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船越文夫
几个洋人被安置在了擂台旁边的桌椅旁,惊恐的看着四周,老老实实的候场。
霍廷恩看着他们,有些担忧的低声问农劲荪:“农大叔,这些洋人是杜老板送来的,打了他们,杜老板那边会不会……”
他话没说完,不过农劲荪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笑了笑,农劲荪不以为意的说:“这些洋人要是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还杜老板,还至于被送到这里来吗?”
“恐怕杜老板就是想借咱们的手,收拾他们一顿呢!”
听他说完,霍廷恩沉吟片刻,又问:“但他们怎么说也都是洋人,打了他们,回头巡捕房追究起来,怎么办?”
农劲荪看了他一眼:“又不是你打的,怕什么?”
说罢,他察觉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露骨,又补充说:“这天底下,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不就是抽了几耳光么?顶多赔点钱,阿南要是不够,咱们就帮他凑上,反正这些洋人也缺钱还账。”
“就算万一闹大了,费南的身手你也看到了,他要是想跑,谁能抓到他?巡捕房那边有老谢帮忙,找不到咱们头上,不用怕。”
陈真在一旁也补充说:“费南说得没错,洋人都欺软怕硬,这里又不是租界,我们没道理怕他们。”
霍廷恩点了点头,放心了不少。
农劲荪正色嘱咐:“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练武,虹口道场约战的日期就要到了,不能松懈。”
“我明白。”
霍廷恩攥紧了拳头,陈真也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大师兄!五师兄!”
有精武兄弟从门口跑来,禀告说:“门外有一个霓虹人,说要找馆长。”
“霓虹人?”
陈真神色一凛,和霍廷恩对视一眼。
“去看看。”
霍廷恩迈步向大门走去。
农劲荪也跟了上来,疑惑嘀咕:“约战的日期还没到,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说着,他冲前来禀告的那个兄弟问:“你确定就一个人?”
“确定,一个霓虹男人,穿着武士服,不过没有带武器。”
“没带武器,那是想搞什么名堂?”
说话间,几人来到门口,却见门外站着一个方额阔脸,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
农劲荪上前一步:“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那中年男人和善的笑了笑,操着一口略显别扭的尚海话说:“我叫船越文夫,是霓虹国黑龙会的总教头。”
“船越文夫?”
农劲荪一惊,他身后几个精武兄弟也上前几步,警惕的盯着船越文夫。
抬起手来,农劲荪让兄弟们退了回去。
让人家一个人就吓成这样,未免有些跌份。
他看着船越文夫,沉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约战的日子,还有几天吧?你今天过来,是想做什么?”
船越文夫双手自然垂下,神色认真:“我这次来,并不是代表虹口道场,也不是代表黑龙会,我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拜访精武门馆长的。”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有精武兄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船越文夫目光平和,只当没听见。
农劲荪和霍廷恩、陈真等人交换了下眼神,才让开身位。
霍廷恩上前一步,伸手邀请:“我就是精武门的少馆长,请进吧!”
既然人家自报山门,前来拜访,那他们也没道理将人家拒之门外。
而且人家是一个人空手前来的,要是连门都不敢让人家进,传出去难免被人笑话没胆色。
片场里没有多少空闲的地方,霍廷恩将船越文夫引到了仓库中。
这里已经清扫干净,用来存放片场的设备和工具,中间铺了块草席,当做值守的师兄弟夜里休息的地方。
费南闻讯赶来,看到船越文夫后,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
并没有让师兄弟们进来,霍廷恩和陈真与船越文夫在草席上相对而坐,农劲荪和费南则坐在另一旁,安静观瞧。
船越文夫微笑环视了一圈,正色说:“我在霓虹国的时候,就听说过霍元甲霍师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得见,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就已经是噩耗,实在让人惋惜。”
听他说起霍元甲,霍廷恩顿时火起,冷哼了声问:“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挑衅精武门的吗?”
“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船越文夫认真的说:“关于霍师傅的死,我深感歉意,我这次前来,其实是想解开一个误会。我知道你们收到了一封约战书,是以我的名义发出的,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我并没有以任何方式,向精武门发起挑战,这是一个误会。”
“误不误会,有什么区别吗?”
霍廷恩瞪着他,冷声说:“我父亲已经死了,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还来这里惺惺作态,有什么意义?”
船越文夫摇头说:“我知道霍师傅和我们黑龙会的教习芥川龙一有过一次比斗,而那次比斗,和他的死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我想说,这个结果并不是芥川龙一的本意,也不是我们黑龙会的本意。”
“我们黑龙会的武道,传承自唐手,和中华武术是一脉相承的。我们黑龙会之所以要在尚海、天津等地设立武馆,也是为了促进霓虹武道和中华武术的交流。”
“我们黑龙会有严格的规定,在比武切磋的时候,是绝对不能下死手的,哪怕是刚入会的新成员,也知道这点。”
霍廷恩双拳紧握,冷笑说:“你的意思是说,我爹的死,和芥川龙一没有关系咯?”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船越文夫还想解释,却被霍廷恩挥手打断:“你不用再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爹已经死了,你再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再活过来了。”
“我是想说……”
“不用说了!”
霍廷恩唰地起身,瞪着船越文夫,咬牙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虹口道场留在尚海!”
说罢,他背过身去,不再看船越文夫:“还有三天!三天之后,虹口道场见!”
“唉!”
船越文夫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我并不想和精武门为敌,也不想和你们比斗,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人在推波助澜,霍馆长,你的一意孤行,恐怕会给精武门带来危险呀!”
第六百一十六章 形式
船越文夫和霍廷恩的交流不欢而散,他只得独自离开。
“船越先生!请留步!”
“船越叔叔!”
陈真和光子追出了片场,在路口叫住了他。
“陈真,光子。”
船越文夫停下了脚步,看向光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在片场里,光子没敢和船越文夫打招呼,陈真就带她出来,和船越文夫说几句话。
很久没见到故乡的人,光子很开心,微笑问:“船越叔叔,你还好吗?”
“我很好。”
船越文夫笑容慈祥,拍了拍她的胳膊。
“是我父亲叫你来的?”光子询问。
“你父亲很忙,我跟他也很久没见面了。”
船越文夫看了看陈真,笑问:“你们结婚了吗?”
光子羞涩的看了陈真一眼,摇头说:“没有,我们是想结婚,可是中国人和霓虹人都不会赞成的。”
“唉!”
船越文夫摇头叹息:“生在这个时代,有些无奈是没办法回避的。”
“船越先生。”
陈真问:“你这次来尚海,是为了处理芥川龙一的事吗?”
“没错。”
船越文夫点头说:“他是虹口道场的教习,他死后,需要总部选拔出新的教习来。”
“船越先生,芥川龙一是我打伤的,但我并没有下重手,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伤重而死。”
陈真解释了一句。
“我明白,他的致命伤在后腰,死于脊柱断裂,比斗的时候,众目睽睽,你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下这么重的手。”
船越文夫眼神黯然:“杀死他的,另有其人。”
“船越先生。”
陈真问:“你还是会代表虹口道场和精武门为敌吗?”
“不。”
船越文夫认真说:“我处理完芥川龙一的事,就会返回霓虹国,现在在虹口道场的第一高手,是号称机器人的藤田刚,他也是霓虹军部的好战派主力,你们要小心。”
“这很可能是军部好战派对南京政府的一次试探,只不过借了虹口道场的名义,无论输赢,你们都要提防军部后续的动作。”
一旁的光子忍不住问:“船越叔叔,为什么黑龙会一定要做军部的爪牙呢?你就不能把虹口道场搬回霓虹国内吗?”
摇了摇头,船越文夫叹息说:“我只是一个总教头,并不是会长。而且黑龙会在中国所有的经费,都是由霓虹军部提供的,头山满会长肯定不会放弃在这里的投资的。”
陈真沉声说:“那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我说过,生在这个时代,有些无奈是没办法回避的。”
船越文夫拍了拍光子的肩膀,看了他们一眼,点头说:“你们保重吧!我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光子抓着陈真的衣袖,眼神复杂。
回到片场中,陈真将船越文夫的话转告给了费南和霍廷恩几人。
农劲荪忍不住感叹:“看来两国早晚都要一战啊!只可惜很多人还是看不清这点。”
“不是看不清,是看清了也不愿意相信。”
费南正色说:“霓虹国连年的战争虽然带来了很多好处,比如说快速增长的经济能力,但民生问题却已经到了很严峻的程度,这点陈真应该很清楚。”
一旁的光子忍不住插话说:“可是霓虹国已经拥有了朝鲜半岛,解决民生问题应该不成问题,怎么会和中国对战呢?而且霓虹军部来中国,也是为了赶走德国人呀!”
“这就是意识形态问题了,很难解释清楚的。”
费南耐心的说:“在霓虹国内,军国情绪已经洗脑了大批的年轻人,催生了无数好战派,这点你没法否认吧?”
“纵观历史就可以知道,霓虹国自从内部统一之后,对外扩张的意图就从未消退过。”
“在亚洲地区,中国自古以来就处于领导者的地位,但自从满清入关以来,尤其是后期,清廷一味的忍让退避,签订各种丧权辱国的条约,割地赔款,导致国家愈发羸弱。”
“但无论怎么羸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中国在亚洲地区依然拥有着领导地位。”
“而反观霓虹国,经过几次战争后,霓虹国人已经将自己当做了东亚地区的老大,但这点并没有获得亚洲地区所有国家的承认,尤其是中国。”
“想要占据领导权,就必须由一场全面战争来决定。”
“霓虹国的确帮助中国赶走了德军,但德军主力已经投降,而霓虹国却不断增军,目前在中国的驻军,已经超过了一半的兵力,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
光子沉默了,她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光子。”
陈真抬了抬手,光子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失魂落魄的快步离开了。
“去陪她吧!”
费南拍了拍陈真的肩膀,认真说:“我没有针对她的意思。”
感激的点了点头,陈真看了霍廷恩等人一眼,转身追了上去。
“恐怕要不了几年,霓虹军部就会对中国动手呀!”
农劲荪忧心忡忡的感叹。
霍廷恩目光坚定的说:“如果真的打仗,我就去参军!我要把那些洋人统统赶出去!”
“胡闹!”
农劲荪板着脸呵斥:“霍爷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去参军,万一死在战场上,你霍家不是绝了后?”
“国都要亡了,还考虑什么绝不绝后?”霍廷恩不服气。
“就算亡国了,霍家也不能绝后!”
农劲荪黑着脸说:“想去参军可以,我给你挑个日子,你先和你师妹成了亲,给霍家生个男丁。”
“不行!”
霍廷恩一口回绝。
“怎么不行?”
农劲荪气得瞪着眼。
霍廷恩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只是别过头去,不再开口。
费南知道他是有了心上人,但因为碍于对方青楼女子的身份,不敢开口说明,就笑了笑说:“农叔,眼下要紧的是应对约战的事。”
“没错。”
农劲荪也警醒了过来,忧心忡忡的问:“阿南,就像那个船越文夫说的,虹口道场背后有霓虹军部撑腰,咱们就算赢了,恐怕也会有后顾之忧啊!”
“放心。”
费南自信的说:“只要按照我说的办,霓虹军部也保不住虹口道场!不过前提是得让电影尽快上映。”
农劲荪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
第六百一十七章 惊弓之鸟
被费南吓唬过后,洋人们老老实实按照要求完成了拍摄。
他们并没有演戏的经验,只能在张石川的指导下,完成喜悦,惊讶,愤怒,害怕的表情,由但杜宇拍摄了特写镜头。
毫无疑问,他们在演绎害怕的镜头时最为真实,栩栩如生。
戏份最多的是那位法国胖男人,他扮演的是和霍元甲对战的大力士。
他的身材本就胖大,个头又比霍廷恩高不少,配合着低位拍摄,塑造出的视觉冲击力还是不错的。
到了后续的打斗戏份,他就辛苦了。
走路都费劲的他,却要戴着拳套,光着膀子,和霍廷恩在擂台上拼命打斗。
一天的拍摄下来,他累得差点虚脱,不过好歹是拍完了所有的镜头。
在他们离开前,费南单独将他们带进了仓库里,待了一会儿,才让他们跟随顾嘉唐回了租界。
费南对他们进行了集体催眠,今晚睡过一觉之后,他们将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
至于之后电影上映后,他们会不会看到自己的画面,从而恢复记忆,那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费南只需要在电影上映前的这段时间里,确保他们不会找麻烦就可以了。
距离约战的日期将近,电影的拍摄也加快了进程。
因为都是一些不专业的演员,和不专业的导演、摄像,包括费南自己都是个二把刀,影片的质量自然也算不上太好。
无论是霍廷恩,还是担任配角,龙套的精武兄弟,表演起来,都不是一个浮夸可以概括的。
不过好在这个年代的电影本身就比较粗糙,而且费南的目标观影人群文化程度、审美水平都不算高,越是浮夸的演技,出来的效果或许会更好。
另一边,一辆从北方开过来的火车也停靠在了尚海火车站。
龙四手中牵着一个半大的男孩,走出了火车站。
火车站外,人流熙熙攘攘,黄包车夫拉着客人来往,小贩扯着嗓子叫卖,黑色的福特汽车按着喇叭,缓慢的通过人群。
看着这些景象,那男孩有些迷茫。
龙四看着他,耐心问:“小兄弟,这里就是尚海了,你想起来你的神仙叔叔叫什么了吗?”
男孩有些忐忑的看着驶过的汽车,又飞快的看了眼龙四,摇了摇头。
男孩正是强子,他知道费南的名字,但他不敢说。
他的母亲死了,继父也死了,都是死于歹人所害,如果不是他跑得快,恐怕连他也会死于歹人之手。
他没有看到杀人凶手的模样,但他知道,对方肯定是冲着他手中的那些药丸来的。
那些药丸都是神仙叔叔交给他,让他来给母亲治病的。
药丸的效果很好,在出事的前一天,母亲甚至短暂的醒过来一次。
因为母亲的好转,他太过开心,不小心说漏了嘴,透露出了自己手中还有那种神奇的药丸。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中帮母亲拿衣物,就发现肉铺里一片凌乱,继父也死在了床铺之上。
他心生不妙,赶忙赶回了医院,却发现母亲已经被一个黑衣人闷死在了病床上。
他发出了声音,被那黑衣人发现了。
他转身就跑,专挑小路跑,终于甩掉了黑衣人。
他不敢再回家,家中已经再无亲人,这让他只觉天地无门,再无容身之所。
在城西骡马市的草棚里躲了半晚上,他决定,要去尚海找神仙叔叔。
费南是他认识的人中最厉害的一个,或许找到费南,母亲就能重新活过来了呢?
他知道不可能,但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他偷偷溜进了火车站,趁着夜色爬上了火车。
靠着剩下的那几枚药丸,他撑到了火车开出奉天府,才被列车员发现。
费南给他的药丸还剩下两枚,他不敢暴露,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有没有同伙。
他就像是惊弓之鸟,谁也不敢相信。
龙四对他不错,请他吃东西,但他依然不敢相信龙四。
现在全天下,他只相信费南一个人。
见他摇头,龙四轻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帮你了。”
顿了下,他抬眼看着站外不远处的巡捕房,蹲下身,拿出一个钱袋,递到了男孩手中:“我有要紧事要办,照看不了你,我会送你去巡捕房,托巡捕房帮你找你的神仙叔叔,这些钱你先拿着,省着点花,应该够用一阵子。”
“等我忙完了我的事,如果你还没找到你的神仙叔叔,我会来接你,应该不过七天,不用担心。”
男孩迟疑了下,接过了钱袋,点了点头。
揉了揉他的脑袋,龙四起身,拉着他来了巡捕房。
巡捕房里十分热闹,像是刚刚行动归来,几个巡捕正忙着将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关进监房里。
“什么事?”
一个巡捕看到了龙四,过来询问情况。
龙四看着那些小孩子,向巡捕问:“请问他们是犯了什么事?”
“哦,几个小扒手罢了。”
巡捕不以为意的说:“有个银行的英国员工在附近丢了钱包,报了案,我们就把这些小贼叫来问问情况。”
“原来如此……”
龙四看着那些孩子,有些犹豫。
“你有什么事吗?”巡捕问他。
“哦,是这样。”
龙四解释说:“我是从北平过来的,在火车上捡到一个孩子,他是来尚海寻亲的,但不知道亲戚的名字,我就送来了你们这里,想让你们帮他找到亲人。”
说着,他便将男孩拉到了身前。
“又是个逃荒的……”
巡捕扫了眼男孩,小声嘀咕了句。
“你说什么?”
龙四微微皱起了眉头。
“哦!没什么,我是说先生你还真好心呀!”
巡捕笑着解释了句,才为难的说:“只是像他这样的孩子,尚海多得是,他又不知道亲戚的名字,我们也没法帮他找呀?”
“麻烦你,帮帮忙。”
龙四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银元票,塞进了他的手中说:“如果七天之后还找不到,我一定会来接他的。”
拿到银元票,巡捕低头看了眼,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一把塞进怀中,巡捕笑着说:“我们一定会全力帮他找的,不过找不到可不怪我们啊!上海这么大,找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呀!”
说罢,他转身吆喝:“翰林!快过来!”
“来了!”
一个年轻男子快步过来,正是刚刚加入巡捕房的陈翰林。
“来把他带过去。”
巡捕指了指男孩,随即冲龙四赔笑说:“这是我同事,办事很认真,交给他就可以了,你就放心吧!”
第六百一十八章 去而复返
陈翰林牵着强子,往监房处走去。
强子听不懂尚海话,有点惊慌,回头看着龙四。
龙四看到陈翰林把他带到了监房门口,不由眉头一皱,上前问:“他不是犯人,为什么要关他进监房?”
陈翰林赶忙解释:“哦,不好意思,今天我实在太忙,有好多工作要做,这里也没有空位。”
“巡捕房里人来人往,闲人太多,我也怕他走丢,就先让他在这里呆一会儿,你放心,等我忙完了手里的工作,就想办法安置他。”
看着他,龙四沉思了下,才点了点头。
陈翰林拿出钥匙,将监房的门打开,冲强子吩咐:“你先在这里呆一会儿,等我忙完,就带你去工部局登记。”
说罢,他冲监房中那些小扒手们吩咐:“你们,不许欺负他,听到了吗?”
小扒手们看着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龙四看了眼强子,又问:“想起来你叔叔的名字了吗?”
强子看了眼监房里那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扒手们,又看了看他,呼吸有些急促,但沉默半晌,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这小鬼头……”
龙四无奈嘱咐说:“要听巡捕的话,知道了吗?”
强子看着他,没有接话。
叹了口气,龙四揉了揉他的脑袋,向陈翰林告别。
陈翰林牵着强子进了监房。
强子跟着他,三步一回头,眼巴巴的看着龙四。
龙四拎着箱子,看着他被送进了监房,才拿起宽檐帽,戴在头上,转身离开。
强子站在监房里,抓着冰冷的铁栏,看着他的背影,默不作声。
龙四走出了巡捕房,却仿佛依然能感觉到强子的视线。
他知道,这是良心道德和羞耻感在提醒他,他亲手遗弃了一个小孩子。
但是,他同样也很清楚,他一个大男人,是很难照看一个小孩子的。
而且,他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强子,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然而,他的步伐却依然越走越慢,最后缓缓停了下来。
拿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他晃了晃火柴盒,里面却已经空空如也。
路旁卖核桃的老头正在吸旱烟,他上前去,借问:“老人家,能麻烦借个火吗?”
老头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了火柴盒,递给了他。
划着一根火柴,龙四点燃香烟,吸了一口,看向老头膝边蹲在地上,流着鼻涕把玩核桃的小女孩,问:“这是你孙女吗?”
“是呀!”
老头笑眯眯的吸了口烟。
小女孩手中的核桃掉了一颗,滚向了街中。
她起身快步追去,却没发现快步跑来的黄包车夫。
“哎呀!”
老头惊慌起身。
那黄包车夫看到从龙四身旁冒出来的小女孩,却已经跑近,来不及停车,只得拼命向一旁拐去。
龙四侧跨一步,上前俯身探手,将小女孩抄了起来,抱回了街道旁。
车夫差点翻车,好容易站住了脚,回身冲老头和龙四弯腰道歉。车上翻倒的客人狼狈起身,冲他喝骂。
老头小碎步上前,从龙四怀中接过吓哭的小女孩,一边道谢,一边哄着。
看着他怀中惊慌失措,却仍紧紧抓着老头衣服的小女孩,龙四神色有些复杂。
“先生多谢你呀!要不是你,我孙女就没命了。”
老头按着小女孩的脑袋,让她给龙四磕头,却被龙四扶了起来。
老头起身,赶忙手脚麻利的用报纸包了一包核桃,塞给龙四。
龙四没有收,只是从摊子上捡起一颗核桃来,微笑说:“如果你想谢我,就用这颗核桃当做谢礼吧!”
拿起核桃,龙四却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转身向来路返回,昂首阔步,大步行去。
很快,他就重新回到了巡捕房。
“咦?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还是之前的那位巡捕接待了他:“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龙四平静说:“不是,我忽然想到有个朋友在工部局工作,还是我自己带那个孩子去登记好了,就不麻烦你们了。”
“这……那好吧。”
巡捕回身没好气的呼喊:“翰林!过来!”
“来了!”
忙碌的翰林跑了过来。
“去把那孩子带过来。”
巡捕吩咐了声,翰林便带着龙四来到了监房前。
强子依然站在监房门口,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他看到去而复返的龙四,两眼不由亮了起来。
打开监房大门,翰林将他带了出来,交给了龙四。
龙四牵起他的手,微笑说:“你还是跟着我好了。”
“嗯!”
强子用力点了点头,咧嘴笑了起来。
带着他回到了前门,那位巡捕干笑上前来问:“先生,你要带他走呀?那钱的事……”
他看着龙四,眨巴着眼睛。
龙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牵起强子就离开了。
见他离开,巡捕顿时放了心,美滋滋的回到了位置上坐了下来。
将脚搭在桌面上,他探手往怀中摸去。
入手的触感让他一愣,赶忙将脚放了下来。
将手拿出,他原本放在怀中的银元票,却变成了一枚大洋。
怎么回事?他找遍了全身,却没找到那张银元票。
忽然,他想起了龙四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该不会是被那个人调了包吧?
看着大洋,他欲哭无泪。
……
虹口道场中,藤田刚精赤着上身,露出了如同刀劈斧砍般的筋肉。
七八个武士用小腿粗细的木棍在他周身抽打,但却纷纷断裂开来。
他用手掌将面前一排钉在实木板上的长钉拍入木板后,武士们又抬起了五块厚实的水泥板,替他架在四周。
“哈!”
他大喝一声,拳脚并加,水泥板应声碎裂,块块落地。
嘭!
他用脑袋撞碎了最后一块水泥板,轻轻扫去额头的浮灰,转身往内室走去。
进入内室,他除去全身的衣物,走进了盛满热水的木桶中。
几个穿着和服的女子来到了内室,用毛巾帮他清洗着身体。
几个女子都年轻貌美,身材曼妙,但他却视若不见,板着脸迅速洗完,起身穿衣,来到了会客厅。
会客厅中,一位军部的军官正在其中等候,见他出来,便沉声禀报:“船越文夫以及离开了尚海。”
“哼!”
藤田刚冷哼一声:“食古不化的老家伙,他不肯跟黄军合作,就是黄军的敌人!把消息传回东京!”
“是!”
军官低头领命,又问:“长官,要跟精武门比武的事情,是不是要取消?”
“不用。”
藤田刚慢里斯条的系着衣领的扣子,昂首冷声说:“不是每件事都要靠黑龙会,这一次,由我自己解决!”
第六百一十九章 偷拍
“好!有用!”
但杜宇举手示意,霍廷恩停下了动作。
有用是但杜宇在拍摄过程中摸索出的专属名词,他不习惯费南一开始用的“a”,“rolling”,“no good”之类的词语,就用了自己的语言来指挥拍摄。
有用代表的是过了的意思,表示刚才拍摄的那一条胶卷没有浪费。
“收工!”
但杜宇将遮光布盖在了机器上,扛起机器,往仓库搬去。
这种老式摄影机器体积庞大,外观粗笨,份量还很重,拍摄时还需要用手来转动手柄,连天拍摄下来,但杜宇的右臂已经十分酸痛。
不过他却依然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机器,再累也要自己动手搬运。
为了拍摄方便,张石川、但杜宇、郑正秋三位剧组成员索性暂停了杂志报馆的工作,直接住在了片场里。
今天收工得比较早,一方面是因为胶卷所剩无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明天就是和虹口道场约定的比武时间了。
结束了拍摄,所有人便都聚集在了仓库里。
师兄弟们严守着仓库前后大门,费南等人关起门来,一直商议到半夜,才神神秘秘的动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农劲荪搞了辆马车,来到片场仓库。
但杜宇扛着机器,钻进了马车里,将三脚架架设完毕,支好了机器。
之后,农劲荪又包下了好几辆黄包车,拉着精武门众人,一同向着虹口区行去。
今日的虹口道场和往日不同,不光值守的霓虹军多了不少,就连整条街都被封锁了起来。
马车先一步停在了虹口道场正门前,但杜宇小心的掀开车帘,让出镜头空隙,对着道场正门,一顿猛拍。
值守的霓虹军队长看到了马车,想要上前吆赶,但后面的黄包车也很快赶到,蜂拥停在了道场门口,堵了个满满当当。
“你们是什么人?”
霓虹军队长上前喝问。
最前方的黄包车上,农劲荪和霍廷恩昂首阔步,走下车来。
站在虹口道场大门口,霍廷恩一撩衣摆,摆了个架子,表情浮夸的一指道场大门上的牌匾,大声说:“区区弹丸之地,也敢笑我中华无人?”
那军队长一皱眉,喝问:“你们做什么的?快走快走!这里不允许支那人进去!”
霍廷恩身后,精武门兄弟们群情激奋,嚷嚷个不停。
霍廷恩唰地回头,抬手示意,精武门兄弟们也随之安静了下来,井然有序。
拎着眉毛,霍廷恩将手一指那军队长,大声说:“这里是中国人的地方!我们凭什么不能进?”
“没错!”
“就是!”
精武门兄弟们跟着帮腔。
那军队长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你们是来和虹口道场切磋武学的精武门对不对?”
“没错!”
霍廷恩又换了个造型,昂首挺立,义正言辞的说:“今日,我霍元甲就要让你们这些霓虹人见识见识,什么才是中华武学!”
军队长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才说:“我们藤田长官交待过,如果精武门的比武人来,就让他们进去,不过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进去,肯定是不行的。”
霍廷恩闻言,回身看了眼混在人群中的费南。
陈真站在费南身旁,手中拉着辆黄包车。
黄包车上放着一件柜子也似的东西,蒙着层白纱,却是一台正在工作的留声机。
要拍的素材已经差不多了,费南便朝霍廷恩使了个眼色。
霍廷恩会意,便哼了声,面朝着马车的方向,正色说:“教训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霓虹武士,何须动用这么多人手?我霍元甲一人足矣!”
说罢,他叫了声:“陈真何在!”
“在这里。”
陈真放下车子,出声答应。
霍廷恩正色说:“我不通霓虹语,你帮我做个翻译,一起走一趟!”
“是!师父!”
陈真抱拳应了声,看向费南。
费南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真顿觉一股暖流入体,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大了几分。
心中惊讶,不明所以,但这时也不好多问。
陈真冲费南点点头,便大步来到了霍廷恩的身前。
军队长让值守的霓虹军让开了道场大门。
霍廷恩和陈真站在大门前,却面朝外,屁股朝着门里,摆了几个威武雄壮的造型,才转身大步走进了门内。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费南冲剩下的精武兄弟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默契的将黄包车拉到了一旁,安静等候。
费南来到马车前,跳上车来。
但杜宇弓着腰,摄影机上两盘胶卷盒正在随着他的手柄转动哗啦啦的转着。
“拍到了吗?”
费南上车询问。
“拍到了!”
但杜宇擦了把额头的汗,手柄不停,口中嘀咕:“就剩这点胶卷了,我把它拍完,今晚新货到了,就可以用新货了。”
马车捂得严严实实,但依然有冷气儿钻进来,他的汗都是紧张的。
当着这么多荷枪实弹的霓虹兵,还是相当危险的。
马车外,那军队长警惕的盯着精武门兄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无法确定。
忽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辆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上。
这样一个马车里,可是能藏不少人呢!
将背上的枪卸了下来,他迈步往马车处走来。
精武门兄弟知道车里放着的是什么,见他靠近,纷纷警惕的看着他。
看到众人的反应,他却更加确定这马车里有什么猫腻了。
农劲荪见状,赶忙迎了过来,拦在他面前说:“长官,这是我的马车,我腿脚不好,要它代步的。”
那军队长显然并不相信,沉声问:“把帘子掀起来,我要看看!”
“这……就不必了吧?车里没什么东西。”
农劲荪看了眼车窗的位置,眼中有些焦急。
“马上打开!”
军队长用枪指向了他,沉声呵斥。
马车内,但杜宇也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慌了神,紧张的低声问:“完蛋了,这可怎么办?”
他们倒是没带什么武器,不过万一这霓虹兵把电影机没收了怎么办?
“别怕,回来坐好就行。”
费南倒是神色淡然,主动将门帘掀开了一条缝,笑着冲农劲荪说:“农大叔,他要检查就让他查好了,没事。”
军队长看到费南进了马车,对他的出现倒没觉得奇怪,只是调转了枪口,瞄准了门帘。
费南看着他,笑呵呵的掀起门帘,将马车车厢内部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中。
但杜宇浑身僵硬的坐在马车坐垫上,电影机依然架在三脚架上,占据了车厢内大部分空间。
军队长在车厢内环视了一圈,神色逐渐缓和了下来。
他的视线掠过了摄影机,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收起枪来,背到肩上,他冲农劲荪呵斥:“道场门口不允许停马车,快点赶走!”
第六百二十章 生死状
费南自然的放下门帘,转回身来。
但杜宇正顺着窗口缝隙处盯着背枪回去的军队长,一脸懵逼。
这么大的一个摄像机摆在车里,居然没看见?
他是个瞎子?还是早已经对摄像机见怪不怪了?
费南微笑着,没有开口。
军队长看不到摄像机,当然是因为他用了念力拟形的缘故。
他知道但杜宇在疑惑什么,就催动念力,往那军队长脚边探去。
回到了道场门口,那军队长往台阶上踩去,想要上到台阶之上,但却一脚踩了个空,差点摔倒。
疑惑低下头去,他扫了眼面前的台阶,又抬脚踩去,却依然踩了个空。
“哈哈哈!”
“瞎眼驴!”
精武门兄弟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军队长恼怒的回身看去,却发现自己身旁的属下也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再次低头看去,他却忽然发现,原本在脚下的台阶却远在一米之外。
也就是说,他刚才在原地,踩着空气扑腾了半天。
瞪了属下们一眼,他迈步来到台阶前,抬起了脚。
脚悬在半空,他迟疑了下,慢慢放下,踩在台阶上,踩实之后,才迈步走上台阶。
见他这副古怪的模样,精武兄弟们更是放肆大笑,嘲讽的冲他挤眉弄眼。
“八嘎!”
他恼羞成怒,迈步回身,却脚下一空,整个人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
精武门兄弟们笑得更开心了。
军队长灰头土脸的抬起脑袋,已经是鼻血横流。
两旁的属下赶忙过来搀起他,将他扶进了院子里。
马车里,但杜宇摇了摇头,看来,这家伙的眼神果然不太行,怪不得连这么大的摄像机都看不到。
看到军队长被扶进门内,农劲荪连忙跑到车旁问:“是不是该撤了?”
该拍的东西都拍得差不多了,费南便点点头,冲但杜宇吩咐说:“你先回去,把所有的母盘都整理好,等我回去,一起拿去冲洗。”
“好。”
但杜宇应了声。
费南下了车,叫过两个精武兄弟,让一位赶马车,一位拉着装载有留声机的黄包车,返回闸北片场。
农劲荪松了口气,继而和费南低声说了几句,快步向着英租界的方向去了。
精武门的兄弟们有些担忧的巴望着道场大门,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费南却很清楚。
地图上,霍廷恩的光标已经退开到了一旁,而陈真的光标已经和藤田刚混战在了一起。
费南丝毫不担心陈真会打不过藤田刚,他自己的身手本就不差,再加上费南还对他用了念力寄生,其实费南反倒担心藤田刚别被陈真一不小心打死了。
虽然费南特意要求他们在比武前一定要和藤田刚签订生死状,但万一真的死了人,还是会很麻烦。
不多时,费南念头一动,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地图上,陈真已经和霍廷恩一道往道场大门方向移动了过来,而藤田刚的光标依然存在,正在被武士们的光标围拢在中央。
很快,精武兄弟们就看到了互相搀扶着向门口走来的陈真和霍廷恩两人,赶忙起身,向门口迎去。
“大师兄!”
“五师兄!你们没事吧?”
霍廷恩没有受伤,不过陈真的衣服却被划破了几道口子,露出了其中的棉絮。
听到众人关切询问,他们微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忽然,一个武士从道场内跑了出来,指着他们的身影大喊:“别让他们跑了!他们打伤了藤田长官!”
在外值守的霓虹兵们闻言,赶忙端枪将陈真和霍廷恩,以及精武门众人纷纷围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出尔反尔啊?”
“说好了来比武,输了就耍赖不放人啊?”
精武门兄弟们义愤填膺,高声嚷嚷着,丝毫不退让。
用棉絮堵住了鼻子的军队长跑了过来,厚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跑出来的那位武士指着陈真大喊:“他打断了藤田长官的两只手和两条腿!不能让他走!”
军队长闻言,面色一变,马上喝令:“三班!五班!九班!抓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嗨!”
霓虹兵们闻言就要动手,却听到街口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队英租界巡捕打扮的人快步向这边跑来,跑在前面的正是农劲荪。
巡捕们举着手枪,快步跑到精武门众兄弟跟前,将霓虹兵们和他们隔开,和霓虹兵们对峙了起来。
那军队长看着突然出现的一群巡捕,皱眉呵斥:“你们做什么?这里是霓虹租界,你们是英租界的巡捕,不可以在这里执法!”
当先的一位瘦削捕头扶了下帽檐,冷声说:“我虽然是巡捕,但我也是一个中国人!这两个人,我保定了!”
“发生了什么事?”
街口另一边,霓虹领事骑着马来到了道场门前,下马快步来到了近前。
军队长向领事敬了个礼,那名武士上前,将情况对他讲述了一遍。
领事看着陈真二人,问:“既然是比武,为什么要出手这么重,打断对手的四肢?”
霍廷恩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叠好的纸来,抖开说:“我们在比武之前就已经签订了生死状,双方都签字按了手印,签订的时候,这位武士就在现场。”
说着,他指了下那位武士。
武士看到他手中的生死状,不由面色涨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霍廷恩继续解释说:“生死状签了两份,另一份在藤田刚的手中,你们可以去检查。”
领事闻言,转身吩咐了句,便有随行人员进去道场,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张同样的生死状走了出来。
细细将生死状看了一遍,领事点了点头,板着脸吩咐:“既然有契约为证,那就以契约为准,放了他们!”
“可是!藤田长官受了伤,军部长官问起来……”
那军队长话说了半截,却被领事一口打断,呵斥说:“藤田刚签订契约的身份并不是一名军人,而是一名武士,所以,这场比武是他以私人的身份参与的,和军部无关!”
军队长还想说些什么,领事愠怒的看向他:“中尉!我现在是这里的最高长官,难道你想抗命吗?”
那军队长无奈的低头回答:“是!长官!”
说罢,他一挥手,围拢的霓虹兵们随之散开。
领事背着手,走到了陈真几人面前,看了他们一眼,低声用中文说:“你们最好马上离开尚海,军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交换了下眼神,陈真等人没有回答,而是由费南站了出来,微笑说:“多谢领事提醒,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随即,众人在精武兄弟们的护卫下,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街口之外。
第六百二十一章 藤田少佐
虹口医院中,一间单独的病房,房中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被裹成了粽子的病人,正是藤田刚。
他的浑身都绑满了纱布,四肢用木板夹着,吊在半空,一动不动。
病房外,有一队霓虹兵守在门口,除了医生护士外,不让任何人进出。
沉重纷乱的脚步声从远处走近,来到了病房外。
“参见少佐!”
门外值守的霓虹军队长大声喊了句。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军服的霓虹军部高级军官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眉眼和藤田刚有几分相似,但要比藤田刚阴柔许多,身形也比较瘦弱,但个头却差不多高。
他身后跟着几个级别不低的军官,都一脸严肃,紧绷着身子,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那位脸上还有些红肿的军队长也跟了进来,弓着腰,诚惶诚恐,头都不敢抬起来。
“藤田少佐,打伤藤田刚长官的是支那一个叫精武门的民间武术组织的人。”
他声音有些颤抖,九十度鞠着躬,艰难解释。
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藤田刚,少佐的眼角抽动了下,缓缓的将丝制白手套摘了下来。
轻轻的抚着藤田刚脸旁浸着血迹的纱布,他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凝成了实质。
收回手来,站直了身子,他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如同阴风般传入了军队长的耳中:“所以说,你们是眼睁睁的看着打伤了我弟弟的凶手离开了虹口道场?”
军队长浑身一抖,身子弯得更低了,屁股撅得老高,声音有些嘶哑的解释:“是领事大人下令让我们放他们离开的!”
“哦?”
少佐缓缓转过了身,迈步来到了他的面前。
军队长维持着深鞠躬的姿势,浑身大汗淋漓,却不敢起身。
他只能看到少佐的两条腿,脚上的皮鞋明亮,没有一丝灰尘。
“所以说,你是决定听从内阁的命令,才下令放他们离开的?”
少佐的声音轻柔,但停在军队长的耳中,却如同催命的魔咒,吓得他连忙起身,张口解释:“少佐,并不是这样的,我……”
他话说到一半,面前的少佐忽然抬脚,猛地踹在了他的胸口上!
嘭!
军队长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弹回瘫软坐在地上,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用白手套抽打着皮鞋上的细微灰尘,少佐面无表情,但病房中其他军官却像是被寒风吹到一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名中尉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领事带着两位部下,面容严肃的走进了病房。
看了眼萎靡靠在墙上呕血的军队长,领事冷声说:“就算他有任何违反规定的行为,也有军事法庭审判他,你这样随意殴打下属,我可以向军部弹劾你乱用私刑!”
抬起头来,少佐的帽檐下露出了一双阴冷的细长眼眸,盯着领事。
嘴角微微抬起,他平静的说:“领事先生,就像你说的,就算我滥用私刑,也有军事法庭审判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领事面色一变,冷声说:“藤田正道,我知道你是因为藤田刚被人打伤才赶过来的,不过我要提醒你,藤田刚是以私人的身份,代替虹口道场,和精武门进行比武,双方都签订了生死状契约,这是一场私斗,和军部无关,军部不能插手!”
“领事先生。”
藤田正道轻轻将帽子摘了下来,托在掌心,轻叹了声说:“我只是来看看我弟弟,并没有说要插手呀?”
领事盯着他,显然根本不信。
但既然他这样开口,领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说:“希望你记住你的话,现在是非常时期,希望你不要让个人的情感影响到两国的关系。”
微微昂起脑袋,藤田正道平视着领事,平静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先处理弟弟的事,谢谢。”
领事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点头,转身告辞离开。
将军帽重新戴到头顶,藤田正道走到门口,看着窗外如血的夕阳,淡淡说:“把我弟弟送去驻军部医院,让他呆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是一种侮辱。”
“是!”
病房里几位军官如释重负,低头沉声应答。
藤田正道侧过脸来,晚霞勾勒出了他面部清晰的线条:“让天龙会的负责人今晚来军部见我。”
“是!”
迈步走出病房,藤田正道走进了如血的晚霞中,房内众人仿佛真的闻到了一丝血腥气。
……
“这样,你直接飞身踢我的胸口,我会直接向后摔倒,砸塌这个木架。这个架子已经被锯断了,你放心踢,没事儿,我顶得住。”
“杜宇,你要拍清楚廷恩的动作,镜头跟着他走,然后在动作结束后,移动到我前面,给我特写。”
片场内,费南正在讲解着动作戏的拍摄。
这是电影最后的一幕大场面,也是整部电影的**。
因为精武门中各位兄弟都不愿意扮演霓虹人,尤其还是一个挂了的霓虹人,没办法,费南只能亲自上阵。
他穿着件霓虹武士服,贴了个小胡子,扮演了电影中的最后的大反派,死去的芥川龙一。
讲解完毕,他和霍廷恩配合着在空地上试验了两次,然后准备开始拍摄。
“来,三!二!一!开始!”
但杜宇下达指令,然后转动手柄,开始拍摄。
霍廷恩飞身跃起,两脚合并,踹在了费南的胸口上。
费南借势向后跃起,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一个木架上。
木架轰然碎裂,烟尘飞扬。
专门负责移动机位的精武兄弟抬着三脚架,小碎步跑着,移动到了刚才演练的位置上,由但杜宇给费南拍摄了一个痛苦的表情特写。
“好!有用!”
但杜宇抬手示意,众人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纷纷起身。
“费先生,你真是一个天才演员。”
但杜宇忍不住夸赞。
费南摇了摇头,如果他这么浮夸的演技都算是天才演员,那天才演员也太不值钱了。
也就这个年代电影少,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动作戏,才会觉得新鲜。
比武结束后,精武门上下就全部集中到了片场,快马加鞭的赶工拍摄后续的镜头。
比武虽然结束了,但霓虹军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需要尽快让电影上映,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反制的方法。
第六百二十二章 电影拍摄结束
“开饭了!”
随着煮饭大娘的呼喊,拍摄也停了下来。
费南拍了拍后背的尘土,来到了片场旁边。
冯程程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跑了过来,递给了费南,让他擦脸。
这几日,冯程程几乎每天都会来片场,打打下手,帮着费南带带欢欢。
她对电影很感兴趣,没事的时候就坐在片场旁边观看拍摄,无论是文戏还是武戏都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在精武门众兄弟看来,她对费南的兴趣显然要比电影浓多了。
每次拍摄完毕,她都会帮费南准备好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手擦脸,照顾得无微不至。
很多人都知道了她就是大亨冯敬尧的宝贝女儿,之前因为她的身份,精武门兄弟都不敢和她说话,但后来见她性格大方,待人亲切,大家也都慢慢的开始和她说起了话,胆大的还偶尔和她开一两句和费南相关的玩笑。
对于冯程程的照顾,费南起初还客气几句,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
接过毛巾,费南擦着脸上的浮灰。
冯程程在一旁等着,一边问:“快拍完了吧?还剩多少个镜头啊?”
在片场待得久了,她也学会了一些名词。
费南点点头:“快了,再有十多个镜头就结束了,差不多明天上午可以杀青。”
“杀青?”
冯程程问:“是拍完的意思吗?”
“嗯,就是表示拍摄的部分结束了,要拿去冲洗的意思。”
“这样啊?那是不是和你说的cut一样,也是用英文翻译过来的?”冯程程似懂非懂。
费南耐心解释:“不,这是个意译的词。古时的人在竹简上写字,但是竹简表面是油质的,不好刻字,而且容易被虫蛀,所以就想出一个办法,就是把竹简先放到火上烤,这道工序就叫杀青。”
“后来人们用毛笔在竹青上写字,就免了刀刻这道工序,所以定稿时只需要削掉竹青,在竹白上写字就行了,这一道手续也叫杀青。”
“原来如此。”
冯程程点点头,双眸亮晶晶的看着费南:“你懂得真多。”
“这没什么的。”
费南笑问:“今天不是礼拜天吗?你怎么没去教堂?”
“我已经在家里做过祷告了,天父会原谅我的。”
冯程程笑着说:“对了,我已经和我爹说好了,等电影拍摄完毕,他手下的那几个戏院,就都放映这部《霍元甲》,让所有人都来看!”
“那可真要谢谢你了。”
“没关系,我也是剧组的场务嘛!”
冯程程笑眯眯的歪了下脑袋。
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把毛巾递给她,费南说:“走吧!去吃饭了,下午看看能不能拍快点,争取今晚就杀青!”
……
霓虹军部医院病房内,藤田正道站在窗边,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矮胖霓虹人在他身后,躬身站立,神态恭敬。
他叫善太郎,是霓虹国味之素人事科的科长,专门负责味之素公司在尚海分公司的人事管理工作。
但实际上,他却是霓虹国安插在尚海的间谍组织天龙会的负责人之一。
“天龙会是天皇陛下在最重要的触角之一,居然一连两天,都没有重要负责人坐镇尚海,我真不知道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藤田正道的声音阴柔,绵软如针。
善太郎严肃解释:“清岛那边的任务需要人组织,上层抽调了尚海三分之二的人手前去支援,调令可查。”
藤田正道已经在昨晚通过渠道了解清楚,他的确所言非虚。
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藤田正道问:“现在尚海还有多少影级特殊行动人员可用?”
善太郎严肃回答:“清岛的任务还没结束,尚海分部的主力行动人员还在清岛暂未返回,我是接到了少佐你的消息后,才提前返回尚海的。”
藤田正道冷笑:“诺大一个尚海,连一个影级的主力都没有,真是没用!”
善太郎欠身禀告:“属下回来前已经传令,让尚海分部的影级主力山口香子完成任务后第一时间返回尚海,预计三天后可以返回。”
深吸一口气,藤田正道背起手,面向窗外,柔声说:“任务我已经告诉你了,这次是秘密行动,在收网之前,军部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在锁定目标,决定收网前,可以和我联系,我会提供一定的军力援助。”
“是!”
善太郎正色领命,转身离开。
藤田正道回身,看着打过止痛针和镇定剂后昏沉睡着的藤田刚,低声喃喃说:“再等三天,我会用那两个支那人的脑袋给你垫脚。”
……
“好!有用!”
但杜宇喊了声,直起身来,掩不住满脸的笑意:“杀青了!”
披麻戴孝的精武兄弟们破涕为笑,如释重负。
最后一个场景的拍摄,是精武门上下在霍元甲的灵堂吊唁,以及陈真的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这一个长镜头的拍摄完成,也宣告了电影拍摄的结束。
但杜宇将胶片盘取了下来,在侧面的纸条上注明了信息,这是他拍摄时的习惯。
从费南那里拿到剧本后,他就和张石川、郑正秋两人一起将拍摄计划做好了。
这些日子一路拍摄下来,虽然费南多有修改,但最终还是没有偏离主线,按照计划将整部电影拍摄完毕了。
因为有完整的计划,他在每天的拍摄结束后,都会把胶片按照流程整理完毕,这就给后期的剪辑工作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南哥!现在能看了吗?”
“快放给我们看看吧!”
精武兄弟们围拢了过来,兴奋的问着。
经过这么多天亲力亲为的拍摄,他们对最终的成品十分好奇,很想马上就看到电影。
费南解释:“各位兄弟,电影拍是拍完了,但还要后期剪辑,得需要一点时间,大家不要着急!”
众人有些失望,但心情依然十分畅快。
连天的拍摄早已让大家很是疲惫了,今天终于拍摄结束,大家也算是完成了一项工作,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十分轻松。
费南请客,请所有人大吃了一顿,犒劳了一番,然后便和但杜宇一同前往了张石川家,将所有胶片都洗了出来。
张石川本身就有开电影公司的打算,自己已经购置了许多设备在家,刚好派上用场。
郑正秋和但杜宇也一起过来,帮着洗印,而费南则在偏房,开始着手进行剪辑。
第六百二十三章 贵客
“陈真呢?”
农劲荪穿戴整齐,来到院内。
“去光子那里了吧!”
霍廷恩闻声回头看到他,问:“农叔叔,你要出去吗?”
“这小子,真是被那个霓虹女人迷住了。”
农劲荪无奈嘀咕了句,才说:“我要去老谢那里问问情况,还有你赵师叔那边,有一封电报得给他送过去。”
“他什么时候回来?自从上次吊唁过后,我有很久都没见到他了。”
霍廷恩问:“他有说什么时候回天津吗?我是不是可以和他一起,把我爹送回去?”
“他的事还没忙完,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去。”
农劲荪摇了摇头说:“不过你说的也对,人活一世,终究还是要落叶归根,了了这边的事,的确是得把霍爷送回去,怎么说也得埋进祖坟里呀!”
“农叔叔……”
霍廷恩有些迟疑的问:“你觉得费南的电影,靠谱吗?万一霓虹军部真的要对付我们,靠一部电影,能挡得住真枪实弹吗?”
“我也说不准。”
农劲荪叹了口气:“不过咱们没有退路,这里是你爹和我们几个老家伙一起打下的基业,绝对不能放弃,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我明白了。”
霍廷恩用力点了点头。
“你去指导他们练拳吧!一切等阿南把电影做出来再说,还有,记得加强戒备。”
“好!”
从精武门出来,农劲荪直接搭了辆黄包车,来到了法租界外围一处小楼前。
这栋楼内租客不少,农劲荪上到楼上,敲开了一间房门。
一个年轻机敏的小伙子打开门缝,看到是他后,便打开了门,一边打招呼:“农大叔。”
“刘明,你赵叔呢?”
“在里屋。”
进到屋内,农劲荪除下帽子,一个须发斑白但却龙行虎步的老者迎了上来,笑呵呵的冲他抱了抱拳,正是霍元甲的师兄,霍廷恩的师叔,赵景垣。
见过了礼,两人坐了下来,赵景垣笑着说:“我听说了虹口道场的事,廷恩和陈真这两个小子是真不错,事儿办得漂亮,真解气。”
农劲荪摇头叹息:“解气是解气,可捅了马蜂窝,善后可是件大麻烦呀!”
赵景垣疑问:“我上次听你说,那个姓费的小子,带着你们拍什么电影,想借此向霓虹军部施压,拍得怎么样了?”
“拍是已经拍完了,但还得剪出来。”
农劲荪解释说:“就像是布料已经纺好了,还得剪剪缝缝,才能做成衣服。唉!谁知道有没有戏呢?”
“我觉得有戏!”
赵景垣正色说:“这个姓费的小子脑子够活泛,居然能想到这样的点子,还被他弄成了,真是有几分手段。有句话叫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这是想搞一次舆论战,等我忙完了,一定得亲眼见见这小子。”
“到时候再看吧!等精武门先挺过这一关再说。”
农劲荪说着,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张纸来,递给了赵景垣:“这是天津那边拍给你的电报。”
接过纸来,赵景垣扫了眼,不由面色一变:“不好!”
“赵叔,怎么了?”
开门的刘明询问。
赵景垣面色凝重:“有贵客要来尚海了。”
“什么贵客?”刘明又问。
赵景垣解释说:“我这两天让你们跟踪的那两个霓虹人,表面上是正当的商人,但实际上却有另一层身份。”
“那个善太郎,表面上是味之素人事科的科长,那个伊势太郎,表面身份是浅草来的总经理,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天龙会的人!”
刘明脱口问:“那他们都是霓虹间谍咯?”
“嗯。”
赵景垣起身背着手说:“他们在尚海有分部,但十分隐秘,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信息。”
“电报是山东螳螂门的张达生发来的,他说三天后,有一个女人会来尚海。”
刘明不以为意:“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在华北一带横行,残杀了我们无数武林同胞的女魔头。”
刘明一惊,脱口说出了那女人的名字:“山口香子?”
“没错。”
赵景垣神色严肃的说:“张达生说,这次山口香子来尚海,很有可能和我们精武门有关系。”
……
三天后,一艘邮轮缓缓驶入了尚海码头。
善太郎一早就来到了候船室,在休息区安静等候。
他没有注意到,在休息区角落里,有两个年轻男子在隐秘的盯着他。
不多时,出站口开始有旅人出站,善太郎起身,却不去迎接,而是直接离开了候船室。
见他离开,两名年轻男子赶忙起身,却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赵景垣也从暗处走了出来,来到两人身旁。
刘明不由问:“赵叔,他不是来接人的吗?怎么人没接到,反倒直接走了?”
思索了下,赵景垣沉声吩咐:“不管他,等张达生出来再说吧!”
三人站在出站口,审视着出站的旅客。
刘明看了半天,忍不住低声询问:“赵叔,那个男人是不是山口香子啊?听说她的化妆术非常高明。”
赵景垣仔细打量了下他说的那人,摇了摇头说:“应该不可能,再等等看。”
人流越来越稀疏,刘明嘀咕:“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张二哥出来,是不是咱们弄错了船号呀?”
“不可能啊?电报上写得清清楚楚,就是这趟船啊?”
赵景垣眼见没了乘客出站,便开口说:“走!咱们上船去看看。”
三人上到了船上,分头搜寻。
刘明往船尾的方向走去,却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阿婆颤巍巍的从舱房里走了出来,但被船身一晃,摔倒在地。
刘明赶忙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阿婆,小心点,船很滑的。”
他提醒了句。
阿婆抬手扶着他,手腕上的一串金铃碰撞,发出几声清脆响动。
“谢谢你,小伙子。”
阿婆笑眯眯的道谢:“几十岁的人了,走路很不方便的,你这么好心,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告别了阿婆,刘明继续向船尾寻找,但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三人在登船口汇合,忽然看到几个船员抬着一副担架走了出来,担架上像是抬着一个成年人,身上蒙着一块厚帆布。
赵景垣看到,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帆布,露出了下方一个男人的脸。
“张二哥!”
刘明脱口而出,那担架上正是给他们发电报传递消息的张达生。
第六百二十四章 试映
恨恨的砸了下拳头,刘明将帆布重又盖在了张达生的脸上。
帆布外,放着张达生的外套,刘明伸手摸了一把,忽然从外套的口袋中摸出了一枚金铃铛。
看着金铃铛,他忽然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原来之前他扶起的那位阿婆,就是易容后的山口香子!
此时,早已坐上了接应车辆的山口香子,来到了天龙会在尚海的分部,这是在租界内的一处舞厅上方的房间。
换了衣服,卸下易容伪装后,山口香子来到客厅。
“山口小姐。”
善太郎和伊势太郎恭敬等候。
“你们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
进来后,山口香子面色不善,开口就问了句。
“跟踪?”
善太郎和伊势太郎面面相觑。
“对方上了船,差点让我的身份暴露,你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山口香子盯着他们。
两人闻言,顿时惊出了一头的汗,马上冲到了窗边。
“不用看了,他们没有跟来。”
山口香子盯着他们,沉声吩咐:“把青岛的人手都抽调回来,既然任务已经结束,就没必要在那里浪费时间了,尚海才是我们的主战场。”
“是!”
两人低头领命。
点了点头,山口香子来到酒柜旁,拿出一瓶红酒,倒了小半杯,坐在了沙发上。
翘起二郎腿,她没有一丝赘肉的白嫩小腿从旗袍下摆露出,善太郎两人快速扫了眼,就赶紧移开了眼神。
抿了口红酒,山口香子说:“这次青岛行动,我们折损了过半的人手,而这次军部下达的任务对象,又是中华的武术团体。”
“我和他们交过手,对于我而言,他们并没有什么棘手之处,但对于普通的行动人员来说,面对他们的时候,还是比较危险的。”
看向善太郎两人,山口香子严肃说:“所以,这次,我们要十分小心,尽量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保存有生力量。”
“是!”
想了想,山口香子问:“冯敬尧这个人可靠吗?”
善太郎忙上前回答:“绝对可靠,他说会全力帮我们做事,但要我们帮他,让他当工部局的董事。”
“很好。”
山口香子满意的点点头:“商人是最好控制的,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的忠诚性会比军人更高。”
一口将红酒饮尽,她起身吩咐:“替我约冯敬尧晚上见面,我要和他面谈!”
……
剪辑室的房门打开,费南和双眼通红的但杜宇走了出来。
等在房门外打盹的张石川和郑正秋瞬间惊醒,腾地跳了起来,冲上前问:“剪完了吗?能看了吗?”
费南点了点头:“剪倒是剪完了,但录音胶片还没有整合成母盘,还是没有配音。”
“没关系,赶紧放出来看看吧!”
张石川和郑正秋很是激动,他们忙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部电影,他们一刻也不想再等了,只想第一时间看到这部影片。
“也好。”
费南点点头,转身走回了剪辑室。
剪辑室里有一台放映机,但杜宇接过胶片盘,安了上去,接通电源,一束光便投到了白墙上。
没有logo,也没有演员表,直接进入了正题。
一副镖旗出现在了画面中,上书一个霍字,那是从霍元甲的遗物中拿出的镖旗。
镜头下移,顺着旗杆降到了一处院落,院中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操练武艺。
这处院落是在精武门中取景,当做了霍元甲儿时生活的镖局。
拍摄这个镜头时,但杜宇抱着摄像机,被吊起在了半空中,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拍出了堪用的画面。
不过虽然受罪,但杜宇却乐在其中,他做梦也没想到电影还能这么拍。
单是这一个镜头的移动,就已经是影史头一遭了。
这也是在电影历史中,第一次使用威亚来进行拍摄。
画面中霍廷恩扮演的霍元甲正在门中一位师叔扮演的霍恩第的指导下练拳,因为配套的黑胶唱片还没有做好,因此大家只能看到画面中的人嘴巴张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过这么多天的拍摄下来,所有人都对电影的每一个镜头都烂熟于心,不用听也知道画面中的人在说些什么。
张石川几人兴奋的窃窃私语,低声交流着,他们看到每一个镜头,都会想起自己在拍摄时的相关回忆。
不过随着剧情的展开,他们也逐渐沉浸到了电影中,安静了下来。
电影前三分之一的剧情主要是在介绍霍元甲年少时的生活,从他在父亲的手下学习家传拳法,识文断字,娶妻生子;到因为时局动荡,去了码头当装卸工;再到去往农劲荪的药铺当帮工,简单的介绍了下他在前来尚海前的人生经历。
药铺戏份是在农劲荪名下的药铺拍摄的,而码头戏份则是剧组唯一的一次外景拍摄,去到了闸口码头,实地拍摄了两天。
为了表现霍元甲的凛然正气,费南特意安排了一场小的打戏,让“霍元甲”出门解决了码头装卸工之间的一起纷争,来引起观众的共情。
其间费南还剪入了“霍元甲”按照父亲霍恩第的教导,原模原样的教自己儿子霍廷恩的画面,用这种代代相传的画面进一步增加观众的认同感。
之后,“霍元甲”就乘船来到了尚海,创办了精武体育会,也来到了电影的第一处小**,也就是对战英国大力士的戏份。
英国大力士的扮演者正是顾嘉唐送来的那两个英国佬其中的一个,他在费南的恐吓下,尽量摆出了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表现自己的嚣张。
虽然他的表演并不完美,但在剪辑的蒙太奇效果之下,却也不显得突兀,这就够用了。
也正是从他的口中,电影里第一次出现了“东亚病夫”的名词。
费南特意剪进了许多群众演员的特写镜头,用来烘托气氛,效果很不错。
虽然明知道是表现手法,而且还是自己拍摄的,但张石川等人在看到电影中那一张张不同华人的脸孔,因为听过到“东亚病夫”四个字,而愤怒得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由得面现怒容。
在霍廷恩在画面中用一记重拳,砸在了“大力士”的脸上,将他打倒在地后,他们甚至挤出了一声按捺不住的叫好声,显然是已经完全投入了剧情。
第六百二十五章 此生无憾张石川
电影的**在最后三分之一,也就是对战芥川龙一的打斗戏份。
为了让观众明白事情始末,费南开了上帝视角,安排了一段霓虹军部的戏份。
画面中,是专门在农劲荪家中书房拍摄的镜头。
镜头中有两个人,一个是“藤田刚”,一个是他的下属。
这两个演员都是精武门中的两位兄弟,他们都会模仿霓虹人的口音,说半生不熟的华语。
利用镜头和走位,画面中的“藤田刚”并没有露出正脸。
观众可以从画面中看到“藤田刚”的背影,听到他说的话,但却看不到他的脸。
这是费南刻意为之。
除了利用这一场景向观众说明霍元甲的真实死因是军部陷害以外,这也是为了引爆情绪埋下的一颗暗雷。
军部戏份过后,就是“霍元甲”和“芥川龙一”比武的戏份,也是整部电影的大**。
这场打斗戏份是在片场里临时搭建的场景中拍摄的,场景十分简陋,但因为拍摄了虹口道场的正门镜头,经过剪接,就变成了一个场景转换,不清楚真实情况的人决计看不出来。
费南让陈真和霍廷恩精心设计了这场打斗戏份。
陈真所学的武学十分庞杂,刚好契合了费南擅长的散打。
在拍摄时,就是先由他和霍廷恩过招,然后费南再学习他的招式,和霍廷恩精心打斗。
为了保证真实效果,费南要求霍廷恩真打。
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哪怕霍廷恩放开手脚,也难以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起初霍廷恩还担心会打伤他,但在尝试过几次,发现费南的身体强度远胜常人后,他也就放下了心来,
真实打斗所呈现的视觉效果是非比寻常的,再加上费南弄出了血包这一神奇道具,让画面冲击力更上了一个台阶,张石川等人看得手舞足蹈,激动得要命。
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剧情里,将自己代入了主角,随着主角的喜怒哀乐而苦笑怒骂。
看到打斗途中,霍廷恩咬破口中血袋,吐出一口鲜血,表情痛苦的“毒发”模样,郑正秋甚至紧张得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到了最后,“霍元甲”艰难战胜“芥川龙一”,踉跄着走在回精武门的路上,最终以一个低位视角挡住阳光,轰然倒地,哪怕没有配乐,张石川几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电影结束后,张石川三人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半晌,郑正秋才喃喃的问:“这真是我们拍出来的电影?”
“没错。”
费南笑着说:“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怎么说……”
张石川紧攥着拳头,声音有些颤抖。
虽然已经看过了剧本,还设计了分镜头脚本,但这和实际亲眼看到成品电影是两个概念。
盯着胶片盘,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张石川一字一句的说:“我此生无憾了!”
“话别说这么早,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费南笑着将播放完毕的胶片盘取了下来,递给了他:“能冲洗多少份就冲洗多少份,我要让全国的人都看到这部电影。”
“好!”
张石川接过沉甸甸的胶片盘,一股令他颤栗的兴奋席卷全身,他转身就钻进洗印室里,开始忙活了起来。
……
龙门路上,往日门庭若市的冯敬尧府上今日却大门紧闭。
咚咚!
二楼书房,冯敬尧正在其中看报,有人敲响了房门。
阿祥在门口候着,上前打开门,扬声禀告:“老爷,文强和丁力来了。”
许文强和丁力一并进来。
“冯老板,你找我们?”
许文强平静询问,丁力则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不久之前,他们手下还有着一家戏院,两家赌场,日子过得颇为滋润。
但因为丁力强杀了老金,导致他们被尚海各个档口和老板们共同抵制,无奈之下,只能受冯敬尧相邀,来到他手底下做事。
原本自己当老板,现在跑来给人家当小弟,这份落差不小。
但许文强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丝毫不甘和急躁,显得很有分寸,这也是冯敬尧最欣赏他的一点。
“坐吧!”
冯敬尧起身来到沙发前,坐下身说:“明天,我有一位重要的外国朋友来尚海。”
说罢,他端着茶杯,吹开茶叶,轻轻喝了口。
丁力听他话说一半,不由好奇问:“是什么朋友啊?”
冯敬尧笑着看了看他,冲一旁沉默不语的许文强问:“你就不好奇吗?”
许文强平静说:“如果冯老板想让我们知道,自然会告诉我们。”
闻言,冯敬尧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心中满意。
“哦,是的,我想冯老板如果信得过我们,一定会让我们知道的。”
丁力连忙也补充了句。
冯敬尧微微皱眉,没说什么。
许文强很聪明,也知道分寸,该狠的时候也狠得起来,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和他比起来,这个丁力就差得多了。
话也不会说,人也莽撞容易冲动,如果不是许文强带着他,恐怕早就横尸街头了。
要是他能有许文强一半的水平,倒也能用。
但这种事情教不得,只能看他什么时候开窍了。
说起来,要是费南能来帮他,那才真叫如虎添翼。
但那小子居然把从赌场赢来的钱拿去拍了个莫名其妙的电影,真是想不通。
他虽然也看好电影的生意,但拍电影,他还是觉得不靠谱。
偏偏程程和那小子走得近,还央求他帮忙买电影拷贝,拿去手下的戏院卖票。
看在程程的面子上,他也没有拒绝,也算是赊出去一份人情。
反正他和那些戏院的老板关系都好,无非是说句话的事。
要是挣了钱,那当然是皆大欢喜。
万一赔了钱,那也正好,也算是叫那费南收收心,好早点过来帮他做事。
这些事他也不会跟许文强他们讲,收拢心神,他正色说:“我那位朋友,是霓虹海军上将横田正义的遗孀,和各国政商界人士关系都很密切。”
“我打算竞选工部局的华人董事,需要她那边提供帮助。”
“所以,明天我会在华懋饭店请她吃饭,你们和我一起去。”
说着,他看向许文强,叮嘱说:“文强,她会在尚海停留一段时间,后面这几天,你替我好好招待她,不要怠慢。”
“没问题,我知道了。”
许文强面色平静,点头应了声。
第六百二十六章 给我拦住她
“冯先生。”
阿祥从门外进来禀告:“有个女人自称姓何,说是你的老乡想见你。”
“没错,是我约了她。”
冯敬尧点头吩咐:“你让她进来吧!”
许文强闻言,便识趣的起身告辞:“冯先生,我们就先走了。”
“好,明天记得不要迟到。”
冯敬尧没有挽留,许文强和丁力转身往门口走去,却正碰到了一个老妇人被阿祥引着走了进来。
随意打量了她一眼,许文强微微点头示意,便绕过她离开了。
待他和丁力离开后,冯敬尧让阿祥也去了书房外。
半躬着身子的老妇人转过身来,眼神明亮,她正是易容前来的山口香子。
“何夫人你好。”
冯敬尧上前来,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他从善太郎那里得知,天龙会将有一个高层要来和他见面,但却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冯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山口香子哑着嗓子,故意用霓虹语和他交流。
冯敬尧显然做了功课,也用生疏的霓虹语回应:“欢迎来到尚海。”
“冯先生的霓虹语说得不错。”
山口香子微笑着换上了生涩的华语。
“何夫人的华语也说得很好。”
冯敬尧换回华语,微笑邀请:“请坐。”
落座闲聊了几句,山口香子问:“我听说,冯先生有意和我们天龙会展开合作?”
“我是一个商人,做生意是我的本职工作。”
冯敬尧摊了摊手,笑着说:“在眼下,没有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什么生意都不会好做,我认为,你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笑了笑,山口香子反问:“那么冯先生你呢?你会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吗?”
微微抬起下巴,冯敬尧自信说:“在上海,我不是最有钱的人,但我一定是朋友最多的人,如果贵方想在尚海长期发展,和我合作一定是最明智的选择。”
“哈哈!我相信冯先生一定是交友最广的人,但我们天龙会需要的是精英,能解决问题的精英。”
山口香子若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
“哦?”
冯敬尧马上听出了她的意思,问:“何夫人是在尚海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呵呵笑了声,山口香子才淡然说:“我们霓虹人是把中国人当朋友的,为了帮你们赶走德国人,我们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了陌生的土地上,帮助你们守卫家园,但是,中国人之中,却有一些人并不把我们当做朋友。”
“何夫人您是指?”冯敬尧心中思索,不解的问。
“在尚海有一个精武体育会,你知道吗?”
山口香子问。
“精武会?”
冯敬尧面色微变。
山口香子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心理变化,若有所思的问:“冯先生认识他们的人?”
“不,我只是听说过。”
冯敬尧摇了摇头,矢口否认。
没有多说,山口香子继续说:“我听说,前段时间,精武会的人几次三番的去到霓虹人在虹口区开设的一个道场里,打伤了许多霓虹武士,还杀了人,不知道冯先生有耳闻吗?”
略一沉思,冯敬尧点头说:“我听说过,好像是上个月的事了,习武之人,偶尔意气之争,打打架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杀人的确是过分了点。”
顿了下,他问:“要不要我找人去把那个杀人凶手找出来?”
“那倒不用。”
山口香子摇了摇头:“虹口道场的背后是霓虹军部,这件事自有霓虹军部来处理。”
冯敬尧神色微凝,心中暗惊。
霓虹军部要是插手,那事情就大条了,他虽然在尚海左右逢源,但涉及到军部的事,他也无能为力。
更重要的是,程程这些日子以来,都和精武门的那些人走得很近,这可不行,回头得好好说说她了。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山口香子转移了话题,笑着说:“而且,我相信,冯先生一定是愿意和我们做朋友的。”
“那是当然。”
冯敬尧点了点头,收拢心神,心中暗自警醒。
无论天龙会需不需要他提供帮助,程程都不能再和那些人接触了,哪怕是费南。
送走了山口香子,冯敬尧皱眉坐在书桌后,沉思半晌,把阿祥叫进来问:“小姐呢?”
阿祥回复:“小姐去了闸北,还没回来。”
冯敬尧沉声说:“马上派人去把她接回来。”
“是。”
阿祥转身要走,冯敬尧又叫住他,补充说:“她回来以后,让她马上过来见我。”
“是。”
阿祥出了书房。
然而,等他刚刚让车房把车准备好后,冯程程却已经回到了家。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呀?”
阿祥迎到车前。
冯程程从车上跳了下来,笑问:“怎么了?祥叔?我今天不是还回来得早了些吗?”
“老爷在找你,你先去书房吧!”
“爹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程程不以为意,随口说:“刚好我也有事找他,祥叔你叫人来帮我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啊!放到我房间就好。”
说罢,她便快步上楼,来到了书房。
敲了敲门,她推开门进来,看到书桌后的冯敬尧,便笑着问:“爹,你找我呀?”
冯敬尧面色有些严肃,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你过来坐,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也有事跟你讲呢!”
冯程程脚步轻盈的跑来坐下,迫不及待的问:“爹,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费南拍的那部电影,你还记得吗?电影已经拍完啦!你早点和戏院的刘叔叔,沈叔叔他们讲吧!费南说,这次会做很多个拷贝,让整个尚海同步上映呢!诶?你知道拷贝是什么吗?”
听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冯敬尧的面色却越来越黑,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沉声说:“这件事先不讲了,回头再说。”
“为什么?”
冯程程不解问:“是刘叔叔他们那里不方便吗?要不我去跟刘叔叔讲吧!”
“不用了,这件事你不要再掺和了。”
冯敬尧严肃说:“我实话告诉你,这部电影,我是不会帮忙推销的。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去那个精武门了,和那个费南,也不要再接触了。”
“为什么呀?”
冯程程有些焦急的问:“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爹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我不是出尔反尔,我是为了保护你!”
冯敬尧压低了声音,严肃说:“我告诉你,精武门之前打死虹口道场里那个霓虹武士的事被霓虹军部知道了,军部要出手,你不能再和那些人掺和在一起了,太危险!”
冯程程张了张嘴,忽然腾地起身,往门口跑去。
“你干什么?”
冯敬尧惊问。
“我要去通知费南!”
冯程程拉开了房门。
“不行!”
冯敬尧冲门口大喊:“阿祥!给我拦住她!”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三个条件
阿祥在楼梯口将冯程程拦了下来。
左冲右突闯不过去,冯程程气得直跺脚。
“小姐,你听老爷的话吧!不要让我难做呀!”
阿祥苦着脸央求。
见他这样,冯程程不由心软了下来,只得停下了脚步。
冯敬尧追了出来,面沉如铁,怒声呵斥:“程程,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冯程程焦急解释:“爹!人命关天,我得去救他们呀!”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冯敬尧愠怒说:“你到底明不明白?精武门那些人得罪的是霓虹军部!别说是你,连我都招惹不起,你能救得了谁?”
冯程程不服气:“我可以让他们尽快离开尚海!”
“离开尚海,又能去哪儿?回天津么?”
冯敬尧反问:“天津就没有军部的人吗?一封电报的事儿,他们能跑去哪儿?”
冯程程呼吸一窒,咬着嘴唇,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冯敬尧叹了口气:“这事怪不得别人,要怪只怪那些人太张扬,居然敢在租界里杀霓虹人,霓虹军部追究起来,谁也保不住他们!”
“人不是他们杀的!”
冯程程捏着衣角解释:“芥川龙一是被霓虹军部的自己人杀死的,费南在电影里都拍出来了,你不信可以去看!”
“别给我提什么电影!”
冯敬尧黑着脸一挥手:“我是看费南那小子是个可造之材,又救过你的命,才允许你和他接触的,但现在看来,他也是个没有分寸的,你以后不许再去找他!”
“你不能限制我!”
冯程程冲他怒目而视。
冯敬尧像是被她的眼神刺痛,继而勃然大怒:“我真是太惯着你了!你去北平上学这几年,就学会了目无尊长吗?”
说着,他扬声喊:“来人!”
两个丫鬟快步来到近前,冯敬尧皱眉一指冯程程:“把小姐送回房间,没有我的同意,不许放她出来!不然我拿你们是问!”
“你这是专治!独裁!搞一言堂!”
冯程程急得哭了出来,但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她还是被送回了房间,反锁了起来。
冯敬尧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良久才长叹了口气。
……
百代唱片行内,费南和乐浜生商议着配音唱片灌制的相关事宜。
“费先生,母盘制作已经完成了,拷贝大概还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尽量加快速度,这些是订金,你每提前一天做完拷贝,我就多加你一百块大洋的奖金。”
“我一定全力加快速度!”
“对了,你认识工部局公共乐队的负责人吗?”
“呃……我只认识其中的几个乐手,费先生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帮你联系。”
“我打算录制一首单曲,需要乐队配合。”
“歌曲吗?”
“没错。”
“那我先去联系试试看,不过乐队很忙,而且那些外国乐师也不怎么接外面的私活,不过请几个乐手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那行,你去帮我问问看,我也想想办法,尽快啊!”
从百代唱片出来,费南上了黄包车,给车夫吩咐了句,便往冯敬尧的府上行去。
据冯程程所说,冯敬尧罩着的有两家电影院和四家戏院,如果都拿来做电影的卖场,还是能覆盖不少观众的。
“咦?”
黄包车上,费南习惯性的调出地图看了眼,却忽然发现,冯敬尧的光标变成了淡红色,这代表着冯敬尧对他产生了不小的敌意。
开始了啊?
他心中明了,这种变化本身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百代唱片行距离冯敬尧府上并不算远,不多时,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然而,在费南像以前一样,对门房说明了来意,由门房去核实后,却被告知,冯敬尧和冯程程都不在府上,请他改日再来拜访。
看着地图上的光标,费南貌不经意的往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口看了眼,便微笑着告辞离开了。
二楼窗口,拼命挥手的冯程程看着离去的费南,失望的放下手来。
这可怎么办?该怎么才能通知费南呢?
一时间,冯程程心乱如麻。
……
确定军部已经开始动作后,费南也加快了行动。
乐队的事杜老板没能帮得上什么忙,反倒是上次在牌桌上认识的埃米尔,也就是义品放款银行的那个法国副行长帮费南联系到了乐队的负责人梅百器。
梅百器是意大利的著名钢琴家,也是后来傅雷之子傅聪的师父。
他在去年受工部局的邀请,重新组建了公共乐队,乐队中一大半的洋人乐手都是他从欧洲请过来的。
梅百器是埃米尔娘家的远房亲戚,在埃米尔的面子下,梅百器带着乐队,花了三天时间,帮费南把电影的主题曲录了出来。
如此一来,这部电影才算是完整的制作完成了。
接下来,就到了计划最重要的环节,筹备播放。
虹口大戏院二楼办公室中,戏院老板雷玛斯看完了这部所谓的华语乃至世界电影史上第一部有声电影,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面色有些潮红,他抬手摘下眼镜,用手帕擦着镜面。
微微颤抖的手暴露出了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激动。
他是做这门生意的,自然看得出这部电影的分量。
于他而言,这部电影最值钱的并不是什么有声电影,他之前看过所谓的有声电影,并不觉得稀奇。
这部电影最有含金量的是这个故事,是电影的拍摄手法!
他已经预感到,这将是一部可以席卷全尚海,乃至全中国,整个东南亚,甚至是全世界的神奇电影!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在他和费南几人之间拉了一道光幕。
重新戴好眼镜,他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强自镇定的说:“这部电影,很可能会得罪霓虹军部。”
费南笑了笑,慢里斯条的说:“但会挣很大一笔钱。”
这句话直接击溃了雷玛斯脆弱的心理防线,他嘟囔咒骂着,摘下眼镜,扯开领带,探出身子,挤进阳光里,粗着气问:“开个价吧!你想卖多少钱?”
“我不卖钱。”
“什么?”
雷玛斯疑惑问:“你什么意思?”
费南坐直了身子,也将脸探进了阳光中。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面部线条清晰,眼中反射着狡黠的光。
费南盯着雷玛斯:“我是说,这部电影,我免费交给你来放映。”
“该死!”
雷玛斯是商人,他很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费南的免费后面一定藏着更大的胃口。
“你想分票钱?”
雷玛斯皱眉看着费南。
“五五。”
费南直接给出了个比例。
“二八!你二我八!”
费南起身就走。
“等一下!”
雷玛斯赶忙抬手:“三七!我要给员工开工资,缴租金电费,我赚得已经很少了!”
费南看着他,平静说:“四六,我有三个条件。”
雷玛斯神色变化,心中天人交战,半晌才一咬牙,点头问:“什么条件?你说!”
“第一,票价定在499个铜子一个人。”
“第二,卖站票。”
“第三,我要百分之百排片!”
第六百二十八章 电影正式播放
雷玛斯答应了费南的要求,他也不得不答应。
这样的电影,全世界就一份,他不要,自然有的是人要,由不得他。
签订了合约后,在雷玛斯的介绍下,费南和租界里八个电影院都签订了同样的合约。
此外还有好几家电影院和戏院在看过电影后,都想要购买拷贝,但张石川那边的生产力有限,暂时只做出了八份拷贝。
确定了首映时间后,费南这边的宣传策略也开始进行。
郑正秋利用了他在杂志、报刊届的关系网,将电影的广告刊在了全尚海每一份报刊杂志上。并且用大字体标注了电影的票价,惊爆价每张499枚铜子。
但杜宇为电影精心画了一份宣传画,是两个正在交手中的小人,看衣服打扮,可以看出一个是华人,一个是霓虹人,也一并刊在了广告的下方。
精武门上下也没有闲着。
精武门中的师兄弟,有不少人都是人力车夫,他们联系了全尚海所有的黄包车夫,请他们帮忙宣传电影。
这对车夫们而言并不算什么,他们每天拉客,都要和客人闲聊,也就是多句嘴的事儿。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宣传传播起来才是最精准的。
有钱搭黄包车的,一般口袋里都有几个钱,或许掏不起几块大洋的票价,但499枚铜子他们还是花得起的。
除此之外,精武门上下倾巢而动,分散到了租界边那些人流密集的居住区,张贴海报进行宣传。
海报上映的是但杜宇在费南的指导下,为电影画的短篇幅漫画。
这个时期,识文断字的人太少,图画的宣传效果要比文字强大得多。
上面的漫画都是根据分镜头脚本扩充而来的打斗场面,比较偏近费南记忆中老式港漫的画风,打击感十足。
海报一经张贴,就吸引了无数人围观。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这样的漫画也属于新鲜事物,十分引人注目。
为了防止有人将海报揭走,同时也为了宣传,每张海报的跟前,都有精武门的兄弟在场,进行宣传。
他们向好奇的民众们说明,这张海报是为了三天后在租界内九家电影院同步上映的一部电影做宣传的,海报上的漫画就是电影中的打斗场面。
很多民众并不清楚什么是电影,精武兄弟们就耐心解释,说那是一种和皮影戏差不多的东西,但是用电来放的,里面都是真人的影像,非常神奇。
民众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充满了好奇。
不过在得知电影的票价后,他们却纷纷忍不住摇头,开始退散。
坐票一张499铜子,站票一张299铜子,都不算便宜。
五百铜子都能买一袋大米了,去看什么电影?是有钱烧的吗?
但很快,精武兄弟又将众人吸引了回来,因为他们宣称,只要去租界里的那九家电影院看这部电影,凭电影票可以从他们这里换回一半的钱,现钱结算。
这一举措顿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甭管有没有上过学,认过字儿,但大致的帐还是会算的。
如果真能凭票换回一半的钱,那岂不是只需要一百五十个铜子儿,就能看一场电影了?
一百五十个铜子儿,虽然还是有些贵,但相比起以往一两块大洋的票钱而言,简直不要太划算。
已经有很多人都动心了。
这样的宣传在租界外的居住区一连进行了三天。
因为不同居住区张贴的海报上的漫画都不一样,很多人便跑去了其他居住区去看海报。
这样一来,信息交汇扩散,就让更多的人也知道了电影的事。
于是乎,在杂志报刊的“线上”和口口相传的“线下”共同宣传下,这部名叫《霍元甲》的电影还没上映,就被尚海许多人知晓了它的名字。
双管齐下的营销点燃了尚海民众们的热情,在首映当天一大早,就有人跑来询问买票了。
到了晌午时分,来赶早场看电影的人们排起了长龙,绵延了上百米,这种大场面即便在尚海也属于头一遭。
二楼窗口,雷玛斯站在窗口前,看着楼下的长龙,面上却无喜色,反而愁眉苦脸,十分郁闷。
“费先生。”
他忍不住冲一旁端着红酒杯,慢里斯条喝酒的费南问:“你这是在花自己的钱,来请这些穷人看电影吗?”
“有何不可呢?”
费南耸耸肩,笑问:“反正花的是我自己的钱,该给你的一分也少不了呀!你怕什么!”
“唉!”
雷玛斯无奈叹气,费南用真金白银玩补贴,也不算违反合同,他只是想不通,费南这是何苦呢?
“电影是高雅的艺术,让这么多穷人跑来看……我才装修的新戏院,可惜了呀!”
雷玛斯忍不住嘀咕抱怨。
“你是嫌他们脏吗?”
费南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冷。
“唔!我可没那么说。”
雷玛斯嘀咕着,忽然看到费南的眼神,不由得哆嗦了下。
盯着他,费南平静指着楼下的人流说:“他们中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看过什么高雅艺术,这一张电影票,恐怕是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唯一娱乐消费花销。”
“为了来看电影,他们特意洗了澡,换了新衣服,放心,他们坐不脏你的座椅。”
“费先生,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雷玛斯赶忙正色说:“我只是担心,你这样补贴票价,按照分成比例,你非但挣不到钱,反而还得赔钱。”
“而且你这样做,只会让越来越多的穷人来花低价看电影,我没有瞧不起穷人的意思,但你知道,富人的钱更好挣,不是吗?”
“哈哈!我从来都没想挣穷人的钱。”
“那你是想怎样?”雷玛斯不明所以。
“你会知道的。”
费南端起酒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转身往门外走去。
早上第一场电影的首映,就要开始了。
检票入场,第一批观众们已经入场,有坐票的乱哄哄的寻找着自己的座位,买了站票的人,则站在过道旁,仰头张望着四周,眼中满是好奇和羡慕,兴奋的和同来的好友说笑着。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场所,十分兴奋。
终于,厅中挤满了观众,原本容纳七百多观众的大厅里愣是挤进了将近两千人,厅内人声鼎沸,乱得如同菜市场一般。
到了既定时间,有人走上台前,用大声公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宣读观影须知。
因为很多人都没看过电影,为了避免有的人被吓到,影响观影,费南便要求雷玛斯安排人向观众进行了简单说明。
雷玛斯十分喜欢观影须知这一操作,还亲自往其中添加了几条要求。
为了方便理解,工作人员用皮影戏等方式举例,让大家对电影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然后又要求了几条保持影院卫生,不得随地乱丢垃圾的要求,便下了台。
放映厅后方,放映机通了电,胶片盘沙沙转动,一道光束打在了正前方的幕布上,影像开始出现。
幕布后,工作人员也同步接通了留声机的唱针,配音唱片开始工作。
电影正式播放。
第六百二十九章 霍爷爷在此
“哎呀!”
虽然已经念过观影须知,但当画面一出来,观众中还是有人惊呼出声,引得一片哄笑。
看着幕布上呈现的清晰画面,观众们无不瞪着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画面中的景象,口中惊叹连连。
皮影戏可不会有这么真实清晰的画面,简直和看真人没什么两样。
除了普通观众之外,厅内还有几个并不是单纯冲着看电影而来的人混在其中。
最前排的几个中年男人交头接耳,他们是租界外几家电影院的负责人。
这几天费南搞出的宣传势头浩大,就算是那些西洋名角的电影,也没有弄出过这么大的阵仗,作为行业里的人,他们怎么会不好奇?
于是乎,他们就让手底下的人偷摸排队买了几张头排的票,过来探探风。
看着电影,他们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啊?”
“真是中国人拍的?这质量不错哇!”
“回头打听一下,看能不能弄一份带子回去。”
“能挣钱吗?这个雷老板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张票才三五百铜子,凭票还能返利,最后到手才一两百铜子,挣个电费都够呛,是钱多了烧的吗?”
“就是,这雷老板放着大洋的生意不做,跑来卖铜子票,是嫌银子烫手吗?”
“我倒是觉得,这洋鬼子没打什么好主意。你看现在有这部电影上的戏院,都是他们那一堆洋人开的,而且都把票价压得这么低,分明是不给咱们活路呀!”
“是呀!我看他们是想把人都聚到他们这儿来,只要有人看,哪怕是票价低点,也能挣回个本钱。等人都跑到他们这儿来,咱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怕他干什么?他愿意赔钱赚吆喝就让他赔去啊!你们看看,这么好的戏院,被他弄了这么多穷鬼进来,还卖站票,当澡堂子开啊?”
“就是,有头有脸的人,谁愿意和这些穷鬼们混在一起?但凡有点身份的,都还是愿意去清净点的地方,不怕!咱们挣咱们的大洋,让这些洋鬼子挣铜板去!”
……
第三排中央位置,山口香子依稀听着他们的谈论,若有所思。
她是从冯敬尧的口中得知了精武会的人近期居然鼓捣出了一部电影,而且在大肆宣传,就在今天上映。
于是乎,山口香子就让部下暗自打探,自己则乔装前来,打算亲自看看这部电影有什么名堂。
很快,电影就来到了第一个特写镜头,是“霍恩第”指导“霍元甲”练拳的画面。
“出拳要直,拳头要虚握。”
当电影幕布后方随着画面中人物的嘴巴张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后,观众们并没有反应过来,依然说笑着。
紧跟着,扮演童年霍廷恩的欢欢扎着马步,奶声奶气的说了句:“爹,我腿疼。”
带着孩子的观众低头看了下手边的孩子,才反应了过来,再抬头看去时,已经是张大了嘴巴。
很快,越来越多的观众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在确认了几次后,现场顿时出现了一片惊讶的低呼声。
“那里面的人在说话!”
“是那块布后面有人说话吧?”
惊讶过后,原本还有说有笑的观众们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因为那声音不算大,如果太吵就听不清里面在说些什么了。
逐渐的,厅内的观众慢慢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的看着幕布,听着台词,除了偶尔的咳嗽声,几乎再无人开口说话。
这个时期的电影院中,因为都在播放默片,厅内一般都会比较吵闹。
像这么安静的观影环境,还是头一次出现。
安静的观影环境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让观众迅速进入剧情。
很快,观众们就完全投入了剧情之中,跟随着霍元甲的视角,看着他逐渐长大成人。
很快,剧情就来到了第一个小**,也就是成年后的“霍元甲”来到码头做装卸工,碰到有人仗势欺人,就仗义出手相助,暴揍了欺负人的恶霸,将那些个混混打得满地打滚,抱头鼠窜。
这部电影中的打斗镜头都是霍廷恩以及陈真,还有精武兄弟们一起编排的。
费南对于武打戏份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真实,拳拳到肉。
经过编排演练后的打斗戏份效果十分显著,全场观众都看得热血沸腾,连连鼓掌叫好,拼命的拍着手喝彩,一波接着一波。
很快,电影中的“霍元甲”因为北平等地的动荡,跟随农劲荪等几个兄弟一起南下,来到了尚海发展。
他在船头告别亲人的画面引起了许多观众的共鸣,尚海很多人都并不是本地人,也都是像片中的“霍元甲”一般,因为种种原因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发展。
很多观众看着画面中扮演“霍元甲”妻子,站在码头上遥遥挥手的小慧,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不过很快,观众们的脸上重又露出了笑容,因为来到了上海的“霍元甲”发展很好,和几个兄弟一起创建了精武体育会,收了很多徒弟,教授他们练拳习武。”
期间,“霍元甲”向徒弟训话,诸如“不做亡国奴”,“弱国无尊严”,“要强国先要强身”,“中国是每一个中国人的中国”之类的言论听得观众们热血沸腾,梗着脖子,双拳紧握,面色涨红。
这些话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霍师傅好样的!”
“真给咱中国人争气!”
有入戏太深的观众忍不住拍手大喊。
而有的观众却忍不住嘀咕:“这个姓霍的武师不是前些日子死了吗?”
来不及深思,剧情已经来到了第二个**。
画面中,一个站在擂台上的胖**国大力士,举起了一个酒桶,丢下了擂台。
他冲着镜头叫嚣,大声咒骂着,最后,他面目狰狞的比了个小拇指,用硬生生的华语大吼:“中国人,没用!”
观众们听不懂法语,但这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厅内登时便炸开了锅。
“那洋鬼子说什么?”
“这不是欺负人吗?”
“真他娘的猖狂!找揍吗这不是?”
众人义愤填膺,指着幕布叫骂不休。
大厅边缘,有维护治安的打手和安保值守,但他们却对此熟视无睹,因为他们也在愤怒的冲幕布挥舞着拳头,完全投入了剧情之中。
“那洋鬼子休得猖狂!你霍爷爷在此!”
画面中,一个灵活的身影翻身上了擂台,稳稳落地,镜头上前给出了一个大特写。
“好!”
大厅内,观众们齐齐叫了声好,掌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