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辞去阴神
晋宁史举人幽幽入梦,在梦境之中不知不觉走出了城,忽然看到了前面有一条大路,人来人往,在这条大路上面,他看到了几个差人,正拉着当地有名的盐商王化成向着一处走去。
王化成的儿子想要娶他的女儿连城,两人说来还是亲家,此时见面,也上前打了招呼,询问王化成现在怎么回事,将要去什么地方。
“原来你就是连城的父亲,原应有人来请,但既然碰到了,不妨跟我们一起走吧,是您的女儿和乔大年乔公子在冥间要成婚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感动了阎罗,现在阎罗亲自为他们操办婚礼。”
前面的差人对史举人说道,这一话点明,史举人忽然醒悟,女儿连城因为心力憔悴,郁郁而终,此时尸身还在房中停放,再听阴司之事,立刻应声前往。
就此随着阴差,没过多久来到了一个高阔殿堂,见这殿堂里面灯火明亮,吵吵嚷嚷,上面挂着红布,布置的是结婚的喜堂。
“女方的父亲都来了,快上座。”
史举人刚刚进来,就有人拉着他坐到了上座,转头看向一旁,同样坐在高堂位的还有一人,两人互相拱手通了姓名,得知对方也姓史,在长沙做太守,询问缘由,是因为女儿宾娘结婚,才来到这里。
两个高堂坐定,盐商王化成作为陪客,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外面敲锣打鼓,吹着乐器,一些阴差将新人迎了进来,新郎官自然是乔大年,一表人才,气宇非凡,左右的新娘分别是连城和宾娘。
“阎罗来了。”
有小鬼叫了一声,史举人和史太守两人连忙站起来,但见外面进来一人,穿一身黑长衣,丰神隽上,仪态不凡,伸手一按,让他们两个人坐在高堂上面,说道:“自古以来,这才子配佳人,佳人配才子,但这两者往往有相遇之疏,以至让人终身饮恨。”
苏阳指着连城说道:“美貌佳人会碰到庸夫俗汉,风流文士也寻不到终身知己,有些则是两相知之,却又不能相伴终老,正如连城和乔大年,两人娥眉一笑,许以为身,以为终身知己,又不能长相厮守,平白给人间增添了许多幽怨,今日本阎罗在此,便是想促成这一桩姻缘,让这一对不负心,不薄情的才子佳人终成眷属,补了这誓海盟山,他日人们偶然谈起,也是一桩动人佳话。”
史举人自然毫无异议,感谢阎罗成了他女儿婚事。
“王化成,你可有异议。”
苏阳看向盐商王化成。
倘若是苏阳直接放走了乔大年,连城,待到乔大年和连城在阳间成了夫妻之后,王化成还会对县令告状,县令凭借婚书,将连城再度判到王化成家中,以至于连城上吊而死,待到二度复活,宾娘赶到,长沙太守的女儿甘愿跟乔大年做妾,王化成才不敢再犯。
太守相当于市长,市长的女儿做妾,乔大年牌面十足。
“并无异议。”
王化成连忙说道。
“嗯。”
苏阳点点头,说道:“今后在人间踏实做人,缺损德行,明有人谴,幽有鬼责,回到阳世,还应当多做好事,否则地狱之中,必然有你一席。”
这番警告,王化成老老实实听从教训。
“拜天地吧。”
苏阳退到后面,让婚礼由鬼差主持,让乔大年,连城,宾娘三个人在堂中三拜,成了夫妻。
乔大年看着连城,又看着一旁宾娘,没想到自己一个小书生,有一天居然得到如此境遇,遂了心愿又纳了美妾,眼下虽在地狱,却和登临仙境不差什么。
三个人在这里拜过天地,苏阳却不留这三人在这洞房,差遣小鬼,当夜便将他们都送回去,该会长沙的回长沙,该回晋宁的回晋宁,该睡醒的睡醒,该还阳的还阳,有他这个阎罗保媒,乔大年再有一个长沙太守作为岳父,今后他自然是另有一番境遇。
晋宁城。
史举人随着阴差悠悠来此,看到自己正和夫人睡在床上,随着阴差一推,史举人一阵失重,正在床上腿脚一颤,直接苏醒,胡乱的叫醒夫人,裹着衣服就往外面跑去,待到灵堂,便看到了连城从棺材之中坐起,吓的左右家丁慌张逃窜。
“女儿……”
史举人搂着连城一阵痛哭,没想到连城死后,还能有如此境遇,阎罗开恩,让她再度复活。
“父亲……”
连城也抱着史举人哭了一阵儿,才抬起头说道:“今日是女儿新婚之喜,女儿应当到乔郎那里。”
“对对。”
史举人听此,连忙让下人备轿,连城也着急想要知道乔大年复活没有,都没有换下殡葬的衣服,如此坐在轿子里面,向着乔大年的家中而去,一登门,看到乔大年果然转醒,两人皆穿着葬服拥在一起,此情此景,可当真是丧事喜办。
阎罗王府。
苏阳细细感知眉心佛火,比起之前又旺盛了一分,这佛火想要添增,似是要做让苏阳自己快意,也让旁人满意的事……例如斩杀阎罗,例如苏阳在这里担任阎罗神职,让乔大年成婚……不过这般能耐,若是去找春燕尝试一下,彼此满意,不知这佛火能增添多少,若能添增,会是一条很舒服的捷径。
顾录事在苏阳面前连表忠心,表示今后必然将忠心耿耿,一心一意的为苏阳做事。
对此苏阳很满意。
文书司平日里只有顾录事和王梅,有这两个人照应着,许多涉及自身的事情,他们自然能够通知过来。
“你在文书司作为录事,就帮我查一下王兰在哪里。”
苏阳索性吩咐顾录事一件事,让他下去忙碌。
王兰这个人也是聊斋篇目中挂名的人物,属于主角,早年盗窃了婴宁母亲的内丹,成为了鬼仙,在阴间做阎罗面前清道使,不久之前更在青云山伏击苏阳,此时权利在手,苏阳一直想要安排他,但是王兰一直不在阴间。
项秀树的那一撞,并没有将他撞死,只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了。
“遵命!”
顾录事得到苏阳吩咐,很是高兴。
办了乔大年的这一桩喜事,阳间的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苏阳吩咐下面的阴差,让他们该下班的就下班,余下一点点阴差,将搭建的喜房拆了,近来苏阳的威望已经树立,阴差们自然听从命令。
回到书房,铺上纸张。
苏阳手中执笔,将今日作为阎罗的工作报告写了出来。
自从担任代阎罗之后,苏阳严格要求下面二十四司主,对自己的要求也没有放松,担任工作中的一切,也都有笔墨记录,例如二十四司主曾经给苏阳提的阴司弊端,在他们下去考察之后,几个人用心,几个人粗糙,几个人敷衍,颜如玉分辨的一清二楚,苏阳记录的明明白白。
如此又过了五日,正在苏阳填写工作日志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一声称赞,回过头来,只见关圣帝君站立背后,在关圣帝君的身侧还有一人,年约五十,外貌端正,身上穿着阎罗冕服,想来就是来担任阎罗神职的。
“关圣。”
苏阳对关圣行礼,知道自己短暂的代阎罗生涯即将结束,坦然的将工作日志递给了关圣。
关圣帝君接过苏阳递上来的工作日志,翻看查阅,看到调研一项,这是之前阴司工作未有,故此询问苏阳。
“只是官员遇到事情,便在房中闷着头硬想,或者翻看书籍,从圣贤书中寻找方法,自觉不应如此,故而让冥司二十四司主,大小差人,在他们遇到问题的时候,多往下面调查一下,将事情的起因,事情的历史原因记录下来,解决的方法自然就有了。”
苏阳说道。
关圣帝君看着苏阳点头,回头看向穿冕服的人,说道:“李,你觉得如何?”
新阎罗叫李,点头称赞:“关圣早说,你了解百姓,故而我上任之后,在酆都城多呆了两天,看你如何做阎罗,待到关圣来了,我才跟着现身,你确实将阎罗做的漂亮,当下你既然将五都巡环使撤职了,不妨便担任新的五都巡环使如何?”
五都巡环使。
苏阳想到那个节度方圆百里鬼狐的薛士良,在广平县担任五都巡环使,妻子能够逼迫辛十四娘成婚,这确实位高权重,却并非苏阳要的。
“回关圣,回阎罗。”
苏阳笑道:“我正要向两位辞去青云山城隍之位。”
考城隍,是为了娶春燕,前往青云山是为了查自己身份,当下已经担任过了阎罗之职,知道这阴神之路,也就止步于此,就算是位高权重,也并非苏阳所求的天仙位业,故此,苏阳辞职了。
真正的得到过,做到过,苏阳能够坦诚的对关圣帝君和阎罗王说,自己放下了。
苏阳能够对这两个人说,名利于我如浮云。
轻蓑小舟,飘飘然逸。
明几疏帘,悠悠然静。
峨冠大带,车前马后的豪权,长宴广席的财富,始终不如自己的本性。
在阴神一道上的探索,至此而止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事中人
关圣和阎罗两神不曾料到,苏阳居然辞职了。
被关圣帝君青睐,又有代理阎罗的经验,苏阳今后在阴司的仕途一帆风顺,关圣帝君看好他,新来的阎罗王李也看好他,但就是这样的前途,苏阳不干了。
“你若是继续留在阴司,过不了十年,我能让你做一司之主。”
阎罗王李对苏阳说道。
一司之主,在阴间真正的位高权重,再加上岳父是转轮王,苏阳能够在阴间呼风唤雨。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苏阳已经拿定主意了,阎罗是什么滋味他都体验过了,这一司之主,根本就留不住他,从一开始,苏阳求的就是踏遍青山人未老,青山绿水长逍遥。
“唉。”
阎罗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从来大德大贤之人坐上位,均是朝无幸位,野无遗贤,可我来此,阴司二十四司主个个滑如油,难得有一个贤人,转手就要离开,玉帝让我来做阎罗之位,怕是找错人了……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但这个东西你一定要拿着。”
阎罗王李自怀里拿出一玉牌,递到了苏阳手中,说道:“你在这里代理阎罗,铁面无私,得罪了不少阴鬼小吏,纵然你和转轮王亲近,但总有不周全的地方,拿着这个令牌,阴差小鬼就不敢得罪你,今后在阳间行走,遇到一些不平差错,也能役使城隍土地。”
苏阳双手接过了阎罗王递出的令牌,巴掌大小,上面画着第五殿的纹路,中间有阎罗令三个字。
“多谢阎罗。”
苏阳将令牌收入怀中。
“关圣帝君,青云山城隍之位缺人了,您正好在此界,我们不妨做一个小考核,选品德兼优的三两人,在这里考上一次,定一个青云山的城隍,若不合格,待到大考之时,也能更替。”
阎罗说道。
五都巡环使这个位置很高,下面有一群想要做官的,但城隍这个职位是需要考核的,想要定一个城隍,都要由天界和地府两相和合,共同考核,才能定下一县阴神。
关圣点头,自然应允。
“若要考核,我推选一人。”
苏阳说道:“我推选青云山现在的代城隍娄元,他是青云山本地一书生,品学兼优,是难得的好苗子,在青云山之时我着重的培养他,并且将他收为学生,自古举贤不避亲,我推举他来考核,究竟成不成,就看关圣和阎罗裁定。”
青云山的城隍庙,可谓是苏阳自己一手立下,文武判官也都是自己选出来的,苏阳不想将城隍庙交到旁人之手,而放在娄元的手中,苏阳感觉依娄元品行,能够让城隍庙稳定运行,也能保护一方百姓安宁。
至于娄元能不能考得上,那就看他自己本事了,苏阳早早给他写信,已经隐晦提到此事,就是不知他最近用不用功了。
反正他的德行是够的。
“可以。”
关圣和阎罗两人均允苏阳推选。
阎罗又着令顾录事,王梅翻阅生死簿,在里面选出福厚禄重,德行厚重的两人,着命阴差去请,而后和关圣商议如何考核。
“我在酆都鬼城两天,了解酆都鬼城阴职鬼物,他们都是一人两面,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并且担任阴职之后,不免就会有亲朋好友请你做事,亦或者因为你的职位,有意无意就做了许多坏事。”
阎罗说道:“阴司职位,其力可以济人,其权可以害人,究竟如何应用神权,便看用权之人,若要考核,应当围绕此点。”
苏阳听的暗暗点头,这确实是千年以来的弊端,而围绕着这一点所写的文章也真是太多太多。
“如此,不妨将题目定为一人二人,有心无心。”
关圣帝君说道。
嗯?
苏阳眼睛有些茫然,原来不知不觉,自己真的已经融入到了这个世界。
一人二人,有心无心。
这正是聊斋第一篇《考城隍》中的题目,而为何会有那么一个考城隍,是因为“河南缺一城隍”。
河南为什么会少一个城隍?因为苏阳辞职了。
如此一绕,苏阳才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故事中的人物。
关圣帝君和阎罗王两人定下了题目,便唤来第五殿的司主,这一次的文章,也是对阴司二十四司主的敲打,故此他们要在身侧,苏阳也跟着坐在了司主之中,看着阎罗殿中摆放的三张桌子。
平日里苏阳记录工作日志的时候,实在阴职下班之后,阴间的下班,也就是阳间的白日,此时关圣和阎罗皆至,要考城隍,时间也是阳间的白天。
坐了没多久,来应试的三个考生就都来了。
其中一人正是娄元,随着阴差进入到了大殿之中,左右张望,看到这边坐的阴司众司主,阎罗,判官,以及关圣帝君,连忙老实端坐,悄悄往上面看去,看到了苏阳也坐在其中。
待到娄元坐定,过不多时,另外两个考生也来了,其中有一个是宋焘,是淄川廪生,另一个叫做张永,是长山县的秀才,这两个人,都是原本《考城隍》篇目中的主人公。
宋焘来到大殿之中,举目望去,看到正面大殿坐着一些官员,宋焘多不认识,唯有最上面的关圣帝君,他是知道的。
三个人来齐之后,阴差便将三个试卷发了下去。
一人二人,有心无心。
三人均拿出毛笔,开始做起文章,他们三个都算是有才学的人,也是专门做命题作文出身的,此时写起文章,可谓得心应手,个个都将自己的见解化为文字,写在了试卷上面。
过不多时,三个人文章都写完了,阴差收了三人文章,拿着到这边让诸位传阅。
苏阳坐在人群之中,自然也有传阅机会,没一会儿就有文章传阅到了身前,这是张秀才所做,张秀才的书文,将一人二人论为个人和群体,有心和无心论做引路人和跟风狗,也是一篇好文章,只可惜偏了今日考城隍的真意。
心中品评一番,将文章递给了后面的司主。
又过了一会儿,宋焘的文章也传了过来,苏阳接过,看这一篇文章,让苏阳也不由称赞精妙。
儒家有“君子慎独”一说,是说人在一个人的时候,更应该慎重,故此宋焘所写的一人二人,就是在人前人后,有心无心,则说的是有无报答之心,在这一篇文章中,就有大名鼎鼎的“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的话,这个有心行善,说的是你拿着想要得到回报目的的心做善事,就算是做了善事,阴司也不会给予封赏。
像是某女极其漂亮,但是家贫,于是某地主济度此女家人,让这一家脱贫致富,又让家中男丁读书,这算是做好事,但这地主一开始心思不纯,能够得到漂亮女子,却没有阴司功德。
同理对应的是假慈善之名,而掩不轨之事者。
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解释就简单的多,就是因为某些人无心的事情,从来没有发恶心,而酿就恶果的事情,即便是出了恶事,也不应该惩罚。
这一篇文章,即合圣贤书中的东西,又合众位司主的心意,故此让众位司主看的一个个眉开眼笑,很快就递到了阎罗王和关圣帝君两人身前。
最后,就是众司主一个个皱着眉头,传到了苏阳身边的文章。
这是娄元所做。
一人二人,就是公私分明,将公家的自己和平日的自己分割开来,有心无心,则是存善心,去私心,做过代城隍,娄元文笔犀利,UU小说所言皆一针见血,不经意的便戳中了众多司主的痛处,文中虽然没有“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种话,但这去私心一条,比起宋焘的文章倒是更和题意。
苏阳看过之后,将文章递给了下一个司主,由司主看过之后,交给阎罗和关圣帝君两人评判。
关圣帝君和阎罗王李两人在上面评判文章,待到文章读完之后,两人小小交换一下意见,将心中名额定了下来。
“阎罗。”
纠察司主起身说道:“三篇文章,娄生所写过于怪险,不是圣人正论,张生所写,则是世间现状,于阴司无碍,倒是朱生文章漂亮,当为城隍。”
这话一说,下面的众位司主均在相应。
“去私心怎就不是圣贤道理?”
阎罗听后说道:“公私分明,将公家的自己和平日的自己分割开来,正是你们所需的……娄元,河南青云山少一个县令,你可愿当?”
娄元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到前面跪下受封,口呼:“愿意。”
阎罗点头,将苏阳刚刚退还回来的城隍物品全部传给了娄元,嘱咐娄元按照文章所说,公私分明,时时打扫心灵,以去个人私心。
娄元自然听从阎罗的话。
当下就有阴差前来,将宋焘,张永两个魂魄一并往家中送去,而娄元是在阎罗受封,真正成为十殿阎罗之一的第五殿主,方才从酆都鬼城之中坐轿会往青云。
至于苏阳,在娄元定下城隍之位后,便已经悄然离开。
“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
夜空中,有一首送别诗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八章 破庙美人
春天固然是气象繁华,生机勃发,但这秋时的云白风清,上下空明,萧萧落叶,桂花飘香也是别有盛景,行走在阳间,苏阳神骨俱清,一呼一吸,近日来在阴司地府,所有的蝇营狗苟全都随之散去,急流勇退,以善其身。
阳间纵然千般不好,比起冥冥漠漠的阴间,终究是温暖明媚的。
青云山托付给了娄元,苏阳并不担心,有沙福林和风源两人在侧,也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撒手辞官抽回身,自家且管自家门。
青云山中狐妖也好,鸟语道士也罢,娄元作为新的城隍,自然有他的处理方法,苏阳已经不去想了,早在两天前,苏阳道别了转轮王,一路便往江苏而来,太子陈阳摆了他一手,现在他既然苟在金陵,苏阳就想找到他,干掉他,顺便拿着他的军费回去娶媳妇。
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杀人越货。
除此之外,就是要见见自己的生活助理。
一身蓝色秋装,后面背一箱笼,在箱笼里面也放着笔墨纸砚,四书五经,苏阳做一个游学书生,来到江苏,沿路而来,游山玩水,见了不少名山大川,更开心胸,此时走在路上,眉目神采,自在安闲,动履之间,自有雅致,远近看来,自然有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的磊落自在。
时近正午,苏阳坐在一流水处暂歇,从箱笼里面取出来了路上采的黄精,在水中清洗之后,咔嚓一口,入口甘甜,目光看向眼前茫茫河流。
“适才我起了一卦。”
颜如玉的声音传来,说道:“卦中所说,利涉大川。”
“呵呵……”
苏阳笑了。
“你莫不信,卦象是极准的。”
颜如玉说道:“在老鳖潭我算卦,说你会因为女子惹出灾祸,你可不就因为我惹出了麻烦?我又说你往北方会遇到贵人,你在北方不就遇到了关圣帝君,这足以让人建功立业,我还说你能够进一步,退一步,你可不就退下来了吗?这世间至理,都在易中。”
广平县在青云山北。
颜如玉如此说,卦象确实似和苏阳后来之事都有照应。
苏阳看向箱笼,颜如玉就呆在箱笼之中的书卷中,问道:“那你给我算一下,此行吉凶。”
颜如玉听言,沉默了好一阵儿,似乎是呆在《易经》之中起卦,说道:“吉凶难定。”
“哈哈。”
苏阳又笑了,算卦这东西,从来说的都很含糊,事后再一比对,哦,居然如此,其实多半都能对得上,就像这吉凶难定,什么是吉,什么是凶,多大程度的表现力,这些全都是含糊的。
在仙神世界确实有算卦准确的,但颜如玉明显是半吊子。
“哼。”
听到苏阳如此嘲讽,颜如玉哼了一声,不在说话。
微微歇脚休息,苏阳起身继续走了起来,不想骑马,不想驾车,平静的走在路上,苏阳感觉内心悠然自在,这一走,一直走到了傍晚,直至在山林中看到了一个破庙,苏阳才有了在这里歇息的意思。
“嗡嗡嗡……”
“吱吱……”
苏阳进入庙中,先就是一股臭气扑面,而后看到庙中老鼠有几个大老鼠,即便看到了人进来也一点不怕,抬着眼睛看着苏阳,除此之外,就是庙中还有许多的蟑螂臭虫,蚊子跳蚤。
到了秋天还这么猖狂。
苏阳嗅嗅,感觉这庙中骚臭难闻,伸手去将破庙之中的窗子打开,让破庙前后透气,如此才感觉好受一点。
打量一下庙宇中的雕像,不是苏阳熟知的众位天神,供奉的似是一个中年儒生,手中拿着书卷,另外半边身体已经朽落。
这种环境,属实不是一个住人的地方,但是荒山露宿,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若是不在这里居住,那么就在外面,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晚上夜风露宿,现在这天气,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要有一场重病。
苏阳自然不怕风露,也有神笔马车,只是平白无故,不想彰显这些异能。
将箱笼放下,苏阳在箱笼中取出鳗鱼骨粉,黄鳝骨粉,枣核,秦椒等汇聚一起,放置空地上面,心火肺神一动,对着这些吹了一口,这些骨粉,枣核,秦椒立刻燃烧起来,随后火又一暗,开始冒起了浓浓黑烟。
带着箱笼,苏阳连忙到了外面,将门窗关紧,用这浓烟来驱蚊虫,臭虫,以及房中的老鼠。
浓烟过后,苏阳才又推开大门,入口的浓烟呛的苏阳都难以接受,一口气吹出,让房中狂风大作,将这些浓烟驱除,如此进入到了庙中,只见庙里已经没有苍蝇臭虫,便是之前的臭气也驱散了不少。
再度将箱笼放下,苏阳在里面取出蚊香……蚊香在中国古代已经有悠久历史,流传至今也多有改良,有许多的良方,苏阳作为大夫,平日跟着颜如玉以及市井之中购买不少书,结合古法和自己认知,再度将蚊香改良,口中对着蚊香一吹,上面已经烧着,将蚊香插放在香炉里面,整个破庙里面,有了一股桂花,菊花的香味。
这个蚊香,是防蚊虫再来。
在外面捡了一些枯枝,苏阳在房中点了一笼篝火,又在一旁铺上干草,如此算是达到了最低的安歇条件。
端坐在地,手中捧书,颜如玉身影翩然书中,两个人聊一会儿话。
“爷爷,你看,前面有房子能住。”
“对,爷爷,你看,前面房子能住。”
苏阳正和颜如玉对话时候,听到外面声音,前面的男声略显厚实,后面的男声有些轻浮,苏阳起身一看,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年龄都有十**岁,身上穿的衣服也都不错,就是看说话做事,两人像是四五岁的顽童。
在双胞胎兄弟后面,跟着一清瘦老者,有四五十岁,头发花白,身体硬朗,在两兄弟后面背着一匣子,长长叹了口气,如此脚步不快不慢的走了进来。
“爷爷你看,这里有人。”
“对,爷爷你看,这里有人。”
双胞胎兄弟推开了门,看到了里面的苏阳,苏阳将书合上,那个清瘦老者便已经进门,看到苏阳,拱手说道:“行道之人,带着两个孙子要往金陵,荒山野岭,搅扰了。”
苏阳含笑说道:“我也是这里的客人,多一个人多一个伴,晚上倒是不孤寂,老丈里面请。”
清瘦老者点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仍旧是搅扰你了。”进入庙门之后,看庙中已经被苏阳收拾洁净,上面插着蚊香,说道:“看庙中风貌,便知书生丘壑。”
苏阳摇头微笑,他只是将这里弄得住起来心情舒畅点而已。
如此老头走了进来,苏阳靠在西墙,他带着两个孙子到了东墙,也在外面卷了干草,让两个孙子老实坐下,过程中和苏阳通了姓名,老头子叫做刘翰,两个孙子一个叫做“平”一个叫做“安”。三个人是去金陵讨债的。
“我是去游学的。”
苏阳说道:“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江苏从来人杰地灵,秦淮更是繁华盛景,人生短暂,若不能亲眼见识一番,终究遗憾。”
说起秦淮,苏阳感觉在这个时间段,若有缘分,兴许能见到秦淮八艳。
“书生倒是好兴致。”
刘翰已经靠墙坐下,看着苏阳长长一叹,又看向自己痴呆的两个孙儿。
“爷爷,你今天出的是什么上联来着?”
刘平抓着刘翰,十**岁的人如同四五岁的孩童一样撒娇,问道:“就是那个梨什么的。”
被刘平一打岔,刘翰没办法和苏阳继续攀谈,只能低头哄着两个孙子,想了想,说道:“莫非是……两个黄鹂鸣翠柳?”
“对对对。”
刘平说道:“我想了一天,想到了下面,黄梨应该对西瓜,两个应该对四个,所以下联应该是四个西瓜滚地走。”
“呵呵呵……”
刘翰脸上满是苦笑,伸手摸着刘平的头,夸道:“孙儿好悟性。”
“爷爷,我也对上了。”
刘安拉着刘翰,说道:“我对着哥哥的,我对八个西瓜滚地走。”
刘翰伸手也摸着刘安的头,夸道:“孙儿好记性。”
抬起眼来,看看对面坐着的苏阳,器宇轩昂,目光炯炯,所谈不多,可谓是芳兰竟体,腹中都是文章,再看自己的两个孙儿,不免让他心中失落暗恨。
命?劫?还是天罚?
合上书卷,苏阳躺在甘草上面,刘平刘安虽然智力低下,家教却好,刘翰说了一句不能吵闹,两个人倒真是一句话都不说,老老实实,全然没有熊孩子的样。
房间里面也就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咚咚咚……”
天色已经全黑,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音。
苏阳坐起身来,走上前去,将门打开,讶然发现,这庙门外面居然伫立一个青衣美人,幽幽怨怨,看到苏阳之后盈盈下拜,说道:“公子,我被相公赶出家门,要我夜晚返回娘家,荒山野岭,实在走不动了,您能让我在这里暂时歇脚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飞刀斩魈
苏阳看着眼前的青衣美人,眉目含情幽怨,面目灵动婉转,再看身材,曼妙有致,一身青衣缝的细细密密,但是有些地方却有些开线,当真是吸人目光。
“都是男子,不方便吧。”
苏阳让开一点身子,让女子看到里面,女子侧过一看,只见房间里面还有祖孙三人,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还有一个清瘦老头,在里面对她审量。
“万望行个方便。”
女子泫然欲泣,说道:“否则荒山野岭,夜黑风高,我又是一个女子,又累又困,即便是寻死路,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小女子只求一个栖身之处,躲避夜露孤寒……”
如此娇弱,若再拒绝就果然是铁石心肠,让人去死了,苏阳并非是不近人情的人,就让过身去,说道:“这寺庙并非是我个人所有,也非是我一人所居,姑娘要进来便进来吧,我在西墙,老丈在东墙,你便在神像前面暂居一夜,里面有篝火,倒也不冷。”
女子看到苏阳应允,连忙便进入到了房中,整个破庙里面一阵寒冷,便是正在燃烧的篝火,此时也暗了几分。
天冷火寒。
苏阳将门关上,仍旧感觉房间冰凉。
刘翰哄着两个孙子入睡,眼睛一直都在女子身上打量。
苏阳扔了几块木柴,让篝火更旺盛一点,将箱笼放在靠西墙位置,人躺在干草上面,打了一个哈欠,合目,静待其变。
“公子。”
女子往苏阳这边靠近,轻声说道:“那个人一直盯着我看,我怕……”
苏阳眼都不睁,说道:“你不在闺中,也不在内室,已经走到了外面,被人看两眼有什么?我刚刚不还看你了吗?”
大街上走的女人,哪一个没被人看过。
苏阳知道此女子诡异,不愿跟她多说言语,又因为房中有刘翰,刘平,刘安这爷孙三个,苏阳没有动用术法,闭上眼睛,拒绝交流,只是静观其变。
说实话,若非房间里面有刘翰,刘平,刘安这爷孙三个,苏阳早就将这女子的脖颈扭断了,无他,是因这女子身上自有臭味,和之前破庙里面闻到的臭味一样,苏阳猜测,这破庙可能是此女子吃东西的地方。
“话虽如此。”
女子说道:“我这面貌,让公子这种人瞧着,我也心中欢喜,让那种老头子瞧着,我觉得被他占了便宜。”
你也太真实了吧。
让帅的看,不让老的看。
苏阳并不言语。
“公子。”
女子的手握住了苏阳的手,苏阳只觉触手冰凉,伸手一缩,说道:“姑娘,男女黑夜之**处一室,本就是瓜李之嫌,望姑娘自重……刘老伯,你也别看她了,早些睡吧。”
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公子,我们两个在这里是前生定的缘分……”
女子往苏阳这边来,小声说道。
“后生。”
刘翰看着苏阳和女子,哈哈而笑,说道:“今日难得我们共居一室,可以说是前生的缘分,不妨由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可能在我这个故事里面,你能够明白一下当前的境况。”
哦?你有分辨妖媚的能耐?
苏阳睁开眼睛,看向东墙的刘翰,刘平,刘安,就算是这个骚扰着苏阳的美人,这个时候也停下了手,看向了东墙那边的爷孙三个。
“话说在贞元年间,有一个百姓,叫做王申……”
呦!
苏阳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人在干草堆中坐起,目光看向刘翰,您要是跟我讲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又看向了青衣女子……原来你是这般身份?怪不得对我勾勾搭搭。
“王申乐善好施,广植榆树,成林成荫,为路过的旅人遮风挡雨,倘若是有过路人歇脚,王申也会送水,送果,可谓热情好客,王申还有一个孩子,十三四岁,平常客人来的时候,孩子总是在一旁招待。”
刘翰不紧不慢的说着故事,房间之中的寒气似乎更多一分。
“这一日,家中忽然来了一个女子求水,王申的孩子便将她引入到了家中,这女子声称丈夫死了,并无儿子,要前往马嵬坡投奔亲戚,是路过了这里,讨一些水,王申家中见女子长得貌相漂亮,就动了心思,留女子在这吃饭,待到吃过了饭,王申的妻子将女子引入房中,两个人并做针线,女子的针线做的极为漂亮,在做针线的时候,王申的妻子试着问了女子能否做他们家中媳妇,女子自无不可。”
“两人既然同意,又因为女子已经没有父母,故此便在当天晚上就成婚了。”
“时值盛夏酷暑,当时人们多开门而睡,如此纳凉,但女子却说外面盗贼极多,将门闭合……”
“王申妻子梦中惊醒,称儿子在梦中披发吼叫,被食将尽,王申只当梦话,待到第二次梦中惊醒之时,王申也有不祥预感,两人撞开门去,是一圆目凿齿,浑身是蓝的鬼物冲人而走,而王申的儿子,被吃的仅有脑骨头发。”
刘翰不紧不慢,终于讲这个故事讲完。
故事是唐时笔记小说《酉阳杂俎》,苏阳在听到王申的名字时候就立刻想到了!
“姑娘,你觉得呢?”
苏阳转过头来,看向青衣姑娘,青衣姑娘仍旧是柔媚而笑,看向刘翰恼怒斥道:“你是哪里来的老头子,居然坏我好事!”
随着姑娘说话,脸上的面皮忽然就皱了起来,随后寸寸落在地上,在苏阳面前的这个女子,果然是山中妖魅,此时现了原形,当真是书中所说的妖怪一般,圆目凿齿,牙有三寸来长,面目甚是丑陋,两手指甲如同钩子,在苏阳看来的时候,怪物的双眼也紧紧盯着苏阳。
深更半夜,和一个妖怪紧紧对视。
“野鹤清晨出,山精白日藏。”
苏阳口中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诗,这也是苏阳此时所想。
鬼魅皆避明就晦,也是在这夜间,才是这种鬼物外出活动的时候。
“你跑不了的公子!”
山魈口中出声,声音沙哑干涩,如同夜枭,一只手对着苏阳抢先抓来,意欲先制住苏阳,而抓来的时候,手上指甲一点都不愿碰到苏阳,似乎是怕苏阳受伤一样。
“妖孽敢尔!”
刘翰站起身来,怒声对着山魈喝道,同时伸手一招,在袖中出来灵符,不等苏阳作何反应,抢先的对着山魈打去。
符篆在空中一飞,呼啸成声,形如刀片,不等山魈的手抓到苏阳,符篆便已经将山魈的手予以洞穿。
“哇哇哇哇……”
山魈口中一阵怪叫,整只右臂忽然起了大火,山魈果然是没有经历过这些,起身就跑,伸手一撕便打开大门,向着外面冲去。
“你跑不掉。”
刘翰坐在一旁,伸手打开背后小匣子,一道金光从小匣子里面呼啸而出,只听铮然一响,正在外面跑的山魈头颅已经滚落下来。。
金光飞回,苏阳方才看清楚金光是一小刀,在上面还有一八卦图案。
“原来老丈竟然是剑仙一流的人物。”
苏阳对刘翰拱手说道。
“不过是一些先祖遗物罢了。”
刘翰看到小匣子却唏嘘叹道:“这东西不值一提,倒是书生你看到女子,坐怀不乱,看到山魈,处变不惊,如此静气,倒真是让我惊异,倘若能够舍弃荣华富贵,必然另有一番造就。”
从苏阳的举动上面,刘翰感觉苏阳在学佛学道上面颇有潜力。
“小子倒也想要成为神仙人物,只是一直不得真传。”
苏阳起身走到外面,观察山魈的尸身,脖颈处的缺口整齐,是被飞刀一招毙命的。
在苏阳看来,刘翰就是一平平常常的老头,浑身上下当真是没有半点真元的,老头出手,也全然是依仗飞刀以及灵符,但是他的灵符,能够自行飞起,洞穿山魈的手,他的飞刀也能够感应气机,开匣斩人。
这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只要苏阳有杀人越货的心思,能够将事情做的阳世,阴曹地府全都不知,但是苏阳从头到尾,没有半点这种心思,看向刘翰的飞刀,也仅仅只是感慨法宝厉害罢了。
“哈哈,你若真想求仙,我倒真认识一个神仙中人,是茅山派的仙长,你若拜师,我可以为你引荐。”
刘翰说道。
茅山……
苏阳听到茅山微微沉默,茅山就在江苏境内,苏阳在二龙山的时候,曾经听二龙山的道士所说,玄真教的开派者,是茅山派的茅盈真君,故此在门派传承上面,两门也算是有些关系。
苏阳对茅山的修行之法很好奇,只是改门另拜,苏阳就对不起给他神笔的李安灵了。
“家中还有妻小,割舍不下。”
苏阳回话说道,算是婉拒了刘翰的一番好心。
“可惜,可惜。”
刘翰感叹说道,自己的资质受限,两个孙子生来都有缺陷,自家的功夫本事只能留给后代子孙,但现在只能束之高阁。刘翰不止一次的想要求仙问道,但就算是求到了真正的神仙,对于他的资质也一筹莫展。
现在看到苏阳有此静气,有此资质,不去修道,连叫可惜。
第一百七十章 秦邮风光
苏阳坐在庙里,透过破庙缝隙向外看去,看到了山魈的尸身旁边有许多老鼠,正在对着她的尸身啃食,开始进入破庙,这里的苍蝇蚊子臭虫老鼠猖獗,更有腐臭骚臭,当时苏阳便觉此地不对,只是清扫过后,并非发现有什么异常,此时想来,恐怕这破庙就是山魈平日进食之地吧。
人被她吃了,东西被她清了,苏阳找不到什么破绽。
“后生,你一个人游学,毕竟过于危险,当今世道已乱,灾劫绵绵,人间可谓是恶鬼当道,群魔乱舞,今后尽量要结伴同行,荒山野岭之中,遇到道士,和尚,女人,孩童,多多避讳,尽量不要惹。”
刘翰对苏阳警告道。
和尚,道士,女人,孩童,这是行走江湖的禁忌,为什么不能招惹他们?有说他们身怀绝技,也有说女人和孩童是弱者,但是在这世界,苏阳感觉多防备一点也无差错。
荒山野岭,半夜出来的女人多是狐鬼,至于小孩子,苏阳也不会去欺负人家。
“受教了。”
苏阳拱手说道。
“今日的山魈还算好的,更有一些无耻妖邪,丝毫没有礼义廉耻,那种妖人,便是坐禅的和尚,守静的道士都不免遭了毒手,书生你若遇到那种妖人,心中当如此默念【念起即断,念起不随,念起即觉,觉之既无】,久而久之,灵堂空明,便是天仙美人,也会索然无味。”
刘翰对苏阳又多说了一句。
……这不是我用来荼毒玄真观的戒色真言吗?
已经传到江苏了?
苏阳眉头皱起,正色问道:“请问这四句箴言从何而来?”
“呵呵呵呵……”
刘翰洒然而笑,说道:“这四句箴言是我茅山派的朋友所说,公子若改了主意,我仍旧推荐公子,让公子入他门下,听取教训。”
茅山派的朋友。
从头捋一捋,苏阳是在玄真观知道玄真教的传承源自茅盈真君,玄真观是苏阳某一师伯传下来的,苏阳将箴言写在了玄真观的墙上,而后茅山的一个道士知道了这些箴言。
这个茅山道士和玄真观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自己的师伯?
他投靠茅山了?
心中猜测很多,苏阳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脸上不动声色,说道:“原来是茅山的仙长,无怪乎有如此见解。”
“我朋友也是在庙观里面看到的。”
刘翰说道。
就是我写的。
苏阳表面点头,心中却有数,问刘翰道:“老丈为何不随茅山的道长修道呢?我看老丈似有出世之心。”
这话一说,似是刺中了刘翰伤心的地方,他止口不言,等了许久方才幽怨的说了一句:“我家先祖做了一事,子孙后代都在为他受过,后代人人都有缺陷,平安度过一生都极其艰难,想要成仙,更是遥远。”
两个孙子智力在五岁的时候就停住了,孩子早死,而他本人也不适合修行,整个家族都要因为先祖的事情代代沉沦……除非……
刘翰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心思,整个人仰躺在了干草上面。
苏阳拿出干柴,往上面再度增添,将焰火烧亮,躺在地上,运用五龙蛰法,沉沉睡去。
天亮之后,刘翰起身之时,看到对面书生已经不在,房门紧闭,两个孙儿睡得正香,在火堆旁放了三个窝头,两个红薯,热气腾腾,叫醒了两个孙子,三人围在一起将窝头吃了,推门往外,只见外面有一片焦黑,昨夜斩杀的山魈尸身已经不见,触地极热,想来应该是用火焚烧,只是若用火焚烧,必然有火烧声响,他向来是睡眠极浅,不该不知。
何况用火焚烧,终究会有骨头留下,如同佛家舍利,而这烧的一点不剩,又是一奇。
这对苏阳来说,只是为大乾王朝环保事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苏阳的目标是金陵城,只是他从沂水出发,由北至南,直穿江苏,在离开了破庙之后,苏阳沿路而走,路上山光壮丽,草木萧萧,路途中眼见百姓孤苦,也因缘济度,这一日他来到了秦邮。
在现代,这里应该叫做高邮。
秦邮这里水产丰富,百姓生活安康,齐王入京,冲击的多是北方区域,对此几无影响,并且高邮这边属于京杭大运河的路段,苏阳进入到了高邮城中,所见井邑繁华,轮蹄来往,诸般形势一言难尽。
“秦邮是江左名区,广陵首邑,帝尧故里,秦始皇嬴政在这里筑高台,置邮亭,故称高邮,秦邮……”
颜如玉在箱笼书中,对苏阳小声说道。
她美貌绝世,行走世间不免有许多麻烦,而待在书中,沿路而来,也免了一路风尘,此时待在箱笼里面,眼见来到了秦邮,便给苏阳说话,对苏阳来说,当真是随身带个小百科。
“今天我们就在秦邮歇着了。”
苏阳开口说道:“等到明天,你就从书乡里面走出来吧,我们走水路,下扬州,到金陵。”
颜如玉自然称是。
两个人在城中走着,忽然看到了城中的城隍庙宇,此城隍庙果然是香火鼎盛,青烟缭绕,比起苏阳在青云山的香火多了百倍有余,苏阳再运真力,放眼看去,又见秦邮城内,上面有日游神正在飞动,手中拿着名册,挨家挨户的检验。
“瞧瞧人家。”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这才是当城隍的样子,你再比比我们,我在青云山时时显圣,那里的百姓贡献的香火和人家没法比。”
同样是城隍,苏阳就是一清水衙门,人员都是靠自己招聘,日夜游神更是没有,每天夜里也就是风源带兵出去巡查,寻找那些恐吓人的野鬼野狐,如此维护一方治安。
像这种有日夜游神的城镇,管控良好,基本上能分割阴阳两界。
颜如玉在箱笼之中也往外看,根本不必运用能耐,肉眼都能清楚的看到城隍庙上烧出来的香火纸烟,几乎如同狼烟,袅袅直上青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颜如玉也是感叹,能够如此收拢信仰,可见秦邮一地的城隍定然是有大能耐的人,又说道:“城隍也有等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在青云山,仅仅只算是一个小城隍,高邮一地,是为一州,本地的城隍自然是州城隍,若比阳间官职,你就是县令,这就是太守。”
再简单点,就是县长和市长的差别。
“纵是如此,还是佩服。”
苏阳说道:“五都巡环使一职位,和州城隍相当,但是我革职掉的薛士良,他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人家能够聚集这么多的香火,必然有他的能耐所在,你不能说人家的官职大,香火多,我们也要看到人家的本事嘛。”
在心态上面,苏阳一直很平稳,就像这种情况,苏阳不会因为香火和高官厚禄而酸人,这是他刚刚才放弃的。
两个人在这里看着人家的香火,感叹一阵,继续往前,向着适才问好的酒店方位走去。
这一家酒店叫做陈楼,是秦邮这里多年的老殿,苏阳看着门楼,里面是刚刷的新漆,房子都是用新油洗出来的,看起来非常崭新明亮……就像是现代的古装电视剧打扮一样,和别家的老旧桌椅形成对比,一看就是很有档次。
苏阳背着箱笼进了酒楼,真正到了二楼,才觉二楼并不宽敞,勉勉强强摆了四张桌椅,也就靠窗的位置还闲置着。
其他三桌,一桌看起来是秀才们聚在一起在吃饭,另一桌看起来两个意气相合的朋友在喝酒,还有一桌就了不得,当中坐着一个大官人,头上戴着青帽子,说着浙江口音,面有愁色,旁边三人一看就是狗腿子,对他是各种奉承,无所不至,一连在哄他。
坐在靠窗位置,迎面一股冷风,苏阳算是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往这里坐了。
“爷,您要什么。”
店小二上前,对着苏阳问道。
“秦邮这里的鸭子很有名,给我来一个。”
苏阳了解当地特色,因为水域广阔,这里不仅仅是水产丰富,鸭子和鹅也有很多,苏阳记得中央台探索过北京烤鸭的起源,据说是沿着京杭大运河来的,而在京杭大运河的水路中,就探索到高邮。
“好嘞。”
店小二听到之后,转身就准备走。
“等一下,我还点呢。”
苏阳拦住小二,难得来这里一次,苏阳当然是想要多多尝试这里的特色菜品。
“客官。”
小二转过身来,说道:“我们这里的鸭子很肥,您一个人未必吃的完,还有我们送的米饭烧酒,足够您吃了,再点菜,您吃不完就浪掷了。”
好有道理。
苏阳摆摆手让小二下去了,依窗眺望,瞧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百姓,红尘阡陌,人生百色,也就是如此了。
鸭子要好一阵子料理,小二先给苏阳端上了酒,临窗凭风,苏阳自饮自酌,倒也自在。
不觉喝了三壶酒,小二终究是将秦邮当地有名的鸭子端了上来,摆在盘中,分割整齐,和北京烤鸭倒是很像。
一品尝,外面酥脆,里面鲜香,不可多得的一道美味。
正在苏阳品尝的时候,二楼又上来了一个老头,穿着寻常,一步一步来到了青帽大官人的身边,张口叫道:“儿啊,好歹我也将你养大,还给你娶了媳妇,你不能不认啊。”
青帽官人冷漠抬头,甚是厌恶。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直接杀死
这个穿着普通的老头,说的也是浙江口音。
但是他这么的一句话,就触怒了青帽官人,看着眼前穿着普通的老头,头一偏,说道:“昨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我姓赵,不姓叶。”
这一句绝情的话,说的眼前老头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苏阳坐在一边不明就里,也就继续吃着鸭子。
“那是你亲生父母,生育之恩,确实不能断绝,但是你从小到大,全都是我和你老娘养你,这养育之恩,你怎么能说断就断,何况我们已经给你娶了媳妇。”
老头看着青帽官人,哽咽说道:“我们也知道你在本家又成亲了,今后你闲着没事,也可以回浙江去,这样我们两家来往,你在这边的孩子照样姓赵,在那边的孩子姓叶,我们也不图你养老送终,只要还能相见,不绝亲情就是了。”
原来是这一层关系。
苏阳吃着鸭子,心中暗道。
“我在这里已经有孩子了。”
青帽官人说道。
“你才找到自己生身父母不过半年,另娶新妻不过五个月,你就有孩子了?”
老头声音很大,看着青帽官人难以置信。
别说这老头难以置信,老头的话说出来之后,整个客栈里面的人都难以置信,整个二楼正在吃喝的秀才,意气相合的朋友全都停了碗筷,眼睛直接盯在了青帽官人。
古代一直说绿帽子,绿帽子,青绿二色相近,都属于贱色,一般懂得的人都有所避讳,一开始苏阳觉得官人的帽子怪,此时却觉得,官人的帽子真俊,和他真配。
“你胡言乱语什么!”
青帽官人起身怒喝,说道:“孩子早产,这也有的。”
“对对对。”
青帽官人旁边一狗腿子说道:“我爹就是我奶奶怀胎三个月生的!”
“怀胎三个月?”
苏阳真是惊奇,插嘴道:“你爹夭折没有?”
这一问,问的是满场皆寂。
一群人一个个看到了苏阳的身上,看此书生打扮不错,怎么问出来的问题如此愚蠢。
“我的,我的。”
苏阳脸上微红,端起酒杯,说道:“自罚三杯。”
适才苏阳纯粹在用医学的角度思考问题,早产儿在现代,都要根据情况,放在温室里面度过危险期……这怀胎三个月,婴孩只是刚刚定型,全长不过巴掌大小,根本就没有降生之后存活的条件。
“反正我在这里生活挺好,根本不会跟你回去的。”
青帽官人绝情说道:“你们趁早死心,早早回去吧,不要再纠缠我了,若是再出现到我面前,别怪我让人动手了!”
此话一说,老头的泪水止不住就流了出来,泣声说道:“你是我当年在这里经商带回去的,那时候你本家很穷,你不足六个月,被摆在街上,大雪落了一身,脸蛋乌青,嘴唇发紫,是我将你揣在怀里暖回来的,你醒过来就用手抓着我的胡须,对我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年近半百,养子不孝绝情,对于这老头来说真的是伤到了肺腑。
“我将你抱走收养,还给了你家二十两银子,现在你家里能发家致富到这般田地,全都是那二十两银子的本钱……”
苏阳坐在一旁静静聆听,明白了事情经过。
老头名字叫做叶泰,眼前的青帽官人是他收养的儿子叶蒙,一家人在浙江天台安稳度日,老头已经给叶蒙娶了媳妇,也是殷实人家,妇人也孝顺守妇道,只是年前,叶蒙忽然得知自己是收养,询问了老头之后,老头也如实告诉他家中情况,叶蒙就不远千里,从浙江天台来到了秦邮,见到了亲生父母之后,只见自己家中田连阡陌,高门阔户,出门皆有车马奴仆,而亲生父亲虽然有几房妾室,却一直没有孩子,看到叶蒙回来,自然喜不自胜,家中财物由他取用,更是和县丞结了亲家,叶蒙这一个贫户家的孩子,忽然就成为了人上人,飘飘然,对于原本的家中自然是不愿回去了。
现在是养父,养母,以及他的妻子都找了过来,昨天在他家中畅谈,不欢而散,今日叶泰找到他,只是想和他单独谈谈。
并不让他一定回到天台,只要让他经常走动,不断亲情。
“根本不用谈了!我知道你们的套路,一旦让我回到天台,你们就不会让我回来了!”
赵蒙一拍桌子,喝道:“当年你给我爹二十两银子,现在我就将二十两银子还给你。”解开腰包,赵蒙腰中揣着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在里面随便抓出一把,塞到了老头手中,说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
老头捧着银子,看着赵蒙,说道:“这二十年养育你,在你身上牵肠挂肚,旁人该有的一件都不曾短缺,到了最后,就是这二十两银子?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了?”
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从小也是读圣贤书读大的,老头真没想到,孩子居然会变得这么陌生。
“圣贤书?”
赵蒙笑了,说道:“圣贤书不过是富贵的敲门砖,这天下多少人没有读过诗书,仍然是拿弓掌剑,位列公卿,而那些读过诗书的人,多少衣不遮体,让家人孤寒,可见这读书虽好,还不及命好,书中的东西,不过就是愚弄你们这些呆子,就这二十两银子,你走吧,别在这里讹我了。”
此话一出,让旁边的书生们个个不悦,其中有一书生立刻说道:“人生天地,孝是第一,养育之恩弃之如履,似你这等人,读书也是在糟蹋书籍。”
“你特娘谁啊!”
赵蒙眼睛一瞪,对着旁边三个狗腿子挥手叫道:“打他!”
一桌书生毫不示弱,瞪眼看着赵蒙。
苏阳见状摇摇头,科举制度决定了统治者都是士大夫阶层,这年头,读书人都不好惹。
“不敢不敢……”
三个狗腿子见状,说道:“人家说了,这些秀才们打不得,打了就要被发配的。”
“对对对。”
苏阳在一旁笑道:“我们读书人是天上的星宿,打了我们这种星宿,阎罗王会拿你打一百铁棍,发在十八层地狱里面,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的,你们千万不要做这种事情。”
适才自己也拉了仇恨,苏阳此时也为自己开释,连说带吓,让他们莫要轻举妄动。
赵蒙蹬了一圈,旁边坐的秀才不能冒犯,这边的苏阳摸不准深浅,唯有那边有两个闲人,但是人家喝酒吃肉,只会哈哈大笑,从来都没有插嘴,索性扭过头来,猛然一拳砸在了老头的脸上,叫骂道:“今天我们算账,不妨就算个清楚,你特娘的这二十年打老子多少次?”
二楼本来就窄小,老头一直是站在楼梯口,此时脸上中拳,身子一仰,顺着楼梯直接滚落下去,在下面只听一阵轰叫。
“你个没天良的东西,他可是你爹,你敢打你爹?”
下面有老妇人骂道。
“相公,我们在天台那里生活也并非十分困苦,你何必下办至此?”
又有一年轻妇人叫道。
“哈哈哈哈……”
赵蒙长笑几声,说道:“古话说的好,无仇不成父,今生他将我养大,肯定是他前生欠我的,今日我只是讨债,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让开,我的拳头可不长眼!”
如此一说,他倒是不欠养父的债,反倒是养父欠他的债。
赵蒙一挥手,带着三个狗腿子便往楼下冲去,一路乒乒乓乓,非要将过来找他的养父打上一顿,好出养育之时,殴打他的气。
“唉……”
苏阳在楼上叹了一声,放下碗筷,搁下酒杯,起身背着箱笼,向着楼下走去。
本来心情不错,奈何见了赵蒙这种角色,一步一步的走下楼去,苏阳看到赵蒙正在和三个狗腿子一并围攻养父一家,楼上的书生他不敢出手,对于养父一家可谓是知根知底了。
“啊……”
正要动手殴打养父的赵蒙惊叫一声,双手捂着心口,双眼口鼻均往外流血,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惊,连忙让开,独留赵蒙一人正在其中,如此捂着心肺,捂着口鼻,不一会儿便在店中留下了一大摊血,整个人双眼圆瞪,竟是死了。
苏阳的解决方式,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他可没有能耐造大幻境,让这人浪子回头,直接死了,干净利落。
“报应,这就是报应!”
老头叶泰脸上青紫,看着躺在店中赵蒙的尸身,又是流泪,又是说道。
旁边的老妇人,还有他的儿媳搀扶着他,看着赵蒙尸身,各有情绪。
“啊!”
“啊!”
“哎呦……”
又是三声响,适才随着赵蒙殴打叶泰的三个奴仆一并瘫倒在地上,一个个眼歪嘴斜,四肢抽搐,似是邪风入体,大异常人。
“这就是不孝的下场啊。”
“孝是第一善行,就算是神明也看人是否孝顺。”
书生们从楼上下来,见此一幕议论纷纷,在书生们的口中,周围的百姓也知道为何如此,即便是赵蒙已死,看着赵蒙的尸身也纷纷唾弃。
倒行逆施,殴打养父,断绝亲情,狼心狗肺,合该如此……
百姓们纷纷说道,如此而死,必是神谴!
在人群中的苏阳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秦邮当地的日游神已经注意到了这里情况。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鬼神索钱
苏阳和日游神眼神对撞,而后背着箱笼离开这里,徐步的走在秦邮城内,张望左右,打量着城中景致,适才的事情已经被苏阳放在脑后。
像赵蒙这种人,在秦邮已成气候,家大业大,又娶了县丞的女儿,轻易动不得,并且此人又被富贵迷了眼睛,失了原本的性子,想要将他拉回来几不可能,直接杀了,干净利落。
“如玉。”
苏阳背着箱笼忽然说道:“我们进城已经走了一大圈,现在又几乎将整个城池转了一遍,你可曾在秦邮看到书店?”
“秦邮城内,书香点点,均在富贵人家,街道上面多是纸扎油盐,并没有见到一个书店。”
颜如玉轻声回答。
“奇了。”
苏阳说道。
现在这世道,许多书籍并不流通,还有许多书本都成为了绝世孤本,苏阳游历之时,屡屡有收货,不必将书买走,翻阅一遍,已经在胸中,获益颇多,到了秦邮这等大地方,居然找不到书店,让苏阳惊异。
莫非是当地风俗不同,书店不在外面。
苏阳找了一店家询问此事。
“做书店哪有卖纸扎赚钱。”
药店老板对苏阳说道:“别说书本,我们这里连灯油香烛都买不到,书生你不是这里的人,趁早找个地方安歇吧,等到天黑之后,秦邮黑压压一片,家家闭户,你想找个地方歇息都难。”
“请问有何缘故?”
苏阳追根问底。
“唉……”
药店老板长叹一声,直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你就赶快找个地方住下吧,晚上千万不要走夜路。”
药店老板对苏阳说句忠告。
真古怪。
苏阳心中暗道,没有书本,没有香烛,又说纸扎,这地方对于鬼神的的尊崇,倒是苏阳未曾见过的……不过这对鬼神的供奉影响到平常的生活就不太对劲了。
“我也给你说个忠告,你拿错药了。”
苏阳伸手指着老板拿的药,说道:“这个病人身体亏空已久,主要是脾虚,不妨用党参,茯苓,炒白术,炒扁豆,苡仁,莲肉,用水煎服,定有奇效。”
这话说的老板一顿,皱眉细细思索,又连忙拉着病人脉搏诊断,这才发现自己这老中医看错了病。
连忙依照苏阳的方子将药拿了,老板将苏阳请入到了药馆里面,给苏阳沏茶,让苏阳坐下。
两相请教,原来这老板也是本家,姓苏,世代在这里行医,待到听苏阳是一个河南学生,要到金陵游学,但是说起医学,苏阳字字珠玑,总是能轻易点开他医术上的疑惑,让他对苏阳更恭敬了几分。
“我们既然是本家,那今夜你就在我这里住下吧,待到明日,我去给你找船,我家在这里世世代代行医,也认识不少良人,你若坐他们的船,定无差错。”
苏大夫对苏阳说道。
平常一个人走水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这世道人心险恶,你孤身一人,钱若露白,船夫见财起意,轻而易举就能在船上谋财害命,那时候水域茫茫,你逃都逃不了,杀人之后,沉尸水中,更没有一个人为你喊冤。
犯罪成本太低,犯罪的利润太大,不少人都会铤而走险。
“那倒不必。”
苏阳摇了摇头,说道:“我问出方向,买一艘船就好。”
行水路的时候,苏阳想要颜如玉出来透透气,而颜如玉的貌相,免不了让船夫心生歹念,为了避免船夫自寻死路,也免生事端,干脆买一艘船,也落得清静。
聊斋《庚娘》的故事就发生在附近的水域,讲的就是因为女子貌美,而在水上给相公引来杀身之祸的事。
“……”
大夫被苏阳的豪气镇住,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道:“这话千万不能在秦邮说,否则就算是人无歹心,鬼也会生出邪意。”
和鬼有关?
“可是此地有鬼物作祟?”
苏阳询问大夫,若当真是有鬼物,那么城隍庙中香火那么旺盛也能够理解了。
大夫咂咂嘴,实在想说,却当真害怕的说不出口。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话不说也罢。”
大夫说道:“您也是杏林中的高手,今日来到这里,我应该对您好好请益,何必谈这些话题呢?您先在这里安坐,我让婆娘给您扫出来一个干净房间。”
说完,任由苏阳坐在药店里面,大夫起身就往后院走了。
苏阳站起身来,在药铺里面左右走动,学过医术,此时走在这里面,苏阳颇有一种回到沂水药铺的感觉,只是那个时候,苏阳身边的是生活助理,现在身边带着的是工作助理。
“风寒,霍乱,肠胃……”
看着苏大夫的百眼柜,苏阳试图从百眼柜上面推测出此地容易产生什么病症,但是一番推测,越说越多,和当日孙离一看百眼柜,清楚说出病症的水平差了太远。
“供奉的是孙思邈孙药王啊。”
苏阳拿出三炷香,为孙思邈插上,就算是在沂水时候,苏阳供奉的是韦善俊,但是他一身医学,全部源于孙思邈。
千金方,千金方翼,千金翼方。
故此对药王,苏阳很恭敬。
在店中站了没多久,苏大夫便从后院走出,邀请苏阳进入后院,在后面是一小院,两层阁楼,大夫将苏阳迎入到了二层小楼里面,让苏阳住在西边的房间。
进入房间里面,苏阳见房间已经清扫干净,窗子打开,透过窗子能看到那边有一宅院,不甚宽阔,在院落之中有一口井,旁边有一精壮男子正在从井中打水,听到这边声音,也往苏阳这里看了一眼。
苏阳看此男子貌相不俗,整个人的精神气度看起来精悍勇猛,不似书生,倒似游侠。
“那边是王家。”
大夫对苏阳说道:“那是王家小二,前不久妻子去世了,现在孤身一人。”
苏阳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让婆娘在下面备菜。”
大夫让苏阳坐下,自己陪坐在一边,说道:“现在左右无人,我正好向您请教一些医术……”
“正是左近无人,我才应该向您请教一下秦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阳说道:“实不相瞒,我也会一些驱鬼手段,如果是秦邮城有鬼物作祟,我定能够将鬼物驱走。”
苏阳留在他这里,就是为了刨根问底,因此直接询问这个话题。
“呼呼呼……”
外面吹来了一阵凉风,大夫往外面看看,漫天红霞,红光艳艳,却让他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终究小声说道:“不是鬼,是神,是城隍神在收账,你可千万不要问了。”
城隍神收账?
苏阳当过城隍,可不知道城隍应该向百姓收什么账。
但是说过这句话后,苏大夫面色苍白,当真是不敢再提这个话题,苏阳见大夫已经被逼迫到了这个地步,也就不再追问,开口为他解惑,将苏大夫行医多年的问题一一解答。
开通舌识之后,苏阳口舌清晰,说起话来条条在理,引证举例,让苏大夫只觉在苦海中遇到了明灯,医术上的许多障碍都被苏阳一扫而空,讲到后面,苏大夫生怕忘记,拿过笔墨纸砚,想要将这些都给记下来,苏阳嫌弃他字迹不好,标点不清,干脆将纸笔拿过来,将苏大夫的疑惑全都录在上面。
过程中,苏大夫对一些病症也提出了一些看法,提到了不少方子,均是他家试验,颇有奇效,但医术上面不曾收录的,苏阳将这些方子也记在心中,算是共同进步。
红霞在天上隐退。
太阳彻底西沉。
苏阳谈出兴致,正欲点蜡烛和苏大夫继续相谈,苏大夫却提出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休息。
“晚上不能有光亮。”
苏大夫临走之前,对苏阳这样说道。
“呵呵……”
关上房门之后,苏阳呵呵笑了,天下的鬼物都是避明就晦,城隍爷倒是循着光亮来找人,这当真是让苏阳起了好奇之心。
伸手在箱笼里面拿出秘制蜡烛,苏阳张吹一吹,蜡烛上面起了火焰,便将蜡烛放在了桌子上面,静静的等待,看当地的城隍究竟在耍什么花样,看他究竟在收什么账。
蜡烛在桌子上面点燃,幽幽火光照亮一室之地,也透过缝隙将光亮放在外面。
苏阳伸手拿出箱笼里面的一本论语,妆模作样的读着,如此隐约有半个时辰,便听到外面有一阵阴风,在这室内放着亮光的蜡烛左右摇摆不定,忽而烛火幽幽转青。
苏阳拿着书籍,双眼盯着烛火,忽然便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气。
“喂。”
在苏阳背后忽有人声,苏阳转过身去,看到后面立着一人,一身黑衣,一脸胡须,两只眼睛如同铜铃,正瞪着苏阳。
“七月十五鬼节,家家户户都给城隍爷烧纸烧香,为何你不到场?”
黑衣鬼看着苏阳,厉声喝道。
“我……”
苏阳看着此鬼物,说道:“我当时不在秦邮,我当时是在河南青云。”
“管你在哪里!”
黑衣鬼对苏阳喝道:“明日你速速准备一万纸钱,十斤灯油供奉城隍,否则定不饶你!”
“……”
原来你们的生意是这么来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头上神光
苏阳从来没有想过,鬼神找人要钱居然是这么的直接。
看着眼前的黑衣鬼,苏阳沉默片刻,问道:“我要是没钱呢?”
“没钱?”
黑衣鬼勃然大怒,伸手就将苏阳揪了起来,叫道:“跟我到城隍殿中走一趟,到了城隍庙里你就有钱了!”
“好!”
苏阳倒是答应的干脆利落,说道:“我就跟你走一趟,”
这般干脆,倒是让黑衣鬼吃了一惊,上下打量苏阳,看苏阳当真是一个平常书生,伸手一抓,想要将苏阳生魂抓出,却感觉如抓磐石,生魂根本不见抓出。
“可能是因为我是中正刚烈之人,故此鬼神难侵。”
苏阳拿出儒教的道理来忽悠道:“我也饱读史书,看到史书里面历朝历代的圣贤人物,没有一个是被鬼害的。”
儒家自从宋朝之后,许多理论也偏玄幻,像是孔圣这种人物,死了之后魂灵极轻,飞到天上,而一些鬼物死后肮脏,如同开天辟地之后的浊气一样沉在地上之类的,这都是当下流行的说法。
“那你跟我走!”
黑衣鬼对苏阳喝道。
“外面太黑了,不敢。”
苏阳指着外面说道:“我怕走夜路。”
黑衣鬼往外面看去,外面黑黝黝一片,这对他来说如同白天,但对苏阳这种凡人来说,却是伸手难见五指。
“外面路途平坦,你跟在我后面,摔不死你。”
黑衣鬼又喝道。
古时候街道并非现代那么平整,全部都是土路,坑坑洼洼在所难免,若是有人倒了污水,那么在城中也可能聚成一洼,故此这夜路是很不好,很容易摔跤的。
“不行!”
苏阳接连摇头,说道:“我不能走夜路。”
“为什么?”
黑衣鬼不耐烦了,这书生怎么这么多的鬼道理?
“走夜路会见鬼。”
苏阳忍着笑,看着黑衣鬼说道。
“……”
黑衣鬼看着苏阳,终究弄清楚苏阳一直在逗他,顿时勃然大怒,手上一张,拿出锁链,直接套在了苏阳的身上,强拉着苏阳,意欲将苏阳的魂魄拉出,前往城隍殿中问罪。
“叮叮当当……”
黑衣鬼这一强拉,苏阳不为所动,倒是他的锁链寸寸断落,叮叮当当散了一地。
“你瞧瞧,没用吧。”
苏阳看着黑衣鬼,又瞧瞧地上的锁链,说道:“像我们这种人,头顶上面都冒着三尺白光,鬼物不能伤,碰到我们都是有刑罚的,但是一些心窍堵塞的鬼物,他们目光短浅,看不到这等神光,你看到了吗?”
这是近来儒生们编织的道理,和朱熹辟观音差不多,苏阳行千里路,将这些儒生们的鬼神言论是学的一套一套。
黑衣鬼看着苏阳,抬头呆呆的往苏阳头上瞧了一阵儿,看苏阳的头顶并无什么异光,但是锁链叮叮当当断落是真,苏阳看起来平平常常也是真,皱着眉头想想,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窍堵塞,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有神光……”
这不是神光,这是皇帝的新装。
苏阳笑呵呵的看着黑衣鬼。
“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禀告夜游神。”
完全奈何不了苏阳,黑衣鬼打算去请救兵。
“好。”
苏阳点点头,放任黑衣鬼离去,说道:“你问问夜游神,能不能看到我头上神光。”
黑衣鬼隐身而去。
“哈哈……”
颜如玉捂嘴娇笑,对苏阳说道:“你可真是好的不学,尽学这一手封建糟粕。”
封建糟粕这个词自然是从苏阳那里学过来的。
苏阳耸耸肩,说道:“人家相信了。”
苏阳坐在房间里面,等了没有多久,就看到灯火再一次转青,这全然是感知到了此地的阴气所变,转过头来,只见门窗大开,夜游神走了进来,在夜游神身边的正是适才的黑衣鬼,指着苏阳,说道:“就是他,学的是读书人的中正刚烈,浩然之气,您看,他头上有着三尺的神光,所以我不能将他拉走。”
中正刚烈,浩然之气。
夜游神抬起头凝视苏阳头顶,并不曾见这神光神气,说道:“没有啊。”
“哦……”
黑衣鬼点点头,说道:“那一定是您心窍堵塞,目光短浅,我都看到了。”
夜游神看看苏阳,又看看黑衣鬼,怀疑自己片刻之后,一耳光抽在了黑衣鬼的脸上。
你看你妈呢!
对着苏阳恭敬的行了一礼,夜游神说道:“在下是奉阎罗指派,在秦邮一州做夜游神,敢问上仙是在哪座名山修行?来到秦邮有何贵干?”
并非是有什么神光护体,是有神功护体,夜游神好歹担任神职,见多识广,看看苏阳,再回想一下黑衣鬼拿给他的断裂锁链,就猜到眼前这人是个大能,只是没有彰显能耐,在逗弄他们罢了。
“哈哈哈哈……”
苏阳忍不住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我在河南青云山修行,名声不显,只是路过秦邮,没什么贵干,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做。”
夜游神眉头挑挑,问道:“可有我们能帮上的?”
“有!”
苏阳一口肯定,说道:“明天我要坐船下扬州,我想要买下一艘船,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了,而他刚刚跟我说了,说只要我到了城隍庙,我就有钱了,所以我现在的贵干,就是到城隍庙干一票贵的,明天能够买一艘船,我觉得你们能够帮上忙。”
在这之前,苏阳最大的一笔收入,是陈宣慷慨给出的黄金,但是在青云山挥霍挥霍,前不久拿着买了好些东西,给春燕锦瑟打造了一些玩意礼物,这段时间游山玩水,所剩不多了,若是买船,可能买不到好的。
穷则变通,苏阳想要在城隍庙里面捞点钱。
夜游神闻言,板住脸来,说道:“上仙说笑了,我们城隍庙中那里会有什么钱呢。”
“不不不不。”
苏阳连连摇头,看着夜游神和黑衣鬼说道:“就是城隍庙中才有钱啊,凡人求神仙,一点香火,一点心意,但是秦邮城的城隍不一样,他还要灯油纸钱,金银布施,你说他一个城隍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这不浪费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秦邮城隍
夜游神直视苏阳,眼睛里面满是敌意。
“怎么,不让我去?”
苏阳看着夜游神,说道。
“我们城隍护佑一方,可并不像您这般闲人。”
夜游神说道:“您若一定要闹城隍庙,要知道,在我们城隍庙的后面是整个阴曹地府,十殿阎罗,天上诸神,您可要三思而后行。”
夜游神说话已经带着威胁。
“问题就在护佑一方上面。”
苏阳看着夜游神,说道:“我没有看到你们护佑一方,我倒是看到你们为祸一方,能够让秦邮这么富饶的城池夜间不点烛火,只有你们一家吧。”
……秦邮,苏阳又想到一事,《伍秋月》篇目的男主王鼎,就是秦邮人,而王鼎之所以会杀阴曹,是因为王鼎的哥哥王鼐被抓入阴间,原因是阴差苦苦向王鼐索贿,王鼐并没有这些钱银,于是王鼎一怒之下斩杀阴曹,带着哥哥从阴间逃了出来,第二次则是因为伍秋月被阴司所抓,王鼎再度杀了阴曹,劫持了牢狱,将伍秋月带入人间还阳。
王鼎杀的阴曹,想来就是秦邮的阴曹吧。
篇目的后面,蒲松龄说道:余欲上言定律:‘凡杀公役者,罪减平人三等’,盖此辈无有不可杀者也。故能诛锄蠹役者,即为循良。
就是说这些差役没有一个是不可杀的,后面还说阴间无定法,人心之快,即为阎罗所善,像是这种差役,就算是杀了,锯了,阴间也不会追责。
当然,这只是蒲公的一点吐槽,主要映射的应该是当时蒲公所见的差人。
“上仙,你走你的阳关道,何必插手阴间的事情呢?”
夜游神说道:“我们阴间的事情,并非一言半语就能说明白……”
“咯吱……”
明明是鬼体,此时夜游神却尝试到了筋骨折断,人欲窒息的要命感。
苏阳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片刻之后才稍稍放松,将夜游神扔在地上,说道:“带路!”
“您不怕走夜路啦。”
黑衣鬼对苏阳问道。
……见鬼我都不怕,我还怕走夜路?
苏阳拍着黑衣鬼正要言语,目光瞥视到了房间里面放着的太师椅,说道:“你们两个抬着我,这样我就不怕走夜路了。”
夜游神看向黑衣鬼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就这样,一个夜游神,一个黑衣鬼,两者魂驾阴风,四平八稳的抬着一把太师椅,苏阳坐在上面,看到了城隍庙中阴神排列,各种小鬼进出不绝,成为一州城隍,职权和县城隍已经有差别,管理人间的权限也更多了,像是人间的赏善罚恶,督粮,各城隍庙中巡政等等,和苏阳在青云山大有不同。
“站住!”
城隍庙门口的阴差拦住了苏阳。
苏阳伸手入怀,直接就拿出了阎罗王送出来的阎罗令。
当初送阎罗令的时候,阎罗告诉苏阳,这东西能够节度城隍,在阳间能够让苏阳很方便,还可以让阴司二十四司主不敢对苏阳有妄想,今夜来到这里,苏阳就是拿着令牌来问罪的。
秦邮一州之地,让城隍如此搞下去,很不健康,很不正常。
令牌一亮,城隍庙门口阴差连忙到里面通报城隍,不过片刻,城隍身穿官官服,头戴展翅幞头,背后带着数百的阴差兵马来到了前殿,伸手一指苏阳,喝道:“拿下他!”
没看到令牌?
苏阳一脸黑人问号,手中仍旧拿着玉牌。
伸手看看玉牌,确实是阎罗王送自己的那个,在关圣帝君面前送,这东西应该不假。
是阎罗的问题?还是城隍的问题?
苏阳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一切都没问题,自己能摆平现在所有问题。
“就是他在白天杀了人!快抓住他!”
日游神对苏阳喝道。
人在太师椅上猛然一压,正在抬着苏阳的夜游神和黑衣鬼筋骨齐断,承受不住跪在地上,待到苏阳落地的一刹那,一脚踏出,土龙真气让这地动山摇,正在猛然窜过来的阴兵阵型一乱,速度却分毫不减,仍旧勇猛的冲到苏阳跟前。
步罡踏斗,转进巽位,苏阳脚下生风,肺金之气,护体罡气自然荡开了攻击过来的兵刃,而更有一些长矛刀剑或早或晚,在苏阳身前身后横插而过,却始终不曾对苏阳造就伤害。
“判官笔!”
武判官手中持判官笔,飞身上前,挺身阻拦。
苏阳不退反进,迎面而上,待到判官笔前端刺来,苏阳双手在笔杆上面一撮,武判官手上一松,判官笔在空中回旋两下,落在苏阳手中。
戳心!
挑咽喉!
刺眼……
判官笔刚一落入手中,苏阳施展的就尽是要命的路数,左挑右打,人虽然在乱军包围之中,但前进后退尽在把握,眼见城隍有想要逃跑的架势,一口肺金之气加持在判官笔上,一连削断多个兵刃,御五龙法全然展开,五道惶惶龙气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在苏阳周身上下翻飞,阴差鬼物不能接近,刀剑枪矛打在上面格然作响,于苏阳根本无伤。
日游神手持利剑,在人群之中,冷静的观看苏阳,待到苏阳将判官笔递出攻敌的时候,突然发难,长剑刺向了苏阳后心,务求一击要了苏阳性命。
长剑刺出,苏阳身影一闪已经躲避在他背后,待到日游神长剑收回的时候,判官笔刺到了他的后心。
“叮叮叮当当……”
就在苏阳大杀四方之时,城隍庙内忽然有奇异的音乐传来,似是铃铛响彻,又像是敲击发出的乐响,声音和节奏大非往日苏阳所见所听,这声音响了之后,苏阳的四肢忽然无力,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就软倒在地,就算是心神,心脏在拼命调动四肢力量,在此音乐之下,苏阳的双手双脚仍然是一阵瘫软。
不去听,不去想。
苏阳心中告诫自己,只是眼皮微微合上,就似看到了无数的女人在身前跳舞,每一个的身娇貌美,若隐若现,让人看了还想看。
要不要把玄真观里的箴言给自己安排一下?
苏阳心中对自己吐槽。
“啪!啪!啪!”
对着天灵拍打了三下,苏阳眉心的佛火大盛,一切外魔消匿无踪,叮叮叮当的音乐也示弱寻常。
如风而起,伸手抓住了想要逃窜的城隍,直将城隍虏入到了城隍庙中,循着声音来到了一女子面前。
女子生的千娇百媚,手中拿着一个铃铛,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棒子,适才叮叮叮当的声音,是女子敲击铃铛,而后再摇动铃铛,如此依照某种规律,就能够夺人心神。
女子看了看苏阳,又看了看城隍,脸上露出惨淡笑容。
“投降吧。”
苏阳看城隍庙中的此女子,说道:“我能够给你留个全尸。”
此女子还是活人,苏阳当然要将她解决,才能送她道阴曹地府。
“我被抓了,就没想过活。”
女子对着苏阳一笑,嘴角已经溢出血来,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她口中的毒药应该是至毒,仅仅咬开一下,就已经没了性命。
苏阳此刻自觉有些多余,好端端的一个人,他还没有和人家谈条件,美女就没了,不过这没了,魂魄不还是要在城隍庙中,归根结底,大家还能见面。
但是这一次苏阳失算了。
女子躯体之中的魂魄却并没有留在城隍庙中,而是化作了一道青光,直往东边飞去,速度极快,便是苏阳拦都拦不住。
“她去哪里了?”
苏阳抓着城隍问道。
人死之后,魂魄归于两个地方,第一是阴曹地府,第二是东岳冥司,若归阴曹地府,此地就是城隍庙,若归东岳冥司,此时应该往北飞去,而这径直往东,显然不是两方任何一方的势力。
“哈哈哈哈……”
秦邮的城隍只是在笑,说道:“你查啊,你只要能够查到,那我就什么都交代,若是你们什么都查不到,也别想从我口中得知什么,你不会真以为拿着阎罗的牌子,就能够横行无忌吧。”
显然,他对于事情的藏匿非常自信。
但是对苏阳来说,却听出来秦邮城隍之所以带兵来围攻苏阳,全都是因为阎罗令牌。
阎罗王李给苏阳的这个令牌,还没有给他长面呢,先给他添了一个麻烦。
苏阳抓着城隍径直走到了城隍大殿神位,经过了苏阳这一闹腾,整个城隍殿内乱成一团,各种小鬼哭嚎躲避,苏阳懒得理会这些,坐在城隍殿内,打了手印,通知了阴曹地府过来拿人。
“在那里!”
颜如玉在苏阳怀中书卷中说道:“城隍神座后面的墙里有一片书乡,我能感觉的到,这里不是书架,四下密闭,秦邮城隍肯定是将东西放在这里面了。”
苏阳扭过身来,看着后面山墙。
“哈哈……你们发现又怎么样,这面山墙的石头构造,是源自龙宫的秘法石,只有按照一定的频率敲击才能够打开,若用暴力,就算是神仙恐怕力量也不够……”
秦邮城隍看着苏阳背过身子,开始自吹自擂,这是他的小骄傲。
你的嘴这个硬,原来是在炫耀有个密码锁?
苏阳手中拿着神笔,也不用墨水,在墙上画了一个窗子,伸手一拉,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洒了一地。
第一百七十五章 蒙蒙雨落
城隍殿内一片寂静。
苏阳坐在城隍的位置上面,看着面色煞白的秦邮城隍,在这城隍庙中的判官,游神,阴差,死的死,身受重伤的皆在城隍身侧,看着苏阳身前摆放着账本,另一边放着阳世可用的珠宝。
账本自然是贪官污吏最喜欢的账本了。
秦邮城隍能够记下七月十五没有来上香的民众,做账的本事可是不错,在这账单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自己的犯罪证据,苏阳并没有翻看,但颜如玉已经清楚里面的内容,并且大概的给苏阳说了。
倘若仅有这些,还不至于让秦邮城隍看到苏阳拿阎罗令牌来此,直接就下杀手。
问题在于敲音乐自杀的神秘女子。
以及大量的阴间金钱,阳世金钱转移到了一个代称【龙巢】的地方。
可以说,秦邮的城隍,倒向了【龙巢】这个组织,假借城隍之名,只是在为【龙巢】捞好处,正因如此,看到了阎罗王的人,城隍以为暴露,不管不顾,便要将苏阳置于死地。
颜如玉从文字情绪中,感受到秦邮城隍对于【龙巢】又敬又畏。
“哪一个龙宫叫做【龙巢】?”
苏阳询问城隍。
之前秦邮城隍就已经说漏了一些嘴,说出了龙宫秘法石之事,苏阳询问,自然是询问龙宫。
六水,三山,一分人烟。
著名的江河湖泊多有龙宫,茫茫东海,里面神龙更不可尽数,聊斋《罢龙》一篇所写,俄至一处,水清澈底。下有群龙,五色,如盆如瓮,条条尽伏。有蜿蜒者,鳞鬣爪牙,历历可数……并且整个聊斋系列之中,关乎龙的故事很多,龙的数量虽然不能和人相比,却也算是极为庞大了,这么庞大的龙族,龙宫也不可尽数,只能问前置名称。
秦邮城隍在下面止口不言,其实他有机关,能够迅速消除这些罪证,但是秘法石被破开的太快了,他没有机会上前启动。
现在秦邮城隍,只是死咬着牙不吭声了。
“嘴硬啊。”
苏阳走了下去,对付嘴硬,苏阳最有办法,只要运用《九霄神化内景策文》,就能够牵动他的心神,如此苏阳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
颜如玉轻轻拉扯苏阳衣袖,止住苏阳继续往前。
回过头来,苏阳看到颜如玉对他轻轻摇头,显然是不让苏阳涉及到这件事中。
苏阳看颜如玉模样,正欲言语,便听有声响异变。
阴曹地府大门敞开,牛头马面无常小鬼纷杳而来,手持刀剑,将秦邮城隍庙全部控住,把这里的阴差城隍全都拿下,正是苏阳之前在城隍庙中发的讯息,让阎罗王发出诏令,进来拿人。
带头的是阴司二十四司差捕司司主,看到苏阳这个前上司并没好脸,生硬问道:“你有何事?”
苏阳将阎罗令牌放在他的脸上。
“您吩咐……”
差捕司司主低头说道。
这态度,比起秦邮城隍看到令牌的态度好的太多了。
“把秦邮的所有阴差都带回阎罗殿,将这里的事情禀告阎罗,这些账本珠宝,我心中有数,你们也莫要动心,回去给阎罗说一下,既然百姓花这么多钱供养施舍,也应当让这里的百姓过上太平日子,这才算是有所回应。”
拿着阎罗令牌,苏阳吩咐差捕司主。
就算是这里的百姓被胁迫,但终究花了钱,阴曹地府应该为这件事兜底,这是他们识人不明酿就的恶果。
苏阳又看着城隍庙,除了阴差之外,这里还有不少百姓生魂,皆是因为没有钱,被阴司小鬼带到这里来恐吓的,就像是之前黑衣鬼恐吓苏阳一般。
“让这些百姓们看着你们将阴差拘捕,这样才能让百姓安心。”
苏阳又吩咐差捕司司主。
差捕司主看着令牌,点头称是。
苏阳看了看珠宝,原本想要拿几个填充一下腰包的,现在若拿就掉面了,干脆转头,又吩咐了差捕司主几句,如此和颜如玉洒然而去。
差捕司主看着苏阳离去,扭过脸来,将对苏阳的怨气撒到了秦邮城隍身上,粗暴的一顿收拾,方才按照苏阳吩咐,在百姓生魂面前将阴差带走,又让无常小鬼将城隍庙中百姓生魂逐个送回家去。
这些百姓生魂回体,个个像是做了一梦,梦中景象历历在目……
“如玉,你为什么不让我将事情追查出来?”
苏阳询问颜如玉。
“此事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的?”
颜如玉对苏阳说道:“既然你已经在阴司辞官,那么自家且了自家身,何苦掺和到这等纠葛里面,知道的多了,麻烦就找上门了,何况……”许是怕此话出口,让旁人听去,颜如玉小心凑到了苏阳耳边,说道:“此事和蚩尤有关。”
蚩尤……
苏阳听了摇头,这种事情就让关圣帝君去管吧,秦邮城隍的一切在阴司里面自然会查清楚,如何处置此城隍,如何攻打龙巢,就看关帝神威了。
苏阳修为短浅,确实不宜掺和这种大事。
仁民爱物无穷事,原有周公孔圣人。
苏阳做好自己的就够了,前往金陵,安排了陈阳,了解心中的仇怨,见见孙离,拿着钱去和锦瑟春燕成婚,然后多多见识这个世界,苦苦修持,早日度过风火雷劫,成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天仙。
穿窗过户,苏阳回到了苏大夫给他准备的房间里面,对着颜如玉摆了摆手,人躺在了床板上面,颜如玉也飘然进入书乡之中。
清晨起床,苏阳洗漱一下,随着苏大夫坐了下来,苏大夫家中早餐很简单,不过是稀粥蒸饼,不过配上了秦邮有名的鸭蛋,一刀切开,里面红心流油,可口下饭。
“真是奇了。”
大夫说道:“昨天夜里有人做梦,说城隍庙里的城隍被阎王抓了,这做梦的人并非一个,所说的话却都雷同,今天早上我们往那里一看,城隍庙中的神像都倒了,全都是泥坯,碎了一地。”
“这不足为奇。”
苏阳吃着鸭蛋,说道:“阴司本是补阳世不足,只为平复人间怨气,百姓不平,哪里有找你们要钱的道理,今后你们再遇到这种事情,根本不必等他们塑像自倒,直接冲入到城隍庙里面,将城隍庙中的塑像砸了,那时候就是他们找你们求饶了。”
阴差本就是鬼物依附开光神像,如此才能往来纵横,倘若砸了他们的神像,他们不过就是一孤魂野鬼,同样的道理《小谢》中的男主陶望三,得知秋容被城隍庙中一鬼所缚,想要强娶为妻,进入城隍庙中,当场就骂,再声称要砸,回头秋容就被放了,城隍庙中的差人还拖秋容说些好话。
“我们是不敢的。”
大夫听了摇头。
“你们不敢,总有人敢,大夫只要将此事广而告之,今后只要有鬼物作祟,便去城隍庙中闹一闹,必有奇效。”
苏阳给大夫出主意。
大夫连连摇头,说道:“我们是不敢的,不过将此事说给西邻家的哥儿,他尚义任侠,最爱打抱不平,是敢于出手,也敢做出这种事的人。”
苏阳回忆昨日所见,在那里打水的男子,相貌不俗,精神悍勇,是个难得的人物,说道:“王小二确实不错。”
这一说,让大夫笑了,连忙纠正,说道:“小二是家中位序,他是有正当名字的,单名一个鼎。”
王鼎。
又是秦邮。
苏阳想起《伍秋月》篇目男主,又忆起昨日大夫曾说,他妻子已逝,连忙问道:“敢问他家长子叫什么名字?”
“王鼐。”
大夫说道:“就是大鼎。”
果然是他。
苏阳听的暗暗点头,再过一段时间,王鼎会前往镇江寻友,而他的朋友外出,于是王鼎会在镇江租一小房子,在那里会碰到自己的爱人伍秋月,而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姻缘。
女秋月,葬无冢,三十年,嫁王鼎。
伍秋月的父亲早在三十年前就将这一场姻缘算定,更让伍秋月尸身在土中三十年,以做复活之期,且留下两道符篆,让王鼎和她一并佩戴,即便王鼎杀了阴曹,阴曹地府也始终没有追查过来。
可惜时间不对,否则必然能见到伍秋月如何,也能见识一下两道符篆如何,苏阳又一叹,距离伍秋月死已经三十年,不知道伍秋月的父亲是入了阴曹,还是尚在人间,像他这种精巧算计的能人,苏阳也想见见。
现下只能叹缘分不够了。
用过早饭,苏阳起身告辞,也是就在此时,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为秋日更添增了一分凉气。
“下雨天留客。”
苏大夫拉着苏阳,说道:“不妨多留几日,我仍有许多问题想要跟您讨教。”
“蒙蒙雨落,天之恩泽。”
苏阳摆开苏大夫的手,说道:“这些小雨也拦不住我。”说着,背着箱笼走入了烟雨中,径直向着码头方向而去。
真是奇怪。
苏大夫看着苏阳背影,忽然想道,自己始终没有给苏阳提过城隍要钱一事,怎么他就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江上异人
天气阴翳,冷风刺骨。
苏阳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划着小船悠悠而下,这小船不过一丈多长,中间有一个船舱,前后都被厚门帘挡着,颜如玉正缩在里面,没有在城隍庙里面拿珠宝,又买了一艘船,买了秦邮当地的鸭蛋,鸭子,生活用品,苏阳这个辞了阴职,又无祖业的人渐渐感受到了穷困在迫近。
小义子这王八蛋,好几个月没有给我交钱了。
苏阳划船,心中暗道。
现在已经九月中旬,因为天气不好,在江上烟雾障空,四下失色,又有冷风吹拂,寒气凛洌,吹得苏阳心中哇凉。
“如玉,算算我们到扬州能不能赚到钱。”
苏阳说道:“我可是连你的工钱都发不起了,你不会离我而去吧。”
在船舱内的颜如玉一听便笑,说道:“我既然跟了你,自然当甘苦与共,些许的贫困,不至于让我跑了,除非你赶我走,否则我不会走的。”
“那就好……”
员工不用发工钱,倒是让苏阳省心,作为一个领导,最喜欢的就是颜如玉这种有觉悟的下属。
离开了秦邮,下一站是扬州,苏阳打算到了扬州好好赚一笔钱,如此再前往金陵,至于赚钱的本事,苏阳可以治病,可以卖字,甚至开了舌识,可以给扬州的父老乡亲们来一段说书,不过相比之下,自然是治病最赚钱。
“饭做好了。”
颜如玉在船舱里面叫道。
苏阳放下船桨,走入舱内,此船舱不大,里面摆放一桌,一火炉,一盆在高邮买的兰花,至于晚上住的铺盖则卷在一边。
桌子上面放着蒸制的鲢鱼,两碗米饭,高邮买的干果,以及半个鸭子,两个鸭蛋,火炉上面还温着酒,眼下内囊空了,生活水平还没有下降,多么像贾家破产前啊。
当时苏阳就说道:“绿水饭香稻,青荷包紫鳞,于中还自乐,所欲全吾真。”
生活真不错!
颜如玉看着苏阳,眼见苏阳这一身蓑衣打扮,不由说道:“你又不怕冷,何必穿的这么笨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呵呵。”
苏阳将蓑衣脱下,说道:“这叫不脱离群众。”
颜如玉笑着摇头。
“到了扬州,你将自己的貌相遮着点。”
苏阳对颜如玉说道:“我赚到钱,就带着你在扬州转一转,让你瞧瞧扬州的书乡如何。”
扬州向来是文化和商业的中心,马可波罗游记之中说道:当他来到扬州的时候,几乎认为自己进入到了仙境,在扬州,各业繁荣,文化氛围想来是极佳的,在历史上便有白居易杜牧,欧阳修,苏轼这等文化人,若是按照正常历史,再过一些年月,这里会出现扬州八怪。
这地方的书乡自然是不同寻常。
颜如玉听到之后,自然点头,能到扬州这等地方,见识一下此地书乡,她自然毫无意见。
说道扬州,苏阳忍不住又笑道:“古诗说的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我这要到扬州了,却首先要寻思赚钱的事情。”
真正的有钱人到了扬州,都是置办豪宅,从大运河挥霍到瘦西湖。
“也许你可以求求财神,在他那里学点石成金的术法,学会之后,走在人间因缘济度,再也不会被金钱束手束脚。”
颜如玉给苏阳出主意。
点石成金这种本事,许多的道家方士都会,但若使用,必然有要财神的应允,否则运用点石成金,都会被扣去相应的福禄,相当于用自己的福禄来供自己享受,倘若是将点石成金的金钱给予他们,自身还会降祸,除非能够多多行善,才能够避免。
聊斋《真生》一篇专门说了这件事情,真生点石成金的钱被贾生拿去,真正被福神苛责,幸亏贾生一直积德行善,才让真生免除了责罚。
“不必了。”
苏阳笑道:“等我从金陵回来的时候,我就一个小财神。”
把陈阳的军费全都卷走,这一大笔钱足够娶了春燕锦瑟还有盈余,锦瑟嫁来,孤园就是自己的,织女纺纱机赚的钱也都落入到了苏阳手中,随随便便支配银子,绝对不会有如此窘境。
“叮当……”
颜如玉手中拿着铜钱起了一卦,说道:“财神不看好你。”
“……”
老子篡位,自己印钱!
两个人谈话时候,也吃起饭来,颜如玉的手艺固然比不上孙离,所做饭菜味道也挺不错,吃两口饭菜,喝一口热酒,倒当真感受到了适才所念诗句中的渔家自在。
吃过了饭,颜如玉在里面洗刷,苏阳再度披着蓑衣到了船舱外面,这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又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苏阳手中摇浆,并不曾运用真气,却正和水力,轻轻一摇便能往前好长一段。
修道修道,什么是道?
万事自然之理,就是道。
就像是这划船,就有划船的道,眼下的苏阳已经隐隐抓到了这个门槛。
“小人……”
一船家不知何时到了苏阳身侧,船桨一点,将苏阳推开一点,船刚好避过了河下暗石。
苏阳船桨碰到石头,心总有数,知道是这人帮了他一把,连忙看去。
船上划船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船夫,身上穿着粗布短衣,却极有精神,手中撑船,和苏阳船只并行,说道:“划船的时候可要专心致志,不能三心两意。”
苏阳聆听受教,待到老总说完话,才询问此人。
“老丈如何称呼?”
苏阳笑问。
“姓张。”
船夫答道:“我在镇江那里摇船几十年了,现在镇江上面,都是官家的战船摇来摇去,我在那里不得安静,专程逃到这里来躲清静的。”
倒是挺风雅的。
“官家的船在镇江上面干什么?”
苏阳问道,莫非是齐王发现了陈阳的踪迹,要抢在苏阳之前,将真太子给收拾了。
“不知道。”
张船夫摇头,说道:“从十年前,就开始有官家在这里巡视,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物件,只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整天吵吵嚷嚷,片刻的清闲都没有。”
十年前就开始找了,那么要找的肯定就不是苏阳他,无关己身,苏阳就放下心来了。
“那照你说,这扬州到金陵的水路可还能走?”
苏阳问道。
“能走。”
张船夫说道:“官家有官家的大道,我们有自己的小道,能完全躲避官家,沿着水路前往金陵,你可有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精神胜利【一更】
“……应该如何走?”
苏阳问道。
行走江湖,多一个心眼,多一年寿数,苏阳并非是战斗力到了天花板上,能横推的大人物,他自认自己仍旧是小杂鱼,有什么事情,自然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你倒是挺缜密的。”
张船夫撑着船,看着苏阳,说道:“我本看你有意前往金陵,想要顺路带你一程,不过你若问这个道路如何走,就需要拿钱来买了。”船夫停住了浆,打量苏阳,说道:“我所求不多,十二两六钱银子,就将这条路告诉你。”
十二两六钱……
这正是此时苏阳随身所带的全部银两。
巧合?
苏阳看着张船夫,说道“实不相瞒,我只有十二两五钱。”
张船夫呵呵看着苏阳,说道:“你可真是痴,这钱你要么给我,要么就在过道的时候给官兵,给我的话,你清清静静就能过路,若是给了官兵,只怕那时候还要赔上性命,何苦来?”
这年代的官兵和现代的官兵是不一样的,这年代的官兵和强盗是一样的,兵灾比土匪更可怕,土匪若是伤人害命,百姓还有个反抗的条件,官兵若是伤人害命,百姓们连个反抗都做不了。
“……好吧。”
苏阳解开腰包,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全部的钱财送给了张船夫。
“哈哈哈哈……”
张船夫哈哈而笑,看着苏阳将钱财送来,接过之后数都不数,随便的扔到了船里,说道:“这个道路很简单,等你离开扬州之后,继续划船往前,待到扬子江,你面朝南方,说自己买路去金陵,自然就能看到水路,沿着水路往前,必然能够躲过朝廷大军,让你安全进入金陵。”
话毕,张船夫伸手一撑,舟船即刻游动,轻轻一划,如同乘风,便和苏阳相隔了十丈距离。
装一波就想走?
凭什么我喊一声就能见到水路?你说清楚点!
苏阳双手混合水龙之力,伸手摇浆,如此倾力划船,小船背后立翻白浪,整个船只就像是离弦的箭,向着老船夫追去,如此前面的舟船如同乘风,苏阳的小船便是破浪,左右掀起来的水花有一丈多高,如此紧咬不舍,不让这个拿了钱的人轻易走。
前面的船夫哈哈大笑,双手不见有何动作,船只像是要飞起来一样,纵然速度极快,水面上的动静始终不大,而苏阳在后面运用五龙蛰法的水龙之力,倾力划船,小船两边劈开的水幕更高,左右两侧并列无隙,颜如玉左右而望,隔着水幕,不能看到外面景象,也是此时大运河上雾障环绕,天气阴翳,否则此时此刻劈出的水幕,必然要在后面划出一道长虹,惊到岸边百姓。
饶是如此,也惊扰到了正在运河上面行进的大船。
如此茫茫雾天,大运河上船只不多,张船夫的船驶过波浪不起,两边船只并不怎么察觉,倒是苏阳这般声势,弄得运河上面的工人只当是有神过道,连忙烧香烧纸,扔下祭品,便宜了不少鱼虾,待到苏阳走后,他们也心惊胆战,久久不敢开船。
水花幕障,四下冰凉。
苏阳目光透过水幕,紧紧盯着前面的船只,透过水龙之力,苏阳倾力摇船,一开始因为水域宽阔,全靠莽着走,后来便一点一点把握到了其中窍道,忽然便觉得人和船成为了一体,两只船桨只是双手的延展,驾驭船只越发自如。
“慢一点。”
颜如玉在船舱中叫道:“我们的船撑不住了。”
毕竟只是木质结构的船,被苏阳这么一飙,整个船只吱吱呀呀,这会儿已经快要散架了,颜如玉在船舱里面,已经看到进水。
“木龙真气!”
苏阳又施展了一手御五龙法,用木龙真气加持船只,船只闭合,不见一丝缝隙,放眼看向前面,张船夫驾船渐行渐远,在烟云障中几不可见。
再追!
苏阳心肺一动,手中船桨倾力而摇,试着再去追一追张船夫,这前面只是茫茫水域,雾霭一片,张船夫的船仅仅只是一个影子,苏阳放胆追去,只是轻轻三四划,忽然见到前面烟云雾障一涨,张船夫已经在其中不见,待到苏阳再一划船,烟云骤然全消,正前方也并非是茫茫水域,而正是一片陆地,迎面便有杨柳密林。
刹车?
这已经止不住了!
苏阳扔下船桨,纵身牵着在船舱之中的颜如玉,两个人翩然而起,划来的船只在水浪中正面窜上了陆地,直接冲到了几棵几人合围的杨柳树上,一阵咣铛,大树上面的枝丫树干咯咯吱吱断成一片,本就枯黄的杨树叶更是纷纷落下,而苏阳驾驶过来的小船则在树上被穿的千疮百孔,在树上一摇一晃。
塔塔……
船底的水从树上滴落。
完了完了,彻底破产。
苏阳看着树上的船,心中凉哇哇的。
“举止疏狂,必有奇殃!”
颜如玉看着树上的船,对苏阳说道:“神仙人物,你追他干什么?惹到了人家,把船都给赔了。”
苏阳瞧瞧颜如玉,自知此时无理,见她脸上带着薄怒,先不说话,纵身到了树上,看到船舱里面,桌子成为了碎片,兰花破破烂烂,整个船舱里面就没有什么好的,若真说有完好无损的东西,只有适才苏阳划船的木浆,木龙真气和水龙真气加持,木浆完好无损,隐有灵性。
放在船舱里面的衣服也被刺出来了不少破洞。
“呵呵。”
苏阳手中拿着木浆,从树上跳了下来,回头看看树上的船,说道:“他是86上山,我们是奔驰上树,虽然我们没有追上他,但我们赢了。”
精神上赢了!
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言论?人家怎么就86上山了?你这船叫奔驰?
颜如玉近来习惯了苏阳的苦中作乐。
眼下此地夕阳斜下,漫天晚霞,左近已经看到了码头,更看到不少人来人往,这边有了动静,已经有人往这边靠了过来。
“什么?此地已经是扬州了?”
苏阳和一船公说话,很是惊讶,这一会儿划船,就已经跑了百多里地?苏阳算算速度,自觉单凭适才划船,可达不到这种御剑般的神速。
“对,你沿着那边的官路,就能够进入到扬州城了。”
船公给苏阳指路。
“多谢。”
苏阳感谢了船公,索性就将这两个用不上的船桨给了船公,和颜如玉别过了船公,两个人向着扬州城的方向走去。
“谢就谢了,怎么将手头唯一值钱的东西给舍去了?”
颜如玉嗔怪说道,这木浆带到城中,也能换一点钱……
“我们道家济人济物,无有不舍。”
苏阳摆出有道全真的模样。
“那你将我舍了吧。”
看苏阳如此模样,颜如玉赌气道。
“舍不得,舍不得。”
苏阳连连说道。
此话听的颜如玉耳根发烧,不知道这个舍不得究竟有几个意思。
在两人走后,船公拿着木浆终究找到了发出声响的地方,看着树上架着的木船瞠目结舌,他在水上划船这么多年,见过船触礁的,还没有见过船挂树上的,这种神奇操作,让他大长见识。
扬州城。
苏阳牵着颜如玉,两个人见人烟百万之多,形势一言难尽,晚霞笼罩,城池广阔,乡散绮罗,名园丽景,仕女骈阗,车服烛路,轮蹄往来,舟游而去……
昔日有盛名,今日有盛景。
苏阳好歹是当过阎罗的人,也见过大场面,看到了城中盛景,就算是口袋空空,也丝毫不怯,伸手牵着颜如玉,走在扬州城中,饭馆,酒楼,书店,往来仕子,河中画舫,这一幕幕都显着扬州城的繁盛,并且听画舫之中男女说话,个个在文在理,可见此地端是人杰地灵,无怪乎后来能熏陶出那么多杰出人物。
“你看……”
颜如玉扯扯苏阳的手,指着河边一处画舫,苏阳随着颜如玉的眼睛看过去,只见画舫里面端坐着一个和尚,在他身边有两个美女,摆着酒食,和尚和美女调笑两句,再吃上几口酒肉,好不自在。
“唉……”
苏阳看和尚吃吃喝喝,叹了口气,说道:“咱先前也阔过……”
颜如玉看苏阳如此愁眉苦脸,不由一笑。
“走,我们去药店卖方子。”
苏阳牵着颜如玉继续走,在街上刚好碰到一个达官贵人得了急症,这种机缘不好凑,苏阳一身本事,当然不可能在街上守株待兔,故此来到扬州,就来找这里的名医。
在沂水的时候,苏阳便知道大夫有穷大夫和富大夫的差别,当一个富大夫,就像当初的张大夫一样,很快就能腰缠万贯,到这样的人家去,卖上几个方子,苏阳得了钱财,免了贫困,大夫有了方子,生意有了支柱,病人们有了方子,保住了性命,对所有人都好。
稍微一打听,苏阳就知道了扬州城有名的大夫是哪几家,这都是出入有车马,名下有大药铺的富人,苏阳默默记下,准备挨个拜访。
当先一家是红桥的韩家。
第一百七十八章 哪个师伯?【二更】
红桥韩大夫是扬州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说韩大夫有妙手回春之能,扬州城的同知一再向人推荐,声称他夜中梦到了冥王,在冥王身侧有一官员,和韩大夫面貌酷似。
让这种阴司官员治病,岂不是手到擒来?
但苏阳来到这里的时候,韩大夫的药店门口摆放着两具尸体,有一大家子围在韩大夫家门口,都是女眷,正在哭哭啼啼,要韩大夫偿命。
“怎么回事?”
苏阳往前凑去,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面貌甚像,应当是兄弟,再看一旁,披麻戴孝跪着哭的皆是女眷。
“吕家有两兄弟,同患背疽,韩大夫去他家中看病,给这两兄弟开的药各不相同,声称此两副药千万不能混淆,否则必有人命,于是两家妇人各拿己药,各开己灶,分开熬药,让兄弟两人服下,当哥的过了半个时辰死了,当弟弟的过了一个时辰死了,现在人家来闹呢。”
旁边有个看热闹的老婆婆对苏阳说道。
背疽就是背后长了浓疮,就像是现代的三高一样,这在古代也算是富贵病,因为此病而死的人不在少数,其中许多就是大家熟知的名人,此病并非无药可医,但韩大夫这一手没有装起来,被啪啪打脸,害了两条人命就让人说不过去了。
“韩大夫呢?”
苏阳问道。
“韩大夫关着门,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人。”
老婆婆回道。
这是没脸见人了。
苏阳看着紧闭的店门,又看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身,心知此事很难有一个喜闻乐见的结果,在沂水的时候,苏阳便知道庸医杀人这一条命令轻易不会动用,而古代的大夫,招牌下冤魂滚滚这一点是能担当起的。
有一个民间笑话,说阴曹地府想要找神医,黑白无常便在人间寻找,所见之处,招牌下冤魂滚滚,终于在一家店铺里面看到外面仅有一个冤魂,喜不自胜,以为这里是神医所在,上来询问,方才知道药铺昨天开门。
“我也是大夫,药方能不能让我瞧瞧。”
苏阳走上前去,对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的女子说道。
吕家的女人正在痛哭,家中没了男人,无人为她们做主,此时听到男声,抬起头看着苏阳,虽然有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种画,但苏阳一身打扮,酷似书生,不由也让这些女人信服。
“当归,赤芍,丹参,金银花,连翘,紫花地丁,陈皮,象贝母,炙穿山甲,皂角刺,生甘草……”
“党参,生黄芪,白术,当归,白芍,桔梗,皂角刺,茯苓,金银花,生甘草……”
药方是好药方,很对。
苏阳看了看药方,蹲在地上检查一下两个男子的尸身,此两人皆是有背疽,其中一人应当是热盛阳实,另一个人是气血双虚,故此病症一样,用药不同,苏阳再询问一下女子两副药分别用在谁的身上,一问,韩大夫开药也没有什么毛病,若真再说有毛病的话,就是药房里面所写的药材剂量,全部都是古方,并没有因为此两人病状如何而做出任何一小点的调整。
这就是苏阳踏上修行路开始,李安灵警告的第一点,拘方抓药。
能辨病症,能开药方,这两点在古代来说,韩大夫已经合格了,但是因为按照药方,治死病人,想要判他一个“庸医杀人”太过困难……当然,拘方抓药的这一点,韩大夫属实庸医没错。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退开。”
正在苏阳琢磨应该从什么地方作为切入口,处理此事的时候,官府的人已经赶到了,领头的人便是一直推崇韩大夫的同知,姓提。
同知是知府的副职,在大乾王朝任五品官,分掌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全力极大,看着同知带病过来,周围正在围观的百姓各自退开,远远的看着这里。
“怎么回事?”
提同知走上前来,看到地上两具尸体,以及跪倒在尸体前面正在哭泣的吕家女眷恶声恶气的说道:“你们家里死了人,过来讹诈?”
在这时节,都是男子在外主事,女子在内,这些女人平日里不出家门,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看到了同知这样的大官凶神恶煞,让她们面色发白,不敢多言。
“大人。”
苏阳拱手,说道:“这确实是韩大夫开药不对,人体之气,微妙精深,调养之时务必要小心谨慎,药开不好,就会要命,就比如此药方……”
“啪!”
提同知伸手将苏阳手中药方夺去,三下两下撕成碎片,直接一撒,问苏阳道:“药方怎么样?在哪里?”
这摆明就是庇护韩大夫了。
苏阳看着提同知,摸摸鼻子,说道:“我来到扬州的时候,和一个人渡河来此,那个人在船上闲着没事,就将书卷里面的纸抓出来撕着玩,待到靠了扬州河岸,就有人来报丧,我听不懂扬州话,问船家怎么回事?船家说:撕纸的那个人妈死了。”
提同知本来听苏阳的话不明就里,一直听到了此话结束,才知道这是拐着弯在骂他,当场就勃然大怒,一声令下,就要让人将苏阳拿了。
苏阳伸手微张,就准备先把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同知给收拾了。
“且慢!”
就在一触即发之时,场外忽然有声大喝,苏阳和提同知两个人转过头去,看到了一蓝衣道士大步而来,此道士貌相看起来四十来岁,一身仙风道骨,止住了冲突之后,走在正中,说道:“提同知切莫动手,这事情如何贫道一直看着,也弄清楚了,其实全然是一场误会。”
误会?
苏阳和提同知都看向了道士。
这误会在哪里?
“他们两个人,并非是用药医死,而是东岳帝君召他们有一点小事,如此魂灵离体,造成了这一场误会。”
道士来到这里,明显是扮演一个和事佬的角色,劝阻双方不要有冲突。
吕家兄弟就是被医死的,苏阳很肯定这一点。
“哼!”
提同知看着道士,哼一声,问道:“你说东岳帝君召此兄弟,两人只是魂魄离体,你可能让他们活过来?”
“自然,自然。”
道士含笑说道:“只是需要一根朱笔,两张符纸,一个铜盆,半盆清水,恳请大人将此拿来。”
朱笔符纸,这些都很常见,铜盆清水,更是好找,提同知一个知府的副手,想要弄来这四样东西很容易,很快朱笔符纸就都来了,道士拿过朱笔符纸,一气写了两张符咒,而后就在场中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随后盆中清水忽然满是波纹,苏阳就在一旁,看到波光粼粼,里面似有人影,道士口中咕咕嚷嚷,和盆中人影进行对话,片刻之后,两道符篆无火自燃,道士走到前面,将符纸灰塞到了两人口中,对着两人天灵打一巴掌。
“还不醒来!”
道士猛然一喝,正在地上躺尸的吕家兄弟忽然睁眼,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站了起来,竟然真的是复活了。
苏阳走上前去,扣着两人脉搏,心脏再跳,血液再流,并没有一点活死人的征兆,是完完全全复活的。
再度看向道士,苏阳眼中满是尊崇,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在哪一座仙山修行?”
这是真真正正的复活手段,没有一点虚假,是真的魂魄回归本体了。
苏阳在做代理阎罗的时候,让连城和乔大年两人的魂魄回到阳世,结为夫妻,那是阎罗王的权利,那么这一种算什么?东岳冥司外放的权利?
“贫道姓马。”
马道长说道:“在茅山清修。”
茅山……
不愧是天下大教,和东岳冥司有联系的人物,复活的手段在他用来居然如此简单,玄真教和茅山份属同源,苏阳觉得万一混不下去,茅山也能是个落脚的地方……不过茅山规矩,似是不允许娶妻。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吕家兄弟以及吕家的家眷跪成一团,对救了他们性命的马道长不断磕头。
韩大夫药店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随着店门打开,韩大夫从店里面走了出来,旁边还有几个伙计,个个手中拿着棍棒,一看到吕家兄弟活过来了,韩大夫先是一惊,而后连忙拍着胸膛。
“多谢道长还我清白。”
走到了马道长前面,韩大夫深深作揖。
“道家济人济物,遇到此事理应出手,不必挂怀。”
马道长说道:“不过贫道有一事相求,想请韩大夫,提同知两人一人给贫道一文钱。”
韩大夫家财万贯,提同知身兼盐物,两个人都是钱多的没处花的人,听到马道长要一文钱,直接取出钱囊,将里面的钱财全都交给马道长。
“只要一文就够了。”
马道长从里面各自取出一文,也不拿走,就近用手挖了两个坑,将铜钱埋了下去,看向苏阳,笑道:“小兄弟,把铜盆搬过来,用里面的水来浇灌它。”
苏阳闻言,依照马道长吩咐,将铜盆中水浇灌到了地中。
“好了。”
马道长见状笑道:“小兄弟,在这世间,有些人不必要跟他们计较,世外之人,自有世外的手段,我看你此时也没什么钱了,不妨在这里多等一阵儿,护佑着这里的百姓,让他们多得一些好处,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话毕,脚踏巽位,一阵旋风自脚下而出,三步两步,在人群中已经不见。
……你怎么走我玄真教的步子?
你是我哪个师伯?
第一百七十九章 错失嫦娥【三更】
玄真教的九宫步,也是苏阳自己玩的飞熟的技巧,故此马道长用出来后,苏阳一眼就认了出来,并且确定不错。
这个马道长必然和玄真教有瓜葛,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刘翰所说的茅山道长,也是在沂水二龙山,留下玄真观的人。
苏阳接受玄真教传承之时,李安灵对苏阳说道,他有两个师兄,对他授皆有不满,更想夺他神笔,因此行走江湖,需要慎重小心,此人可能就是李安灵的师兄之一,也就是苏阳的师伯。
真正行走在这世界,苏阳才知道这世界有多广阔,大运河上面遇到的神秘船夫,扬州城内遇到的师伯,每一个都有着神仙手段,对比他们这种人物,苏阳自觉此时差的太远。
幸好,在接受了玄真教的传承之后,苏阳自觉玄真教修行法有断层,已经改修了陈抟老祖的五龙蛰法,又修行了《九霄神化内景策文》,这两者在苏阳来看,皆超过了玄真教一脉的传承,让苏阳进境极大,马道长仅看出苏阳是修行人,却看不出玄真教的法门。
无形中,苏阳避过了一劫。
李安灵说过,他的师兄不满他拿玄真教文,以及想要夺走他的神笔。
转过头来,苏阳看向了韩大夫,提同知,两人此时相谈正欢,原本毕竟涉及到了命案,处理起来稍有麻烦,现在倒是少了一件头疼事。
“说起头疼,近来我头时常作痛,已经半个月了,现在既然来到你这里,你便给我看看。”
提同知对韩大夫说道。
韩大夫欣然领命,带着提同知走入到了药房,嫌弃外面百姓吵嚷,还将房门关住了。
在店门又关住之后,之前被马道长种下的两枚铜钱开始抽根发芽,片刻间就长成了两棵大树,叶子是铜钱,果实是金银,不用苏阳摇动,上面便开始哗啦啦的往下落钱。
“种梨。”
苏阳说道。
“徐光种瓜。”
颜如玉看着满树金银,说道。
而后两个人对视一眼。
苏阳说的种梨出自《聊斋》,就是一个卖梨的乡下人,遇到一个求乞的道士,乡下人吝啬不肯施舍,道士便施展幻术,顷刻间出现一个梨树,上面果实累累,最终所有梨子全都散了出去,蒲松龄写这一个篇,主要是写当地的地主,有钱乡绅,挥霍无度,在遇到穷人需要济度的时候一毛不拔,将他们和斤斤计较的乡下人对比。
颜如玉所说的种瓜,则是远古流传的一个传说,传说吴国有一个叫做徐光的人曾经在街上表演术法,也是找卖瓜的求瓜吃,卖瓜的不肯,便拿过地上的一个瓜子,种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开花结果,徐光将瓜分为周围百姓,而卖瓜的人回过头去,却一点瓜都不见了。
事情流传,颜如玉所说之事在先,种梨在后,蒲松龄写作之时或有借鉴。
“钱啊,真的是钱。”
“快快快,过来捡钱啊。”
周围的百姓一下子围了上来,全都围在两棵树边,掀开衣服,无论地上是金子银子还是铜钱,全都一并扫入怀中。
“别晃树别晃树。”
苏阳拦住几个人,说道:“下面的钱已经够你们捡了。”
这倒是真的,金锭银锭如同冰雹石子纷纷落下,下面的百姓们一直捡着,此时此刻他们恨不得多生几只手,多带几个袋子。
苏阳扯开衣襟,在落下的金银之中挑选,之前还觉穷困到来,现在当真是发了横财。
提同知带来的官兵本欲将百姓支开,将银钱独占,但金钱面前,百姓们寸步不让,这些官兵争不过,便也加入到了捡钱的行当中。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那么吵?”
提同知手上提着韩大夫开的药,和下人们一并走出来,正在说吵闹,便看到了外面多了两棵摇钱树,铜钱为叶,金银为果,他的士兵们和百姓们混在一起,正在捡钱。
天降横财?
祥瑞吉兆?
一时间提同知脑中有千般念想,连忙着命官兵,让他们将百姓清理出去,但官兵已经在跟着捡钱,又有哪一个能听他的话?
韩大夫在药店里面,将药材掀翻一地,拿着箩筐就到外面捡银子,才刚刚捡了一点,在人群中一声怪叫,慌忙跑回院中,没过一会儿就有哭声传来……那是我的钱啊!
韩大夫双腿发软,抱着提同知的大腿,哭道:“那树上落下的钱,是我埋在地上储存着的,上面有我的标记啊。”
古时候,家财放在家中容易招盗贼,故此许多人家都是将钱埋在地下,等到临死的时候告诉孩子,韩大夫就是如此,但是他在金银上面都做有记号,万一被偷了,也能循着这一点抓人,此记号颇为隐秘,但他从地上的银子上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的钱怎么会在树上落下来呢?”
提同知正看着两棵树上落钱,对韩大夫的话不以为意。
“一定是那个道士搞的鬼,他把我的钱种在了土里!”
韩大夫说道。
他把你的钱种在了土里……他把我的钱也种在了土里!
此时此刻,提同知悚然一惊,察觉到了情况不对,连忙呼喊下面的差役将钱收回来,但在捡钱大潮中,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话,如此喊了一句,眼见无人应声,提同知心急如焚,牵过一匹马,骑着就往家里去,他要先看看自己家的钱是否还在。
“够了。”
苏阳摇晃着怀中揣的金子银子,走到了颜如玉身边,估量一下,说道:“至少一百两。”有金有银,买下一个小船前往金陵,绰绰有余。
颜如玉捏起一个银锭,仔细打量,真实无疑。
“果然是神仙手段。”
对于马道长的本事,颜如玉叹服,拿出小布袋,将金银全部收在了布袋里面,粗略的估算一下,黄金三十五两,白银九十八两,在捡钱的众人中,苏阳拿到的钱不算多,却也够用了。
金银落了这一阵儿,落钱的速度也渐渐慢了,金银也没有几个,几个心急的百姓上前摇树,摇的铜钱哗哗落下,没有多久,枝叶也都秃了。
“怎么没钱了啊。”
“是啊,我都还没有捡多少呢?”
有些百姓在树下抱怨,有些则是刚刚拿着箩筐麻袋赶到,看到树叶都没了,个个抱怨,但跪地痛哭的韩大夫却心中一片绝望,完了完了,当真是一个铜板都没了……
“走吧。”
苏阳给颜如玉示意,已经拿到了钱,两人便要领略一下扬州风光了。
颜如玉低头浅笑,轻声应答。
“小相公……”
正当苏阳要走的时候,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太婆拦住了苏阳的去路,眼眸对着苏阳提着的小袋子不住打量,笑着对苏阳说道:“小相公,老婆子之前和你说过话的,你不会不记得吧。”
“……”
苏阳自然不会不记得,之前苏阳强势围观,就是这老太婆应了苏阳的话,让苏阳了解形势。
“老婆子适才回了家,没有来得及捡钱,现在听到风声过来了,却一点银子都没了……”
老太婆抱怨两句,看着苏阳说道:“小相公你捡到了这么多钱可谓一喜,不知道小相公想不想再多一喜,做个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
苏阳看着老太婆,问道:“敢问喜从何来?”
“老太婆有一个女儿,年芳十六,貌相堪绝,小相公如果有意,将黄金拿出二十两供我养老,这女儿我就任你娶去,为奴为妾,绝不多言。”
老太婆对苏阳信誓旦旦的说道。
提亲的,卖女的。
苏阳微微摇头,就算是扬州物价贵,一个侍妾也不值二十两黄金,何况他不缺侍妾……眸光瞥视颜如玉,苏阳问老太婆,说道:“你女儿和她相比如何?”
颜如玉已经是倾世美貌了。
苏阳让她知难而退。
“犹有过之!”
老太婆信誓旦旦说道。
“……”
苏阳看了看老太婆,人的貌相多少都有遗传,苏阳看老太婆的貌相,估量她年轻时的面貌,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美艳的,这信誓旦旦的吹嘘多半是假的,毕竟媒人口中,个个秒西施,秒昭君,夸得天上地下少有,如此印证“无谎不成媒”这一句话。
“哦,那你可以去看看。”
颜如玉说道:“妾室选择,可以面试,由你看过,再说满不满意,若此女子果然艳绝,错过了她岂不甚憾?”
阴阳怪气,几个意思?
苏阳摸不透颜如玉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拿出十两黄金,对老太婆说道:“天降横财,捡到了是福分,捡不到是没缘分,我这十两黄金,非是媒聘,也足以你养老了,有个漂亮女儿,就给她找个好夫婿,别拿着卖钱。”
说上两句,苏阳牵着颜如玉便走,少了十两黄金也不短缺什么。
“小相公。”
老太婆扭过来,看着苏阳和颜如玉,说道:“老身领听教训,今后为小女嫦娥媒聘,必然多看品行,为她谋一个好夫婿。”
嫦娥?
苏阳心中咯噔一下,他又错过了聊斋高速?
第一百八十章 仙能制情
聊斋里面有篇目《嫦娥》,讲述嫦娥仙子下凡历劫,在扬州和凡人宗子美成婚,并且为宗子美生了两个孩子,在这一篇目之中,嫦娥还和一狐妖颠当关系暧昧,篇目所旨是阳极阴生这个至理。
也是某一方面到了极致,就会引发灾祸。
故事中的宗子美一开始和颠当好,又娶了嫦娥,嫦娥是一个cosplay的大手子,能够变幻多种古代美女,让宗子美乐极,在乐极之后,嫦娥终究察觉自己是仙,是浮沉来到世间,托故而走,又被颠当搅合,待到嫦娥再一次回到宗子美身边之时,貌丽端庄,举止庄重,不和宗子美亲热,但宗子美却放开了,和颠当,丫鬟狎昵嬉戏,乐极生悲出了人命,最后由嫦娥管制,将此人命之事遮掩过去,后来一家人方才端正的过日子。
惟仙多情,惟仙能制情,惟仙真乐,惟仙不极乐。
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恰到好处便是最佳。
苏阳很清楚上面的道理。
但是二十两黄金买一个嫦娥,这绝对血赚的生意居然就这么放了……
要知道在《嫦娥》篇目中,宗子美娶嫦娥仅仅画了一锭黄金,并且这黄金还是嫦娥给的。
“呵呵。”
苏阳对着老太婆呵呵干笑。
在神秘的裴盼儿之后,苏阳又错过了一趟聊斋高速,并且还是千古美人嫦娥仙子,饶是苏阳旷达,此时心态也有些炸裂。
“你女儿开心就好。”
苏阳心塞说道。
扬州城,提同知府。
提同知回到了府中,呼喊仆人,连忙打开库房,进门一看,所有金银珠宝不翼而飞,整个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就瘫在地上,原本这几日他受了风寒,有些头疼,遭逢此变,急病一下涌了上来,等到家中妻妾围上来,将他扶到床上的时候,提同知已经丢了不少心气。
“快找大夫……”
提同知的夫人四十来岁,端庄娴静,指挥下面的人,躺在床上的提同知却止住此令,说道:“我今日在韩大夫那里抓来点药,是治头疼的,你们把那药熬了就是,我的身体我知道。”
韩大夫可是梦中神灵身旁的人。
夫人闻言,便让人将韩大夫带回来的药煎了。
提同知在床上勉强撑着身体,将从韩大夫那里包的药喝了,这药喝完之后,口中发涩,四肢发麻,脑袋像是针扎一样,提同知在床上呻吟了一会儿,都没有来得及将大夫叫来,提同知便死了。
“听说昨天晚上官兵就冲到了韩大夫的家里,将韩大夫的家眷都给抓了。”
“提同知可是知府的副手,在扬州呼风唤雨的人物,就这么死了,哪里肯放过韩大夫。”
“我早就说过韩大夫治病不行,一点伤痛让他医治都是大病。”
“听说东岳帝君和阎罗王派遣了十万八千个阴鬼小鬼到了人间,分布天下,专门给人治病,这一治病就要了命,我们去看病的时候不可不察啊。”
又多了一个黑大夫的段子。
这并非是马道长的本事,就是韩大夫纯废物,没看准病……
苏阳和颜如玉在等着吃早饭的时候,听到扬州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心中明白,这摇钱树,庸医害命一时,基本上到此为止了。
提同知死了,韩大夫被抓了,两人遭遇足以警醒世人。
只是这提同知果然头铁,帮着韩大夫处理事情,最后求来的方药又害了自己的性命……
“客官,您的汤包来喽。”
小二给苏阳送上来了早茶点心。
摆放在桌子上的是蟹黄汤包,旁边放着早茶,分别摆在了苏阳和颜如玉面前之后,小二便退了下去。
“呼呼……”
苏阳看着汤包,轻轻吹吹,筷子一夹,汤包里面的汁水便流了出来,用勺子舀着,如此慢慢品尝,舌识开通,苏阳味觉更为细腻,能感受到各种味道在口中交织,非常不错。
颜如玉轻轻提起汤包,看着汤包在她手中如同灯笼,这也正是汤包的精妙所在,轻轻啃咬,慢慢品尝,感觉汤包味道鲜而不腻,端是极美。
“传说在三国时期,孙尚香孙夫人死了,诸葛亮想要祭祀,便差人前往东吴,询问祭品之时,诸葛亮说肉馒头。”
苏阳看着自己的“小百科”吃的香,主动对她科普道:“肉馒头是诸葛亮渡泸水不杀生灵,用面团肉造的祭品,也就是现在的包子,差人来到东吴祭祀之时,又念及孙尚香孙夫人生前喜欢吃的东西,便将它们添加一起,造成了现在的汤包。”
所以这汤包里面,是孙尚香最喜欢的味道。
“确实鲜美。”
颜如玉说道。
“扬州城的美食还有很多,这两日我带着你多多尝尝。”
苏阳笑道。
颜如玉轻轻摇头,看着苏阳,说道:“我知道你心心念念要去金陵,到了那里必有事情,若要游玩,今日在扬州城略略泛游就好,还是早些到金陵城中,除了你心中一刺,往后逍遥安乐的日子多着呢。”
苏阳眺望窗外。
若说心中一刺,就是太子陈阳了。
穿越之后糊里糊涂被人做了手脚,苏阳都差点以为自己是魂穿,身边的仆人演戏一套一套,若非机警察觉不对,又有春燕解开迷惑,自己都要被人玩死了。
现在陈阳服用了鹿衔草,苟身在金陵城,苏阳就要找到他,报了仇怨,卷走金钱,然后安乐修仙。
“先吃饭。”
苏阳笑道:“吃过饭我带你看看当地书乡,午后买船。”
扬州金陵隔着水路,走水路最是便捷。
两个人用过了早饭,苏阳和颜如玉便走在扬州街头,此时扬州当真是百业繁荣,苏阳和颜如玉两人走入书店,瞧扬州书店里面书籍众多,儒释道三家皆有,其中更有一些书籍是当朝大官的手稿,价值千金。
“孟子说【盈科渐进】,此当真为世间至理也,仙家学说,常用婴儿譬喻,料想一人出生,本由父母血气所化,清纯透彻,不通人间道理,而后会哭,而后会笑,能立,能行,能持,能负,精气日足,聪明日开,筋力日强,可见做学问也好,修行也罢,终究是要循序渐进,如一棵树,如一束花,种子栽下,才有根芽……”
“《大衍易书》应当为后人伪造,书中托名,曰康节先生梦中有兆,移床挖土,得‘赠予康节’,却不知康节乃是死后数年,皇帝所给谥号,然而此经易理精深,吾试之验算,一一皆有应验,和伍羽商谈检验,终不得解。”
“儒家本旨,明达体用,在格物致知,非信口天地多宽,可叹……”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希高慕大,桀纣之心,岂能做出尧舜伟业?需立正身,删其繁枝,如此才能挺拔生长,认知本心之后,佛,道,儒皆我所用,皆我所不用,正如佛经所说宝筏,达到【彼岸】即可弃下,正如余在河南曾遇一人,坐而论道,曰:……”
苏阳手中拿着一个《严馆笔谈》,打开之后正在翻看,书中字迹严谨端正,外面圆融,内里方正,所说之事不想平常书生所能说出口的,严馆笔记中写过好几个和人坐而论道,但时间多在半夜,地点多在荒山,所写往往有惊人之笔,不似人间之事。
“掌柜的,这个守正先生是哪一位?”
苏阳拿着严馆笔记,询问掌柜的。
掌柜的三十来岁,看到此书脸上苦笑,说道:“公子,这是我们大乾朝严司马的笔记,严司马在朝中得罪了恶人,被人陷害,王爷入京的时候把他给杀了,将家产也给抄了,这些书籍都是从官家那里流出来的。”
司马,就是兵部尚书,当朝正二品。
抄家之后,再流到民间,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就算是官清如水,不免吏滑如油。
“书店里面可还有严司马的书?”
苏阳问道。
“严司马的没有了。”
掌柜的说道:“倒是还有一本从严司马家中流出来的文集,应当是有人看诗书之时,看到喜欢的,便抄录的文章。”
掌柜的找了找,拿出来的本子并无名字,苏阳翻看一下,确实只是一些诗文散记。
“就这两本吧。”
苏阳将这两本书都给买下。
颜如玉在书店中转了一圈,了解此处书乡如何,便又到了苏阳身边,如此两人一天时间都是在扬州各个书馆里面观看淘书,除了《严馆笔记》,那个抄录的诗集,苏阳还淘到了两本道经,如此转了一天,顺带也看了扬州有名的景致,到了晚上的时候,苏阳又买了一艘小船,将柴米油盐搬了进去。
明月在天,映射在静谧水中。
苏阳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水中的影子。
地球和月亮之间有三十八万公里,但是我和嫦娥的距离就**二十两黄金,来了扬州一趟,错过月中女神,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态失衡。
“走啦!”
长出一口气,苏阳手中长浆一划,打破了水中明月,在月夜下循水而下,下一站,就是巍峨的金陵城。
嫦娥念想彻底被抛之脑后,这也算是仙能制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