行将她们分开。
黛玉自然有些不满,出言道:“这不是刚上任的官老爷么,刚才还和我们摆官架,酒也不肯多吃,这会子挤在我们这里做什么,仔细辱没了你的身份。”
一听这话,隔着探春的湘云立马附声道:“就是,他跑过来给我们敬酒,自己却不肯吃,你们方才也不帮我抓住他!”
湘云显然还记着先前让贾宝玉敷衍逃脱的事。
贾宝玉看着黛玉笑了,这是他的好妹妹,话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真心疼他,方才连探春都跃跃欲试的想灌他酒,只有黛玉始终安静的坐着。
“酒乃助兴之物,不在于多。况且我们兄弟姐妹之间,又不比旁人,真要把我灌醉了,等会还得劳烦你们抬我回去。”
贾宝玉这般道,然后向旁边的丫鬟要了半盏茶,乘热喝了下去。
湘云一噘嘴,对于贾宝玉的话嗤之以鼻。贾宝玉要是喝醉了,自有丫鬟奶妈子们搀扶回去,哪里会用得到她们。不过看贾宝玉要茶喝,也知道他可能确实喝多了,便不再纠缠。
宝钗等到大家话说尽了的空档,瞧着贾宝玉道:“宝兄弟拜了名师学习,不过半年之久,便文思大进。今儿你在寿宴上作的那两首诗,我哥哥给带了回来,我也看了。第一首七绝立意高远,用词精妙,将竹之一物的刚直不屈、高风傲骨写透了,也写尽了。
我和颦丫头几个虽然没有什么才学见识,但依我们的浅见看来,你这首,便是放在唐宋人的咏竹诗中,也不遑多让了!”
诗词文章,大多需要历史与时间的积淀,才能更加振聋发聩、动人心神。
板桥先生这首《竹石》,在贾宝玉看来,便是列为所有咏竹诗中的第一也不为过了。好在这是它在红楼世界第一次问世,宝钗等人虽然同样震惊于贾宝玉能写出这样好的诗来,却只是给了他一个追及前人的评价,不然,贾宝玉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脸红。
当是时,他只是想以绝对的高姿态,碾压吴凡小渣渣。
所以,贾宝玉十分谦虚的回应了宝钗的称赞,说什么“侥幸”、“偶得”之类的。
不过宝钗既然提起这个话题,在座众女孩便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顿时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有人说这句话好,有人说那句妙。难免又要提及《沁园春-雪》一首。
不过一如贾宝玉猜测那样,黛玉等人对于《竹石》的偏爱,远甚于沁园春一首。
黛玉等闺中女儿家,更喜欢空灵镌逸,清新脱俗一些的文章。《沁园春-雪》虽然狂放洒脱,行文大气不羁,但是“功利心”太强,又知道是贾宝玉写来恭维太上皇的,说的难听些就是巴结谄媚的产物,她们在心理上就给予不了太多的喜爱。
倒是宝钗,贾宝玉暗自揣测或许对此没有偏见,说不定更喜欢,只是奈何宝钗没有说。
不过从她偶尔看过来的目光,贾宝玉还是发现,似乎,比以前要有些不同。
第62章 秦氏
虽然在座的姐妹们,除了宝钗和迎春,其他人都完全只能算作小孩子,但是耐不住一个个的要么生的钟灵毓秀,要么就是粉雕玉琢,都极其可爱养眼。被她们当作议论的中心焦点,时不时抛过来一个美哒哒的眼神,还是很满足贾宝玉的虚荣心,令他的心情变的极其愉悦。
贾宝玉抬起身,将凳子往后挪了挪。这般动静被黛玉察觉,扬起翠微好看的眉头,盯着他。
贾宝玉俯身,小声在她耳边解释道:“我去解个手。”
黛玉听了,脸顿时微红。
“你要去就去,和我说做什么。”
说话间,已然别过了小脸。
贾宝玉心说,你若是不好奇的看着我,我又何必请示……但是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因此笑了笑就走了。
湘云问黛玉:“二哥哥做什么去?”
“我不知道。”黛玉摇了摇头,根本不看她。
湘云嘟嘟嘴,她才不信,方才明明看见你们两说悄悄话来着!
探春却知道原因,因安抚湘云说:“好了,你二哥哥一会就回来,你也不用这么惦记他,连他离开一会儿也等不得。”
“呀,三姐姐你胡说什么呀,谁惦记他了,你真坏!”
湘云大羞,抓着探春胳膊,以头撞之。她年纪小,比惜春也只大了一岁多,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了探春是在打趣她!
她俩一个开玩笑,一个报复,相拥打闹,却不知道旁边黛玉已然留了心。
自贾宝玉亲口向她表明心迹以来,她几乎每日都在划算着将来的日子。她甚至好几次在梦中,梦到自己长大后,穿着红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嫁给二哥哥……
这是她自母亲病重时,她在梦中幻想母亲痊愈之后,最美的梦境。
但是她却不是个总幻想的人,特别是,她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的时候特别少。更多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担心,将来贾宝玉不会娶她。
纵然她相信贾宝玉不会骗她,因为在她心里,贾宝玉是极好的人。但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贾宝玉这样私下向她表达心意,是违背礼法道德的,她担心有一天被别人知道,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她更担心,贾宝玉会“移情别恋”,会被舅舅舅母安排娶别人。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就比如,左手边这位。
黛玉抬头,几不令人察觉的瞧了宝钗一眼。
舅母对她,比待自己真心。上回给老太太做衣裳,剩了些料子,只够做一件衣裳,舅母就悄悄给了她。
想到这里,黛玉又不禁伤心起来。若是旁的人,就算对宝钗再好,她也不关心,但是,偏偏那个人是舅母,是二哥哥的母亲……
这也是黛玉敌视宝钗的主要原因,因为她的玲珑心,让她察觉到,她在王夫人心中的地位不如宝钗。
这一点,就连贾宝玉也不曾考虑到。因为若是换上别人,会因为宝钗是王夫人的甥女,偏疼宝钗一些也是有的,但偏偏黛玉,她不会这么想的开。
所以自悲自苦自怜。
如今,一个宝钗没闹清,又来了个湘云。虽然她和她关系处的不错,但是对方却也是老太太娘家的嫡亲侄孙女,若是老太太有意……
所以,湘云也有威胁。这就是黛玉不得对人说出来的心思。
她小小年纪,虽然生的七窍玲珑心,却也只看得到眼前的人。所以,才会将目光都放在宝钗和湘云身上。
如此想了一番,黛玉竟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比不过她们了,面上一苦,神色带着一丝悲戚,就差没落泪了。
但是此时此地,到处欢声笑语,因此大多数人根本看不到她的伤心。就算有看到的宝钗迎春等人,也只会觉得黛玉天生比别人多愁善感些,时常借景伤情,所以并不以为意。
……
茅厕在荣庆堂之后,贾母花厅的西边。
贾宝玉制止了要跟着他一起去的袭人,独自而行。
因为茅厕地处僻静,光亮不好,贾宝玉又没打灯笼过来,因此就在茅厕之前的一从翠竹之后,撩起衣襟,来了一次酣畅淋漓的倾泻。
将体内的热液排出体外,身子在寒夜中不禁打了个寒颤,酒意倒是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走出阴暗处,贾宝玉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冷月,只见其苍白如银,照射下来的光线也几乎弱不可见,倒是别有一番清冷的美感。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还未入荣庆堂,贾宝玉忽然发觉旁边小山的石径上,有人影闪过。
贾宝玉顿时立起眉头,站在原地,轻喝道:“谁?”然后便朝着那边走去。
他并不怀疑是不是有丫鬟也出来解手,因为就算是丫鬟忍不住在这边找地方解决,也会找个山石、树荫之后,而不是道上。
“出来吧。”
走到近处,贾宝玉都看见对方的裙子了,对方还藏着不出声,越发肯定贾宝玉的判断。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大大的超出了贾宝玉的预料。
“叔叔,是我……”
一道长挑婀娜的身影,从小树后出来,手足扭捏,低垂着头,不是秦氏又是何人。
“呃,是蓉儿媳妇啊,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是专门在这里等候叔叔的……”
“等我?”贾宝玉心说,我出来解个手,袭人她们站在这里等我还差不多,你这侄媳妇儿跑过来等着算几个意思?
许是察觉到贾宝玉的狐疑,秦氏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我有事找叔叔……”
尽管光线阴暗,但是贾宝玉还是看到了秦氏脸上的通红娇羞之色。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煞是可爱动人,贾宝玉虽有些触动,但还是看出来,秦氏或许真的找自己有话要说。
在人前,因为两人身份的关系,难得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如此便可理解的通她为何在这里等着他了。
“走吧,上去说。”
天上挂着冷月,小山上林木稀松,贾宝玉记得上面有个小石桌,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因此率先走了几步,上去了。
身后,秦氏悄悄看了贾宝玉的背影一眼,然后再次垂下头跟上。
在坡上的石凳上坐下,居高临下,还能看见远处荣庆堂后院的廊檐下,穿来行去的丫鬟仆妇。
“好了,这里没别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贾宝玉让秦氏在对面坐下,温和的开口道。
秦氏侧坐在尺许宽的石桌边,双手几乎拧在了一起,犹豫了良久,还是低声道:“他,又来找我了……”
贾宝玉顿时眉头一皱,尽管秦氏说的隐晦又低声,但他还是立马就明白,秦氏口中的他是谁。
贾珍……
当真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亲老子贾敬的威慑,以及暗处外人的监视,竟然都制不住他的色心。
“他威胁你了?”
“嗯……”
秦氏声若蚊蝇。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晚自己会鬼使神差的跑过来,和贾宝玉说这等羞于启齿的事。
“这件事你告诉蓉哥儿了没有?”
贾宝玉的话音一落,秦氏顿时感觉心跳慢了一拍,一种无言的苦楚涌上心头。
“他,他说他也没办法……”
她如何没告诉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可是,他没想到贾蓉竟软弱,惧怕贾珍至此,听到她的倾诉,丝毫愤怒之色也未曾有过,只是愁眉苦脸的说他也没办法,到了最后,甚至暗示她,不若顺从,方能保得一家安稳……
秦氏都不知道她当时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与贾蓉赌气离去的。保得安稳?若是当真顺从了,贾蓉倒是安稳了,不用怕与贾珍对立,可是对她而言,如何安稳?
一旦东窗事发,她又将如何苟且偷安?
越是高门大户,对于女子的贞洁看得越重,也越苛刻。况且世人对于男子的宽容远大于女子,事后或许贾珍父子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她,只有受人指摘而死。
得夫如此,人生何望?
好几次,她都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干脆任性而为,从了……
只是每次一有这个念头,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日荟芳园中那张镇定、从容,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小脸。
她不想让那张脸背后,小小年纪却不似小孩子的人,看不起她。
但她又实在被逼的无路可走。所以,她决定要来见一见他,因为他说过,他会帮她。
今晚晚宴的时候,她其实一直有注意贾宝玉的举动,及至看到他往后院去了,她便也悄悄告罪离席,然后暗中跟着,在贾宝玉如厕归来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第63章 我是狼
夜晚静谧的小山林中,四周都是未化尽的白雪。
贾宝玉陷入沉思之中,本来这件事,贾蓉若是出头,和他父亲闹上一闹,哪怕他自己吃些皮肉之苦,或许就能护住秦氏。谁知道他竟如此懦弱不敢出声。
他的懦弱,无疑是助长了贾珍的气焰。
说起来pa灰之事,史料记载中很多。就算在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之中,也并不罕见。
像什么卫宣公筑台纳媳,唐玄宗娶杨太真都不算什么,最彪悍的还是数梁太祖朱温,召儿媳妇儿们轮流侍寝......
当然,朱温最后会死在自己亲儿子的手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古人常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但若是这个夺妻之人是自己的父亲,其中的屈辱,不问自知。
虽然如此,但是历史上这些有记载的儿子们的反应,细究起来却是有趣。
他们大多都会如贾蓉一般选择忍气吞声。因为这些有记载的人,几乎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掌握着儿子们的生死富贵。
若非逼到极致,很难令人铤而走险。
但是在民间,或许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一时怒从心头起,一杯毒酒绝之,相信也不在少数。毕竟以子谋父,在环境上是比较容易的。
只是若有这样的事,定然百般遮掩。况且平凡人的恩怨情仇也没什么值得史笔记载的,所以在历史长河中,掀不起任何波浪。
话说回来,贾珍行事敢如此肆无忌惮,也是早已经吃准了贾蓉的个性,料定了贾蓉不敢反抗他。
不但不敢反抗,还有顺从之意,属实有些可悲。
贾宝玉想着这些,忽然察觉有人影靠近,举目一瞧,原来不知何时秦氏已经走过来,裙摆都已经碰到了他的腿膝,幽声问道:“叔叔,我该怎么办。”
声音怜人。
许是觉得这么居高临下的和贾宝玉说话不便,她屈身蹲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看了一眼别过脸,迟疑了一下,道:“可卿,若是我帮你,或许保不住你的名声......”
贾宝玉终究力量还太薄弱,无法制约贾珍。
他不行,但是贾母可以。
贾母贵为一品国公太夫人,又是贾珍的长辈,若是贾珍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贾母甚至有能力剥去他身上的爵位。
贾宝玉若要帮秦氏,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利用贾母的力量。
只是这样一来,秦氏的名声便无法保住了。
“名声......”秦氏喃喃。
名声对于女子来说是第二生命也不为过,她也不能不在乎。
“我明白了。”
贾宝玉叹息,看来还是得另寻别的办法。
秦氏却以为贾宝玉气馁了。而且贾宝玉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如此老气横秋的神态,也令她觉得有些好笑,因此眼波流转,将纤纤玉掌搭在贾宝玉的腿上,做出可怜妩媚之态,娇声道:“宝叔,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声音娇软,粘人至极。
便是一个普通姿色的女子做出这般姿态,也是动人的,何况秦氏还是一个绝世妖娆的青春女子。
滋~
贾宝玉心中险些倒抽一口冷气,不过还是镇定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会算数的。你回去之后自己小心一点,或许要不了几日,他便不敢来找你了。”
“宝叔想到办法了?”秦氏仰头问道。
贾宝玉点点头:“有了一个想法,可以试试。”
贾宝玉本来以为秦氏会追问是什么办法,谁知她竟也只是点点头道:“多谢叔叔~”
贾宝玉低头。
此时两人地处幽僻之处,只有天上一轮苍白的冬月,散发着微弱的寒光,照射在秦氏娇媚的脸上,越发显得她清丽动人。
况且秦氏蹲在他面前,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日自己梦回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子的妹妹戏玩之时,其中便有一幕,与眼前何其相似......
贾宝玉微微坐直了身子,微不可查的往下扯了一下袍子,以遮蔽秦氏的视线。
也不知道贾宝玉的异动被秦氏发觉没有,总之秦氏似乎在知道贾宝玉为她想到了办法之后,神色轻松了不少,甚至羞涩道:“方才听宝叔叫人家的小名,宝叔从哪里知道的?”
她的乳名可卿,在她的记忆中就连贾蓉也不知道,方才却被贾宝玉叫了出来,
“呃,这是一个神仙告诉我的。”贾宝玉随口胡诌。
这件事他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看过原版的红楼梦?
“我才不信。”
秦氏或许是个好奇心不强的人,也或许心里想着别的事,总之她没有追问,而是忽然狡黠的笑道:“宝叔身子不舒服吗,怎么扭来扭去的?”
说着,她竟把双臂靠在了贾宝玉的腿上,尖巧圆润的下巴放置于手臂之上,好奇宝宝一样看着贾宝玉。
好一副天真无邪少女的做派!
贾宝玉心头一震。
秦可卿至少十八岁了,又不是八岁,哪里可能懵懂无知至此。
很显然,她在戏弄他!
贾宝玉心头又气又笑。得亏自己之前还努力克制自己,得亏自己还费尽心思的帮她想办法,结果她脑子里居然想着那些不健康的东西?
秦氏,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嗯,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不侄媳妇儿帮我揉揉?”贾宝玉轻咳一声,提议道。
“咯咯咯,宝叔你真坏。”
秦氏一串玲珑娇笑,然后站起来退后两步,一副戒备某狼的模样。
她才不相信只是揉肚子。
“真不帮我揉揉?”
贾宝玉正色问道,似乎十分可惜。
“不帮,你可以回去找袭人帮你。”
贾宝玉撇撇嘴,对她撩了人就跑,还拉别人挡剑的行为十分鄙视。
见贾宝玉心情不爽,秦氏却又走回来。这回换作贾宝玉一脸戒备的瞧着她:“你想干嘛?”
“咯咯......”
对于贾宝玉的做派,秦氏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人,真的不太一样呢。
俯下身,在贾宝玉额前轻轻一吻,然后道:“若是宝叔帮了我,或许,人家可以考虑帮你揉揉......”
玉面如霞,粉面含羞,煞是动人。
压下旖旎的心思,贾宝玉淡淡道:“你就不怕只是刚出了狼窝,再入虎坑?”
秦氏白了他一眼,道:“那宝叔是虎吗?”
“不,我是狼。”
“......”
就在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打情骂俏之时,不远处传来袭人的呼唤:“二爷?你好了没有?”
贾宝玉一瞧,不远处一团光亮靠近,显然是袭人见他出来的久,打着灯笼来寻他来了。
随手拉过秦氏,低头在她耳边道:“我先出去,你等会再走,对了,记住你说过的话。”
秦氏憋着脸,不敢发出声响,闻言只是点点头。
贾宝玉这才放开她,站起来顺了顺一下衣襟,便沿着石径走下去。
第64章 玩笑
“二爷,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袭人看见迎面走过来的贾宝玉,连忙上前,一边问,一边晃着灯笼往贾宝玉身后的小山林瞧。
“今晚月色不错,多看了一会儿。”
贾宝玉随意回了一句,然后就往荣庆堂走。
袭人抬头看了看天,孤零零一弯残月,这么大冷的晚上,跑山上看它?
但是贾宝玉离开,她也没时间多想,只好跟上,替贾宝玉照亮前行的路。
回到席上,没过一会秦氏也回来了,贾宝玉与其相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那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
贾宝玉见她完全没有黛玉等人的娇羞神态,心中不由想到,怕不是今晚她找自己帮忙是假,趁机猎奇是真吧......
再加上今日自己大大的出了光彩,眼见一个少年神童才华横溢的帽子就要扣在自己身上,这种情况下,秦氏控制不住自己,也实属正常。
难怪,之前给自己添酒的时候,他就发现其有些不正常,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秦氏!
推此及彼,秦氏尚且如此,难保别人不会如此。
贾宝玉觉得,自己在不断表现出自己超强异性吸引力的同时,还得想办法保护好自己,不能轻易给别人“辣手摧花”的机会。
别人就不说了,就说与秦氏关系很好,同样是青春少妇的王熙凤,她的危险程度就极高。
加上他们平时关系也亲近,两人拉扯玩笑也是常事,保不准何时她就对自己生出“歹意”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看来得找个机会试她一试。
唉,作为一个还未成年却魅力无限的少年郎君,自己真的是太难了。
“二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探春想找贾宝玉说话,见他直勾勾的望着某处,神色涣散,眼中还有一抹令她难以捉摸的意味,她很是诧异,便推了贾宝玉两下,问道。
“啊,二嫂子找我什么事?”
贾宝玉下意识的以为是王熙凤唤他,只是话刚说完,他的神便已回身,顿时发觉不好。
抬起头,果然桌上几双眼睛,全部抛下别的事,愣愣的看着他。
探春恼道:“你浑说什么!”
惜春十分好奇:“二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叫三姐姐?二嫂子不是刚回去准备明日的宴席去了吗?”
其余的,宝钗、迎春、湘云都默默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就连刚才同样在走神的林黛玉,也慢慢转过了头,好奇的看着他。
“咳咳,三妹妹莫生气,我刚才想别的事情去了,还以为是琏二嫂子叫我呢。”
饶是贾宝玉脸皮有一定厚度,此时也不禁有些尴尬。
若是丫鬟们这么看着他就罢了,他大可以随意的敷衍过去,反正在她们面前,最终的解释权始终在自己手里。
但此时桌上这些人,可没那么好对付。
果然湘云立马追问道:“你怎么会以为是琏二嫂子呢?三姐姐的声音哪里像琏二嫂子了?”
说着,狐疑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显然,聪慧如她们,都不难想到,方才贾宝玉想的事,肯定和王熙凤有关,说不定就在想王熙凤也不一定!
眼见情况可能要收拾不住,就连平日里最是沉稳可亲,从不给人难堪的宝钗都不说话了,贾宝玉心思急转,立马想到了说辞:“是这样的,我想的是,今晚我们大家能够这么坐在一起吃酒玩乐,全靠二嫂子操劳筹划。可是她还没得机会坐下好好吃两杯酒,就又要去筹备明天的酒席,实在是太辛苦了。况且还是因为我的事,我这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想个法子帮帮她,让她别那么累。正想着,被三妹妹这么一打岔,所以一时口误,就叫岔了口。”
说完,贾宝玉松了口气。
“是这样的吗?”
湘云还有些不信。不过,贾宝玉这么一解释,桌上那种诡异的气氛,总算是慢慢消散了。
“当然是这样。”贾宝玉站起来,朝着贾母道:“老祖宗,宝玉想讨您老一个恩典。凤姐姐一年到头伺候老祖宗,管理着一大家子的事,本来就够劳累的了,这两日还要连续摆宴,所以宝玉想着,不如老祖宗给她找个帮手,也叫她明日可以略微轻松些。”
贾母听了这话,自然不无不可,笑呵呵的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以前她常说我不够心疼她,我还觉得她说的不对,今日照你这么说来,她倒是也没冤枉我,我竟还不如你心疼她了,呵呵。好吧,既如此,明儿我把我身边得力的人都派给她使唤,你看这样可好?”
贾宝玉笑道:“那倒不用,老祖宗身边总得有可靠的人伺候着。不若这样,明儿就劳烦尤大嫂子一番,请她过来帮忙料理一下,以大嫂子的能力,那凤姐姐必然能轻松不少,老祖宗觉得呢?”
贾宝玉一边说,一边笑看着尤氏。
贾母一想,也觉得让尤氏过来帮忙比较妥当。明日请的是一族中的爷们奶奶,尤氏作为一族主母,出面料理这些倒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贾母因此也看着尤氏。
尤氏起身笑回:“老祖宗既然觉得妥当,那我明日早点过来,帮着料理些小事便是。”
“很好,只是辛苦你了。”
“老祖宗说的哪里话,不过都是些分内的的事。”
尤氏说完坐下后,看了贾宝玉一眼。
王熙凤可是个要强的人,她虽然明说是过来帮忙,还不知道明儿王熙凤领不领这个情呢。
不过管她领不领情,横竖是贾母让她过来的,估量王熙凤也不敢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出来。要是她不让自己理事,那正好,自己乐得轻松,也不误贾母这边的差遣。
尤氏心中这般划算着。
贾宝玉可不知道尤氏心中以为他干了件多余的事,他提议尤氏明日过来帮着王熙凤料理事务,也算是圆了之前的话,想必姐妹们也不会再揣测他阴暗的内心了吧。
果然,探春等人不再追究他口误的事,反而问道:“二哥哥,那二皇子叫你做他的伴读,那你不是不能在家里读书了?难道你以后都要去皇宫读书?”
贾宝玉点点头,然后道:“倒也不急,二皇子派人告诉我,让我先在家中静候些时日,等到时候,他会再派人通知我。”
探春听了,叹道:“也不知道皇宫里课业重不重,一天课要上到什么时候……听说那上书房中的老夫子们,都严厉得很,连皇子公主们都敢戒斥,二哥哥去了之后,需要多加谨慎些,千万不要惹那些夫子们生气……”
“噗嗤~”却是黛玉忽然笑了,打断了探春的絮絮叨叨。见众人看过来,她笑道:“三丫头这番话,我怎么听着像是纨大嫂子在叮嘱兰儿一样?”
黛玉一双好看的眼睛扬起,散发着凛冽的光彩,神色带着戏谑,盈盈相视着探春。
她这般一说,湘云等人也回过味来,都配合的露出笑容。
探春打了黛玉一下,羞恼道:“你真是疯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然后面色一转,又笑道:“你可仔细着,得罪了我,以后你进了我们家的门,可有你的好处呢,是吧,好嫂子,嘻嘻。”
“哈哈……”
这下众人憋不住了,没想到探春也能这么厉害,往常就只有王熙凤敢这么打趣黛玉,不过都似乎没这么露骨。
“你!”
黛玉羞得直接站了起来,面上一片通红之色,看样子似乎要殴打探春一番才能罢休。
上方贾母听见动静,笑问:“你们说什么呢,笑的这么欢?”
湘云最无禁忌,直接揭破:“三姐姐要给林姐姐做媒,林姐姐不依,要打她呢,老祖宗还不劝劝。”
贾母骂道:“你们这些孩子,一吃了酒就什么话都敢说,像什么话。”
贾母虽说为骂,面上倒是挂着笑意。她待孙子孙女们宽和,加上此间除了贾宝玉,又没有爷们和外人在场,连贾环和贾兰之前都让她叫回去了。所以在这喜庆的酒宴上,她喜欢看她们说笑打闹的,只是告诫着她们不要太过分就好。
被贾母说了,湘云悻悻的努努嘴。黛玉也不好再揪住探春不放,只得瞪她一眼,顺带又瞪了看戏的贾宝玉一眼,到底忍不住心中的羞意,转过身,朝着宝钗一方,不再看探春和贾宝玉兄妹两个。
第66章 惩罚
“过来!”贾宝玉命道。
晴雯慢慢的走过去,眼神倔强。就算二爷要打要骂,也任凭他去,反正确实是我自己犯了错,只当我以往白操了那份心,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果然戏文里说的不错,男儿都是负心汉,就算是二爷也不例外。
贾宝玉看着虽然乖乖站过来,但是神情满是不服气,甚至一副视死如归表情的晴雯,心中忍不住发笑,但是忍着,道:“晴雯姐姐,你可知错?”
果然如此......
晴雯面色瞬时如潮红之色,泣道:“我是错了,我只是个奴才丫头,天生命贱,刚才就不该进来打搅二爷的好事,不该挤兑袭人,更不该不听二爷的吩咐,我以后都改,呜呜呜……”
晴雯口中认错,神色却是一点不认。而且那眼泪就像是瞬间林黛玉附体一般,说来就来,说话间就铺满了两边脸颊。
这下子贾宝玉倒诧异了,晴雯跟了他半年,一直都是好强嘴硬的脾气,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看来,她果真是伤心了。不过别说,本来就生的比万人标致的晴雯,这一哭起来,加了点梨花带雨的感觉,更是美的仿佛坠落人间的精灵一般。
其实贾宝玉也并没有生气,他如何不知道晴雯之所以发脾气,实际上是因为看见他和袭人亲热吃醋了。她自认为容貌女工都胜过袭人,地位不如袭人也就算了,那是袭人哈巴狗似的巴结太太和老太太得来的,她不稀罕。可是如今,连在得贾宝玉的欢心这一点上,她也完全输给了袭人,这才是她失去平衡心的原因。
“你哭什么,我也没怎么着你啊。”
贾宝玉笑道,试图用拇指替她拭去眼帘下的泪水,被晴雯推开,显然不接受贾宝玉的示好。
贾宝玉如何能给她拒绝的机会,伸手一揽就把晴雯拉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道:“好了,快别哭了,你看哭的这花脸模样,都不像你了。”
被贾宝玉抱着,晴雯推打了两下,发觉贾宝玉抱的紧,便放弃了。只是忽然就提高了音量,放声大哭起来,然后双手环抱住贾宝玉,头靠在贾宝玉肩上,哭诉道:“跟了二爷这半年了,二爷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今儿为了她,你居然骂我,凶我,呜呜......还叫我认错...呜呜嗯......”
一边诉说,一边哽咽,声音中那个委屈啊,真是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但是不知为何,贾宝玉就是想笑。
本来嘛,他忽然叫住她,是想要给她教教道理的。虽然他以前就说过,在院里可以纵容晴雯张扬她的个性,也能给院里添些生机,但是她方才确实有些张扬过了,连他都敢顶撞。
现在被晴雯这么一哭,贾宝玉心早软了。
虽然晴雯话里或许没什么道理,或者说她还是没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她表现出来对自己那种无比信任、无比依赖的情绪,依旧让贾宝玉心满意足了。
她一个文墨都不通的丫鬟,定要叫她懂那么多的道理,岂不是误入求全之毁的境地?
一心一意对自己,这才是最难得的。
另一边,晴雯的哭声早已传到了院里。
贾宝玉的小院里总计十来个丫鬟,此时已经有三四个闻讯摸进来的丫鬟,扒在门房后头,伸着脑袋往里瞧。
似乎都很好奇,贾宝玉把晴雯怎么了,让一向刚强的晴雯哭的这么伤心。
贾宝玉扫了房门一眼,立马把那些泛着八卦之火的眼睛惊退。然后贾宝玉微微搬过晴雯的身子,继续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动作,替她擦眼泪。这次晴雯没有拒绝,只是抽抽搭搭的。
“好了,别哭了啊,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等会把院里的人都招来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在她们面前逞威风。”
贾宝玉笑道。
晴雯不服道:“谁逞威风了......”话虽如此,她还是慢慢地收回了哭声。然后自己也偷瞄了外面一眼,可惜那几个小丫头也已经被麝月遣走了,她什么也没看见,难为情的心思倒下去不少。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贾宝玉的眼睛,贾宝玉笑道:“你说说你,没缘没故的就哭,还哭的这么大声,现在好了,她们肯定都以为是我欺负了你。还真是冤啊,这一早上起来,我到现在还穿着单衣呢,到底谁欺负谁?”
晴雯一听,下意识的就要怼回“谁叫你自己不穿的”,幸好被她收住,然后也才想起贾宝玉确实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了,要是当真冻着就不好了,因此走过去撑衣架把贾宝玉的衣裳拿来,小心翼翼的给他穿上。
贾宝玉伸开手臂,他早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在家里要叫他自己穿衣服,他还真不习惯,也不乐意。
所以,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道:“晴雯啊,不是二爷我非得说你,你说你先前说的话,什么叫我自己有手有脚,我自然是有手有脚,但要是我自己就把这些事给做了,那你们不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吗?到时候,老太太、太太看你们没用了,说不定就把你们从我身边调走了。
所以啊,二爷我不自己动手做这些,是因为想把你们留在我身边,你可明白?”
晴雯嘴角一扬,她自然知道自己先前说的话万万不该,而且贾宝玉明明是想批评她的,现在却要这么绕着弯子的说。她性子虽急且直,但也是属于心思灵巧之人,她也看得出来,贾宝玉分明是不忍心再责备她,或者说是怕她再哭,嘻嘻。
心中得意,晴雯却不表露,而是满不在乎的道:“好啊,就算是我之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二爷要罚,就罚我吧。”
贾宝玉大感意外:“你认罚?”
晴雯骄傲的仰起头,似乎在说,罚就罚,本姑娘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这可是你说的。”贾宝玉高兴地搓了搓手,重新搂住晴雯。
晴雯虽然比贾宝玉大一两岁,但她是略属于娇巧玲珑型的,所以比贾宝玉还要矮一些。
此时她头微微后仰,这个角度,正适合。
“你要做什么。”晴雯紧张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嘘,别说话,接受我的惩罚。”贾宝玉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慢慢低头,向着那一双鲜艳轻薄的红唇印去。
这可是红楼的第一美丫鬟,来了半年了,还一直没有机会一亲芳泽。现在终于要得偿所愿,贾宝玉心中得意,所以在距离只有一厘米之际,他自己都闭上了眼睛。
但是,或许就是因为他这一闭眼,让他放松了防备。
刚触到些许温柔,就被怀中的娇躯猛然发力推开,自己还差点摔了一跤。
贾宝玉愕然抬头,看向晴雯。
说好的接受惩罚的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贾宝玉这般模样,让满面羞红的晴雯都没忍住,憋出了一声笑,白了贾宝玉一眼,然后转身就逃,空气中只留下一连串的娇音:“咯咯咯,我可不是袭人,二爷要吃胭脂,还是找她去吧。”
“喂,你别忙着走啊,胭脂的事先不说,我还有别的事儿没交代呢!”
贾宝玉伸手挽留,可惜晴雯丝毫留下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跑的更快了。
“唉,我是真的还有事交代啊,怎么又不信呢?”贾宝玉叹了一声,念叨道,然后也迈步出了房门,朝着晴雯的屋子而去。
ps:
作者:我这算加更吗?
读者:算个屁!自己欠了多少心里没点逼数吗?
第67章 血刃
大雪初晴,天上乍现阳光。
连日来的积雪慢慢消散,京城的天气,却比前几日更冷了不少。
尤氏走在荣国府后厨前往贾母院的路上,微微紧了紧身上的锦鼠脖领披风。
她今日很早就带着秦氏过荣国府来了,不过一如她昨晚预料的那般,王熙凤对于她来帮忙并没有多领情,只是出于大家面子过得去,让她帮忙照管一下后厨的事。
这会儿她见那边没什么事了,便把自己的大丫鬟留在那儿,自己准备去贾母屋里,陪贾母说说话。
还未到花厅,忽然贾宝玉屋里的丫鬟晴雯钻出来,给她请安,然后道:“大奶奶,宝二爷找你,请您过去一趟。”
尤氏有些诧异,问道:“宝玉找我做什么?”
晴雯道:“宝二爷没说,只是让我看大奶奶得空的时候,请您老的大驾,到我们二爷的屋里去一趟。”
尤氏心中纳罕,倒也没多说什么,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因此随着晴雯往贾宝玉屋里走。
.......
贾宝玉屋子的外面,麝月走过来,正欲进去,便被守在这里的晴雯一把拦住。
“宝二爷和大奶奶在里面说话呢,叫我在这里看着,不许别人进去。”
晴雯正色道。
麝月疑惑:“宝二爷和大奶奶有什么话好说的,还不让我们进去?”
“那我就不知道了,等会你自己去问二爷。”
晴雯一副她们说什么我不管,反正你就不能进去的模样。
麝月便嘲笑她道:“早上也不知道是谁,在屋里和二爷又哭又闹的,现在倒好,转眼就成了最忠实的狗腿子了!”
晴雯面上烧红,情知这件事怕是轻易躲不掉了,不知道要被她们嘲笑多久呢。
索性把脸一拉,不理麝月。
麝月与袭人的性格一脉相承,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见晴雯不搭腔,也就不再逼之过急,笑着看了屋里一眼,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一刻钟以后,尤氏从贾宝玉的房间出来,贾宝玉亲自相送。
走的时候,尤氏面色显得有些沉郁,眉宇间似有几分解不开的忧愁之色。
晴雯便狐疑的看着贾宝玉:“二爷,你该不会是对大奶奶无礼了吧?”
之前贾宝玉郑重其事让她去找来尤氏,然后又叫她守门,说是有正事与尤氏商议。
她当时没多想,只想着回报贾宝玉早上的宽容大度之恩,便乖觉的守在门外,替贾宝玉挡住前来的不速之客。
此时转念一想,贾宝玉和尤氏两个能有什么正事?
该不会是早上二爷没占到她的便宜,便把主意打到大奶奶的身上去了吧。想起昨晚还是贾宝玉提议让尤氏过来,晴雯心中不由更加犯疑。
“哎哟。”额头上挨了一记重击,晴雯痛呼一声。
贾宝玉骂道:“想什么呢,不过是送了一件礼物给大嫂子而已。”
晴雯听了,顿时还给贾宝玉一个你在骗傻子的表情。送个礼物需要花一刻钟的时间?
不过,她却也不是真的相信贾宝玉敢对尤氏如何,尤大奶奶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送的什么礼物?”晴雯的注意力变到了礼物的身上。
贾宝玉看着她,一脸不怀好意的道:“你要是继续接受早上我对你的惩罚,我就告诉你。”
“呸,不说就不说,谁稀罕知道。”
晴雯望风而逃。
......
一日的家族大宴,在王熙凤的精心布置下,办的很是热闹。期间贾宝玉也出去,陪着族中的一些长辈喝了一些酒。
酒宴的纷繁复杂,觥筹交错,不用细说,与往常的并无太多不同。
贾珍作为贾家的族长,这种场合自然要到场的。不但如此,他最是个喜好戏酒的人,荣国府的宴会散了之后,他还携同家族里几个与他志同道合的兄弟叔侄,另外约了地方喝酒作乐,直到酉时将近,才摸着黑回府。
宁国府宁安堂之前,尤氏穿着一身艳丽的服饰站着这里等着。看见贾珍被他的小厮搀着,几乎是拖进来的,显然贾珍已经醉的不轻,尤氏连忙合同自己的丫鬟接过贾珍,搀着他往屋里走。
贾珍虽然醉酒,但是忽然闻到女人的香气,还是精神振奋起来,抬头看见是尤氏,顿时两眼冒光,只觉得今日的尤氏格外的迷人,因此拉着就要求欢。
“大爷,你喝醉了!”尤氏自然不会当着丫鬟仆妇们的面任贾珍胡来。
“对对对……咱们先进屋,美人儿,等会让大爷我好好疼你,呃~”
或许是美色当前,贾珍连话都说的清楚了不少。
果然刚一到了屋里,就开始要脱尤氏的衣裳。
“大爷,我已经备了酒菜,不如让妾身伺候大爷再喝几杯?”
“嗯?”
贾珍疑惑的回头,果然就见烛光惨淡的房间之内,小桌之上,一壶美酒,几碟小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贾珍见了欣喜,笑道:“好好好,还是你有情调,比那锦香苑里的骚娘儿们有情调的多了。好,大爷今晚就陪你再喝几杯......”
尤氏笑了笑,丝毫没有为贾珍口中将她与妓院的人相提并论而生气。将贾珍扶着坐下,便当真与贾珍小酌起来。
只是她显然小看了贾珍在外面喝的量。方才贾珍不过是凭着升上来的欲.火暂时清醒几分,如今消退,不过两杯下肚,就完全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旁边伺候的人见尤氏愣愣的,便提示道:“大奶奶,大爷醉了,扶他到床上歇着吧。”
尤氏这才点点,让丫鬟把贾珍扶上床。
“美人儿~”
贾珍呓语一声,手在丫鬟的身上摸了一把,便再也不能做其他,死猪一般倒在床上。
“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
尤氏吩咐。婆子们顿时把一桌还没动过筷子的酒菜撤走。
等到人从散尽,尤氏的丫鬟银碟还在屋里准备伺候她和贾珍安寝,尤氏便叫她也下去。
银碟听命离开,顺便关上了房门。
如此,很快偌大的房间,便只剩下尤氏,以及醉的不省人事的贾珍。
尤氏坐在桌子边上,愣愣的出神。
她是尤家的女儿,尤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她能以寒门小户的女子,坐上贾家族母的位置,得朝廷三品诰命,实话而言,贾珍对她是有恩的。
所以,她一向对贾珍百依百顺,从不违逆他的意,任由他在家里家外胡作非为。
非为她惧怕贾珍,实际上,她只是想要守住自己的地位。
反正,在这侯门公府,深宅大院里面,也没有什么爱情,甚至情意可言。最可靠的,还是富贵与权势。
她早就不渴望得到贾珍的宠爱了,只想着守着一门的富贵,安安稳稳,富贵一生,足以。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贾珍居然会混账至此,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儿媳!
而且,还被贾宝玉无意间撞破了。她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捅出来,会在贾家掀起什么样的风浪,甚至,会在京中权贵圈内,成为怎样的笑柄。
扒灰这一词,自产生之日起,便是世间最大的丑闻之一。
她实在不愿意她赖以为生的宁国府走上这一条路。
但是,她却也明白,贾珍此人性格乖戾,是不可能听从她的劝告的,甚至她若是敢拿此去劝贾珍,贾珍在羞臊之下,定然厌弃于她。
所以,她选择听贾宝玉建议,试一试,若是能成,则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那就等着沉沦吧!
她一个妇人,面对这样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走到外面,将内外的门都闩上,然后到隔间的柜子面前,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格子,取出一个木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礼盒,尤氏把它拿出来,揭开看了看。好漂亮的一株玉簪!样式新意,碧绿如水墨丹青。
虽然不一定很名贵,但是很可见的是挑选它的人定然十分用心。
即便明知道贾宝玉不是专程送她的,尤氏也不禁有些欣喜。
将玉簪盒放到一边,尤氏再次看向木盒。底下还有一层,用油纸包着,此时,尤氏变得很紧张起来。
颤抖着手剥开油纸,一把鲜亮的匕首赫然出现在其中,上面涂满了已经凝结的血液,不过从其开刃处,依旧可以看见闪闪的寒光。
尤氏有些发怔。
二叔小小年纪,为何想得出这般凶险的计谋?
说实话,到现在她还有些不安。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一番,又在房间备了酒菜,她甚至还准备等会将贾珍的几房小妾一并叫上,来一个妻妾同欢也在所不惜,目的,就是要灌醉贾珍。
值得高兴的是,贾珍自己已经喝醉了回来,省了她不少事。
事已至此,如今再想别的也没用了。拿出油纸,将之前的礼盒放入盒子中,重新放进柜子里。然后拿起油纸包着的匕首,走到床前,看着熟睡中的贾珍,沉默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按在床柱上。
“叮~!”一把血红的匕首钉在了上面。
片刻后,尤氏吹灭了蜡烛,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熏笼之中,微微有火光摇曳,但也很快熄灭。油纸已经燃尽。
几乎与此同时,宁国府的高墙外面,一个黑影闪过。
第68章 飞爪
贾珍感觉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的醒来。
他想起,昨日自己连续喝了两顿酒,来了个酩酊大醉,自己是怎么回府的,他都不大记得了。
揉了揉眉心,感受着五脏六腑的胀痛感,贾珍有心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但是内心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人生短短,得行乐时且行乐,这才是至理。
翻个身,睁开眼睛,正看见旁边的尤氏,贾珍顿时被勾起了欲.火。
尤氏生的很丰腴,也很美,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把她娶进门当太太。
伸手过去,就在尤氏身上摸寻起来。
尤氏醒来,睁开眼睛,呢喃了一声“大爷醒了”,然后,看着贾珍,瞳孔张大,猛然撑起身来,指着贾珍背后,哆哆嗦嗦的道:“那,那是什么......?!”
她这副模样吓了贾珍一跳,猛然回头。
外面天色已明,透过窗纸射进来的光线,贾珍赫然发现,离他的眼睛不过三尺之处,一把血红的匕首横插在床头的柱子上!
贾珍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吓得他全身一抖。好容易才冷静下来,也不顾躲在角落里发抖的尤氏,试探着爬过去。
确实是一把匕首,而且从它的开刃处散发的寒光,可以很容易猜到它的锋利程度。
贾珍陷入沉默,带血的匕首出现在房间里,这种情景只有在戏文里他才听说过,长了四十余岁,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人的场面。
血刃,代表杀人之意。哪怕贾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也知道是这个意思。
家里进贼了,还是要杀人的贼!若是杀人的贼,他想杀谁?自己?若是这样,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无事?
“来人!!”
贾珍大喝一声。
虽然他也看见被血刃钉在柱上的还有一张字条,但是他没有轻易去动。他是尊贵的人,带血的东西,是极为不吉利的,他轻易不会去碰,也不敢去碰。
回头看了尤氏一眼,尤氏似乎已经吓傻了,一动不敢动。
见此贾珍冷哼一声,到底是个娘儿们,胆小如鼠。这么一想,贾珍居然把刚开始的慌张恐惧丢了一大半,镇定了下来。
一会之后,尤氏的丫鬟银碟进屋,看见这样场面也是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贾珍喝道:“看看上面说了什么?”
银碟颤颤巍巍的将匕首拔下,拿下纸条,展开一瞧,然后面色大变。
“上面说了什么?”
“说,说了......我不敢说,大爷自己看。”
银碟仿佛送瘟神一样把字条交到贾珍手中。
“没用的东西!”贾珍骂了一句,然后也来不及与她计较,低头看字条的内容。
字条上内容不太多,当先的,赫然便是上回贾敬带回来的揭帖:
“三品将军动凡心,
阖府女眷不称心。
忽见儿媳好颜色,
便向月老祈良姻!
......”
这且罢了,关键是后面还附带一句话:贾将军若是执意不悔改,下次刀上沾的可就不是鸡血了。
贾珍看了,不禁怒火冲天,怒骂道:“好贼子!欺我太甚!!”
“啪”的一声,贾珍手掌拍在床上。见尤氏坐过来,想从他手中拿字条,他却立马收回手,丝毫给尤氏瞧的意思都没有。
他虽然色胆包天,但是像他对秦氏动心思这样的事,又如何能给尤氏知道。
想到这儿,贾珍冷眼看向了银碟。
她刚才可是看了字条内容的,要是她宣扬出去......
银碟见到贾珍的神色,吓的立马跪下道:“大爷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瞧见。”
“哼”贾珍冷哼一声,道:
“昨晚这屋里,谁进来过?”
“没,没人进来过。”
“那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贾珍心中狂躁,任是谁好好的睡在家里面,早上起来发现床边上插着一把带血的刀,心情都不会好。
尤氏见银碟害怕的说不出话来,也道:“昨晚大爷吃醉了酒回来,我们就伺候着大爷睡下了,并没外人进来过。”
“那这些东西怎么来的?难不成是你弄的?”
尤氏心头一跳,但见贾珍虽怒,却没有盯着她,知只是拿她撒气,并不是真的怀疑她,便也哼一声,不说话了。
贾珍站起来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很快就发现东边屏风之后的窗户开着!
这大冬天的,晚上睡觉窗户自然都是关上的,如今一道窗户开着,十分显然。
贾珍顿时骂道:“你们是怎么巡夜的,家里进来了贼人都不知道!”
银碟顺着贾珍的目光看去,连忙低下头。
宁国府作为国公府,常年豢养着近百号的家丁护院,哪家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宁国府犯案?
反正银碟自到了宁国府起,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可是见刚才贾珍尤氏二人床上插着的匕首,确实是进了贼人无疑了,这样骇人的事,她一个小小的服侍丫头,除了惊异、害怕,哪里还想的到别的。
是了,方才大爷不让大奶奶看的纸条,上面说......
银碟打了个寒颤,头垂的更低了。
尤氏提议道:“要不,报官吧。”
“不......”贾珍立马否定道。看尤氏疑惑,他便道:“此人能悄悄的进我们的房间,定然是对我宁国府极为的熟悉,说不定就是我们府上的内贼。先让赖升来查,若是查出来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贾珍选择不报官,一则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公门府邸,很多事情都不便惊动官府,他们也有实力自己处理,不然养那么多人干嘛?二则,纸条上面的内容,绝对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出去,别人可不会管你真假,到时候宁国府就真的出名了。
宁国府三等将军觊觎儿媳,却被人半夜潜入内室,以性命威胁。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保管半日就能传遍京城的茶楼酒肆。
最关键的一点,他忽然想起,半年前贾敬说过,秦氏的身份很不一般,连贾敬都是因为她辞的官。那么,这个两次出手威胁自己的人,会不会就是秦氏身份背后牵连的人呢?
这是他的猜测,而且,他有很大的把握这个人或者势力,在宁国府有眼线。否则,他如何知道自己与秦氏之间的事?
那么,谁在其中通风报信?
会不会是秦氏自己?
可是,贾敬不是说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一切,只要抓到这个贼人就好说了。
于是,贾珍唤来赖升,叫他带上所有家丁和小厮,在宁国府进行排查。
半个时辰之后,赖升给他带回来了一个证据,一把飞爪。
所谓飞爪,就是翻高墙所用的绳子,一端绑着锋利的铁钩。
“这是在东角门内三十步的地方发现的,应当是贼人留下的。只是奴才奇怪的是,这贼人身手既然这般好,为什么不把这东西也带走,反而给我们留下了证据......”
赖升也很吃惊,当他听说贾珍的屋里出现血刃之时,他吓坏了,赶忙带着满府的人,一一排查昨晚府中的动向,一边又命人在府里搜索,刚好就发现了飞爪这个东西。
“证据?那血刃还不是证据!对方这是完全不把我宁国府放在眼里,他就是要告诉我们,就算让我们知道他从哪儿进来的,我们也防不住他。”
贾珍对于对方**裸的威胁感到羞辱、气愤,还有一丝惧意。
第69章 熏笼
荣庆堂,贾宝玉的屋里。
晴雯和麝月两个人合力抬了一个大熏笼进屋,放到贾宝玉的书桌下面。
“昨儿雪化尽了,今儿虽比昨儿暖和一些,但是还不能大意。这个家伙事虽然笨重些,好在经用,袭人昨儿个才从小杂物房里翻出来,叫小丫头子们擦干净了,方才我们才装了新碳进去,二爷试试暖和不。”
晴雯听了麝月的话,笑道:“二爷的鞋底子那么厚,哪里这么快就知道暖不暖和,得这样。”说着,晴雯蹲下身子,在书桌下把贾宝玉的毛绒靴子脱了,然后把贾宝玉的脚放在熏笼上。
所谓熏笼,不过是里面是火盆心子,外面罩着铜架的取暖器具,样式极多,可用来烤火,熏衣,甚至大些的,人还能睡在上面。既安全又暖和,和热炕头相比,好处就是可以移动。
昨日袭人找出来的这个熏笼,少说好几十斤重,晴雯和麝月两个小丫头从外面抬进来,也是费了一番力气。
不过,效果也是很明显。只隔着袜子踩在熏笼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特别是,自己坐在书桌后,书桌底下就是晴雯,她捧着自己的脚靠在熏笼上,感觉就像是被她抱在怀里取暖一样。
“二爷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暖和不?”
贾宝玉想多感受一会儿,没得到答复的晴雯却忍不住追问了。
这是她和麝月几个一早上的成果,自然想得到贾宝玉的肯定。
贾宝玉道:“嗯,很暖和……”
一边说,一边伸脚把晴雯的手踩住,不让她离开。晴雯抽了两下,却没抽出来。
麝月看不到底下的全部场面,看晴雯半天不起来,就笑道:“二爷的脚很香吗,你这小蹄子还舍不得放开了?”
贾宝玉一听麝月这话就知道要遭,果然,桌底下的晴雯狠狠地在贾宝玉小腿肚子上掐了一下,然后猛然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面上微红。盖因,贾宝玉踩她就算了,还用足前掌在她的左手背上捻来捻去。
二爷真是越来越可恶了!
心中气氛,但是为了不引起旁边麝月更多的怀疑,她只是剜了贾宝玉一眼,然后迈着快步出屋去了。
望着晴雯再次逃走,贾宝玉笑了笑,心道:小晴雯,你是逃不掉的。
“二爷对她做了什么?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怎么突然就走了?”麝月问。
“没什么,可能是她早起没铺被子,这会儿忙着回去铺被子呢。”
贾宝玉随口胡诌,换来麝月轻微的一个白眼。然后麝月又骂道:“这小蹄子,管脱不管穿,也不知道给二爷穿好了再走。”
说着她也蹲下来,帮贾宝玉把靴子穿上。
贾宝玉笑眯眯的接受着丫鬟的服侍,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时代了。
坐在屋里看了一早上的书,其间湘云跑过来闹他,只是没一会她嫌无趣,又跑去找探春等人玩儿去了。
贾宝玉因为心中有事,所以并未和她同往,待她一走,察觉天色差不多了,自己也让麝月换了一身衣服,出二门。
到了外书房没一会儿,茗烟赶来,贾宝玉便问他宁国府的情况。
茗烟回道:“果然如二爷猜测的那样,今早东府确实乱了,府内府外到处访查询问。开始我还不敢过去,后来见风声弱了些,才借着找门子张勇要赌账的由头,把情况摸实了。”
“珍大爷可派人去报官?“
“没有,肯定是没有。我打听清楚了,张勇他们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只听说是昨夜好像失了盗,丢了几样不紧不要的东西。”
贾宝玉点点头,虽作了万全准备,不过贾珍选择不报官,也算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昨夜尤氏的行动,自然是贾宝玉给她出的主意。计策很简单,就是实打实的恐吓一番贾珍,让他不敢再对秦氏动手。
本来公公觊觎儿媳就是丑事,贾宝玉可以看作是秦氏太妖媚,贾珍一时色.欲熏心,但在他这么前后给他上了两道枷锁之后,贾珍要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么,或许真的就该让贾珍见血了。
没错,不论是上次借贾敬的权威,还是这次鲜明的威胁,都算是“先礼”,属于未撕破脸之前,比较温和的手段。
若能让事情就此尘埃落定,则皆大欢喜。若是还不能......他如今已经在太上皇、太师、二皇子等朝廷最具有权势的人面前露了脸,想来,很快他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势力与实力,到时候,或许就更好收拾他了。
如今之所以采取温和的手法,不是他顾念同族之情,贾家没有贾珍,只会变得更好。他现在温和,只是不想打虎不死,反被其伤。
贾珍身上毕竟袭着爵位,若是现在暗算他,说不定会让自己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谋定而后动。保护秦氏是他自愿做的事,但在羽翼未丰之前,还是谨慎些好。
“二爷,东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叫我半夜扮贼扔那玩意儿进去?”
茗烟的话让贾宝玉停止了思索,回头看着他道:“能告诉你的事我自然会告诉你,有些事,你知道了也没好处,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是我多嘴了,我只要办好二爷交代的差事,横竖二爷不会亏待我就是,嘿嘿。”
茗烟讪讪道。
贾宝玉这才满意。昨晚的事,涉及秦氏和尤氏,特别是尤氏,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她,所以尤氏昨晚的行动,除了贾宝玉知道,别的人一概不知,就连协助的人都没有。
而尤氏之所以愿意听从贾宝玉的建议,帮他完成此事,那是因为,贾珍的事,关乎着她的切身利益。她是整个贾家最不愿意看到贾珍爬灰的人。
而且,让尤氏动手,不但极为方便,且贾珍根本就不会怀疑尤氏。一则尤氏是他的枕边人,没有“害他”的动机。二则尤氏女流之辈,他根本不相信尤氏敢做,能做这样的事来。三则,贾宝玉故意在字条当中写了上次的揭帖内容,贾珍一看就知道是上回的人再次出手了,且茗烟又在墙外扔了贼人翻墙的证据,贾珍是不可能怀疑尤氏的。
当然还有一点贾宝玉不知道,贾珍已经怀疑是秦氏身份背后的人出手警告他。贾珍知道秦氏身份不简单,但是奈何贾敬不肯告诉他确切的消息,他已经瞎猜了半年,一直忍着没对秦氏动手。
只是半旬之前,他又没忍住,才出言威逼利诱了一番秦氏,却没敢像那次在荟芳园中对她用强一样。因为贾珍想着,若是秦氏自愿从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想来就算是贾敬也不会怎么着他。
他哪里想到,秦氏会跑去向贾宝玉求救,而贾宝玉一听,自然以为贾珍又要对秦氏用强,因为秦氏根本没说清楚,她故意没说清楚……
说完宁国府的事,贾宝玉也不在外书房多待,准备顺道去瞧瞧贾母,正好碰到王熙凤。
见面王熙凤便道:“你送我的礼物我可看过了,难为你费心,便是你琏二哥也没送过我这么好看的簪子。”
“二嫂子客气了,为了我的事,前前后后让二嫂子忙了两三日,总得表示一下。”
“呵呵,那你尤大嫂子呢,她昨儿可也为了你的事忙了大半日呢?”
“自然也是送了的……”
王熙凤一听,顿时就不那么高兴了。
贾宝玉心说,本来就是为了方便让尤氏将匕首不留痕迹的带回去,所以才特意送的簪子。
不然,虽然不是太名贵,但是一根也是好几两银子呢,王熙凤和尤氏都是有钱人,比他有钱,他哪儿舍得送她们这样的东西……
第70章 李少游
王熙凤面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没一会她或许也回味过来,这般情绪对贾宝玉表露不太好。
两人虽然有表姐弟的关系,但毕竟贾宝玉还是她的小叔,所以她又笑道:“方才你琏二哥让我给你说,周瑞的女婿请吃酒,问你去不去?”
“周瑞的女婿,就是那个叫冷子兴的?”
贾宝玉略感意外。
王熙凤笑着点头:“可不就是他,你琏二哥说人家可是早就想请你了,只是知道你身份尊贵,不敢贸然相请。这回人家可是诚心诚意的,特意在樊楼设宴呢。”
“既然如此,那就是却之不恭了。琏二哥什么时候出发?”
冷子兴,之前他见过一面,再加上先入为主的观念,贾宝玉也不吝啬与这等有能力的商人结交。
“不忙,你去见过老太太,回头的功夫正好。”
王熙凤笑着说,然后扭着她那丰腴的美臀便走了。她一天到晚事情很多,帮贾琏带个话,不过是顺带着的事。
于是贾宝玉也不多耽搁,进贾母的屋里陪着她说了一会话,便告辞往凤姐院去。
贾宝玉对王熙凤的院子已经十分熟悉了,所以直接就往正屋这边来寻贾琏。
不料刚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贾琏愤愤不平的声音:“小骚蹄子,早晚有一天,我要收了你!”
贾宝玉脚下一顿,稍微等了一下,才进屋。
果然就见贾琏十分不爽的斜躺在炕上,盯着角落里的平儿。瞥见贾宝玉进来,他顿时改了神态,笑道:“我就知道宝兄弟如今一改前态,是肯定会来的,亏冷子兴还担心,怕你不肯赏面。”
“哪里的话,他既盛情邀请,自然要给面子的。”
贾宝玉也看了平儿一眼,她站在衣柜前面,原本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不过在贾宝玉进来之后,就匆忙停下,伸手在衣柜里翻翻整整,然后拿了两件衣裳,对着贾宝玉微微行礼,便出门去了。
看来,之前很可能是贾琏向她求欢,被她拒了......
不过这贾琏多半也只是临时起意,不然,外面一个守着的丫鬟也没有,万一进来一个像他这样不相干的人,那场面岂不是非常香.艳?
贾琏显然是专程在家里等着贾宝玉的,贾宝玉到了,也就不多耽搁,一边叫小厮去前头备车马人从,一边又让一个丫鬟给他换了一身行头,就带着贾宝玉出府赴宴。
一行车马到了樊楼之前,冷子兴亲自到大门处来迎道:“琏二爷,宝二爷赏光驾临,小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满面笑意,神态谦恭,虽有一般商人的市侩之感,但是,对于被邀请的贾宝玉和贾琏二人来说,还是比较受用的。贾琏笑道:“别的不说,冷兄的酒宴,我是一定要来的。”
冷子兴笑着感谢。
贾宝玉却看见冷子兴旁边还有一人,那是贾政身边的清客之一,唤作程日兴。听闻他也是古董行的人,都说同行是冤家,没想到冷子兴今天居然还请了他。
程日兴对贾宝玉见了一礼:“见过宝二爷。”
贾宝玉同样回道:“程先生好。”
贾政身边的人,不论如何,他都要给与一些尊重。
简单闲话两句,冷子兴邀众人上楼,他早在里面包了一个雅间。
众人应允,樊楼专门负责照看车马的伙计,便上前来将贾宝玉二人的马匹牵到后院。
就在此时,贾琏忽然往大街上迈了一步,大叫道:“柳兄弟!!”
被他叫住的那人显然也看见贾琏了,与同行的人说了一句,然后便笑着迎上来,道:“琏二爷。”
贾琏看贾宝玉好奇的回头看着来人,便道:“柳公子湘莲,你们见过,你忘了?”
贾宝玉笑回:“哪里,我只是觉得,许久不见,柳大哥越发清俊飘逸了。”
说着贾宝玉忍不住心里吐了吐槽:好一个美男子!
贾宝玉一直觉得,自己面相生的不错,周围的人更是把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贾宝玉口中不说,心里其实十分自得。
可是与此人一比,贾宝玉发现,自己可能会成为陪衬!
五官俊逸,轮廓鲜明,加上一副修长,足有六尺(度量与后世略有不同)的儒雅身板,长衣飘飘,宛若浊世佳公子一般。
难怪刚才贾琏一看见他,就像是见到绝世美人那般激动。
“宝二爷见笑了,你我一年多未见,昨日我刚入京,便从好友处听说了宝二爷的事迹。太上皇寿宴上,大放异彩,令满朝朱紫惊心侧目,愚兄在此,先道一声恭贺了。”
贾宝玉走程序式的谦虚一二,然后贾琏就追问柳湘莲何时回京,到此何为等,柳湘莲道:“我昨日入京,今日乃是陪两位来自蜀中的朋友,带他们领略一番京中的景象。”
“蜀中的朋友?”
众人诧异,柳湘莲便将身后二人介绍与贾琏:“李牧,字少游,这位是他的妹妹,他们都是蜀中医仙世家的人。”
这话一出,旁人尚且不知根底,只有冷子兴惊异道:“医仙世家,医仙李旬是你们什么人?”
“正是家祖。”
“你认识我爷爷?”
柳湘莲身后的兄妹二人显然对于在京城还有人知道他们家,很是意外。
“我哪里能有幸认识医仙,不过是早年我随一位豪商进过四川,听说过医仙李旬的名号。当地百姓,可是把李老爷子视为万家生佛一般,实在令人敬仰!”
冷子兴笑着道。听了他的话,李姓小妹显得有些高兴,清冷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到是其兄李少游谦逊道:“医仙不过是蜀中百姓对家祖的过誉,李家实不敢当。”
既然接上了话茬,冷子兴见柳湘莲与贾琏、贾宝玉都交好,便顺势邀请道:“今日在下在此设宴,几位既然是琏二爷的朋友,便也是在下的朋友,不妨入席共饮几杯,如何?”
贾琏立马附和道:“大家难得一见,正该同饮几杯。”
李少游兄妹二人有些迟疑,冷子兴继续道:“柳公子既然有意带好友观赏京城风光,这樊楼却也不能不逛逛。”
柳湘莲生平好交朋友,听了此话对李少游道:“樊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先前我便有意带你们来此。”然后又对冷子兴道:“承蒙兄台盛意,我三人便却之不恭了。”
“哈哈,请!”冷子兴笑声朗朗。
......
ps:刚才翻到66章惩罚,明明不露骨啊,居然给我删了好几百字......
所以,不要怪作者们不写细致一点,实在是“实力”它不允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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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合作
樊楼是仿宋酒楼,格局甚大,分东西南北好几个大院落。装潢精美,富丽堂皇。
贾宝玉一行人到冷子兴预定的包厢坐下之后,众人才开始真正相互介绍认识,也才知道了李家小妹的芳名是单一个灵字。
当听说李家兄妹是第一次到京城,众人难免又好奇柳湘莲是如何结识他们的。
柳湘莲道:“当年我追随武师在鄂地学艺,出山之后,曾四处云游,不想却染上恶疾,险些丧命,幸得义士指点,求医于蜀中李家,这才得以活命。也是在那时,我与少游兄结识。
我病好之后,曾在蜀地住过半年之久,与少游兄以武会友,结成了兄弟。
我们本意携手云游,共览天下胜景,只是后来少游兄迫于长辈意愿,需要留在蜀中承继家业,故不得同行。
说起来,自蜀中一别,我们亦有七八年未见了,只是偶有书信往来。
今年我去了一趟扬州,回京之后,才知道少游兄家中突遭变故,已于半月之前就到京了。”
听到这里,众人自然好奇李家到底遭受何等变故,便追问。
事涉隐秘,柳湘莲不便开口,看向李少游。李少游虽面有愤恨之色,不过最终还是解释道:
“数月前,四川巡抚杨彦亭上门,向家父求取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
李少游话未说完,贾宝玉猛然抬起头,道:“千里江山图?这么说,在太上皇的寿宴上告御状的便是你们兄妹二人了?”
他之前只知道太上皇的寿宴上有人告御状,敏锐的察觉这大概又是朝堂的一次权利斗争、角逐,并未探究过那千里迢迢来京告御状的是何人,没想到,居然就是这兄妹二人。
告御状诶,说起来容易,但是从古至今,能成功的又有几人?所以,贾宝玉对这兄妹二人不由多了几分佩服之意。
李少游也看向贾宝玉,此时他已经知道这个面相清秀、白净的少年公子乃是国公府的嫡出公子,对于贾宝玉知道寿宴上的事,并不是很奇怪。点点头,他继续道:
“家父一生所好者别无长物,唯好名画名帖。那《千里江山图》乃是家父生平最爱,也是最得意之物,自然不肯割舍,谁知那四川巡抚求而不得,便施诡计,污蔑家父医死病人,然后便派衙役冲入府中,名为搜查罪证,实为明抢千里江山图。
家父上去阻拦,却被那些凶恶蛮横的衙役生生推攘打死......
可恨我家数代学医,岐黄传世,不敢说悬壶济世,但也是治病一方,深得乡里爱戴,不料竟被恶官欺辱至此!
家祖生前与川陕总督颇有交情,我兄妹二人便前往总督府请求总督曾国泰为我等做主,谁知道曾国泰居然闭门不见,无奈之下,我兄妹二人便决定进京告御状,故而千里入京。”
在场除了李氏兄妹及柳湘莲三人,冷子兴和程日兴都是商人,听惯、见惯了这样的事,因此沉默不语。倒是贾琏,或许是因为柳湘莲的原因,也或许是看上了李家妹子的姿色,想要表现一二,总之他听了十分气愤,毫无顾忌的骂道:“这些贪官污吏,早晚不得好死!”
然后又问李少游道:“那你们御状告成了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们来到京城之后,受人暗中指点,最后得以混入太上皇的寿宴之中,陈述冤情。
太上皇果真不负圣君之名,并未责怪我兄妹二人擅闯之罪,还当场责令刑部调查,又将我兄妹二人安置在驿馆。”
李少游说到这里终于面露一抹感激之色,在他看来,太上皇亲自下命彻查,必将还他们家清白,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那他们兄妹二人千里迢迢来京,经历了数次凶险,也算是值得了。
贾琏也安慰道:“太上皇爱民如子,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冷子兴好奇道:“听闻熙园戒备森严,其严密程度甚至犹在紫禁城之上,你们当日是如何混入其中的?”
李少游犹犹豫豫的道:“我们进京之前,原只为状告杨彦亭,所以进京之后准备去都察院递状纸,后来有人告诉我们,说杨彦亭是为大皇子做事的,之所以抢图,也是为大皇子抢的,我们若是去都察衙门,定然无功而返,反而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下面的话,李少游没有明说,显然是有所顾忌,或许便是帮助他们的人告诫他不许透露。不过,众人都能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所以都没再追问。
今日只是聚会,当谈些风月雅事,因此自李家的事说完一段落,众人都有意避开,只谈论些高兴的话题。
遗憾的是,因为李家小妹李灵的存在,令众人不大放得开手脚。
幸好今日因为要请贾宝玉,所以冷子兴将设宴的地点放在樊楼。若是往常,他请贾琏,多半都是在锦香苑、兰香苑等风流雅韵之处。
不过那样的话,今日自然也不会邀李家兄妹入席了。
李家在蜀中也是富裕之族,对于哥哥等人因她的存在言谈拘束也看在眼里,因此她主动站起来告辞,说要去附近随意逛逛。
“要不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李少游显得有些不太放心。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刚刚离开蜀地的时候,遭到的几波跟踪,甚至刺杀。若不是他从小练武,且颇有几分警觉智慧,他们根本走不到京城。
虽然到了京城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危险的事情,但他还是不放心。
李灵道:“不用了,你还是安心在这里陪柳大哥他们吃酒吧,我就在附近随意看看。”
柳湘莲也道:“京城之地不比别处,少游兄倒也不必太过滤。”
李少游神态摇摆,李灵也看出哥哥的心思,笑道:“哥哥不用小瞧人,我的银针,便是哥哥也不一定能防得住,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李少游听了,这才又坐下。
李灵走后,贾琏好奇道:“方才令妹所说的银针,是何意思?”
李少游觑了贾琏一眼,或许是哥哥的天性,任何对她妹妹多加关注的男性,他都抱有三分戒备。
不过看贾琏也算是俊俏的贵公子,且也并无粗俗、淫邪之态,最重要的还是看起来他和柳湘莲的关系不错,所以还是实言相告:
“说来惭愧,家祖虽有医仙之名,家父医术亦是精湛,只是到了我这里,却实在没什么学医的天份,以前经常受到家父的训斥。
不过,小妹却全然不同,她从小便对医道极感兴趣,一手针灸之术,得到了家祖的真传,便是连家父也稍有不及,时常骂我,若我能有妹妹一半的天份及用心,他就是......”
提到他父亲,李少游明显沉郁了一下,却不想令众人小视,因此立马调转过来,继续道:“小妹一身医术,不但可以用来救人,还能用于防身。寻常人,只要被她扎上一针,轻易便能昏睡半日.....”
李少游说着,显然还是对自己的妹子有些骄傲。
贾琏却缩了缩脖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开始抗拒这些“有本事”的女子。要是不小心得罪了她,被她扎上一针半针的,那多受罪?
因此,之前看李灵生的清秀而生出的一丝勾搭之心完全散去。
李灵一走,气氛果然截然不同。
旁边,冷子兴和程日兴已经不可避免的聊到了古董的生意上。
名义上商人地位虽低,但世家大族、仕宦官员却多有仰仗之处,实际算来,商人地位其实不低。
而古董行当,又是相当暴利的一个行业,冷、程二人家资都不俗。
冷子兴道:“听闻程兄在西城和北城都有铺子,而我刚好在南城也有间铺子,近段日子我准备从南边调一批人手上来,在东城新开一间铺子......”
“冷兄好魄力。”
程日兴也是做古董行的,自然知道要新开一间古董铺子,需要投入多少银子。特别是,他知道冷子兴是近年来才将生意做到京城的,以前都是在南边干,这么快居然就要在京中开分号了。
冷子兴眸中精光一闪:“程兄可有兴趣合作?”
贾琏等人一听冷子兴居然当众谈起来生意场上的事,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谁都知道商业洽谈是私下里谈的,冷子兴这么不避讳他们,让他们心中感受到信任的同时,也生出了窥探一番古董行当内情的心思。
“哦,冷兄想如何合作?”
程日兴不动声色,今日受邀前来,他心中岂能没有一丝猜测。
“我来京城虽然不过两年,但是也知道京中最大的古董商行乃是张赵李古董行,这三家,掌控着京中一半的古董生意。我们若是独自为营,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不若效仿他们,联合几家古董行,也成立一个商行,与其并驾齐驱,甚至一如他们这些年打压别的古董行那样,反制他们,如何?”
冷子兴气势勃勃的道。想起月余之前,自己差点被人赶出京城,他心中就不由生出一股强烈的不服输。
但是他知道,光是不服输是没用的,在实力面前,都是笑话。就拿之前的事来说,要不是自己沾了一层贾府的关系,请动了贾政、贾琏帮忙,铁定就被逐出京城了。
所以,他要想办法强大自身的实力。
程日兴作为久居京城的古董商,颇具实力,又兼在贾政门下做门客,正是合作的最佳对象。
第72章 入股
听到冷子兴说要反制张赵李古董行,程日兴摇摇头:
“张、赵、李三家是京城最早也是最有实力的古董行,自从他们三家联合成立张赵李古董行之后,更是成为京畿之地古董行的龙头老大,想要反制他们,几乎不可能。”
冷子兴脸上的横肉一扯,依次给桌上几人到了一杯酒,然后道:“程兄此言差矣。他们三家实力是强不假,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是江湖!他们三家霸占了京畿之地的古董市场太久,利益聚的太多,早就没了当初的那般信任团结。
我已经打听过了,自赵家老爷子过世之后,他们三家,为了新的商会会长一职,已经斗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这些年他们几乎将京畿以及周边几个州府的同行得罪的干净,只要咱们联合起来,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我听说程兄的货多来自晋地,冀州,而我的渠道,在南边,在赣州,我们俩一旦合作,结合南北的优势,势必比单打独斗,胜算大的多……”
程日兴听出了冷子兴言语当中的志气与雄心,不得不说,有些感染到了他。
都是商人,谁又不想把自家的产业做大?他这些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知道享乐,却去专营贾政的门路,然后凭借一手不弱的丹青之术,得到贾政的青睐,才得以在贾政门下做门客,这足以说明他的心也并不甘于目前的状态。
贾家,实在是一颗不可多得的参天大树,可以为他遮风避雨。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冷子兴为何要请贾家两兄弟赴宴,又为何毫不避讳的在这酒桌上和他谈合作的事了。
此人,倒是不失为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冷兄志气不凡,见识卓远,令程某钦佩,程某也愿意与冷兄这样有实力有见识的人合作……
不过,我们两家毕竟根基浅薄,那三家,听说可有人在朝中做官,而且他们世代经营,我们若是与他们正面对上,若是他们出动官方的力量打压我等,我们怕是要吃亏!”
程日兴似乎很有兴趣,但是又很怕得罪那三家势力。
贾琏没有太多的心思,此时他将程日兴看做是朋友,见他这般“没出息”,很是不在乎的道:“,你怕这个做什么,天子脚下,大家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堂堂正正的赚银子,输赢各凭本事,他们若是敢使阴招,你们只管来找我,大家朋友一场,我一定帮你们。”
说完似乎怕他二人以为他说大话,又补充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我家们好歹也是国公府邸,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混球敢欺负我朋友!”
贾琏这话说的特别有底气,别看贾家现在当官的人不多,二十房加起来估计也就七八个,大多还是低品阶的地方官。但是,两座上百年的国公府底蕴,亲朋故旧里面,三品以上官、爵者,随随便便数出几十个来!这又哪里是几个小小的古董商会家族可以比拟的。
不过,贾宝玉见了,却在心中直扶额。老哥呀老哥,人家就是在这里等你,你倒是好,主动就上钩了。
贾宝玉看的分明,这程日兴明显是同意了和冷子兴合作,且顺势演了一下苦肉计,估计他也没想到会一波奏效。
“琏二爷高义,有琏二爷这句话,程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冷子兴大喜,一边对贾琏拱手拜谢,一边又对程日兴道。他心中也不经为程日兴的临机谋断感到佩服,有了贾琏这番话,以后若有事寻求贾府帮忙,就容易多了。
“既如此,便依冷兄所言,咱们两家先联合,然后再找寻两家有些实力的古董行加入,也就算是有了一搏之力。”
“等等。”
贾宝玉的突然插话,让冷子兴,程日兴都看过来。
“宝二爷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听二位说起古董行的生意,觉得很有意思,不知道二位可能让我贾家也加入合作?”
贾宝玉饶有兴致的道。
冷程二人诧异:“宝二爷对古董生意也有兴趣?”
“不是我,是贾家,荣国府。”
冷子兴二人相视一眼,显然都没有料到贾宝玉会这么说。
他们都以为,只要能搭上贾家的关系,在京城做生意就安稳的多了,从来没想过贾家会与他们合作这样的事。因为,权贵之家,大多不屑于与普通商贾来往,更不会主动去经营商事,有**份。
贾府,尤其是典型。
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拉贾家下水,只觉得有个关系,以后有麻烦可以找贾家帮忙就好了。
如今贾宝玉这么说......
此事大有可商榷之处!
首先,若是荣国府真要像张赵李三家那样与他们合作,那好处无疑是巨大的,一个“贾”字的牌面,就敢让他们的古董行在京城无人敢惹,生意关节定然极易打通。
但同时,坏处也不是没有。贾家并没有涉及古董行当,甚至都没有生意上的产业,据他们所知,贾府名下虽然有不少铺子,但都是租出去收租金而已,贾府若要与他们合作,该怎么合作?另外,只要是大商人都知道,和权贵之家合作,需得谨防被侵吞......
不过第二点倒是暂时不用考虑,荣国府门第太高,且名声极好,侵占门下人产业的事应该还做不出来,否则之前程日兴也不会主动到贾政门下做清客了。
其次值得商榷的是,贾宝玉的话究竟是一时儿戏,还是真能代表荣国府。
只有真的确定荣国府的态度,他们才好具体应对。
贾琏对贾宝玉的话也很诧异,道:“二弟,咱们家,从来不经营这些事的,老爷若是知道,也不会答应。”
从来不经营?冷程二人一听这话,更是去了另一个担忧,既然从来不经营,想来是真的看不上商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侵占别人产业的事,若只是要分润些好处,他们本来也有这个觉悟,要搭上贾家的关系,等闲送些孝敬,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不知宝二爷说的话,可是认真的?”冷子兴确认道。
贾宝玉却似此时才想起,又摇摇头:“琏二哥说的不错,家父怕是不会答应......”
冷程二人刚刚升起来的新的盘算瞬间落下去。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是真的对二位新计议的联合商会很感兴趣!这样吧,若是我想加入,不知二位可看得上?”
“这......”冷、程二人再对视一眼,这宝二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宝二爷说的哪里话,宝二爷身份尊贵,愿意与我等合作,那是我们的荣幸,只是从商乃贱业,恐于宝二爷名声有损......”
冷子兴用尽量客气的话道,生怕哪里惹得贾宝玉多了心。
贾宝玉摆摆手,道:“无妨,我也不是要真的与你们东奔西走,亲手经营,我也没那本事。只是我看二位都是才干非凡的人,又要合谋计议大事,我很看好你们将来的古董行产业。正好我手中有些余银,便想投入你们的商行,随意占点干股......不过,你们若是觉得我是有意占你们便宜,那便算了。”
“宝二爷言重了。不知宝二爷准备投多少银子,占多少股?”
贾宝玉笑道:“多的银子我也没有,不过二三千两而已。至于股份,我不是很在乎,你们随意给一点就行了。”
冷子兴、程日兴二人都松口气,只二三千两银子,影响不大,就算是哄贾宝玉高兴,他们也得给这个面子。
自宋以来,在生意场上合作,投银子占股的事已经不少见,他们自然能接受。只要贾宝玉愿意加入他们,哪怕他们多让他占些股,对他们而言也是有利无害。
与程日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冷子兴道:“宝二爷肯纡尊降贵,是我们二人的福分。这样,容我二人下去之后计议妥当,拿出一个具体的章程,然后再报与宝二爷过目,如此也不耽搁咱们吃酒的时间,如何?”
贾宝玉笑了笑:“正合我意。”
“哈哈哈,有宝二爷加入,我们的商行定然财源广进,程兄,我们一同敬宝二爷一杯!”
冷子兴大笑着,与程日兴一起站起来,同敬贾宝玉。
贾宝玉举着自己的银子,半年没找到机会扔出去,如今一朝达成目的,自然也是面上带笑,乐呵呵的站起来,接了这杯酒。
此时席上,真正的达到了宾主皆宜的气氛。
旁边的贾琏看贾宝玉三人笑作一团,心里直痒痒。可是一想自己的口袋里,连贾宝玉的家底都不如,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提入股的事。
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贾琏也知道自己是个存不住银子的人,要是搜索干净身家入这劳什子的股,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本,往后的日子没银子可怎么过?
第73章 失散
冷子兴今日开此宴,主要的目的便是拉拢程日兴合作,顺道将和贾府的关系再巩固一次。如今都已达成,甚至超出预料的好,他自然十分畅怀,一杯又一杯的酒接着敬人。
此时贾宝玉却见李少游颇有些坐立不安,便问道:“李兄可是在担心令妹?”
李少游点头:“我小妹从小只好医术,极少出门,若只是随便逛逛,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李少游看起来十分关心她这位妹妹,脸上显露出焦急之色。
贾宝玉想了想,招来茗烟,吩咐道:“你带人出去瞧瞧,看到李灵小姐,回来通报一声。”
李少游本想自己下去找人了,见贾宝玉如此,道了一声谢。
于是,众人也感受到李少游的焦虑气息,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
过了半刻钟以后,茗烟还没回来,这下不仅李少游,就连其他人也狐疑起来。
贾琏也派自己的小厮兴儿下去查看。
又是半刻钟,茗烟终于回来,不过却是愁眉不展,开口道:“二爷,我们几个差不多将附近两条街跑遍了,并没有看见李小姐!”
唰!
李少游猛然站起来,直接冲下了楼。
柳湘莲面色难看,起身向众人抱了一拳,紧跟上去!他不知道,若是李灵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向李少游交代。
之前他还开口让李少游别担心,这里是京城......
贾琏站起来道:“我们也下去看看。”
冷子兴、程日兴点头表示同意。
贾宝玉却道:“这里不能没有人,万一李小姐回来却找不到人,又生事端。这样吧,琏二哥,程先生,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冷兄下去帮忙看看。”
贾琏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便同意了。只是贾宝玉临走之前,又道:“若是别人送来的书信之类的东西,一定接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贾宝玉的意思,反问:“信,什么书信?”
贾宝玉摇摇头,没说什么,带着茗烟,与冷子兴一起下了楼。
此行贾宝玉只带了茗烟、锄药、扫红三个小厮,倒是了贾琏带了两个长随,贾宝玉索性将这两人叫上,随他一起上街找人。
一会之后,找到李少游和柳湘莲二人。
看李少游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贾宝玉不用问也知道结果是什么。
贾宝玉目光一冷,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真有妖邪当街作祟不成?
柳湘莲问:“看到人没有?”
贾宝玉摇摇头,柳湘莲默不作声,旁边的李少游一动,又要去寻人。
“少游且慢!”贾宝玉叫道,见李少游停下,然后说:“我们分头找,你们往东街,我们往西街,不论结果如何,一刻钟之后,回到酒楼,商议对策!”
李少游点了点头,倒是柳湘莲不忘与贾宝玉抱拳一礼,然后与李少游往东而去。
冷子兴问:“宝二爷,那咱们去哪找?”
今日他是东道,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因此也十分尽力的想要帮忙把人找到。
贾宝玉回头,看着冷子兴,摇摇头:“此时此刻,怕是要往坏的方向打算......”
“如何打算?”
他们这么多人,将附近都寻遍了,根本没看见人影,冷子兴也与贾宝玉产生相同的念头。
贾宝玉道:“既然找不到,咱们就查......”
“你的意思是报官?”
贾宝玉摆头:“此时尚不确定李小姐是走丢还是真被人暗算了。就算真的是后者,若只是遇上求财的歹徒,咱们贸然报官,只怕对李小姐不利。况且,官府出动,动静很大,若是让他们铤而走险就不好了。
横竖我们自己有这么多人,先自己查访,能找到最好,若是不能,也就只能报官处理了。”
冷子兴道:“宝二爷言之在理,只是我们自己,该如何查访?”
贾宝玉眼睛一眯,抬头,往前走了十步左右,这里,有一家“寒记蜜饯”铺子。
贾宝玉率先走进这家蜜饯果子铺,身后众人跟上。
“各位大爷,买蜜饯果子吗?咱们铺子里,都是上好的果子,凡京城有的果子,我们铺子里都有......”
掌柜的虽然少看见这么多人一起进门,但还是职业性的介绍道。
贾宝玉随手拿起一颗蜜枣,还未曾入口,就已经闻到了这屋里充斥着甚至溢到大街上的香甜气息。
“老板,你可曾见过一个姑娘,大概比我高一点,生的很是清秀,偏瘦,头上的打扮,与我们京城的风格有些不一样,对了,她穿的是一条淡黄色,带着绿萼梅花纹的裙子。”
贾宝玉放下手中的蜜枣,驻足问道。
贾宝玉的语气虽然平缓,但是依旧给了老板很大压力。没办法,贾宝玉一行七八人,其中四五个壮虎视眈眈,他还怕是来找茬的呢。如今一听是来找人,心下立松一口气的同时,立马道:“见过,见过!半个时辰前,这位姑娘到小店,买了十文钱的红杏蜜饯和金桔蜜饯......”
众人一喜,贾宝玉继续问道:“多谢掌柜相告,那掌柜可看见她出门之后往哪边去了吗?”
“这个......”掌柜的仔细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往西边去了。”
贾宝玉一笑,道了一声谢,出了来。
冷子兴笑道:“宝二爷慧眼,如何一眼就猜到李小姐到过这家铺子?”
贾宝玉摇头道:“什么慧眼,这里离樊楼的大门口不过几十步,且周围只有这一家蜜饯果子店,李小姐方才在席上也没吃什么东西,独自出门,难免会过来买些果子吃。”
“宝二爷高见。”冷子兴此时还不忘拍马屁。
茗烟却提出疑惑:“二爷如何知道那李家小姐喜欢吃蜜饯果子?”
茗烟心说,我一直待在二爷身边,怎么没看出来那李小姐喜欢吃蜜饯果子?难道二爷真的这么了解女孩子?
贾宝玉觑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自然不知道李灵喜不喜欢吃,不过却知道像李灵那样的十多岁的青春姑娘,大多爱吃蜜饯果子,就和府里那些丫头一样。若是李灵独特,不喜欢吃,那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自然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呗。
展眼已经将地形尽收眼底,从这里往西,一路都是宽敞的大道,两边店铺林立,还有几个胡同,里面同样有不少店铺。若是李灵真的往这边去了,那么这么短的时间,这些地方她应当都逛不尽。可是他们刚才全部找过了,没看见人。
如此说来,**不离十,是真的出了问题!
冷子兴也担忧道:“宝二爷,我们现在怎么办?挨着店铺问下去?”
在冷子兴看来,此时只有顺着蜜饯店老板的指引,一家家店铺问过去了。
第74章 发现
张老虎没有名字,他是一个孤儿,从小在京城乞讨。
长大后因为无处谋生,又不愿意在大户人家去做帮闲,任打任骂,便在城里,逐渐干起了坑蒙拐骗的勾当。
其为人虽然阴狠跋扈,但还颇知收买人心,加上为人粗放,敢打敢杀,慢慢的就成了这一片的泼皮头领。
张老虎,是周围的老百姓对他的恶称。
今日,张老虎干成了一票大单,拿到了以往他一年都赚不到的银子,他心中很是开心。
走进破败的小院子里,张老虎看向迎上的小弟问道:“二狗怎么样了?”
“回老大,那小丫头真是邪门,二狗子不过就是不小心被她扎了一针,到现在还没醒呢。”
“没死就行!那小丫头呢?”
“绑在里头呢。”
“嗯...”张老虎点头嗯了一声。
“老大,上面的人怎么说,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个小丫头?”
“嘿嘿,上头的人说了,人他们也不要,任由我们处置,只要,让她很凄惨就行了,哈哈哈……”
张老虎笑了起来。他觉得今日这单生意真是赚大了,不但得了银子,还白搭一个白嫩嫩的女人,想起之前匆匆看过一眼的小丫头的姿色。
嘿嘿,小丫头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要怪就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我张老虎!
他的话说完,周围几个小弟都不约而同露出贼笑,
“好说好说,哈哈哈……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马上把事儿办完离开这儿吧。”
“老大英明!”
众小弟歌颂道。
......
隐秘的巷子里,十二三岁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转身对身后一群衣着光鲜的人道:“这里已经是我带你们找的第四处地方了,你们到底要找什么,再这么下去,我可不陪你们玩了......”
“两块银子!”
小乞丐面色一喜,顿时改变态度:“得嘞!”
然后赶忙小跑几步给带路。
“这里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私庙,后来那大户人家迁走了,这里也就没人照料,慢慢的就成了一座废弃的院子......”
小乞丐忽然停住了介绍。
“怎么了?”
“不对,这里这扇破门常年都是开着的,今儿怎么给关上了?”说着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拖着瘦弱的身子往前,贴在门缝上往里一瞧,立马给身后的众人比了个手势:“有人......”
他很聪明,知道身后这些人的目的多半就是找人。嘿嘿,看来两块银子到手!
小乞丐身后的人自然就是贾宝玉和冷子兴等人。
冷子兴此时亲自上前,眯着眼睛往院子里一瞧,然后回头对大家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里面确实有人,要不要带人冲进去看看?”
冷子兴低声对贾宝玉道。
贾宝玉略想了想,回道:“若真是绑走李姑娘那伙人,那么现在人定然在他们手里,咱们这么冲进去,万一伤到李姑娘就不好了。”
“那依宝二爷之见该怎么办?”
贾宝玉看着带他们过来的小乞丐,这小子看上去倒很是机灵,他问道:“这破院子可有什么后门之类的?”
小乞丐正色道:“先把银子给我。”
贾宝玉眉头一皱,却知时间宝贵,给了茗烟一个眼色,茗烟立马摸出两块碎银子给他。
小乞丐收了银子,兴高采烈的道:“告诉你们吧,这个院子只有这么一道门……”
小乞丐顿了一顿,看着众人不满的神色,然后继续道:“不过从这往右边绕过去,大概二三十步,一株老槐树处,那里的墙塌了一半,从那树上,很容易就爬进去了……”
冷子兴听了,立马道:“宝二爷准备怎么做?”
这一路寻过来,冷子兴早就发现贾宝玉异于寻常少年人的思维判断能力,甚至比他还要敏锐,这个小乞丐就是他找来的。所以,冷子兴丝毫没因为贾宝玉年纪小而轻视,反而以他为中心。
实际上,之所以愿意跟着来寻人,也是看在贾家的面子上,他和李家又没有什么交情。
贾宝玉想了想,掏出一锭制式银子给小乞丐道:“等会你去扣门,装作要进去歇脚,把院子里的人引到门口来,然后尽量拖延时间……”
“那可不行,里面多半是张老虎的人,我可不敢惹他!”看起来贪财又聪明的小乞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贾宝玉此时没时间了解什么张老虎李老虎,这里只有这小子小乞丐的身份好用,牵制住院子里的人,他好偷偷进去瞧瞧情况……
强行把银子塞到他怀里,道:“今日事若成,回头给你十倍的银子,况且我们这么多人在外面,你怕什么?”
说完贾宝玉带着茗烟就沿着之前小乞丐指示的方向而去。
剩下,小乞丐看着周围一群虎视眈眈的人,讪讪一笑,知道跑不掉的他只得蹑手蹑脚的上大门前。深吸一口气后,他推了两下门,是闩着的,顿时大骂道:“哪个王八蛋把小爷的家给占了,还不给小爷滚出来,小爷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从来没锁过门,就是想着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人,能在这里有个睡觉的地方,你这王八蛋倒好,一来就想独占这里,真是自私卑鄙无耻下流……”
……
破庙里,观音神像之下,正忙着脱美人衣,以“拔得头筹”的张老虎回头喝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一小弟骂咧咧道:“一个小乞丐,说咱们占了他的地盘,在外面叫骂呢。老大要不要兄弟们出去教训教训他?”
“真他娘的找事!算了,回头再收拾他,这小丫头还有一个哥哥,万一他报了官,等会官府的人查到这里就不好了,不要节外生枝,把他撵走……嘿嘿,我的美人醒了!”
张老虎听到一声女人的轻呢声,回头一看,先前中了他们迷药的丫头已经悠悠醒来,他顿时一挥手,让小弟出去。
……
贾宝玉和茗烟小心翼翼的翻进墙。
这个小庙荒废了很久,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很适合藏人。
小庙没有多余的屋子,只有中间一个四四方方的尖顶破败建筑。若是李灵真的在这里,那只能是在里面了。
靠近小庙屋,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得意的声音,间或女子的呜咽挣扎声。
“小美人,你就从了我吧,哈哈哈……”
贾宝玉面色一变,急忙搜索四周,只发现一小堆干柴,顺手拿起一根手腕粗的,便轻快步冲向里边。
漆黑布满灰尘与蛛网的神像之下,一个衣裳破烂的女子被绑在柱子上,手脚不能动,嘴里塞着粗布塞子,脸上布满泪水,神色惊恐,眼神绝望而无助,用微弱的力量挣扎反抗着面前男人的侵犯……
贾宝玉此时却十分冷静,趁着男子埋还没发现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抡起手里的大柴棒,照着男子的脑袋就挥过去。
这一击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若是击中足以致命。却并非他天生心狠手辣,而是知道,这一击若是不能彻底废掉这个中年男人,给了他反击的机会,自己必定受伤。
贾宝玉动作虽然迅速,但还是掀起了一番动静,让男人察觉。不过他也只来得及躲开小半个身位,那似充斥着无尽力量的木柴棒还是擦着他的脑袋,飞削而过。
鲜血飞溅。而男人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便摔倒在石像之下,抽搐扭动。
“老大!”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被外面的人察觉。
贾宝玉立马叫道:“茗烟,关门!”
刚刚进来,被血腥暴力场面震撼的茗烟闻言连忙冲到门边,拉起一扇门,和贾宝玉一起将双扇的木门合上。
贾宝玉顺手将方才的凶器插进门栓卡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