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百缘凑巧
淄川县令王舜英昨天刚刚来此上任,今日就听闻关圣帝君庙中有异,匆匆处理了手边之事,便是天已昏黑,仍旧是来到了这边的小山村里,而他对此事这么上心,则全因来这里的路上遭遇鬼物,路途中得一仙人帮助,而这仙人来到淄川,便是为了给关圣帝君庙写对联。
来到关圣帝君庙这边,兴许能碰到仙人,即便没有碰到,处理此事,定也和仙人心意。
这些关节,王舜英盘算的很清楚。
轿子在村外落下,王舜英被捕头杨刚,师爷封章四的带领下,随着乡贤,里长一并往许大的家中而来。
“许大,这就是我们淄川的县令王大人。”
里长走早最前,先行介绍,又看苏阳穿一身堇色衣服,自顾的吃肉喝酒,丝毫不将县令放在眼中,伸手便来拉苏阳,便意欲让苏阳站起来,只是苏阳态度安闲,身体却若生根,里长的这一点力气根本拉不起苏阳。
许大迎了出来,在里长介绍后,连忙行礼,毕恭毕敬。
“苏先生,您在这里!”
王舜英却在许大行礼之时,看到了坐在后面的苏阳,满是欣喜,伸手略扶一下许大,便来到了苏阳跟前,说道:“柳沟寺里,先生清晨不告而别,我只道我们缘尽于此,不想竟还有相见之日。”
里长连忙缩回了手,原本他当苏阳没有眼色,看到了县令来此,居然如此坐在酒桌前面,实在对县令不敬,故此伸手相拉,但此时此刻,里长却感觉是自己没有眼色……看到县令来了,仍然能坐在酒桌前面的会是普通人吗?
苏阳转过脸来,看向王舜英,扫视一圈,在这人群中还看到了慧胜和尚,一身袈裟双手合十,看到苏阳也不胜欣喜。
“我虽先走,却比你们后来淄川。”
苏阳瞧着王舜英笑道:“也正因我来迟了,这一耽搁,关圣帝君庙就有了祸端,神官按在关圣帝君塑像双眼处的翡翠石都被人挖走了。”
苏阳对丢翡翠石之事下了定性。
此事并非是妖魔作乱,而是有人在暗中作祟,并且将这想法传达给了王舜英。
“我便是因此而来啊。”
王舜英听苏阳说及关圣帝君庙之事,说道:“昨日我来到了淄川城内,任职就有一大堆的事情,一直忙活到了今日,方才将淄川政务,大体概况有所了然,今日先通传了柳沟寺中的劫案,下了文书,便又听到了关圣帝君庙中的事情,猜想到先生可能来此,便赶忙过来。”
王舜英将这两日琐碎之事略略说了,看着苏阳问道:“先生,您既然知道关圣帝君庙之事是人所做,可知道做下此事的凶犯何处?”
面对苏阳这等神仙人物,王舜英自当时时讨教。
苏阳手中端着酒碗,瞧了瞧王舜英,笑道:“我已经知道了凶犯是谁,但这凶犯,应当由你去抓,我若告诉你,淄川百姓便不知你的贤明。”
我若说现在我也不知道,就伤了自己的格调……
出门在外,苏公子也是个体面人。
“是及,是及。”
王舜英听苏阳此言,连连点头,暗叹神仙果然想的深远。
他刚到淄川,自当做出几件大事,让淄川的百姓们知道他的贤名,也知道他做事和宋县令截然不同,若是仅靠苏阳指点,便是抓到了凶犯,淄川百姓将只听苏阳神通,而不知他作为县令的本事,这个案子便是一个开端。
“虽如此,还是要请先生指点一二。”
王舜英对苏阳请道。
“好说,好说。”
苏阳端起酒碗,喝了一碗酒,让王舜英附耳过来,小声说道:“关圣帝君庙中境况,非是天雷所劈,而是地雷所发,你只要回去,让捕头暗访城中,近日来谁在城中购买许多火药,该有所得。”
苏阳把自己的线索和破案思路告诉了王舜英。
王舜英听苏阳所说,连连点头称妙。
“去吧。”
苏阳对王舜英说道:“早日将此案破了,把这个窃取翡翠石的匪徒捉拿归案,也让翡翠石物归原主。”
王舜英点头,却并不动弹。
苏阳看向许大。
许大自知道苏阳和县令关系匪浅之后,此时被苏阳一看,便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低下头去。
“端是好酒。”
苏阳看着许大称赞,问道:“你的酒是从什么地方买的?”
许大听苏阳询问,呐呐道:“些许薄酒,都是在淄川街头白老头家中买的,这是白老头家中数代相传的酿酒秘方。”自从知道苏阳身份不凡之后,许大有些不知应当如何跟苏阳说话。
两人自然便拉开了许多距离,不复适才热切。
“不必如此拘谨。”
苏阳看许大如此,说道:“你常年夜里外出打鱼,饮酒睡在水潭边上,浑身上下多有湿寒,此时你正当壮年,尚且不觉,但年常日久,必有祸害,恰好我知道一个方子,这方子是皇帝赐下来的药酒,你可要听仔细了。”
许大热情好客,颇对苏阳胃口,并且苏阳看他身体之中,隐隐絮绕阴气,大约是和鬼物相处时间不短,才有这般病症,不由让苏阳想到了聊斋中的一个人,兴致起来,便给他开一酒方,疗他病症。
聊斋里面有一故事叫做《王六郎》,讲的便是在淄川这里的渔民许姓人嗜好饮酒,因此交了冥间酒友之事。
故事中,许姓人家住淄川城北,嗜好饮酒,每天夜里都是撒网之后,就躺在一边喝酒,每一次喝酒之前,都要倒下一杯叫“河里的溺死鬼得饮”,和许姓一起打鱼的人往往空着,唯有许姓每每满载而归。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夜里忽然有人上岸和他同饮,这个人便是王六郎。
历来都是许姓人往水中倒酒,而王六郎在水中帮他驱鱼,后来两人相处半载,王六郎在水中终于等到了替死鬼,但在要将此人抓成替身的时候,王六郎却将那个人推上岸去,宁愿自己永久沉在冰冷水中,也因此一善,成为了招远县的土地,到了招远县后果然庇护一方百姓,而许姓人一平凡常人,家中一般,仍然愿意奔波千里,去招远县见见王六郎。王六郎也彰显灵异,让招远县的人济度许姓,回来之后,许姓人家中稍富,不再从事渔业。
苏阳仅仅是看许大气度和身上阴气,自觉许大该是那人,却也没有详细求证,是也好,不是也好,对苏阳并不重要。
“蜜炙箭芪二两,当归一两二钱,茯神二两,党参二两,麦冬一两,茯苓一两,白术一两,熟地一两二钱,生地一两二钱,肉桂六钱,五味子八钱,枣皮一两,川穹一两,龟胶一两,羌活八钱,防风一两,枸杞一两,广皮一两共十八味药材。”
苏阳自顾的说起了方子,待到这一十八副药材说完,看着许大说道:“这药方最能祛寒,对你来说大有益处,外加红枣二斤,冰糖二斤,泡高粱酒二十斤,你用此法泡酒,常年饮用,强身健体,寿数自长。”
这药酒方法,苏阳平直说来,在场众人均能听到,不少人也在竖耳倾听,但是这一十八副药材有多有少,早已经让他们听的晕头转向,若不是专业大夫,仅凭听一遍,可记不住这些药材,唯有许大被苏阳点名,缘法最深,记的清清楚楚。
这酒可以让许大平常饮用,倘若当真是《王六郎》篇目男主,这酒也可以让王六郎来饮用,水火相济,这酒活人死鬼都能喝,当然,对人的益处是更大几分的。
“多谢先生。”
许大对苏阳诚心感谢。
苏阳笑笑,自顾倒上一碗,一饮而尽。
“先生。”
王舜英听到这个药方,皱眉思索一阵儿,看苏阳问道:“先生,这是哪一个皇帝赐下的药酒?我怎么不曾听闻?”
“嗯……这不重要。”
苏阳直接岔过此话题,看着王舜英问道:“你还有事?”
王舜英听苏阳如此,多看苏阳一眼,这皇帝该不会是您随口杜撰的吧。
“还有一事,我想烦劳先生跟我去韩家赴宴。”
王舜英刚刚上任,淄川县丞便联络当地豪强,要晚上和王舜英见见,就在淄川韩家花园中摆开酒席,为王舜英接风洗尘,而他一个外来的县令,自然要和当地的豪强们搞好关系,但同时也要显出自己的能耐,如此才能在淄川当地吃的开。
韩家就是白日苏阳所见的韩月蓉家中。
“先生。”
王舜英凑在苏阳耳边,说道:“韩家是淄川望族,名声很大,但是据我秘闻,韩家的内宅有秽物,让韩家内院不得安宁,故此我请先生广施妙手,为韩家除去此祸。”
若是他能带着苏阳除了韩家灾祸,韩家必然对他感激涕零,王舜英在淄川的位置就稳了。
作祟……
昨夜苏阳神魂出游,曾经在韩家走过一圈,对韩家情况了然于胸,韩家内宅作祟之事也了解,却没有插手,此时又听说起韩家之事,苏阳掐指一算,笑道:“甚好甚好,百缘凑巧。”
第九章 两者皆贼
淄川县城,韩家是为望族。
苏阳带着陆岩,随县令王舜英来到了韩家的时候,陆岩见韩家果然是楼台高阔,处处不凡,进入到了韩家之后,王舜英和韩家的家主,月蓉的父亲韩忠良寒暄一阵儿,方才引领着苏阳等人往后院花台,在这后院里面自然有假山水榭,池塘花景,陆岩走在这里,只见处处明净,自己一身脏衣裳,不免便有自惭形秽之心。
“坦荡点。”
苏阳对陆岩笑道:“你只是衣服脏了点,手却是白的,他们这些人衣服虽然干净,手都是脏的。”
陆岩虽不明苏阳话意,但无端便放下心来。
在这后院之中穿了几个小院,方到了一处戏台,在这戏台上面,戏班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王舜英亲至,方才点戏开唱。
“这一位是苏仙师。”
王舜英拉着苏阳,对前来见他的诸位士绅说道:“在柳沟寺中,曾经遇到一个大鬼,其大能顶房梁,便是苏仙师出手,将那大鬼化作石头,方才让我幸免于难。”
能够将苏阳带到这里来,王舜英自然不敢有丝毫亏待,周围的士绅们围着他说了不少话,王舜英生怕冷落苏阳,连忙将苏阳介绍出去,又说道:“柳沟寺中大鬼石头,你们皆可以亲自去看,我身旁的这个慧胜和尚,便可以作为明证。”
慧胜和尚也随着来到这里,在这酒席场合中,慧胜和尚略略低头,对着诸位士绅们行一礼。
“原来是柳沟寺中的禅师。”
韩忠良听闻如此,连忙请慧胜和尚移步静室,吩咐下去,让人给慧胜和尚准备素斋,而后问苏阳道:“敢问仙师在哪一座名山修行?”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苏阳平平淡淡说道。
道在方寸,何必山林。
斜月三星,是一颗心。
心无染著,便是在车水马龙,比肩接踵的环境中,仍然可以作为仙都乐土,心有挂牵,便是置身名山秀水,也会做出种种丑事,二龙山的玄真观,青云山的普贤寺皆是如此。
乐境苦海,欲界仙都,皆由心来把控。
只是眼前这些士绅却不明白苏阳的哑谜,听到苏阳说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皆是想到了西游记,个个哈哈大笑,问道:“莫非您和孙猴子是师兄弟?也在菩提祖师那里修行?”
西游记中的菩提祖师,便是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给予孙悟空名字,传授了孙悟空七十二变,筋斗云之术,从而让孙悟空成为战天斗地的狠角色。
苏阳摇摇头,这些士绅们都是半文半俗土财主,或巾或帽假斯文,懒得跟他们辩论。
“既然是仙师,请另外上座。”
韩忠良邀请苏阳另坐上位。
苏阳也就顺着主人的意图,在这里坐了下来,陆岩自然也随着苏阳,坐在一旁,第一次进入到了这等深宅豪院,看着大户人家自己家中便有戏台,能请戏班子为他们唱戏,陆岩一时间感觉有些恍惚……这莫非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正在陆岩执迷的时候,酒席间的菜肴已经呈了上来,陆岩眼见这些菜肴无一不精,造型无一不美,更是让陆岩感觉有些恍惚,过往他只觉东兴楼中的大厨手艺已经是极好的,此时单看这些菜肴,多是大厨所不能及的。
吃上一口,陆岩更是感叹,以往有人说东兴楼大厨做的东西不好吃,陆岩感觉是在挑刺,此时吃了这等饭菜,陆岩忽然觉得有道理。
东兴楼确实有许多不足之处。
“你看那个人。”
苏阳指着和王舜英在一桌坐着的人,其中一个刚刚上位,身材特殊,特意指给陆岩。
陆岩正吃着菜,抬头往那边看去,看到苏阳所指的是一个身材矮胖,如同冬瓜的小胖子,说道:“这一个是我们淄川县有名的士绅,叫做蔡瓜,早年的时候和我一般穷困,就是到了后来,不知怎么就发家了,宋县令在的时候,经常出入衙门,在宋县令的照顾下做了不少生意,现在也是淄川响当当的人家,宋县令曾经给他送牌匾,上面有【善人】二字,是我的标杆。”
作为一个店小二,某种程度上也处于新闻风口,在这信息不便的时代,他这个店小二知道不少东西,而蔡瓜此人出身贫寒,却能够创下如此家业,完全是陆岩的学习榜样。
“他可不是善人,他和韩忠良合谋着婚事,想要让他的儿子娶了韩月蓉。”
苏阳对陆岩说道:“玉香到时候都要陪嫁过去。”
苏阳耳朵灵敏,听到不少东西。
“王八蛋!”
陆岩看着蔡瓜面红耳赤。
酒席那边。
王舜英坐在当中,听着韩忠良和列坐士绅们再说淄川情况,听这些话中,和在淄川衙门所知无二,王舜英也能够和他们捎带着说上几句话,气氛也就越发的融洽起来了。
“王县令。”
蔡瓜给王舜英端了一杯酒,脸上挤出笑容,满脸褶皱,说道:“王县令,你是来到我们淄川这里的父母官,有一事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何事?”
王舜英放下酒杯,瞧着蔡瓜问道。
蔡瓜和韩忠良对视一眼,说道:“我的儿子蔡伟,现在年过十九,是国子监的监生,可谓是少年英才,而韩员外家中的女儿月蓉,长得是花容月貌,和我的儿子正好般配,我们两个想要求县令你来在中间牵头,为我们两个人完了这一桩心愿。”
这年头,国子监的监生是有钱就能进的,只要“纳粟”,就能够成为监生,而这些纳粟得来的监生,基本上斗大字不识一升,三五个字放在一起,他们能认错好一多半,完全可以说是猪八戒戴眼镜冒充大学生。
王舜英听闻如此,心中就有数,问道:“韩员外家中小姐芳名远播,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在我听来,韩家小姐不是和周家公子定了婚约吗?”
这其实也是韩忠良等士绅想要王舜英做的态度。
一边是两个士绅皆同意的婚事,一边是依理来说不能反悔的婚约,看看这一个王县令究竟有什么选择
“正是因此才要请县令帮忙。”
韩忠良说道:“只要县令你一出口改判,那么这一纸婚约自然无效了……”
王舜英听着韩忠良的话,抬眼向着苏阳这边看来,只见苏阳饶有兴致的正在看戏,根本没有看他现在的处境。
坦言来说,倘若是在没有经历金哥儿之事前,王舜英来当县令,就有着来捞钱的想法,那时候他来这里,这种事情自然也就同意了,但是被金哥儿影响,王舜英对酒色财气都看淡许多,很早之前的理想抱负反而是浮上心头。
“不行。”
王舜英拒绝道:“这与理不合。”看着韩忠良,王舜英笑问:“韩员外是想要做一个嫌贫爱富的老泰山吗?”
这等角色,戏文里面可是比比皆是,最后都被穷秀才逆袭了,而穷秀才睡他们的女儿还不供养他们,任由他们生活凄苦。
韩忠良闻言,脸上带着薄怒,对王舜英说道:“王县令,非是我嫌贫爱富,实则是因为这周家公子手不干净,前几日他在我们府上吃一顿饭,随后我们府上便少了许多东西,仆人们都说是他偷的,今日我差人去请他过门吃饭,管家看到他正在处理赃物,而偷的都是小女的东西,这种人,岂是良配?”
韩忠良轻轻拍手,正在台上的戏文一停,满场的人都看了过来,只见韩家仆人五花大绑的将周尚青押了上来,而在一旁还有一个仆人,手中端着盘子,盘子里面放着的袋子,正是白日韩月蓉托玉香交给周尚青的钱囊。
“这是人赃俱获。”
韩忠良对王舜英说道:“县令大人,你看那个钱囊,里面都是小女之物,这个书生他就是一个贼呀!”韩忠良看向周尚青的眼神非常失望,在之前他只是动摇,却并未悔婚,但今日管家抓到了周尚青“偷钱”的事,韩忠良不再动摇了,他要彻底的撕了这一纸婚约。
“我不能将我女儿嫁给一个贼。”
韩忠良说道。
周尚青面红耳赤,却顾忌韩月蓉名节,无从争辩。
蔡瓜在一旁咧嘴大笑。
“是你!”
忽然有一声大喝,让众人皆看了过去,只见慧胜和尚双眼圆瞪,正看着蔡瓜,喝道:“好贼人,你可还记得柳沟寺之事否?”
此言一出,蔡瓜神情立变,惊慌的看向慧胜和尚,之前他在后面威逼周尚青就范,而后慧胜又去了静室用素斋,蔡瓜不知有柳沟寺的和尚在侧,现在忽然跳出和尚,又问柳沟寺之事,让他心慌胆战,连忙问道:“你是谁?”
“小僧慧胜!”
慧胜和尚咬牙切齿说道:“当年柳沟寺之事,就有你的参与,其他人我可能说不真切,但是对你始终念念于心,你这身材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当年就是你杀了我师傅!”
在场众人全都看向了蔡瓜。
蔡瓜坐在那里,忽然被人戳破,他忽然感觉嘴笨舌拙,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哈哈哈哈……”
苏阳坐在那里笑了,看着韩忠良笑道:“韩员外,你不想将女儿嫁给贼,却想要将女儿嫁给贼的孩子呀……他们两个皆是贼,一个偷心,一个要命啊。”
第十章 皆为你想
韩家后院一片安静。
淄川县城的诸位士绅静静的看着场中变故。
最开始是韩家老爷韩忠良亲自下场手撕女婿,声称女婿偷了自己女儿的东西,但随后想要聘韩月蓉的蔡家却出了事,听慧胜和尚所说,这蔡家发家并不光彩,甚至牵扯到了人命官司。
此时又听到苏阳调笑,让韩忠良面红耳赤,看着苏阳,指着周尚青斥道:“他也配当偷心的贼?这就是一个负心的贼!”
偷走韩月蓉的财物,怎么能算得上是偷心?
“哈哈……”
苏阳长笑走了出来,到了周尚青的身边,伸手一抓,便将周尚青身上的绳索皆抓手中,周尚青就如同是金蝉脱壳一样,登时脱离了束缚,而绳索结扣,好端端的在苏阳手中,并未解开。
这等技法,看的周围人极其惊讶,不明白是如何做出来的。
“韩员外。”
苏阳笑着走来,对韩忠良说道:“这儿女成了贼,问题不在儿女的身上,而在你这个老泰山的身上,有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丑事做下,你已经和周家有了婚约,眼见周家败落,你就开始攀高嫌低,耽误了他们婚姻的日子,这两个情窦开了的男女当然也有主意,在你这个欺贫嫌富的老泰山面前,免不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
这话臊的韩忠良面色通红。
而在一旁听着的士绅们本就心中有数,此时再听苏阳说出此事,心中皆明白。
“我是为了我女儿着想。”
韩忠良瞧着苏阳怒道:“眼前这个小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徒四壁,这种人,若是我女儿嫁给他,岂不是跟着受苦?”
有钱人家败落之后说的家徒四壁和没钱人家的家徒四壁是有差别的。
苏阳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这事关子女,为人父母皆有此心,苏阳了然,因此在这个问题上面,苏阳不跟他辩解,笑了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蜡烛,转身向着蔡瓜身边而来。
“你做什么?”
蔡瓜眼见苏阳靠近,心生不详,连连喝道:“你们可不能信那和尚的一面之词,我可从来没有杀人。”
苏阳手中蜡烛和绳索,让他极其不安,而现在这会儿,蔡瓜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身上好累,站不起身。
苏阳仍旧是向着蔡瓜步步而来,而在此时,正在那边围着的士绅们惊慌失措,忽然都往后面退去,看向蔡瓜的时候,一个个面露惊恐,似是看到了非常不可思议之事。
“我没杀人啊!”
蔡瓜对着苏阳以及后面的士绅们辩解道。
韩忠良面色煞白,伸手指了指蔡瓜,手指都在颤抖。
究竟怎么回事?莫非是自己衣服有异常?
蔡瓜低下头去,入眼所见的,是两只苍白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面,这两只手应该是女子之手,白的过分,白的吓人,看到此手,就让蔡瓜有不详预感,抬起头来,更是看到了一个死人面孔,死人眼睛……
漆黑,冰冷,没有一丝活人气味。
“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遭遇这等变故,让蔡瓜毛发皆立,浑身发凉,一声惊呼而起,而那女子的手仅仅放在他的嘴上,便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冰冷
抖动。
这样的词完全是蔡瓜的真实写照。
女子的另一只手放在了蔡瓜的脖颈上面,似是将蔡瓜挟为人质。
苏阳神魂出游韩府的时候,女鬼见过苏阳,知道苏阳神通,心知此时跑是跑不掉的,故此才有这般举动。
周围的士绅,韩家的仆人,站在一旁以王舜英为代表的官府势力见此情形,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蔡瓜双眼期盼的看向苏阳,此时此刻,他只能寄希望在苏阳身上,看看这王舜英王县令所说的仙师究竟有多少本事,能否将他救回来。
“你若是拿他当人质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苏阳看着女鬼说道:“省了我们好多麻烦。”说着,继续往女鬼身前走去。
蔡瓜听到苏阳的话,登时眼若死灰,看向苏阳的眼神也很微妙,似是蕴含了无数脏话。
手持蜡烛继续往前,苏阳手中绳索向着女鬼套去,女鬼伸手便将蔡瓜跑出,伸手一扬,登时在院中起了一阵狂风,吹得整个院中灯火摇曳,风尘弥漫,四下一时黯淡。
片刻之后,风停尘定,韩家的仆人再度掌灯上来,只见在场中已没有女鬼身影,苏阳手中蜡烛仍然明亮,而手中绳索套着的,正是适才被女鬼抓在手中的蔡瓜。
五花大绑,模样和周尚青被捆绑时候一般无二。
苏阳抬手一扔,便将五花大绑的蔡瓜扔到了慧胜和尚的面前,而那蔡瓜落地之后,感觉身上麻木疼痛,连连惨叫,这般模样也让在场人心中一松,明白蔡瓜此时尚且活着。
“仙师,她跑了?”
韩忠良走上前来,对着苏阳拱手,此时他已经没有适才和苏阳顶嘴时候的模样,眼见苏阳能惊走他家中鬼物,让他惊异欢喜。
这个鬼物,在十多年前忽然出现,时常在院中徘徊,吓的家中不少仆人都失魂落魄,年常日久,在家中也隐约作祟,韩忠良一些非常重视的盆盘杯碟经常无故摔在地上,这皆此女鬼所为。
历年来,家中也请了不少的和尚道士,只是那些和尚道士来了之后,贴了一些符篆,确实安稳一段时间,过了不久,此女鬼就又出现了……
没完没了,这也是他头痛之源。
倘若眼前之人能够驱除此鬼物,对他全家来说都是幸事。
“跑?”
苏阳吹灭手中蜡烛,说道:“凡人锁链,怎么能够捆绑这出入无形,往来不测的鬼物?是我没打算抓。”
拿着绳索,从一开始苏阳就是打算往蔡瓜身上套,女鬼也是知道苏阳本事不凡,眼见照出她的行藏,自然吓退了。
“仙师。”
韩忠良看着苏阳,请求道:“恳请仙师不吝出手,为我家中驱除此患,事成之后,我家中愿为仙师修建庙宇,供奉仙师。”
听到不是苏阳失手了,韩忠良对苏阳更有信心,直接大开条件。
瞧瞧,这有钱人家就是腰杆硬,底气足,都不说金银,直接准备给苏阳建道庙。
“不必了。”
苏阳摆手说道:“你若有心,等事成之后,将北山的关圣帝君庙重修一下吧。”
关圣帝君庙未曾建好,先遭厄运,纵然有关圣帝君县令立在庙中,但庙里神官已经没有能耐重建庙宇了,举手之劳,苏阳能帮也帮一点。
“仙师有令,自当遵从!”
韩忠良一口应下。
“好。”
听到韩忠良应了此事,苏阳坐在椅子上面对他说道:“让你的仆人将院中池塘的水放干净,等水落了,一切就见分晓了。”
放出院内池塘的水?
韩忠良连忙召来管家,让管家去将院落中池塘的水放干净。
韩家的这个宅院里面,挖池蓄水,有一个很大池塘,溪流皆是活水,从外而来再流淌而出,想要一时将池水放干净,并非是容易的事,甚至在他们挖开决口,分岔水流的时候,苏阳还计算了一个无聊的问题。
一个口进水,一个口出水,什么时候池塘里的水会流完……
王舜英以及淄川的各位士绅此时都在韩家宅院,已经没有了之前想要看王舜英如何表态的心思,就是想要看看这仙师究竟是如何抓鬼的。
池塘里面的水流了一个时辰,终究是流干净了。
苏阳手中拿着一个蜡烛,轻轻对着蜡烛一吹,这池塘下面的烂泥之中立生变化,只见密密麻麻的脚印出现在了烂泥之中,而在这脚印最为细密的地方,一只白皙的手显露在淤泥之外,就如同是那句“出淤泥而不染”,那一只显露在外的手并没有丝毫的污泥。
“去吧。”
苏阳对着韩忠良后背一拍,韩忠良飘飘忽忽便落到了淤泥正中,落足之处,感觉淤泥若沙子,并没有潮湿下陷的感觉,也就是立在了这一只手的前面,韩忠良看到了女子手上戴着的镯子。
“秋虹?”
韩忠良讶异叫道,伸手触及那一只手,只觉冰冷僵硬,往上一拉,一个女子的模样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身穿杏色丫鬟服,脚下穿着红色碎花鞋,发丝挽着斜簪,自淤泥之中出来,身上和手一样,皆是没有半点污泥,只是手足躯体皆硬,如同一个木偶,全然没有了生前神韵。
“秋虹!”
韩忠良惊叫,伸手将此丫鬟搂在怀中,只愿用身体热度,能够让眼前女子有所感受……少年时期,韩忠良顽皮叛逆,师长规劝,朋友劝诫,韩忠良全然没有往心里去,但是只要眼前女子一说,韩忠良就能够老老实实的听话,女子比他大五岁,韩忠良却想要和她定下三生之约,娶她作为正妻,后来就听说秋虹偷了家中的钱跑了……
“为什么?为什么?”
韩忠良搂着秋虹的尸身,过往多年,他埋怨诅咒憎恶,恨不得秋虹生活不顺,流落青楼,但是却没想到,秋虹的尸身就在自家的池塘里面沉着。
“因为你父亲为了你着想。”
苏阳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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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皆大欢喜
秋虹身在烂泥之中,躯体本该早已腐化,但是一念为执,躯体就在池塘之中保持原来,如此十来年,执念越深,如此才在韩府之中为祟。
韩忠良伸手抱着秋虹,在池塘污泥之中走了出来,这一份感情已经过了许多年,但他从未料到,在见到秋虹尸身的时候,让他竟能如此痛彻心扉。
往昔在秋虹相处,历历皆在眼前,一丝一毫都不曾被他忘却。
“是我错了……”
抱着秋虹的尸身,韩忠良失声痛哭,这一切皆因自己没有好好保护秋虹,方才为秋虹招致此厄。
旁边围观之人虽不知个中内情,但是看到了韩忠良如此,便也知道了韩忠良和丫鬟之间必然有情,而听苏阳话语,似是和韩忠良的父亲韩老爷子脱不了干系。
只是韩家老爷已经过世数年,众人心中虽有猜测,却也不愿谈前人之过。
韩忠良抱着秋虹的尸身站起身来,向着人群众多的这里走来,待到韩忠良走到了人群中后。小心翼翼的将秋虹的尸身放下,看着秋虹的面貌仍然如同当年,让他心中万分悲痛之余,也有几分慰藉。
“可感受到了令尊对你的好意?”
苏阳问韩忠良道。
韩忠良抱着秋虹的尸身,如坠深渊。
这父辈对他的好意,毁了他半生的幸福,现在就算是娶妻生子生女,自己的夫人温柔知性,两人齐眉举案,没有一句争吵之言,终究是让他心意难平。
“老爷……”
韩家夫人带着韩月蓉走了出来,宅院驱鬼,对整个韩家来说都是大事,因为外院中有许多男子,她们一直躲在房中避讳,此时此刻,终究是按捺不住走了出来,眼看韩忠良放声大哭,连忙走出安慰。
韩忠良目光在夫人面前扫过,他娶的夫人,貌相出身皆在秋虹之上,但此时韩忠良却是一看而过,最终眼神放在了女儿韩月蓉的身上。
“月蓉,你当真想要嫁给他?”
韩忠良问道,他对周尚青一直有些看不起,但有了切肤之痛,韩忠良也反思自己。
此时此刻,这话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出,让韩月蓉羞的满面通红,但是看了这城中士绅,淄川县令,韩月蓉顿了顿,目光放在了周尚青的身上,波光流转而后说道:“婚姻之事非是论财,而是看品行才干,鲍宣之妻对挽鹿车,阮咸之妻不嫌犊鼻,女儿虽浅薄,却也愿效古人,就算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
鲍宣之妻桓少君嫁给鲍宣的时候,鲍宣甚穷,而桓少君带来了丰厚的嫁妆,但是鲍宣看到这些嫁妆不喜欢,桓少君便将这些嫁妆退回家中,穿粗布短衣,和鲍宣一并回到家中拜见公婆。
此事出自列女传,后来鲍宣有了儿子,极为孝顺,就因为娶了的媳妇在桓少君面前“叱狗”,就被休了……
而当今之世,女儿家若是读书识字,这列女传大多会看的。
阮咸之事出自另一个典故,叫做布犊鼻裈。
阮咸是竹林七贤之一,在他那个年代,人们习惯性在七月七日的时候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晒晒,避免发霉,而这一日晒衣服,也有炫富的意味,大家的衣服都是花团锦簇,而阮咸则晒了一个粗布短裤,不过就到膝盖犊鼻穴的位置,人们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晒,他说自己不能免俗,拿出来晒晒,而实际上他也真的穷。
韩月蓉举出这两个例子,便是说自己并非嫌贫爱富之人。
“爹,他并没有偷我的钱物,是我给他的,要他拿着这些钱,在今年大比之年的时候考取功名。”
韩月蓉也不顾名节,将此事承认下来。
在场的士绅们多半是读过一些书的,对韩月蓉所说这种耳熟能详的典故自然清楚,便是王舜英听到了韩月蓉的表态之后,看待韩月蓉目光也有许多赞许。
“知道了。”
韩忠良点点头,终究是明白了自己女儿的心意,夸赞道:“我女儿素有古风,甚是淑娴……周尚青,这也是你修来的福分。”
周尚青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是自己的岳父该换心意了?登时喜上眉梢,上前来拜过自己岳父大人。
“甚好,甚好。”
王舜英看到此情此景,说道:“倘若月蓉小姐和周生成婚,本县必来恭贺。”
在韩家后院的诸多士绅听闻此言,也皆恭贺。
周尚青原本被绑来韩府,已经做了最坏打算,想要不坏月蓉名节,自己承担一切,而这可能会让他身败名裂,但是进入到了韩府之后,不想柳暗花明,竟然另有一番际遇,简直就是地狱恶鬼,得升上天,让周尚青对在场诸人连连致谢,而对为他解了绳索,点明韩忠良的苏阳更是接连拜谢。
韩忠良让仆人们拉去秋虹尸身,在场中重点红烛,再开宴席,列位士绅各有座次,唯有之前想要和韩忠良结为亲家的蔡瓜,这个时候五花大绑,被扔在一边。
“慧胜和尚,这蔡瓜果然就是杀了令师之人?”
王舜英停杯问道。
“回县令。”
慧胜看向被五花大绑的蔡瓜,说道:“他当真就是杀了我师傅的凶手,那时候我年龄尚小,柳沟寺中有了变故,我便躲在师傅房间,就是这人冲入到了房间里面,威逼师傅拿出钱财,师傅本不愿本寺和尚和贼人多有打斗,以伤性命,已经要交出钱财,就是此人面罩掉落,露了真容,害怕师傅事后报官,便将我师傅杀了。”
当年之事,慧胜和尚历历在目。
王舜英再看那被五花大绑的蔡瓜,此时蔡瓜已经心胆俱裂,被女鬼抓了一次之后,对蔡瓜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而在之前所害人的面孔,此时一一在心中浮现。
机巧者鬼神所忌。
半生机巧,造孽得钱,蔡瓜以往心中毫无畏惧,只觉百姓愚钝可欺,谁知这世间有鬼神在冥冥之中,而他所做一切也必然将会在阴曹地府有上一笔,再回首,只觉半生造孽。
长长一叹,蔡瓜当场招认。
“柳沟寺中之事,确实是我带人做的。”
蔡瓜说道:“过往我也生活困苦,也是听到了小乙哥的事情后,自觉鬼神可欺,恰好又有曹四从柳沟寺中上香回来,说柳沟寺中和尚甚富,聚在一起的金银够我们花一辈子,当时正在喝酒,我们喊了几个人,拿着黑布蒙面,一行人跑了三十多里,就到了柳沟寺里,趁夜就把柳沟寺中的钱给劫了,拿到了这些钱,我们兄弟才开始发家……”
对于当年所造的孽,蔡瓜供认不讳,将当日之事一一说来,王舜英原本就带着师爷捕头,此时听到蔡瓜找人,先就写好了供纸,然后将这供纸上的名字一一圈出,询问家居何处,当夜便让捕头带人前去缉拿。
“你的小乙哥做了何事,让你感觉鬼神可欺?”
苏阳问道。
这一问,问的蔡瓜跪坐呆滞,片刻之后,才将这“小乙哥”的事情招认出来。
原来这个小乙原本就是窃贼,娶了妻子之后,妻子一直劝他不要行窃,小乙也终于更改,但是两三年后,家贫无奈,于是重操旧业,找了个算命先生,算的东南大吉,就一路南下,到了苏州松间这片区域,和一些匪徒纠结在一起偷了一个寺庙,小乙因为是外地人,当地的匪徒怕他不认识路,就让他在外面接财物,小乙在外面将钱财都接着,自己装在袋子里面跑了。
事情已经过了许多年,当年的匪徒已经案发,都被抓到了监牢,唯有小乙在那时候杜撰名字籍贯,官府无从查起,并且现在的小乙在淄川买了高楼,置办良田,也把自己的儿子捐了监生……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去抢银行,在我们携款潜逃的路上,你不幸被捕,宁死不招,锒铛入狱,留我孤独一人黯然神伤,挥金如土度过余生……
这一个段子在苏阳脑中浮现。
小乙的故事在聊斋原文中便有记载,是为《某乙》,说的就是这抢寺庙的事,而蔡瓜的所作所为,多半就是学自他,只是这小乙怕泄露,一路从山东跑到了上海,苏州这一片行窃,而蔡瓜则仅仅往南三十里,并且做出了人命。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小乙本来是一个漏网之鱼,但是因为嘴上不严,泄了机密,又被蔡瓜转发给了县令,王舜英当即下令,让人去将小乙抓了,将家中财产一并查处,等到升堂的时候再行问罪。
刚来淄川,接连便处理了柳沟寺一案,还查处了一桩悬案,王舜英立下了威严,在场的士绅对王舜英也敬畏有加,一时间宾主尽欢。
周尚青端着酒杯,专门找到了陆岩。
“恭喜周公子。”
陆岩端起酒杯恭贺道。
“也要恭喜陆兄你啊。”
周尚青和陆岩酒杯一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白天你拿着钱囊,分毫不动,全了月蓉名声,待到月蓉进门之后,我也分毫不碰玉香,只等着你来聘娶,我将她完璧归赵。”
陆岩闻言,喜不自胜。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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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苏阳瞎眼
晚上苏阳既没有睡在韩府,也没有前往县衙,而是回到了东兴楼。
陆岩跟在苏阳身边,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只感觉这一天过得比他前半生都要来的精彩,普照寺外的相遇,关圣帝君庙的怪异,韩府内的鬼物……往昔只能出现在梦中的玉香,现在居然也触手可及。
而这历历如幻梦的一天,皆因苏阳。
“先生……”
送苏阳回到房间的时候,陆岩感激涕零,不能出声。
“你跟我走了一天,也被他们看在眼中。”
苏阳对陆岩说道:“明日便会有许多权贵来攀附你,金银丝绢,今后你是不会再短缺了,只是你要好好想想,今后你准备做什么,如何做。”
告诫了陆岩一番,苏阳便回到了房中,仍旧是昨天的房间,昨天的布局,苏阳坐在床上搬运心法,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和五龙蛰法浑照浑化,在呼吸之间自然运转,而胸前的金乌化石散发盈盈金光,温养苏阳体内神魂,如此阴神逐渐转阳,神魂渐变,成就阳神的日子越发近了。
心头忽然有了悸动。
苏阳在似梦似幻之间睁开眼睛,只见在这房间里面坐了一个人,青衫伟岸,三尺长髯,双眼紧闭,正是关圣帝君。
“关圣。”
苏阳从床上起身,对关圣行礼见过。
关圣帝君伸手虚抬,示意苏阳免礼,说道:“某家召你前来,原本是为庙宇之中写上一幅对联,谁料事多生变,某家在处理八部鬼帅之事,一时不察,眼睛都被人挖去……”
眼前的关圣帝君是淄川这里的关圣真灵,和在东海的关圣真身在实力上有差别,在见识智慧上一般无二。
“此事我已经委托王舜英王县令详查。”
苏阳闻听如此,说道:“不过是世俗中人,见利而行,所用的不过是火药手段,在城中一查,此人定然藏匿不了。”
案子很好查,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某家正是没有这个时间,方才来找你相助。”
关圣帝君说道:“当今之世,东海有蚩尤氏作乱,在龙巢之地啸聚妖魔,更是在不久之前,于青州之地抓到了药神韦善俊,意欲让韦善俊来续上被斩断肢体,一旦肢体重合,远古的妖魔蚩尤氏当现身世间,某家在东海得到【乌龙】消息,意欲带人强攻,不想蚩尤氏早有主张,未曾出兵,我们先就内乱,在东海聚集的千万鬼兵有人哗变,分为八部鬼众,自称【八部鬼帅】逃往人间,肆意作恶。”
乌龙就是之前跟着苏阳的黑狗昊龙。
关圣此次征伐蚩尤,聚集阴兵,在人间许多城隍庙中都抽有阴差,如此方才在东海聚集千万阴兵,气焰虽大,内里却并未拧成一股,在东海一直未曾行动,也有此因,而蚩尤氏在远古就开始布局,秦邮之地的城隍庙都能够被龙巢渗透,天下之间跟随蚩尤之人不知凡几,这边大肆征兵,那边暗中渗透,一时哗变,便是关圣也无可奈何。
八部鬼帅……
苏阳听到这称呼轻笑。
相传元朝时期有八部鬼帅,各领鬼兵亿万数,周行于人间。刘元达领鬼兵施杂病,张伯元领鬼行瘟疫,赵公明领鬼施人间以痢疾,钟子季施人间以疮肿,史文业行寒疾,范巨卿行酸瘠,姚公行五毒,李公仲行狂魅赤眼,给人间降下许多灾祸疾病,夺走了万民性命,枉夭无数。
这八部鬼帅,所说的都是瘟神,赵公明便是其一,在这说法之中,所说中人都算是有头面的仙神,而现在关圣帝君所说从东海叛逃的鬼物,自然没有以上诸位瘟神有名,但是贴上了八部鬼帅的名字,在人间肆意作恶,其心不纯呐。
“可是鬼众们逃到淄川这边了?”
苏阳问道,此时他修为已成,倘若关圣来找他相助降妖伏魔,苏阳自也不在话下。
关圣点头,说道:“青州之地,被张元一横行作恶,如是冤魂滔天,恶鬼抢道,八部鬼众在那里啸聚一团,气焰嚣张,数次想要往东边而来,皆被某家所退,唯有上次被小人暗算,扣去双眼,害的两个鬼帅带鬼兵进入淄川,此时某家双眼失明,不能细查,故来找你……这些鬼物在淄川盘亘一日,便不知能做多少祸患,应当尽早除去。”
苏阳点点头,确应如此。
“可有我能效劳之处?”
苏阳问道。
即便是这八部鬼帅个个阳神,苏阳也浑然不惧。
关圣转过脸来来,正对苏阳,说道:“某家要借你双眼,洞彻幽冥,辨别妖魔,将他们除去。”
借眼?
听闻如此,苏阳踌躇。
这眼睛对苏阳来说有多重要,自不必提,倘若将眼睛借给关圣,苏阳在一段时间内眼睛都要瞎了,而万一关圣有个山高水低……这眼睛就真的没了。
好端端的,苏阳不想瞎眼。
“给关圣的泥塑补上眼睛如何?”
苏阳问道,现在苏阳去补个眼睛,不过片刻,有神笔在手,甚至能给关圣画一双真眼。
“寻常的眼睛过于孱弱,又非我附神之时所有,终归外物。”
关圣说道:“若是交战之时,真力澎湃,怕将这眼睛弄坏,而你神魂已成,距离阳神只差临门一脚,这双眼睛给我,或三五日,或十多日,待到此眼归你之时,这一双眼睛便为阳神。”
苏阳距离阳神也就差这质变的临门一脚。
倘若双眼能先成阳神,以此为引,借助金乌化石,不过十多日的功夫,就能够让自身一身元神彻底纯阳,元神白日有影,不惧雷霆,俗世间种种对阴神的限制皆能消除,进入到“炼神还虚”之境。
“至于那些鬼帅,你也无须担心。”
关圣帝君说道:“不过是区区小鬼,某家认出他们,必刀斩其首!”
看样子关圣的实力是没问题的……
就算仅仅只是一道分神,也能够刀斩鬼帅,铲除叛徒,而对关圣来说,缺的仅仅是一双认清他们的眼睛。
苏阳眼睛虽没有什么灵异,终究是一双修行者的眼睛,能符合关圣标准。
“既然如此,我愿将此双眼托付关圣,助关圣铲除鬼众。”
苏阳说道。
瞎了眼睛,在最开始的时候,可能会对苏阳造成一些影响,但是苏阳相信,自己能够很快的适应。
“甚好!”
关圣应上一声,说道:“今日慈心,将来必有所报!”
后续之事,苏阳恍恍惚惚,似乎是躺在了一处沙滩上面,太阳和月亮皆倒映在苏阳眼中,而后缓缓远去……
四下里一片漆黑。
苏阳在床上如梦初醒,睁开眼睛,一双眼睛茫然无神,他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了。
他……瞎了。
这个瞎是包括了神魂,便是此时的苏阳神魂出窍,也观见不了任何的事物。
这是真真正正的失明。
仍然是在客栈里面,苏阳耳朵能够听到下面有人在说话,还能够听到做饭的声音,听下面的人攀谈说话,此时此刻已经是正午,自从苏阳开始修行之后,还是第一次这般入睡,一切浑然不知,到了正午时分。
从床榻到门扉处有五步。
苏阳抬起脚步,向着门扉处走了过去,抬起手来,准确的将门打开,这客栈里面的一切苏阳走过之后,了然于心,开门之后,听着来来往往的脚步,或轻或重。
“先生你醒了?”
陆岩早早就在楼下伺候,看到苏阳开门之后,连忙跑了上来,说道:“这会儿杨捕头和韩府管家刚刚回去,他们要请您……您的眼睛怎么了?”
陆岩一看苏阳双眼茫然无神,丝毫没有倒映他的身影,便知道苏阳有异,连忙问道。
“借出去了。”
苏阳笑道:“楼下可还有空位?”
声音太过嘈杂,苏阳刚刚失去眼睛,一时半会儿还不习惯,只觉下面人挺多,能听出一个大概位置,但是具体所在,苏阳还没有学会分辨。
“有有有。”
陆岩连忙过来搀扶苏阳,只是苏阳性子也有执拗处,即便是失去了双眼,也不远就真如同一个瞎子一般,走路需要有人搀扶,故此挡开陆岩,让陆岩在前,自己迈步紧随其后。
“呼……”
一阵风声,似是凳子飞来。
苏阳信手一点,本空中飞来事物噼啪一声,就此粉碎,而后扭过脸去,向着发出声音之处“看”去。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
也是苏阳失了眼睛,不能看到对面人物,因此才有一问,若在往常,这种偷袭之人这会儿已经在地上了。
“眼睛瞎了?”
对面传来一男声,伴随着一声嘶啦声响,似是撕开了面罩面纱,对苏阳喝道:“看看老子脸上的字,你在老子脸上写了这个东西,难道你忘了,今日我们在这里碰上,我告诉你,除非你清楚我脸上的字,否则我们两个必然要分个死活!”
声音颇耳熟。
不过这眼睛瞎了,好好看看这种话在苏阳听来,当真极为刺耳。
“是您昨天挂树上的那个偷。”
陆岩在苏阳耳边说道。
“我听出来了。”
苏阳说道:“他来找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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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淄川土地
昨日在普照寺外,韩月蓉要将家私送给周尚青,其中拖玉香转手,而后被一小偷所偷,当时那个小偷手中还拿着判官笔威胁苏阳,声称自己是青头帮的人,接着就被苏阳揉成一团,直接滚到巷外,用洗不掉的洞庭墨给他脸上写了“偷”字,又顺手将他挂树上。
实力差距,昨天他应该清清楚楚了。
那么今日在苏阳面前嚣张,必有依仗。
眼睛虽然失去了光彩,苏阳仍旧是迈步往下面走去,手中拿自这小偷的判官笔在袖头抽出,就算是看不到,苏阳就凭听呼吸,也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值得顾忌的地方。
“朋友!”
一雄浑男声在前面传来,位置就在出声的小偷身边,说道:“不知朋友是哪一路的,横插我青头帮的事情?我青头帮自太祖爷年间便已传下,历经二十二代,在淄川……”
苏阳侧耳听着,旁边的陆岩给苏阳说对面情况。
“对面一共有十九个人,都是淄川有头面的人物,管理着淄川大小赌场,过往经常在我们东兴楼里面吃饭,从来不赊欠,当头的人我听他们叫做马爷,而后面的那些人都是他的打手,他们应该是在这里吃饭,刚好碰上了您。”
随后陆岩又对苏阳说了对方的基本特征。
“若是能消除申二脸上的字,归还判官笔,那么一切好说,若是不能,今日我们无法善了!”
对面喝道。
苏阳两个耳朵听话语,弄清楚对面概况,当头说话的人就是马宁,是青头帮的首领,青头帮在当地基本上是运营赌场为生,而听马宁自我介绍,他们青头帮传承深远,以判官笔定下淄川局势,而历经多年,他们在淄川已经稳定下来了。
现在对面站着的除了马宁,还有就是他们青头帮的十八金刚,那个被苏阳顺手挂在树上的申二,就是他们的十八金刚之一。
他们的诉求倒不是要收拾苏阳,而仅仅是让苏阳归还判官笔,和消除申二脸上的洞庭湖墨。
“马爷!”
申二声音在对面小声响起。
“禁声!”
马宁喝道:“能够一手指点破凳子,对面是个硬茬子,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这些小声的话语,苏阳听的清楚。
原来只是欺软怕硬。
“呵呵呵呵……”
苏阳右手耍着判官笔,判官笔在他的手中就如同是上学时候在课堂上面转的圆珠笔一样,在几根手指上面滴溜溜转动,这一只手就如同有磁性一样,判官笔总是不会脱离。
“都是一群什么东西,也想跟我做朋友?”
苏阳转着判官笔叹道,苏阳也没想过,修行到了这般境界,居然有一日要和这等小人物过过招。
“来!”
苏阳对着马宁说道:“你说你判官笔用得好,那你上来跟我比比!”
这种混混,苏阳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开口叫战。
“马爷!”
对面人齐声呼喊马宁,对方这是不给面子啊!
马宁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壮年,平日里也有一手判官笔打穴本事,在淄川当地鲜有敌手,而这十八金刚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实力有高有低,申二不过是其中末流凑数的。
正是因此,听到了申二的事情之后,马宁很是不满,在今日碰到之后,申二叫战,马宁一直旁观,也是苏阳一指破了凳子之后,马宁自觉苏阳是个硬茬,才出来报了家门。
此时这十八金刚都呼喊马宁出战,马宁却有些怂了,看适才苏阳手中盘玩判官笔,让他心中没了底气。
青头帮的判官笔中间是有一个圆环的,他们转判官笔,都是指头放在圆环里面,想怎么转就怎么转,但是苏阳这种转笔的手段,他们学不来。
“我看此人盘玩判官笔出神入化,恐怕这一身本事不在我之下。”
马宁对着旁边的十八金刚小声说道:“待会儿我上去和他缠斗,你们伺机而上,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
该打还是要打,只是要有策略。
旁边的人闻言连连点头,看向苏阳个个凶悍。
“……”
苏阳不聋,他听的一清二楚。
桌子椅子被青头帮的人挪开,在这东兴楼的下面还专门腾出来了一个场地,原本在这里吃饭的客人们远远站定,看着此处,青头帮的十八金刚摆出阵仗,隔离开了平常人,将苏阳围在正中间,而在苏阳对面九步之远,就是青头帮的帮主马宁。
手中判官笔抽出,马宁看着苏阳,但见苏阳眼中无神,自觉是个瞎子,便一步一步向着苏阳挪来,小心谨慎,不发一声,直至苏阳近前,才忽然出手,对着苏阳咽喉刺来。
青头帮的判官笔一尺一寸,苏阳从头盘到尾,真的是太了解了。
此时听到这出招风声,便自然判断了马宁的落招位置,伤害范围,而后手中判官笔滴溜溜递出,连消带打,马宁一招尚未出完,就已经被苏阳逼得连连后退,左支右拙。
也是苏阳在试着练习熟悉黑暗,凭借听力解围,否则这等小人物,便是没了眼睛也能轻易秒杀。
“并肩子上!”
马宁自觉苏阳判官笔递出,招招要命,打的他喘不过气来,闪躲同时,觅得一丝缝隙,连忙高呼。
“砰!”
判官笔杆横敲马宁身上,直将他肋骨敲断,人被打飞,直撞在墙上。
十八金刚得令之后,一个个跳入战圈,一时间有八只判官笔,七只手,两只脚对着苏阳而来。
逢此敌袭,苏阳以戳脚对敌,周围人只见苏阳抬脚而起,上下翻飞,噼里啪啦一阵声响,这青头帮的十八金刚,有十七个人捂着腿就倒在地上,呻吟之声不断,却是被苏阳这戳脚踢来,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腿。
剩下的一个,就是之前跟苏阳叫板的申二,他的本事最差,适才围攻苏阳的时候一个没有赶上,待到他出脚的时候,旁边的师兄们已经躺在地上了,唯独他仍立在当场,一条腿半屈,正欲踢出。
“啪!”
苏阳给他补上一脚,将他的腿也打断。
申二直接就在地上滚了起来,只觉这一脚打的他钻心疼痛。
扭过身子,苏阳正对着马宁。
适应了……
苏阳心中暗道,经过了这么一阵儿,苏阳终究是适应了这片黑暗,这些人出招前后,还有马宁的出招手法,苏阳仅凭耳朵就听的清清楚楚。
“我们输了,是我们输了。”
马宁看到苏阳向他走来,连连后退,嘴角淌血,说道:“朋友今后在淄川想要做什么,尽可去做,只要有用得上我们青头帮的地方,朋友尽管开口,马宁无有不从。”
自己和苏阳之间的实力差距,现在他是认的清清楚楚,因此看到苏阳前来,马宁果断认输。
“用不上。”
苏阳走上前去,准备给这个青头帮主补上一脚,让他也断腿于此,至于他们究竟有什么过错,则等着王舜英前来审问。
眼见苏阳步步逼来,并且毫无饶恕他们的心思,马宁也是被苏阳逼急了,伸手入怀,猛然对着苏阳一扬,挥手洒出来了一团紫雾。
毒蛇的丹毒!
苏阳仅仅嗅到一点,便觉察出了个中毒素。
这应当是一个有了气候的毒蛇妖方才能够生出的丹毒,此丹毒满是腥味,平常人只要闻到一点,就会头晕目眩,嗅的过多,就有性命之忧,而落在身上,则能够腐烂身体,剂量一多,甚至能将一个人化为血水。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扔出这种毒素……
“快跑!”
在苏阳后面的十八金刚瞧见这些毒素,连连往后爬去,只想要和这些毒雾拉开距离,而旁边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也感觉到了必有不妥,连连后撤,不让这些紫雾缠在身上。
“呼……”
苏阳张嘴吞吸,一时间客栈里面风声顿起,原本四散的紫雾被苏阳一吸,尽数落入到了苏阳腹中,对旁人来说是为剧毒,但苏阳点开脾脏之神,百毒不侵,这般剧毒进入到了腹腔毫无作用。
“滚过来!”
苏阳伸手,直接运用了御五龙法,对着马宁抓摄而来,准备让马宁自己尝尝这些剧毒,至于这些剧毒的来历……死了之后苏阳一样能拷问。
“呼呼呼呼……”
原本已经缠绕到了马宁,此时苏阳却感觉手中一空,抓回来的是一团空气,而马宁已经脱离了苏阳掌控,并且远远遁离了这里。
非是马宁自己本事,也并不是他在隐藏,实在是因为有人出手相助,而这个出手的人并非是一些小妖小怪,而是……淄川土地!
这是土地动用了神权,方才有的地遁能耐,也是苏阳没了眼睛,措不及防,才能让淄川土地在苏阳的手中将人夺走。
不想干了?
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
聪明正直为神,这一方的土地公庇护这个大庭广众之下洒蛇妖毒的马宁,并且这个马宁还是青头帮的帮主,在淄川这一边管理赌场的人…
土地做到头了。
苏阳甩了甩手,转向后面的十八金刚,说道:“说吧,这个时候你们的帮主都去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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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开通眼识
“我们也是第一次看到帮主能有这种倏忽不见的本事,委实不知道帮主去了哪里!”
“我就知道我们帮主在城北的尼姑庵里面有情人,真不知道他的其他事了。”
“我们若是知道帮主有这神通,早就让他带着我们抢钱了!赌场赚的太慢了。”
最后这声音是申二。
苏阳心道。
十八金刚对苏阳交代,眼前之人明显不凡,他们都是见过马宁释放的剧毒,心知这剧毒的可怕,但是眼前的人能够将这么可怕的剧毒给吞吃了,可见是比剧毒更可怕。
面对着比剧毒更可怕的苏阳,他们有问必答,老老实实的把马宁的事情交代了。
在他们的口中,马宁也仅仅只是青头帮的帮主而已,除了这一罐剧毒之外,并没有特别神奇的地方,而这一罐剧毒,据说是青头帮的某一帮主在赌场里面赢回来的,自那以后就在青头帮里面传了下来,这么多年青头帮能够在淄川安身立命,多是靠它。
那么土地为什么要救这个青头帮主呢?
还是说马宁有一些秘密,将这些帮众都给瞒着了?
苏阳心中大概猜测,凭借心神,苏阳知道这些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淄川当地的杨捕头很快带人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倒在这里的青头帮人,二话不说,便将这些青头帮的人全部拘捕,昨夜在韩府之中,一切事情他都知情,眼看着王舜英县令对苏阳毕恭毕敬,又看苏阳在韩府之中降妖捉鬼,这些青头帮的人和苏阳一对立,不管事情如何,杨捕头已经知道应该抓谁。
“让王县令好好审审,这些人里面肯定有不少案子。”
苏阳嘱咐杨捕头。
杨捕头听苏阳的话,连连称是,对苏阳的本事,他也很敬重。
“陆岩,你跟我来。”
苏阳迈步向着外面走去,他有事情要用上陆岩。
陆岩听到苏阳呼喊,跟东兴楼的掌柜打一声招呼,立刻就跟着苏阳到了外面,走出了东兴楼客栈,便看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人流,来回叫卖的摊贩,此时是正午,二月的阳光并不毒辣,照的四下光亮温暖。
“你找一辆马车。”
苏阳吩咐陆岩,说道:“载着我到土地庙走走。”
作为一个土地,也是一个正神,居然在苏阳的面前庇护马宁这种人,苏阳觉的他这个土地当到头了,现在去土地庙,就是打算收拾掉这个土地。
陆岩当即就到外面开始租马车。
苏阳站在街头,听着外面小贩的叫声,行路人的说话声,甚至庭院内书生读书的声音,丫鬟间的窃窃私语,管家训斥仆人的声音……听觉越是扩张,苏阳能听的声音就越发的多了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被苏阳听到之后,自然而然在心中绘制成了一幅淄川的日常画卷。
眼瞎之后,苏阳现在感觉耳朵越发灵敏了,心也更敏锐了。
一时间,苏阳似有所感,并不在原地等待陆岩,而是自顾的迈步在街头上面走着,迎面也和不少人对面走过,苏阳也并没有因为冒失走路而撞到人。
“那个人闭着眼睛怎么走那么快?”
和苏阳擦肩而过,有一男子轻声和身边朋友攀谈。
“适才我张望他处,并不曾留意。”
旁边的人回道。
“我刚好扭头,没有看到。”
还有人在回答。
“你们两个白长这一双眼睛了,丝毫不管用。”
提出话题的人抱怨道。
在他们说话之时,声音逐渐远去。
“公子,我在这里啊……你抓不到我。”
“我才不让你这么抓到呢……”
“哎呀……”
“哎呦,小美人啊,来,让我摸摸你是谁?”
“公子眼睛真的蒙好了吗?”
“真的,我看不到,全靠用手摸……这一位应该是芳儿吧……”
就在一墙之隔,苏阳听到了里面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家中丫鬟们玩闹的声音,这等和女孩儿在一起捉迷藏,用手来摸出谁谁谁的游戏苏阳也喜欢。
微微笑笑,苏阳抬起了头,双眼“看”向天上,所看的方向正是那散发着光亮的太阳。
在失去眼睛的那个梦中,苏阳便是看到光亮逐渐远去,此时此刻,苏阳就像是在寻回这丢掉的光亮一般。
“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陆岩匆匆找来,看到了正在街头站立的苏阳,连忙喊道。
苏阳扭过脸看,直“视”陆岩,在这一双眼睛之中虽如往常,但是陆岩却能够感到,在苏阳的眼睛里面有了非同一般的神采,就像是有光在眼睛中流动一样,连忙问道:“先生,你能够看得见了?”
苏阳轻轻摇头,他双眼仍然是一片漆黑。
陆岩一听苏阳并不能看见,顿时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走吧。”
苏阳笑着拍拍陆岩的肩膀,而后率先往前面走去,陆岩就一直跟在后面,两人这边又走到了客栈前面。
在客栈前面,此时正好有一贵人来到东兴楼里面用饭,在陆岩租来的马车旁边又停了三辆马车,其中有一辆还和陆岩所租的马车一模一样。
陆岩在后见此,连忙往前跑去,想要为苏阳指出哪一辆马车是自己租的,而苏阳已经登上了马车,径直的坐在了车厢里面……这一辆马车,正是陆岩所租的那一辆。
“先生?”
陆岩见状,很是奇异,伸手拉过缰绳,先扯着缰绳往外面走去,走过了两道街,到了人流较少的街道上面,陆岩终是坐在了马车上面,一抖缰绳,让马开始跑动起来。
“先生,你是如何知道这一辆马车就是我租的呢?”
陆岩终究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
现在的苏阳可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而在他身前的马车共有四辆,其中两辆是一模一样,苏阳如何就在这四辆马车里面找到了他所租的那一辆呢?
并且这攀登马车,掀开车帘,过程中也没有丝毫的摸索,就像是一个眼睛正常的人一样。
“哈哈哈哈……”
苏阳在马车里面笑了一阵儿,才开口对陆岩说道:“适才我在街头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公子……算了,不给你举这个例子了,陆岩,我现在是盲人,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那么陆岩,你在黑暗中可曾能见到事物?”
苏阳挑了一个佛经中的例子询问道。
这是阿难对如来请法的时候所辩论的。
陆岩在外摇头,说道:“自然是看不见的。”
“那么在室内点开一盏油灯,你的眼睛能否看到种种事物?”
苏阳又问道。
陆岩点点头,应道:“是的,只要有光亮,我的眼睛就能够看到事物。”这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基本常识。
苏阳笑了笑,对陆岩问道:“那么你就明白了,是光亮显现事物,如此眼睛才能看到事物,但是分辨这个事物的是心,适才我在行路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三个路人,这三个人一个看到了我闭着眼睛,另外两个人左右张望,看到我闭着眼睛的人,说了我闭着眼睛,而没有看到我闭着眼睛的人,却说自己无从分辨,不知道那个人说的是真是假。”
苏阳说起了适才的事情,而陆岩却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双眼没有看到事物,自然会无从分辨,那两个路人没有看到,自然不确定苏阳双眼是否闭合。
“这就是眼和心的相连处。”
苏阳叹了一句,说道:“心由五蕴而成,这五蕴就是色,受,想,行,识,眼耳鼻舌身意构成了色和识,也是舌识开的太容易,我一直都将六识开通当成了外在的眼耳鼻舌身意,却不知这眼耳鼻舌身意都是在开通心意,眼睛没有看到,心就无法分辨,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适才放醒悟过来。”
而这个道理,苏阳明明很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许多大道理,但我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苏阳当真有这种感悟。
没有眼睛之后,苏阳反而开通了眼识。
过往苏阳想要开通眼识,数次借助佛火,想要和开舌识一样,只是皆无功而返,在眼识方面,苏阳想到的是眼睛更敏锐,能看到的事物更明晰,或者在这眼睛里面蕴含种种异能,而在丢掉了眼睛之后,方才知道这眼识就是辨别之心。
正是因为开了眼识,苏阳方才能够在四辆马车中辨别出来陆岩所租的那一个。
这种辨别方法有玄妙处难以言明,但大概上,就和公子双眼蒙蔽,目不能识的时候,仍然能够通过触碰来识别怀中侍女一样。
至于想要让眼睛拥有种种异能,那应该是《九霄神化内景策文》的法门了。
“现在的您复明了吗?”
陆岩问道。
“没有。”
苏阳说道:“我的眼睛借给了关圣帝君,而关圣帝君正凭借我的眼睛在淄川驱除鬼帅,现在我的眼睛没有复明,仍然是漆黑一片,但是周围的一切我却都能【观见】,都能【识别】,这有无眼睛,在识别上面已无差别。”
陆岩在外面终究是听明白了。
苏先生眼睛虽瞎,心里亮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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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输掉神职
淄川的土地庙也在城北方位。
苏阳坐在马车里面,这一条路正北方向,是一山脉,在山脉中便有被地雷所塌的关圣帝君庙,而一旁山坳里面,则是昨日苏阳拜访过的许大家中,在这山脉间盈盈一水环绕,也是许大平日里打鱼的地方。
马车悠悠而过,苏阳忽然挑开车帘,只见对面也来一车,正是从北山下来,而观来人,皆是熟人。
一个是韩府的管家,另一个是关圣庙中的神官,下面有八个健仆,皆是韩府中的仆人,而在这北山下来的车上所拉,正是关圣帝君的神像,凛然站立,只是眼中缺了双瞳。
两个瞎子碰面了……
苏阳“瞧”着关圣帝君的神像心中暗道,他们两个,一个是神魂有损,另一个是躯壳有伤。
“仙师。”
韩府的管家看到了苏阳后,连忙招呼,而关圣帝君庙中的神官瞧见苏阳,也是满脸感激。
自从昨夜苏阳在韩府之中吩咐了关圣帝君庙之事,今日一大早韩府便派人前来,准备重新修缮关圣帝君庙,而韩府的管家便是来负责此事,他们在上面忙碌了大半天,终于是先将关圣帝君的神像请了下来。
神官原本自觉修缮关圣庙的心愿已不可能实现,此时忽得资助,又知是因为苏阳,故此对苏阳倍加感激。
“顺手而为,无须在意。”
苏阳对神官说道:“过段时日,等这个关圣帝君庙建成的时候,我想要写上一对,挂在门扉,希望到时候你能通融一二。”
神官听言,自然一口应下。
“仙师要去何处?”
韩府管家看到苏阳坐马车,似要远行一般,说道:“您帮我们韩家许多,我家老爷想要请您过府一续,更有些许报酬,希望仙师能够收下。”
知这世间有鬼,不仅仅是韩府,淄川的许多权贵都想要和苏阳攀些交情,就算是他们日日奉以灯油银钱,也想要在苏阳这里买个平安。
“我尚要在淄川盘亘一段时日,若有缘分,自能相见。”
苏阳回应道:“当下我要到前面的土地庙中,处理一件小事。”
原本苏阳便想要找城隍庙,询问一下“山市”之事,但这土地在他面前抢人,苏阳索性就来找土地,看看这淄川土地究竟是什么货色。
“您要到土地庙?”
韩府管家闻言,说道:“这要过土地庙,需过北山河,原本这北山河中是有桥梁,但前两日,桥梁崩坏,仙师乘马车前去,恐难渡河。”
陆岩听到这桥梁坏了,讶然一声,连忙回望苏阳。
这时候消息终究不便,便是他作为东兴楼的小二,便是他昨天来到了北山的关圣帝君庙,北山坳中的许大家里,像这断桥之事也不曾得知。
“无妨。”
苏阳说道:“你继续驾车往前就是了。”
陆岩这才放下心来,和韩府的管家,神官道别之后,驱车向着土地庙的方向继续走去,不过二里地,陆岩就来到了断桥之处。
这一条北山河是群山之间积水而成,五丈来宽,一丈来深,水中游鱼成群,昨日苏阳和陆岩所见的渔民许大也就是在这一条河里面网鱼为生,此时陆岩所看,河流此段并无能渡马车的凭依,倒是有一个青衣老头戴着斗笠,划着一个小船悠悠而来。
“淄川土地邱太岳来向真龙请罪。”
这老头划船刚到岸边,便对苏阳高声呼喊,及至登到岸上,连忙伏身上前,拦在马车前面。
淄川土地前来请罪?
真龙?
老天啊,怎么还闹出一个真龙来?
陆岩心中惴惴。
苏阳掀开轿帘,“看着”眼前青衣老头,冷笑道:“你倒是敏锐!”
“内赤外黄是天子气。”
淄川土地伏身在马车前面,冷汗淋淋,说道:“但凡王者所在之地,其地自然有兆,天子之前来此,如龙蛰伏,淄川之地并无响应,而天子今日发怒,气运所发,淄川之地气若华盖而起,又有杀气森森,虽然一时变故,常人莫能察觉,而我作为淄川土地,却清楚知道。”
苏阳动用了御五龙法,虽轻轻一击,并且尚未擒拿到马宁,但是这气运牵引,已经让淄川土地明白真龙来此了。
他这个土地虽是一神,却也是泥塑的坯子,便是十殿阎罗遇到了红光罩定紫气缠身时期的苏阳,都说需要礼敬,何况是现在内赤外黄的天子气苏阳,并且在土地看来,这一位真龙天子实力也深不可测。
天子……
陆岩听着土地之言,心中更是咚咚跳动。
大乾皇帝已死,太子外逃,齐王摄政,并无登基之人,此时土地忽然伏身在马车前面,对苏阳口呼天子,让陆岩感觉听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是明知故犯了?”
苏阳瞧着淄川土地。
“那不是我!”
淄川土地满头大汗,低头说道:“天子容禀,小神在淄川之地作为土地,日日如此,百无聊赖,并无任何娱心娱目之事,长此以往,不觉染上了赌博之习,每日都要去赌场里面玩几把,这赌博之事,拼的就是胆气,玩的是心跳,倘若用了神力就索然无趣,小神便是一方之神,在赌博之事也有赢有输,一日小人在赌场里面输红了眼,手边又没有银钱……就把淄川土地的神印给押了上去……”
苏阳瞧着淄川土地,好好的一个神不做,或者说赌神不做,偏偏要追求当赌狗的刺激,从而丢掉了土地神位,可见赌博之祸,
“原本小神是想第二日去翻盘,不想第二天又输了。”
淄川土地在苏阳面前羞愧说道:“后来我又想要将神印夺回来,不想在赌场里面有一蛇精,本事能耐皆在我之上,若非小神逃得快,性命堪忧,而自那之后,这淄川土地一职,被那个蛇精给代过了。”
也就是说,在苏阳手中抢人的并非是淄川土地,而是蛇精。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苏阳淡漠的问淄川土地。
“唯求免死而已……”
淄川土地俯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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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伏鬼降妖
“我不会杀你。”
苏阳看着淄川土地,平静说道。
听闻不死,淄川土地已经放下心来,遂在前面牵马,十来丈的水面如履平地,悠然便过了北山河,向着前面的土地庙中而去。
“这一个蛇妖是源自于归德府。”
淄川土地牵着马车,对苏阳介绍道:“丁亥年六月初三,河南归德府天降大雪,百姓流离失所,而这正暑天忽然有暴雪,便是蛇妖也遭受不住,四处迁移,而青蛇妖就是那个时候迁移而来的,此蛇妖来到淄川,便已为患,时时饮人鲜血,吸人精气,只是以往行踪诡秘,所害尚浅,自从他拿到了我的神印之后,在淄川一地是越发猖狂了。”
苏阳坐在马车上面静静听着。
归德府就是商丘。
而关于归德府的蛇妖,苏阳已经打过一次交道,便是在青云之时,苏阳刚刚接管青云山城隍之时,蛇妖为患,而后引发地火,烧了那里的蛇妖,除了在那里潜伏的蛇公主,还了青云一方安宁。
不想在这淄川的蛇妖居然也源于归德府。
淄川的土地庙位于城北山林之中,四下里碧水潺潺,山岗环绕,土地在前面牵马,走不多时,就看到了有墙垣外露,转过正面,这土地庙方显眼前。
庙门不高,左右不大,迎面看到了里面的土地和土地夫人像,在土地庙中左右也有四个泥鬼,只是山庙败落,房顶被掀了一小半。
“这是愚民吕奉宁所为。”
淄川土地见此,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说道:“此人母亲早亡,父亲重病,生活多有不顺,一日喝多了酒,便来到这里将我的寺庙砸了,骂我不保佑他,还对着我的神像撒尿,简直猖狂。”
陆岩在一边暗暗发笑,像这种酒醉撒泼之人,他见过不少,不过这撒泼到了土地庙上的,他是第一次听说。
苏阳抬起头,在这土地庙外面的树梢上面挂着两条青蛇,而在这土地庙上神像上面也盘踞一条蛇虫,正对着苏阳吐信。
“进去吧。”
苏阳迈步走入到了土地庙中。
陆岩和土地紧随其后,周遭境转,三人登时来到了神殿之内。
磷火飞溅,鬼灯幽幽。
神殿之内躺着数人,身上多半已经是血液流干,浑身僵死,而就在神殿正中,则坐着一个嘴唇绛紫的老者,眼睛是为蛇瞳,而今日在苏阳手中逃出去的马宁,现在就坐在老者身边,旁边还排列数十近卫,眼见苏阳进来,老者对着苏阳嘿嘿冷笑。
“老妖!我夫人呢?”
淄川土地进入庙中,对着老头喝问道。
这嘴唇绛紫色的,显然就是祸乱淄川此地的蛇妖,也是暂居神位,在苏阳手中抢人的那一位。
“呸!”
蛇妖怒呸一声,说道:“此女甚是刁蛮,三番两头跟我吵架,昨夜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早晚我要休了她!”
“……”
陆岩感觉自己作为一个车夫,在这个场合甚不合适。
苏阳也感觉这简单的两句对话,信息量好大。
“你说什么?”
土地一瞬间难以相信,怒目看着蛇妖,说道:“我夫人甚是贞静,岂能跟你成了夫妇?一定是你逼迫所致!”
蛇妖看着土地,冷笑说道:“就你这德行,她早就有了抱琵琶,过别船的意思,根本不用威逼,我们两个两情相悦,你看看这些土地庙中之人,有几个是马宁送来的,还有几个便是夫人亲自为我勾来的,只是她食量颇大,勤于采补,让我不耐烦罢了。”
滋滋滋……
苏阳怜悯的瞧了瞧淄川土地。
“倒是你们,找上门的可真快。”
蛇妖看向苏阳,此时掌握了淄川土地神印,底气十足,说道:“正好,我这里的血吸完了,你们来此正好送上!”
此言一出,在蛇妖后面的近侍们连叫出声,对着苏阳,土地和陆岩一涌而来。
苏阳手中结光明拳印,一霎时身体若阎浮檀金,周身有光辉熠熠,分百千色,土地神殿之内,前堂后院,有墙无墙,一时周遍。
这一拳也是有来历的。
当初阿难在如来面前请法,不明开悟,如来便以此拳示之,此光为清净所生,而五指轮转虚握,破的便是魔障。
此一拳打出,蛇妖还未及有所行动,整个土地庙中上上下下,或直扑,或潜伏的蛇妖尽被此一拳降服。
土地庙仍是那个土地庙,蛇妖却全都倒了。
“佛!”
蛇妖化做原形,有水桶粗细,头大如瓮,口发人声,声音里面有歇斯底里的仇恨,叫道:“就是你们这些和尚灭了青云山中我姑姑一家!”
蛇妖憎恶佛门,他的姑姑就是被和尚们封印在地火孔洞之中,由此才死。
原来你们竟然还有一层关系……
“丁亥年六月初三,河南归德府商丘天降大雪,禾皆冻死,百姓逃难,河南青云山逃去一条蟒蛇,被观音寺的和尚所镇压,往后数年,开始为患,直至去年,地火爆发,方才平息,而在修行界中,隐有流传,是观世音菩萨和青云山城隍除了此患。”
苏阳瞧着上面盘亘的青蛇妖,淡淡说道:“观世音菩萨素来慈悲,怎会容忍如此杀孽?,实则是因为那些蛇妖所在,正是地火孔洞,而我告诉了朝廷如何引火罢了。”
我只是说了如何点火,剩下的是朝廷做的。
朝廷也只是点了火,剩下的是温度做的。
此时此刻,旧事重提,苏阳让他死的更明白些,也让蛇妖知道,他所憎恶的和尚佛门,其实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你……”
蛇妖虽化蛇形,此时却怒吼一声,盘旋着意欲再度往苏阳这边来袭,未曾游动两步距离,就已经浑身上下自觉不对,扭成一团,在地上滚动,蛇妖嘴中还流出了绿色血液,点在地上都是一团青烟。
周围的蛇妖见状皆往后退。
青头帮主马宁原本是老神自在坐在一边,没有被适才苏阳光明拳所波及,但是现在这蛇妖口中流出毒液,点在地上都是青烟,马宁见状就要跑开,但是闻到了一点雾气,只感觉头晕目眩,就已经摔在地上,还不曾起身,一片绿色毒液飞溅过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之前他当众扬毒,现在是全了报应。
“先生,蛇妖是怎么了?”
陆岩问道,适才他还担心蛇妖再度咬来呢。
“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苏阳淡淡说道。
适才的光明拳,震破了蛇妖的毒腺,扰乱了蛇妖的内丹,因此才有眼前情况。
毒蛇也是会被自己的毒弄死的,只是平日里这些毒在毒腺里面,但是毒腺的毒进入到伤口处,仍然是会有伤害,青蛇妖即便是已经有了蛇丹,能够操控毒素,却也仍旧能被毒所伤。
世上修炼内丹术的人,多少人都是败在这丹毒上面。
就像是一把剑,持剑柄则利刃伤人,持利刃则反伤自身。
现在的他就是反伤自身。
“小心,它们要跑了!”
淄川土地察觉到了不对之处,连忙对苏阳呼喊。
淄川的土地神印在蛇妖的手中,蛇妖只要动用神权,就能够在淄川此地任意而行,虽然不能离开淄川,却也有足够神妙。
“呵呵。”
苏阳往前伸出了右手。
一霎时眼前的蛇妖动用了土地神权,开始转移,在淄川城北的土地庙瞬间转变到了淄川城南的边境之地,距离苏阳足足相差数百里远,眼看周围名山秀山,并无危险,才让他匍匐在地,盘成一团。
“早晚有卷土重来的时候!”
蛇妖口中喃喃,这土地神印,就是他逃命的保障。
“是吗?”
苏阳淡淡说道。
蛇妖闻言转身,只见就在背后,苏阳淡然站立,一手往前虚抬,背后自有祥光,而在这祥光之中似有一只手掌,他便是在这手掌当中。
而眼前哪里还是淄川城南,分明是在淄川的土地庙中,他们这一群蛇妖此时皆在手掌之中,看向苏阳,不由开始恐慌起来。
眼前之人,莫非就是佛陀化身?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在苏阳手中流转,苏阳伸手一翻,似是五岳斗转,蛇妖只觉眼前一暗,未及逃窜,蛇身已经被压成肉酱。
“阿弥陀佛。”
苏阳假慈悲了一句。
居住阴间,娱心赏目,关圣一诏至淄川,妖风弥漫,磷火点点,土地神职蛇精换,片语只言,蛇妖动干戈,佛法无边,身死自招怨。
蛇妖在这边殒命,整个土地神殿之中妖氛一空,鳞灯鬼火消匿无踪。
陆岩看着眼前,他昨天已经看到过苏阳驱鬼,今日又看到了苏阳降妖,心中百味陈杂。
苏阳徐步而来,径往地上躺着的人走了过去。
在这神殿之内躺着十五个百姓,其中有三个是清俊的后生,剩下的或者是面貌粗陋不堪,或者是身上破烂老旧,这些人的精血都是吞噬完了,本该死去,只是在苏阳的眼睛看来,这些百姓神魂没有离体,尚且有救。
伸手扶着其中一人,伸手轻按,五脏之神引动了对方五脏,仅仅轻轻一点一按,就让对方已经衰竭的身体重有生机,躺在地上呻吟一声,胸腹处有了起伏。
“苏仙师,您果然是神仙吧。”
陆岩在苏阳的身边帮忙,看到苏阳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本事,更是感叹,心中心痒难耐,但就不知自己是否有仙缘,不敢开口。
“我还不是,倒是认识不少神仙。”
苏阳笑道。
“都有哪些神仙?”
陆岩追问一句,这些传说中的神仙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太有吸引力了。
“董……”
苏阳止口,不说董双成之名,说道:“吕洞宾,陈抟,彭祖,这些我都认识。”施手济度,这十五个人里面,十二个被苏阳救回,唯独有三个,神魂已去,若要救回他们,就要到阴曹地府了,死生有命,苏阳也不再强求。
“这两个是王家兄弟。”
土地捡回了自己的神印,方才走到苏阳这边,看到这里躺下的人,说道:“他们两个也是赌场里面的常客,家里没有人也没有地,平日里在淄川小偷小摸,如此才让他们成为赌场里面的常客,应该是被马宁带到这里害了的。”
苏阳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就是吕奉宁。”
土地看着还躺着的一个人,说道:“不知他怎么也死在这里了。”又叹了一句,说道:“留下他的老父亲,可该如何度日啊。”
吕奉宁和土地有过节,曾经砸过土地庙,土地对他知之甚详,此时看他已死,也不免念起了吕奉宁家中的老父亲。
“那就由你代替吧。”
苏阳伸手在土地手中拿过了神印,看着土地说道:“这也算是你保佑他了。”
原本苏阳口中答应不杀土地,是想要将这犯错的土地神交给关圣帝君来处置,但是听到了下面这人家中尚有老父,又有了一个主意。
“什么?”
土地看着苏阳,不明其意,但是见苏阳手中成印,一股青光在自身而起,伸手往他身上一抓,便将他整个人揉成了一团青光,打入到了吕奉宁的天灵之中。
“好生侍奉他的父亲,倘若你有不孝之处,或再敢赌,必让你遭逢炼狱之苦。”
苏阳对土地说道:“若你表现不错,今后到了阴曹地府,你渎职的罪责或可减轻……”
手中拿着神印,苏阳带着陆岩飘然而去。
一直到了深夜,“吕奉宁”终于在土地庙中苏醒,眼看着身前神像,却根本不能再行联络,伸手捻诀,也没有一点灵异,原本他是淄川的土地神,家有娇妻,统辖一方,现在却成为了一个凡人……
他恨,但是却不敢恨苏阳,也不恨自己赌博,想了一圈,恨在了这来到了淄川作乱的蛇妖身上。
若非蛇妖抢了他的神印,他断然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踉跄着从土地庙中走了出来,迎面看到了两条小蛇正往这边游动,见此情形,“吕奉宁”怒火中烧,一把抓起了这两个小蛇,张嘴对着小蛇的蛇头咬去,蛇尾蜿蜒,最终被他寸寸咀嚼,吞咽入腹。
若干年后,有人用短文记录了土地今后生活。
予乡王蒲今之仆吕奉宁,性嗜蛇。每得小蛇,则全吞之,如啖葱状。大者,以刀寸寸断之,始掬以食。嚼之铮铮,血水沾颐。且善嗅,尝隔墙闻蛇香,急奔墙外,果得蛇盈尺,时无佩刀,先噬其头,尾尚婉蜒于口际。聊斋《蛇癖》。
写此文的只写了此人忍乖戾之状,对此人厌恶溢于言表,却不知此人何蛇之间隐藏着如此一段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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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谢媒之酒
淄川这两日当真是不平静。
自从淄川的新县令王舜英来到此处之后,破了多年前柳沟寺中和尚被害一案,顺带破了一个多年的悬案,王舜英已经派人押送某乙,前往苏州松江之地指认。又捉拿了在淄川当地为非作歹多年的青头帮十八金刚,关了青头帮的赌场,一时间在淄川风头无二,淄川百姓皆称其贤,自称这王舜英老爷所在,便是湛湛青天。
王舜英心知淄川局面因何而起,因此对苏阳越发恭敬,数次要请苏阳过门在县衙里面,皆被苏阳回绝。
淄川县的权贵们也是知道了苏阳性子不同,遂不复请,倒是让苏阳有了清净日子,白日或游山玩水,或在集市上面和人攀谈,权当是在闲游。
陆岩经常跟在苏阳身边,淄川的权贵人家对他也多几分在意,数次想要买通他,而陆岩跟在苏阳身边,长了不少见识,心智大开,对于这些也有些看不上,平日里多跟在苏阳身边,以尽其心。
“仙师。”
正在街头上闲逛的苏阳听到了呼声,转过身去,笑道:“周公子啊,良辰将近,可有心攻读?”
喊住苏阳的,正是韩府的女婿周尚青。
原本的周府和韩府是门当户对,后来周家败落,周尚青和韩家女儿韩月蓉的婚事一度悬着,也是苏阳出手相帮,才有他们两个成事之由,若非如此,在玉香怀中钱囊被偷之后,韩月蓉和周尚青的情谊由此而断,而那牵线的玉香必将因此而死。
而现在,他的境遇已经截然不同。
周尚青此时正是在置办新婚所用的物品,听到苏阳话后,有些惭愧,说道:“近日以来,心浮气躁,没有了往日读书的静气,日日读书效应极差,索性就将书本放在一边,等着月蓉进门之后,必然发奋苦读。”
苏阳轻轻点头,笑道:“今年的科考并非小事,你可要郑重对待,倘若名落孙山,可不免有人说月蓉小姐识人不明了。”
今年是大比之年,到了秋天的时候,就要开科举了,苏阳是不必考试的人,也就顺带敲打敲打这些尚要考试的。
其实这抱大腿,科考之事,苏阳也曾有过。
当初转轮王误认苏阳作为女婿,又知苏阳有在阴司方面发展之意,便让苏阳就在转轮王府之中,每日在藏书阁中翻书,又有老丈人作为科考官员,虽是铁面无私,苏阳终究是占了不少便宜,如此一举夺魁,成为了青云山城隍。
“我定然能为月蓉证到这个颜面。”
周尚青在此方面信誓旦旦,他本就是淄川当地有名的才子,并且为了这一次的考试,他也写了不少的八股文章。
苏阳呵呵笑笑。
“仙师。”
周尚青又喊苏阳,说道:“我和月蓉能有今日,全赖仙师在韩府之中多加护持,也靠陆兄当时拾金不昧,分毫不动,今日既然有缘相会,我斗胆请仙师去我家中喝上两杯,以做谢媒。”
苏阳看着周尚青,笑道:“世俗中,谢媒酒可是夫妇成婚之后才喝的酒。”
周尚青也笑道:“仙师您并非是世俗中人,怎么能按照世俗之礼?您这般人物腾身北极,翘足南溟,昂头东海,转眼西行,抬眼闭眼,都不知几朝几代,我这般小小俗人,实在不敢和仙师定下日程。”
“好,好!”
苏阳左右无事,又听周尚青言语确实有意思,便点头应下,带着陆岩欣然前去。
周尚青的家便在淄川城内,当下有他在前面带路,沿途也买了一些肉食素菜,苏阳和陆岩在后面跟着,不过就是几条小巷,便穿到了一处门前,陆岩看到了周尚青家中。
这周府门庭高阔,走入里面,只见几间亭子,数条溪流,院落里面的奇峰怪石堆成假山,小沼流泉,引成活水。老树横枝,三五间雕窗映日,左一转,右一转,前一层,后一层,这层层递进,全然是一片上佳园林。
“敝舍简陋,仙师莫要见笑。”
周尚青在前说道。
这叫简陋?
陆岩跟在身边,这会儿已经合不拢嘴,在韩府的时候,看到韩家老爷韩忠良不同意这一门婚事,陆岩只当周尚青这里确实穷了,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门窗皆开,任由风开风合,茅屋破院,就怕风吹雨打,如此才能够算的上穷。
但此时看到了周尚青的这个大院,他方才重新认识了“穷”。
苏阳轻笑,他早就知道这有钱人家的穷和没钱人家的穷时两样,这有钱人家的家徒四壁和没钱人家的家徒四壁也是两个概念,见此并不为怪。
就像这等家园,周尚青的家中却不见一个仆人,没有人打理,确实称得上是败落,而就苏阳所知,这家中家具去了大半,许多的房间里面已经空置起来,唯有书架和书籍尚存,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家徒四壁。
不过现在周尚青的境况已经好了许多。
周尚青带着苏阳,一路走到了最里面的小院里面,惭愧说道:“实在惭愧,寒舍里面,唯有这小院里面尚有桌椅,仙师在这里稍坐,我这就布置酒菜。”
苏阳轻轻点头。
周尚青即刻而去,到伙房里面找寻几个尚好的菜盘,准备装上菜肴,端来酒菜。
“周公子的家可真是大。”
房间里面仅剩苏阳和陆岩,陆岩咂咂嘴,对苏阳说道:“也是陆公子太有傲气,放不下来,倘若是我家有这样的一个宅院,我就将这宅院租出去,自己换成一个小院子,每个月都有固定的资产,吃穿不愁,如此想读书就读书,想闲散就闲散。”
苏阳笑笑,对陆岩说道:“你想的虽好,就没有想过像周公子这般的家境,祖上就没有什么钱埋在家园某处?若是你将宅院租给别人,让人给挖走了,那才是吃了大亏。”
这年代人们有了金银,放在家中便感觉什么地方都不安全,因此就会在地上挖上一坑,将银子放在瓮中埋下,这种埋下去的银子基本上只有埋金者知道,等到临死之前,将这秘密传下去。
如果在临死之前没有来的及说这个,那么银子也就深埋地下了。
后代人有心或可发掘出来,倘若是没有发掘出来,那么就可能落在旁人手中了。
因此在这时节,藏神也是百姓必拜的。
陆岩听到苏阳这话,方才真正感觉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啪!啪!啪!”
“噼里啪啦……”
寂静的小院中,外面传来了数响鞭炮之声,这些声音或清亮,或低沉,噼噼啪啪之后,隔壁的小院里面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东西受潮之后真的是没用了,完全是没有用了,晦气,晦气。”
随后又在隔壁骂骂咧咧好一阵儿。
“倪三,别骂了。”
周尚青端着酒菜正欲来苏阳这边,听到隔壁小院的喝骂声,高声说道:“我的院里有贵客,你可不能惊扰,我这里有酒两壶,你拿着喝吧。”
这一面墙壁是个矮墙,周尚青在院落这边伸手,那边便有人将酒接了过去,笑了两声,说道:“周秀才,若是没有这两瓶酒,你敢喝我,信不信我把你的房子给掀翻了?”
周尚青在这边闻言,说道:“我这里有贵客,你可莫要胡言!”
“贵客?”
倪三在那边笑道:“贵客算什么东西?老子可不怕!”
周尚青摇摇头,懒得跟这种混人一般见识,端着酒菜径直来找苏阳,将酒菜布上。
苏阳到了一杯,端起酒碗,细细欣赏这酒,这酒是山东当地有名的秋露白,是米酒,度数并不高,苏阳尝了一口,还感觉到了口中有丝丝甜味。
“隔壁的那个是谁?”
陆岩蛮有兴趣的问道。
“做鞭炮的。”
周尚青说道:“他平日性情就如此,和左右邻居都合不来,我平日里都在另外东面读书,不怎么往这边的院落中来,和他很少吵架,倒是西邻的严大爷,已经和他吵过很多次了。”
“邻居人家,有墙阻碍,他们能吵起身?”
陆岩问道。
周尚青摇摇头,说道:“这一点我也不知,严翁平日里都在北山的关圣庙那里忙碌,很少会回到这里,但是只要回到这里,两人必然要有一番吵闹。”
“……这个严翁可就是严阅?”
苏阳问道。
严阅也就是关圣帝君庙的神官。
“正是。”
周尚青回道。
苏阳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啊……”
“仙师是未曾想过我们之间会是邻居吗?”
周尚青笑道:“关圣帝君庙遭了劫难,关圣帝君的神像眼睛虽无却完好无损,被严翁请回来之后,他也没有地方放置,又不放心神像放的过远,恰好是韩府的管家在处理此事,我便让他们将神像放在宅中,就在那边的小院之中。”
周尚青说话时候,为苏阳一指,他到现在都未曾发觉苏阳眼睛有异。
“原来关圣帝君的神像也在你这里!”
苏阳闻言,感知一下,对周尚青说道:“如此,你去将严阅请到这里,我去将关圣帝君的神像请到这里,今天晚上,我们共聚饮酒。”
苏阳有预感,他的眼睛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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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活活吓死
关圣帝君神像有两米多高,塑造逼真,唯有眼眶处失了眼睛,让关圣这一双丹凤眼残缺不全,而便是失了眼睛,仍然是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苏阳看着关圣神像一声得罪,便将关圣神像搬起,一步步的挪腾到了周尚青摆酒的小院之中,将神像朝墙放着,周尚青,严阅两人连忙端酒菜走出,以作供奉。
“仙师,您如此惊动关圣,关圣不会怪罪吧。”
摆放酒食之后,周尚青心中仍然没底。
“没关系。”
苏阳已经入席,手中端酒说道:“也是关圣正在驱除鬼帅,否则在这时候也少不了现身出来,喝上两杯。”
陆岩跟着拜了关圣之后,对周尚青和严阅两人说道:“我们先生跟关圣帝君的关系好着呢,关圣帝君失了眼睛,现在降妖伏魔,用的便是先生的眼睛。”
陆岩这话说出之后,周尚青和严阅两人皆是一惊,细细审量苏阳,方才看到苏阳眼睛略有问题,两人惊慌的走了过来,连忙再拜过苏阳。
将眼睛借给关圣,这该是一个什么人物?
“此事休提。”
苏阳端起酒杯,笑道:“喝酒喝酒。”
周尚青和严阅两人这才坐了下来,几个人端着酒碗碰了一下,各自饮下,他们聚在这里,周尚青是读过书的秀才,而严阅是历经世事的神官,陆岩是听到过许多稀奇事情的店小二,而苏阳则是仙道人物,出身各自不同,聚在一起各自端酒,畅所欲言。
严阅对着陆岩和周尚青说说早年自己的遭遇,劝诫两人应当坦荡做人,不要给后代造孽,周尚青则说了书中记载的一些有趣典故,也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就说一件我们淄川的奇事吧。”
陆岩听到这两人说完,说道:“这一件事情,也是我今天才听到的,所说的也是我们淄川城北的事情,就发生在大家左近,只是消息恐怕还没有传到你们这里。”
此言一说,诸人均感有趣。
“今年我们淄川龙王庙中之事,大家皆知,而淄川今年会有旱灾之事,大家也都在将信将疑,在我看来,此事该是不虚。”
陆岩说道:“就在城北有一口古井,原本常年有水,今年已经干旱到底,而我要说的传闻也是在这井中而起。”
原来在淄川城北的这一口井干涸之后,有两个人下到井中开始淘井,只是往下面挖了一尺多深的时候,挖出来了一个骷髅,而他们的锄头轻轻一碰,就将骷髅碰碎了,而在这骷髅头里面,还有一锭黄金,而后这两个人接着往下面挖,一直挖出来了七八个骷髅,将这些骷髅头打破之后,里面皆有黄金,除此之外,还在里面挖出来了两个古瓶,并非是当前样式,一个铜器,锈迹斑斑。
而这进入井中挖出这些的两个人从井中出来便死了,片刻之后,其中有一个活了过来,声称自己是汉朝人,在王莽之乱的时候,全家跳井而死,而口中的黄金并非是含敛之物,仅仅只是因为有,故此含着而死,他们对头颅被打破之事很是恼怒。
如此让整个村子为他们烧纸殡葬,其中一人方才好了,而另一个人再也没有醒来过。
“这两个古瓶和铜器,似都有神异。”
陆岩说道:“我听他们所说,其中有一个古瓶能够预示人间晴雨,诸位应当记得前几日夜里有一场蒙蒙小雨,而就在那蒙蒙小雨之中,瓶子上面出现了一个米粒大小湿润的地方,而后越来越大,直至天色晴了之后,这痕迹方才缩小。”
这当真是一桩奇闻,陆岩说完之后,严阅和周尚青两人皆感吃惊,而后看向苏阳。
眼前的苏阳是治理鬼神的行家,兴许能有其他解答。
苏阳笑笑,暗叹淄川不愧是聊斋故事中频发之地。
聊斋篇目四百九十四篇,各种各样的故事共有五百五十四个,而在这些故事里面,其中济南府故事有一百五十篇,在这一百五十篇里面,其中有六十篇就在当前的淄川县。
而陆岩所说的故事,也在这些故事之中。
聊斋《古瓶》,讲的就是陆岩所说的故事。
“其实这瓶子能分晴雨,不算稀奇。”
苏阳对在场三人说道:“两汉时期,正是最开始的青瓷向着成熟青瓷过渡的时候,这种陶瓷和现在大家常见的陶瓷有所分别,紧密处全然不能相比,因此便能够吸水,这可验晴雨之事不足为奇。”
而在《古瓶》之中还记录另外一事,就是另一个瓶子上面有一个黑点,和月亮圆缺一直都有关联,能够用它来验证日期,更有说在这两个瓶子里面养上花草,能够四时不谢。
若当真如此,将这瓶子带回家养花,岂不正好。
严阅,周尚青,陆岩三人原本就等着苏阳从神鬼角度来说问题,没想到苏阳从“科学”角度来说这些,让他们倍感新奇。
“就是这当年跳井而死的魂魄一直都在井中,不愿意轮回往生,坚持了一千七百年,可能他们当真是领悟到了死的快乐吧。”
苏阳感叹说道。
“先生,您这就就把我说迷糊了。”
陆岩说道:“我常常听人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世间有许多小鬼托生人间,也追求的是生的快乐,人若死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快乐可言?”
陆岩这话问出之后,便是旁边的严阅也探头,想要详细听苏阳解释。
“哈哈哈哈……”
苏阳和周尚青两人皆在哈哈大笑,笑了之后,苏阳伸手指指,周尚青会意,说道:“仙师所说死的快乐,该当是庄子至乐篇所说,这也是一个小故事,是庄子碰到了一个骷髅,便用马鞭敲击骷髅,询问骷髅因何而死,询问之后,便枕着骷髅入睡,在睡梦之中,骷髅便对庄子说死:你询问我的死因,所问的都是人活着的累患,却不知死后的欢乐,这若死后,没有王在上,没有臣在下,不必操心四时之事,安然欢乐,以天地为春秋,这份自在,便是给一个皇位都不换。”
陆岩和严阅两人听到了这番话来,心中的疑惑方才得到解答。
而苏阳又是一叹,说道:“这死的欢乐,不过是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寒暑有衣,吃饱喝足而已。”
而这就是至乐。
陆岩知道苏阳的不同凡响之处,听到苏阳作此感慨,若有所思。
四个人感慨完了之后,周尚青端起酒碗,请苏阳来说一奇事,以此下酒。
“给我拿一盆水来。”
苏阳放下酒碗,对周尚青说道。
周尚青一听如此,便知是苏阳要动用法术,连忙外出,打过来了一盆水来。
苏阳看着盆中清水,手中捻诀,而后伸手在水面上面一拂,三个人凑过头来,只见在这水面上出现了一些影像,而在这影像中显露的人影,周尚青和严阅两人皆熟,正是他们两人的邻居倪三。
画面中,倪三刚刚喝了酒,醉眼惺忪,口中骂骂咧咧,在房间里面闹腾一阵儿,刚想要睡觉,便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音。
“咣咣咣……”
这是锤头直接打在门上的声响,直锤的这门咣咣咣震天响,倪三听到这声音之后,顿时暴怒,骂骂咧咧的就往前面开门,只是开了门之后,看到了在门外所站的正是淄川的杨捕头。
“跟我们走吧!”
旁边的捕快拿着锁链,就开始往倪三的头上套来。
“你们因何抓我?”
倪三酒醒一半,连忙往后挣脱,让过锁链,看着外面捕头和差役说道。
“倪三!”
杨捕头对着倪三冷笑道:“我们遍访淄川,问的就是谁买了许多火药,火药需十斤方能成雷,在地上而发,霎时间催柱掀瓦,炸的焦黑一片,倪三,近来只有你买的火药多,你究竟是做炮竹还是做炸雷,我们老爷想要问问你。”
这些问话,正触到了倪三心中病处,让他接连后退,看着这些差役捕头们围了过来,心中十分惊慌,忽然扭身对着墙头翻了过来。
这墙头不过一人多高,人伸手就能够互相递东西,倪三是在心急之时,一跃之下就半个身子扒着墙,眼见捕快要来抓他的腿,惊慌之下浑然不顾,顺势就栽倒在了这边院墙。
“扑通……”
这落地之后,倪三感觉摔的筋骨皆麻,伸手摸摸怀中,只觉怀中两块宝石已经掉落在地,就着身前灯火寻摸,终究是在一双泥塑的脚前将这两块宝石找到。
“呼……”
倪三长舒一口气,只要这两块宝石在怀中,他逃出去后,也就有了过日子的根本,在这松了一口气后,倪三终于是抬起头来,只见在他眼前的是关圣帝君的神像,一双眼睛已经失了,而这空洞的双眼此时正看着他。
这神像怎么会在这里?
倪三心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看着眼前的关圣帝君神像,看着眼前关圣帝君空洞的双眼,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两块宝石……
“啊……”
倪三双眼圆瞪,心胆俱裂,看着关圣帝君的神像,居然就此活活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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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神位空悬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夙业牵缠,因果终凑。
倪三之死,苏阳等人在水盆里面看的清清楚楚,等到众人走出之后,在院外的捕快们也正翻墙过来,瞧见在院落中的关圣帝君神像,再看到了在关圣帝君神像前面趴着的倪三,各自心中凛然。
他们在倪三逃跑的时候,就已经断定事情是倪三所做,但是没有想到,偷窃了关圣帝君双眼的倪三,居然死在了关圣神像之前。
“眼睛回来了。”
苏阳走上前来,在倪三的手中拿出来了这两块宝石,自觉在宝石之中果然有一股仙力,非同寻常的石头。
我的眼睛也当回来了。
拿着眼睛,苏阳心中暗道。
“原来是仙师在此。”
杨捕头翻墙过来,瞧见是苏阳拿着两块宝石,问道:“果然就是这两块石头?”
“是极。”
严阅在后面走了出来,在苏阳手中接过了两块宝石,审视之后,说道:“就是这两块宝石,原本我是镶嵌在关圣帝君的眼中,接过被此贼窃去,现在算是物归原主了。”
这两块石头的主人,在严阅看来是关圣,而在官府中看来就是严阅,现在严阅说了石头就是丢失的两块,杨捕头自然没有意见,更何况,苏阳还在身侧。
这一个案子为何能够让王县令如此重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苏阳,现在这石头的主人已经认了石头,更有王县令非常敬重的仙师就在身侧,这一个案子就此能够完结了。
“如此甚好,我们也终于能够对王县令有个交代了。”
杨捕头松了口气,又看看死去的倪三,再看看在倪三身前的关圣帝君神像,心中也凛然,冥冥之中,真有果报?而这般巧合太甚,不由让他心中警醒。
“这也是此人机巧诡诈之心太重,故而巧使相值,有了报应罢了。”
苏阳在严阅的手中拿过了眼睛,轻轻一按,就将这眼睛放回到了关圣帝君的瞳孔之中,原本缺憾处的眼睛登时神光湛然,神像也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在这里站立的诸人瞧见此状,连忙对着关圣神像一拜。
“仙师神机妙算。”
杨捕头对着苏阳再拜,心中感慨。
据说在此案刚发的时候,仙师已经知道了犯人是谁,这整个案子都算是一个考验,也是让王县令立威。
而王县令在将这些传达到他这里之后,杨捕头对此案子当真是呕心沥血,暗查摸访,终于是找到了倪三这个嫌疑人,却不想仙师已经在隔壁等着了,巧使相值,将这关圣的眼睛拿了过来。
这一时,也果真是让他感觉神机妙算,莫过于此。
“也有你辛苦之功。”
苏阳对杨捕头笑道:“关圣和王县令那里,都有你一功劳。”
今日能如此,当真是机缘来凑,苏阳也是在知道了隔壁是做炮竹的,并且和严阅是邻居,自觉此人或有嫌疑,借助大衍易书推算一下,得知有失物得见之相,才醒悟这还眼之事就在今夜,细细推演,才将关圣帝君的神像搬在这里,等到了捕快来此敲门,就请周尚青,严阅,陆岩三个人看了一场好戏,取回了这两块宝石。
“实在不敢居功。”
杨捕头说道,他感觉自己好像没出什么力,并且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破案速度让不让王县令满意。
“杨捕头,这里尚有薄酒,不妨在这里饮上几杯。”
周尚青对杨捕头邀请道。
“不敢不敢。”
杨捕头可是知道,连王县令一直邀请苏阳,都不曾和苏阳真正坐在一起饮酒,能够和苏阳在一起,恐怕是仙家的缘分,而并非是人间地位,苏阳没有开口,他哪里敢擅自答应。
“留下吧。”
苏阳对他笑道。
杨捕头一听苏阳应了,连忙松口,吩咐身边的捕快差役将倪三的尸体拉走,先送到衙门,等到他喝完酒回去之后,再行处置。
当下周尚青添上碗筷,又从房间里面搬出来了一坛酒,和杨捕头一并坐下,开了这秋露白,添上之后,周尚青不觉便说起了适才之事。
杨捕头这才知道,原来这倪三事发之时,他们在隔壁一直都在看着。
这两块宝石找到,杨捕头也感觉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随着众人喝酒,觥筹交错,畅所欲言,这兴致才到八分,杨捕头的酒意已经到了十二分,恍恍惚惚,感觉外面有一队人马走了进来,所穿衣裳似是兵士,只是庄严肃穆,和淄川当地的流兵截然不同,这些人来此,邀请他们移宴别处,杨捕头醉眼朦胧,看当先之人的面孔,似是关圣帝君庙中的关平。
苏阳欣然起身,推着他们,让他们一并跟着,出了院门就坐上了马车。
“真奇怪。”
周尚青也酒意上头,说道:“我家中这院落处,路途蜿蜒曲折,家具都折腾不出,马车是怎么来的?”
陆岩闻言笑道:“原来是折腾不出,周公子才没有卖啊。”
两人打了哈哈,各自坐上了马车。
杨捕头坐上去之后,只感觉马车呼啸,他人在马车里面来回晃荡,想睡睡不着,想醒又睁不开眼,迷迷糊糊来到了一处宅邸,被人搀扶着走下来之后,被冷风一吹,感觉酒意醒了,发现来到的宅院里面门庭高阔,气派森森,如同到了王侯府中。
跟着苏阳往宫殿里面进去,看到了在一边的空地上,许多人身穿囚衣,跪在那里,有刽子手正在斩头。
“那些都是蚩尤的爪牙。”
刑场旁边有人对杨捕头说道:“他们混在人间,祸乱百姓,次一等的对人施杂病,施寒症,行酸瘠,施疮肿,百姓们见到了他们,都要免不了大病一场,不少人都随之遭殃,而中一等的,入人门户,吸人精血,损人精神,伤人德行,可谓损人利己,直至将人吸的髓骨皆枯,方才心满意足,遇到这等的,若是没有法门驱散,必遭其殃,而更上一等的,就是领着这些妖魔的鬼王,他们白日显形,如同强盗,来势汹汹,如若蝗虫,所过之处,五毒瘟疫横行,方圆百里渺无人烟……关圣帝君征伐他们回来,正在论罪惩处。”
杨捕头点头,原来我们都来到了关圣府中。
苏阳走在最前面,不一会儿就进入到了一旁宫殿之中,在这宫殿里面已经有了珍馐佳肴,瑶光美酒,他们落座之后,等了没多久,便看到了关圣帝君自外而来,身上还有几块干涸血渍,显然是下了战场,衣服尚且未换。
“关某眼睛之事,多蒙诸位施手相助。”
关圣帝君手上端一杯酒,对他们致谢,一下子让杨捕头,严阅这些人诚惶诚恐。
如此一杯酒喝下去之后,才各自落座。
“关圣帝君回来了?可曾将为祸淄川的鬼帅斩了?”
苏阳声音清越,对关圣问道。
“这两个鬼帅甚是奸猾,原本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但是他们两个事先有了防备。早早逃回青州了,倒是剩下的那些小鬼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关圣帝君并不落座,站立说道:“不过你们都放心,这在青州此地的八部鬼帅已经让天庭关注,太上老君已经分发灵符诏书,不日便将讨伐这些小鬼。”
太上老君是当今道门之祖,位于天庭,无论是内丹,外丹,符篆之术,皆是世间极致,当今之世流传的道家大派,多是老君徒子徒孙。
太上老君符书一发,青州鬼众便是有滔天本事也逃不掉。
“如此青州此地就安康了。”
苏阳听到之后,笑道。
“这是你的眼睛。”
关圣帝君伸手一抹,在手中出现两个莹莹光点,递还苏阳,说道:“这双眼睛已成阳神,此可为引,用此一点阳火,便能将一身阴神转化纯阳。”
苏阳伸手接过了眼睛,轻轻往自己的瞳孔上面一放,阴神阳神自然契合,而后缓缓睁开眼睛,在开通了眼识之后,苏阳的这一双眼睛已经是为慧眼,此时这眼睛又称阳神,两者相合,让这时候的苏阳抬眼四顾,只觉这天地茫茫,一切的一切看的前所未有的明晰清楚。
转头看向了陆岩等人,仅仅凭借眼睛,苏阳就将他们看的透彻入腑。
再度合眼,苏阳抑制一下阳神。
这阴神和阳神放在一起,就像是往油锅里面泼了水一样,现在苏阳的阴神已经沸腾,而这转化阳神之势已成。
“成就阳神之后,你也该考虑今后的神位了。”
关圣帝君在怀中拿出了一部天官书,说道:“你看着天官书钻研一下,瞧瞧今后想要什么神位?”
苏阳拿着书籍,翻开第一页,看到第一页就是牛郎星位,居然空悬,随意问道:“这牛郎没人做吗?”
关圣笑道:“日月五星,具牛郎出,牛郎星是天关,是天门,是机要所在,牛郎星者,牵引日月五星,天下多少人抢着做!只是除了织女娘娘,恐怕世间没人知道牛郎星神所在,纵有符篆也难成事,某家借眼之时,曾看你佩戴金乌石,这太阳真君已陨多年,神位空悬高挂,你在阳神之后,可以多多钻研这金乌石,这太阳真君的神位可非同小可。”
织女者,天之孙也。
成神尚在此时玉皇之前,不受天庭统辖。
苏阳心中一动,看着天官书,心中暗道:我是要和织女凑个CP?还是要和嫦娥凑个CP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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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关庙对联
阴云尽洗,晴空朗现。
尺雾清除,红光正照。
苏阳正对着朝阳睁着眼睛,晴空万里尽入眼中,这般双眼复明,开通眼识,看向这万里云空,让苏阳有截然不同的感悟。
“仙师。”
杨捕头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自己仍然是趴在酒桌上面,摇了摇头,看向苏阳站在门口,说道:“昨夜我们都喝多了,谁在这酒桌上了……”他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一切还历历在眼,但是此时醒来,让他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关圣其面如何?”
苏阳含笑问杨捕头。
杨捕头豁然一惊,方知这不仅仅是梦,而这梦中历历,皆能算真。
“那果然是关圣?”
杨捕头还是问道。
“便是这一尊关圣了。”
苏阳伸手指着外面的关圣神像,说道。
关圣的本尊尚在东海,而这仅仅是在淄川的一道分神,不过这分神的所作所为所见,和关圣本尊所作所为所见并无差别。
杨捕头看向关圣神像。
苏阳看了看仍然在睡梦中的陆岩,瞧了瞧趴在桌子上的周尚青,还有那个关圣帝君庙的神官严阅,笑了笑,对杨捕头说道:“我是受关圣帝君诏书来此,为关圣帝君庙写上一联,来此之后,耽搁了许多功夫,现在我有事要走,便提前在这里写上一联,你们好生保管,等到关圣帝君庙落成之后,将这一幅对联挂上去就是了。”
阴神阳神在体内如同油锅炸了一般,让苏阳备受煎熬,但苏阳也知道,成就阳神就在此刻,他需要找一个僻静地方好好修行,不能被人打扰,故此不能在这逗留。
杨捕头听言,自知无从留住苏阳,便只能在一旁点头。
“仙师可是要走?”
周尚青从梦中醒来,刚好听到苏阳的话,连忙叫道。
苏阳点点头。
周尚青看了苏阳一阵儿,自觉他是凡夫俗子,和苏阳这种人有了交际,能够坐在一起喝酒,已然是极大缘分,此时断然不能出口相留,片刻之后,说道:“仙师,我家中尚有两根红木板,能做匾联木用,仙师若用,可以拿去。”
苏阳看着周尚青,笑问:“这匾联木在何处?”
周尚青闻言,连忙起身,让杨捕头帮忙,两个人走到了偏房里面,没过多久,就从里面抬出来了两片红木板。
红木多生在南方,周尚青家中的这两片红木可谓极其名贵,便是周尚青落魄之时,也不舍得将此木拿出,此时将这两片红木抬出,显然是尽了全心了。
苏阳笑笑,走到了这两根红木之前,看到这红木上纹路似是流云,这等天然纹路让木头更增了百倍价格。
“周公子,你果然要舍了这木头?”
苏阳再问。
“当然。”
周尚青看苏阳说道:“家中虽有名训,不让卖出这两块木头,但却从未阻止送出,我和仙师虽相交甚浅,却感仙师一片慈心,愿意将此木送给仙师,以供仙师写上匾联。”
苏阳瞧周尚青如此,接连点头,笑道:“世间不少人,财帛交关,便只顾自己,而你周尚青却能够将这两片红木送出,属实不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周公子,我记住你了,你这窘迫的日子也提前结束了……”
苏阳在八卦袋中拿出了神笔,磨均了洞庭湖墨,手中执笔,写下了一幅对联。
赤面秉赤心,乘赤兔追风,间关中无忘赤帝。
青灯对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苍天。
苏阳的书法已经烂漫神化,此时书写出来,笔走龙蛇,让周尚青这等淄川有名的才子看到这般字迹,自觉汗颜,文字写完,苏阳收笔而走,在周尚青正在呆滞之时,已经失去了苏阳踪影。
“这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周尚青见状,如此说道。
杨捕头见此也是如此一叹,回身叫醒了仍然在睡着的严阅和陆岩,严阅经历昨晚之事,只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而陆岩恍恍惚惚中醒来,听到苏阳离去,怅然若失。
此时酒醒,几人合力,将关圣帝君请回房中,各自也都向着周尚青告辞离去,而苏阳写下的对联就暂且寄放在周尚青的家中,只等着关圣帝君庙修好之后,将这一幅对联挂上去。
众人皆走,唯有周尚青立在园中,默立半晌之后,回头开始打扫家里,将酒菜全都收起,盘碟洗干净,忽然想起了抬起两块红木之后,红木下面的那一片地因一直不曾打扫到,灰尘极多,就拿着扫把前来打扫,接连扫了几次之后,就感觉到了这一块似有异常,拿过锄头过来敲击,而后细细开挖,在这里面挖出来了一瓮,打开之后,只见这瓮中皆是黄金。
拿过锄头在此处又多挖几下,在这家中又挖出来了五个坛子,或金或银,或为珠宝,周尚青之前还觉生活窘迫,一下子便成为了大富翁。
至此时,周尚青方才醒悟,苏阳所说的窘迫生活提前结束是何意。
家中有训,不让卖这两块红木,但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那就顾不得许多了,而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才能够挖出这里的金银,而周尚青将红木送了出去,却提前开挖到了这里的银子。
“真是神仙。”
周尚青感叹道。
而在此时此刻,陆岩却一步一步的回到了东兴楼。
这几日随在苏阳身后,对陆岩这一个店小二来说,简直是如同梦幻一般,但是苏阳一走,陆岩却感觉又再度的回到了现实中,他仍然是东兴楼的一个店小二。
拿过抹布,陆岩也很自觉,根本不必掌柜的催促,便进入到了苏阳所睡的房间里面开始清扫,这房间里面一尘不染,看过之后便觉不必打扫,陆岩却心中有事,拿着抹布向着以往完成任务的格式一样,在这房间里面照做一遍,也就是这么一遍打扫,让他在桌子下面抽出来了一纸书信。
“沂水玄真观……”
陆岩默默诵读一遍,将书信放在怀中。
原来苏阳早就对他有了安排,只是这一番出走学仙,会不会耽搁和玉香的姻缘?
陆岩心念颇杂。
PS:先放两千字,剩下的一些要细细雕琢,暂且不放出来,等到七点四千字大章节。这是今天的。
第二十一章 老君符诏
阳神的成就,便是剥离体内一切阴神的阴渣,将自身的阴神彻底转化纯阳,如同太阳。
等到成就阳神之后,就能够分身幻影,白日有形,更能够成为身外之身,隐显自如。
苏阳坐在奂山之中,借助金乌化石和双眼的阳神,让体内的阴神形成质变,同时也在剥离着阴神之中的阴渣,如此来提炼出最纯粹的阳神。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非是一撮而就,苏阳便坐在这里不急不缓,借助阳神双眼和金乌化石,凝神内视,如同是一道阳光穿破了乌云,照在了五脏五行之神的心神上面。
心脏是神是为朱雀。
这朱雀本属火,被阳神照射,最开始时张嘴鸣叫,极其不耐,但随着光芒照射,阴神阴渣随之而散,本质逐渐转阳,待到这朱雀之神转阳之后,一霎时苏阳便感觉心神温暖辽阔,本来苏阳的心也是平直宽大,但在这时候,就像是在心中洒上了一抹暖阳。
心神转动,自然而然的转向了肺脏之神。
肺脏之身为白狩,性属金。
朱雀之火已经转化纯阳,而火本克金,此时炼制而来,这白狩之神只能呆滞的火焰之中,待到火焰滚过,一身金华璀璨,随着呼吸荡漾,从上往下,直冲苏阳周身窍***发在这时候陡然竖起,个个如剑,而呼吸搬运,这天地元气自然而来,源源不绝的充塞身体各处。
白狩之神和朱雀之神转向了脾脏之神。
脾脏属土,其形若凤。
五行生克之中,火生土,土生金,而脾脏之神就是心神和肺脏之神两者之间循环的一节,此时两者按照五行生克运转起来,如同云气升腾自然成雨一般,自然平和,这脾脏之神便转化成为阳神,照射的周遭一切光洁明亮。
紧接着这脾脏之神便具中心位置,心神和肺脏之神转而对着肝脏之神,肾脏之神攻去,这五行生克,本就环环相扣,点开三个之后,剩下的两个五脏之神自然便和这三个阳神相互勾连,也自然而然便明亮起来。
如此,苏阳的眼睛,五脏之处尽皆转化成为阳神。
五脏五行之神成就之后,这成就阳神之道已经算是功成,苏阳仍旧端坐,默默的运转阴神,这五脏五行之神就如同是五个齿轮,彼此之间紧密咬合,环环相扣,而在这五个齿轮转动的时候,苏阳的阴神被这阳神所牵动,缓慢,绝对,彻底的进入到了这齿轮之中,而经过了这齿轮运转,打磨出来的皆是光洁明亮,如若朝阳的阳神。
“咯吱……”
似乎是虚空之中的齿轮在此时停下。
变化在这一刻产生。
金乌化石在苏阳的胸前隐隐和鸣,而在苏阳的元神之中,一抹并不逊色于太阳的明亮就此破开云雾,透体而出,如同是一盏明灯,在苏阳的头顶放出金色华光,而后五行之气涌动,头顶自然便出现了五色庆云。
值此之时,苏阳周身莹洁,自然散发清香之气,一步踏出,没有动用任何的法力,人已经飘飘而起。
这是一身的浊气全没了。
回首四顾,只见所在的山洞里面皆长九节芝草,珍奇花朵,洞前的水中长着千叶之莲,芝兰生香,莲花相应,苏阳的周身也有蔚蔚霞光,轻轻落足在千叶之莲上,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在自身完足,这等境界也正是五气朝元。
正是因为五气朝元,在这阳神成就之后,苏阳周身华光璀璨,五行皆具,才有了洞中洞外的花草异像。
左右四顾,成就阳神之后,苏阳不必借助大衍易书,便能够看到许多事物,千般因果在苏阳的眼中排列清楚,甚至一人若站在苏阳身前,苏阳能看他三世之前。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双慧眼,苏阳立足奂山,眼望苍穹,从诸天星宿的排列之中,天下沉浮的各种气上,苏阳看到了这天子之气的因果。
过往的自己多享受其中便利,而现在,苏阳看到了自己应做的事情。
“咚~”
苏阳屈指一弹,虚空之中便有灵音,而后苏阳唱道:“此响非俗响,昼夜轮回常,自此灵响降,上界来仙长。”
此一响,正如佛寺道观迎接贵客而敲的钟。
在这一响过后,在这苏阳成就阳神的奂山之中,忽然有三列鹿车而来,在这鹿车前面自有飘飞仙童仙女,一拿如意,一捧鲜花,就在这山头拂过的清风自然成韵,美妙动听,这三列鹿车也自苏阳身前而止。
苏阳看了过去,只见这鹿车上面的三个人皆神光照人,寻常人难以正视面貌,而苏阳成就阳神,又有一双慧眼,方才能够看清楚他们真容。
苏阳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自觉是古人,但是看到他们三个人的真容,即便是这些人身穿八卦道衣,仍然给苏阳一种古人的感觉,更确切说,是作为大乾王朝的人,看到他们的时候能觉得他们是古人……
“苏真人,不要惊慌,我们是离恨天兜率宫中人,今日奉太上老君符诏,特来见你。”
当先手捧玉如意的绣衣童子对苏阳说道。
离恨天是三十三天的最高天,兜率宫就在那里。
苏阳轻轻点头,示意了解,看向了后面的三个神人。
这三个神人从鹿车之中站起身来,洒然走下,各个手中捧有玉匣,一路来到苏阳跟前,穿赤衣的真人对苏阳宣读诏书,说道:“当今之世,蚩尤为祸东海,关羽一人之力,终究力有未遂,以至于妖魔祸乱,在青州之地成八部鬼帅,残暴生民,深可痛惜,你既身有真龙天子之气,岂可只顾一人超脱?当福青州百姓,退治鬼雄,如此功德无量,今日我借你五色灵旗,太清符篆,赐你阴阳剑丸,皇文帝书,玉牒金箓,望你能退治妖邪,护佑苍生百姓。”
苏阳礼拜,而后在这三个神人的手中接过了三个玉匣。
关圣在月余之前,曾经给苏阳说过青州之事,那时关圣所说,此事已惊动太上老君,故此太上老君发灵符诏书,不日前往青州讨伐八部鬼帅。
而后苏阳便去闭关,这月余时间,外事不絮于心,成就阳神之后,本以为这青州之事已经平定,却没想到,太上老君居然将诏书发到了他的手中。
“拿此诏书之后,不可懈怠,百日之期当有成效。”
赤衣神人对苏阳叮嘱道。
苏阳点点头,说道:“百日之内,必诛八部鬼帅!”
闻听如此,赤衣神人驾云而去。
苏阳就坐在千叶莲花之上,将诏书塞入怀中,而后看向这三个玉匣,伸手打开。
这第一个玉匣里面有黑白二色剑丸,苏阳伸手一点,这黑白二色剑丸在虚空铮然一声,便成为了两把长剑,围绕身体周围滴溜溜盘旋不定,剑中寒光,便是苏阳成就阳神也脊背发凉。
抬手一招,这两个长剑便落入手中,苏阳运用五脏五行之神,将两个长剑一番炼化,而后滴溜溜成为剑丸,被苏阳收入袖中。
老君出品,这两把剑究竟有多大威力,不必赘言。
苏阳打开了第二个玉匣,在这玉匣里面是太清符篆,五色灵旗,两者配合能够成阵,此阵法一成,便是对方是神仙降世,怕也难逃,而这符篆和灵旗并非是太上老君赠予苏阳,而是借给苏阳,让苏阳在青州之地降妖之用。
略略翻看,苏阳打开了第三个匣子。
在这个匣子里面所装的,一个是三皇时期,虚空之中自然成字的秘文,曰皇文帝书,此秘文无祖无先,阐述天地山川自然,随运而显,绵绵长存,历劫不变。
便是现在地缺百六,灾劫绵绵之时,这皇文帝书的天地自然术数运用,仍然是能够用得上。
而玉牒金箓,里面所写是三元宝神之章,是金丹秘文,在泥丸宫这炉鼎处炼化修行。
苏阳此时修行到了阳神,在内丹派的境界来看,此时算是修行到了炼神还虚,而这三元宝神之章,就是让精气神三花聚顶【鼎】,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的内丹法诀。
这玉牒金箓,能够一直让苏阳修行到渡劫地步,只是若要修行这一法门,就要将苏阳上清派的法门全废,让五脏五行之神进入到泥丸宫中,化为大药,而后方能炼神还虚。
“这酬劳不可谓不丰厚。”
苏阳将这三个玉匣合上,自言道:“这诛魔之事也必当尽心呐。”
倘若太上老君这法门来的早,苏阳看到此等成仙秘文,必然喜不自胜,兴许就投身到了内丹派中,苦苦修炼老君秘法了,但是成就阳神之后,苏阳智慧开增,想通了这元始天王传下来太极玄真之经的关键所在,而这太极玄真之经,仍然算是上清派的分神法门。
故此,这玉牒金箓可为参考,苏阳却不打算修行。
抬头望向天际,这一次,苏阳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明晰,而在这明晰的目光之中,这成仙之路,已经一片坦途。
眼望苍穹,路与天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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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初试飞剑
守气守仁,利害不足以患心。
守弱守盈,保其气来万物同。
自从在淄川和周尚青等人分袂之后,苏阳避在奂山静谧之处,山鸟花木以寄闲神,凝神静气,忽忽月余,终究成就阳神之道,在淄川之地事情已了,苏阳原本思定,这月余时间,该当回家一探,以免修行时间过久,冷置了夫妻之情,不想刚刚成道,就接到了太上老君符诏,受了太上老君皇文帝书,玉牒金箓,得了太上老君赐下来的阴阳剑丸,太清神符,五色灵旗,也是心知青州之事不可耽搁,苏阳手书一封,央人相送,自己步风行电,径直便往青州。
行二十里有南北两个悬崖峭壁,水流从东面悬崖倾泻而下,轰轰然打入水中,白练透明,水珠晶莹,此等山林绝景,苏阳往往留恋,此时却步履不停,又七里,有清水潭一个,波平水静,鲤鱼在里面悠哉游动,又十二里,此等河流汤汤东去,翻腾涌雪,而苏阳看到了一荆钗布裙的小村姑手中捧着一个药包,正在水边跳岩上面小心走着。
跳岩是很古老的过河工具,就是在水中铺着的一跳能让人走路的石头,许多地方没有桥梁,百姓们多靠跳岩,而这跳岩便是到了现在农村,也很普遍。
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看起来明光可爱,苏阳行经此处,停住脚步。
野花偏艳目,村酒醉人多。
正在跳岩上面走着的小姑娘转头看到了对岸的苏阳,瞧苏阳神情玩味,却不觉得这是什么登徒子,手中拿着药包,向着跳岩这边继续一跳。
“一!”
“二!”
苏阳看着女孩在跳岩上面跳动,心中默数,待到数到三的时候,脚下一点,已经向着女孩而去。
这女孩一步迈出,在半空之时便觉不对,此一脚果然是没有猜到跳岩之上,差了那么一点距离,仅仅这么一点点的距离,受力点没有把控好,女孩便从跳岩上面一歪,向着下面滔滔翻腾的水中而去。
苏阳一手递出,正拦住了女孩纤腰,在半空中一转,将女孩扶到了跳岩上面。
“呀……”
女孩受此一搂,满面绯红,连忙挣脱苏阳手臂,但这跳岩之上面积不大,她这一挣脱,脚步一滑,就又往河水中掉去,是苏阳再次一揽,两步迈过,便带着女孩离了水面,来到岸边。
“你……无礼!”
女孩落脚之后,对着苏阳斥道。
“是你无礼!”
苏阳即刻反驳。
若不是苏阳帮她,女孩跳入水中,至少要被冲走三十来丈,现在河水尚凉,农家衣服也不多,对女孩来说,这算是遭难了。
女孩也是此时方才醒悟过来适才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惊讶苏阳片刻之间便能够将她救起,但还是先对苏阳道谢,紧了紧怀里的药包,说道:“我掉入水中倒是无碍,就是这药材若被冲走……”
苏阳看着女孩怀里的药包,呵呵发笑。
“你笑什么?”
女孩紧了紧怀里的药包,问苏阳道。
“挺有意思的。”
苏阳看着药包笑道:“我知道这药方的来历。”
女孩看苏阳面孔,不发一言。
“相传沂水那里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这个大夫有制妖伏鬼的本事,不仅仅能给人看病,也能够给井看病。”
苏阳瞧着药包笑道:“这药只要洒在井里,就能够让井水能用,便是生饮也不会肚疼,我在沂水的时候经常看到此药,不想来到淄川,居然还能见到。”
女孩听苏阳的话,连忙点头。
女孩叫做李红,家住距离此地八里外的水仙沟,而在水仙沟里面有三十五户人家,这三十五户人家都用一口井,但是近来井中之水少了以往的甘冽,喝起来苦涩位冲,不少人因此得病。今天村中闲散的人便要将水打干,淘洗井底,并且让她到了外面药铺一趟,买这一味药。
“沂水那边的神仙方药传过来后,我们这里好多人都买了这药,用药之后,井水真的变好了。”
李红手中拿药,对苏阳说道:“沂水的那个大夫,真的有神仙本事。”
嗯嗯嗯。
苏阳连连点头,说道:“那个大夫确实了不起。”
这就是苏阳在沂水的时候开的药,流传开来,苏阳也很欣慰。
“不知我能不能随你到山村里面,讨上一碗你们村中的井水?”
苏阳问李红道。
此言一问,让李红不断的打量苏阳,半晌之后,脸上红润,轻轻的“嗯”了一声。
非是女孩多想,这孤男寡女,荒郊野地,走在一起便有风言风语,并且在这世道,消息闭塞,许多平白赶路,看到左右无人,忽然生出邪心,做了恶事,女子也反抗不了,到头来只能自己吃亏,并且这当今的社会风气,女子便是吃了亏,也只能忍气吞声,为之容隐,生怕丑声外扬,名节尽丧,无形之中也助长了这等风气。
儒家所说的君子慎独,也在于此。
李红也是看到苏阳之后,自觉苏阳端端正正,不似邪人,方才敢和苏阳说这么多话,也敢同意和苏阳同行。
“家中可喂有鸡?”
走在路上,苏阳随口一问。
李红和苏阳并肩,轻轻摇头,说道:“我家今年不曾养鸡,因为家里的大黄,嗯,狗太凶了,总是去追小鸡,不过大黄对人很温顺,我们村里的人都说大黄很好。”
“哦。”
苏阳哦了一声,和李红继续往村中走着。
生活在山里的女子,不比城中的大家闺秀,走路时候弱柳扶风,三五步路就娇喘吁吁,李红脚步稳健,和男儿一般,同苏阳在这里走路,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水仙沟中。
水仙沟里村屋老旧,多是泥坯茅草,三十多户人家错落聚在这里,村落前面土地平整,左右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杂草不多,苏阳知道,这种行为是为了避免野兽。
村中的道路满是泥泞,全因村中之人淘井,打出来的水全然倒在地上,成了黄泥,而在水井旁边,还有一些挖出来的泥沙,村中的人看到了李红回来,好几个人便斥责她慢,而李红面色羞红,走到了井前面的时候,只见井中之水已经清澈,显然在她离开买药到现在,村中的人已经将淘井之事做好,甚至让泥水都沉淀清了。
“汪汪汪……”
一条大黄狗窜了出来,对着苏阳便要边叫边要咬来,李红在旁连忙喝住,才将大黄狗拉到一边。
“你是哪里人?”
村长有人看到苏阳这等陌生男子进来,问道。
“过路的,讨碗水。”
苏阳平淡说道,眼睛却看向水井。
“讨水的?”
有一个年迈的老头听了苏阳的话,摇摇头,说道:“我们村里面现在可没有什么好水,你喝了之后,我们怕你走不出去了。”村中因为喝水而得病的人已经不少,否则怎么也轮不到李红这个女孩前去买药。
“没关系。”
苏阳笑道:“红姑娘刚刚买了药,待会儿我就喝这井中的井水。”
村民们见此,也便不再多说,这会儿李红手中的药已经打开,向着水井之中便扔了下去。
“咚……”
“咚……”
药材掉入水中,有些沉在底下,有些飘在水面,这种用药的方法让苏阳看了连连摇头,如此用药,浪费了许多药力。
这些药扔入水中之后,不少村民都凑过头来,趴在水井旁边观看,只见井中药材沉浮,井水仍然是那个井水,并没有什么异常,如此看了好一会儿,村民们才转过头来,不少人准备抽身离去,等到药材泡开再来打水。
但就在这个时候,水井之中有了异动,在这井中的水嘟嘟往上翻涌,从下而来,很快这井中之水就冲出了井面,哗啦啦的往外翻流,村里的百姓们见此情形,个个都往左右闪躲,眼看着井中翻出白水,那原本泡在井中的药材也被翻腾到了外面。
“唉……”
苏阳手中拿了一个鸡笼,跳到前面,将这鸡笼对着井面盖了上去。
说来也怪,这井口被鸡笼一罩,原本外翻的井水顿时停止了,而这水面则开始缓缓下降。
“这是怎么回事?”
“井中的水怎么会停了?”
“井中的水为什么为翻腾?”
村中的老百姓们懂的不多,此时看到苏阳拿着鸡笼罩在水井上面,便让水井中的祸患就此止住,让他们这些村民很是吃惊。
“咯吱……”
“呼隆隆……”
地下开始有隐秘的震动,就像是在这底下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土中游走窜动一样,村民们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心中却都有明悟,在这地中游动的,肯定就是井水苦涩的源头。
黄土忽然翻开,就在苏阳的背后,一条丈余,水桶粗细的蜈蚣忽然就跳了出来,各种手臂伸长,将苏阳全然笼罩在这一片阴影当中。
村中的百姓们见状连连尖叫,纷纷退逃,而苏阳身在原地,平平淡淡,在右手袖口弹出来了两道光线,一黑一白,围着后面的蜈蚣一绞,这刚刚窜出来,个头比起房屋都大的蜈蚣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浑身碎裂,轰然就倒在地上。
脚步走过,苏阳手中持剑,在这蜈蚣身上一剜,拿出来了一颗元丹,念了两句咒语,便将元丹扔到了水中。
“打水吧。”
苏阳对村中的百姓们说道:“这里的水已经能喝了。”
周围的村民见状,却纷纷要对苏阳跪下,口中呼喊神仙,苏阳只是轻轻一点,便止住了这些村民们的下跪,诈道:“药力有限,你们要速速打水,给家中得病的人清洗饮用,必有良效。”
如此一说,村中百姓果然是争先恐后的打水,连苏阳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这也是:除妖诛邪日,飞剑初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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