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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燃情岁月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傻子的燃情岁月txt下载     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8.解释不清

    第二天一早,他们还是坐马副县长的车,直接去县里的银行。那边,市行已经打了招呼。

    虽然打了招呼,但那时代的人办事还是很认真的,管贷款的副主任亲自带人,去小慧的村里和她家里查看情况,询问相关问题。

    小慧回家,把用家里房子抵押贷款的事告诉父母。

    大福夫妻忠厚善良,听小慧是为了姚远把房子抵押上,就什么都没说。

    山里穷,这几年全家都靠着小慧,在姚远这里挣钱生活。现在人家有难处,求到自己头上了。为对小慧这么好的一个人,命都可以搭上,房子算啥?

    这就是那时代淳朴忠厚的山里人。人家给你一杯水,山里人能给人家一眼清泉。人家把你闺女从火坑里拉出来,等于是救她一命,那么,全家人都可以为这个恩情拼命,何况只是房子?

    不过王大福夫妻也看出来了,小慧是真喜欢上这个姚老板了,为这个姚老板,连一家子住的房子都肯给押出去。

    都这样了,小慧还要说她跟姚远没啥关系,两口子就谁都不信了。

    没关系他每月给你那么高的工钱,还给你发那么多奖金,他是傻子吗?

    尽管小慧父母没说什么,姚远还是跟夫妻二人说明白,就算小慧将来赔了,也不会卖这个房子,赔多少,都由他来承担。

    从姚远的表态上,小慧娘却听出了姚远对小慧的情谊,心里就愈发误会小慧和姚远,不是小慧说的,表面的这种关系了。

    房子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可银行的人过来,考察了这个房子,说出了估值结果,大福夫妻却生气了。

    银行的人说,这个房子,最多也就值一千块钱,你们要用它来抵押一万块钱,这个恐怕是不行的。

    大福就不干了,脸红脖子粗地和银行的人争辩:“你知道这个房子是谁的吗?当年我们村里最大的地主的!这是村里最好的房子,咋就不值一万块钱了?”

    银行的人可不管什么地主不地主,他们只根据他们的规矩来给房子估值。

    姚远也不服气,为啥南边的农民什么担保都不要,随随便便银行就给贷几万块,还不要利息?为啥我们北边人就得要抵押,就得有利息,这样也不给贷?

    我们北边人就不会做买卖了?有钱南北都一样!这不是歧视吗?

    银行的人也没法解释,这跟他们没关系呀?有本事你去找下这个命令的人去,你跟我们说这个也没用。

    争执半天,姚远又把马副县长抬出来,威胁要找市行负责人,这边才勉强答应给三千贷款,再多就不行了,找谁也不行!

    三千块,买了设备和工具,估计就剩不下几个钱了,布料咋办,后期费用咋办?根本不够用啊!

    这天晚上,姚远和小慧在小慧的屋里商量到很晚,姚远决定,把自己手里仅剩的一千块钱也给小慧,再减少购买缝纫机和布匹的数量,减小一开始的规模,勉强先把加工厂办起来。

    小慧就有些担心地问姚远:“你把钱都给了我,你那边咋办?”

    姚远就说:“你不用管我,我总会有办法。你这边只要成功了,咱们就都能转起来。”

    姚远在钱上,而且是这么大的资金上,都这么相信她,小慧还能说什么?

    最后,就得落实服装厂设在哪里,总得有地方吧?

    小慧就说:“这个你不用出面,我去找小叔。村上原来有知青插队时住过的房子,后来知青走了,让小叔当仓库了。我明天自己去找他,让他给我腾房子。”

    想想,就对姚远解释说:“这本来是为村上挣钱的事,结果他半路抽腿,我看出他心虚来了。就算工厂是我自己办,也是村上的村办企业,也是让村上的人干活挣钱,也是为他这个支书解决困难,他不支持谁支持?”

    小慧今晚就没有一口一个“姚大哥”地叫姚远,说话也没有了往日的羞涩和“蔫儿”。

    她是不知不觉在心里转换了角色,把姚远当了自己的爱人了。

    姚远一脑门子官司,大脑在考虑事情,也没在意小慧语气的变化。

    他得考虑如何利用这有限的资金,把小慧开厂需要的东西都给弄来。

    这还不是个允许有私营的时代,一切都得套个公家的名义,将来的产权之争,恰恰起源于姚远这种经营方式。

    所以,现在的姚远,其实心里还要考虑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在将来产权之挣开始的时候,既要避免自己侵吞公家财产的嫌疑,还要把挣来的钱保住,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原先他只考虑自己脱身就行了。现在,小慧一办厂,就又多了个小慧,他也得给她设计个未来脱身的计划才行。

    只这些就够姚远在心里头疼的,还得操心具体事务。他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小慧的小动作?

    拉设备和布料需要车,这个可以找矿机运输队帮忙。可是,这村子不通公路,还有五里山路要走。

    这可咋办?缝纫机和成捆的布匹都很沉,怎么弄到村里来?

    还有,这些设备和布匹,去哪里买便宜?

    两个人一项项地商量,不知不觉,外面的公鸡就打鸣了。

    两人竟然单独在小慧屋里呆了一夜!

    听到公鸡打鸣声的时候,姚远吃了一惊。

    他已经知道这个时代是多么的封建,何况这是山里的农村!

    他有些慌乱地看着小慧说:“我们在这里呆了一夜!”

    小慧恐怕早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事儿。”

    其实,她领着姚远回来,村里的谣言已经传的满天飞了。要不然,他们第一次回来,她妈也不会大晚上的找她谈那些事情。

    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离过婚的女人,又这么漂亮,要是不被人家嚼舌头,那才是怪事了。

    可做为现代人的姚远,是不会考虑到这么深远的。

    他不会想到,他和小慧孤男寡女,一起坐车回村,在那些没有任何娱乐,又不乏想象力的村里人眼里,就已经十分不正常了。

    这个时候,他还对小慧说:“咱们不说了,你赶紧去睡一会儿吧?明天我去跟你爸妈解释一下,我们主要就是商量办服装厂的事儿,说话忘了时间了。”

    小慧就摇摇头说:“这事儿越解释就越解释不清楚了,你别去。”

    姚远就望着她问:“那,他们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小慧说:“误会就误会呗,我自己的爹娘,横竖不能向着外人,跟着胡说八道吧?”

    姚远说:“这可不行,他们误会了,我将来没法面对他们。”

    小慧就叹口气说:“姚大哥,你不了解农村。在我们这里,像我这种离婚的女人,你就是再正经,在别人眼里,也和破鞋是一个样子的。你越在乎,谣言就越多。这些年,我早就不在乎了。”

    姚远心里却想,你不在乎我在乎啊!让别人想歪了,万一哪天传到抗抗那里,我就麻烦大了!

    可守着小慧,他也不好意思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人家一个女人都不在乎,他还在乎个什么劲儿?

    可他还是说:“要跟你父母解释,起码,不能让他们想多了。”

    这时候,小慧却突然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喝醉了吗?你怎么来这屋睡的觉?”

    姚远皱眉想半天说:“好像,是你把我扶到这里来的?”

    小慧就笑一下说:“对。”然后就问他,“以后呢?”

    姚远说:“以后我睡着了呀?”

    小慧就幽怨地看着他说:“你是睡着了,可你是搂着我睡着的!”

    “啥?”姚远就坐不住了,站起来问,“小慧,你别蒙我,我咋不记得?”

    小慧说:“你睡着了你记得啥啊?”

    就把当晚她怎么扶姚远,姚远怎么往床上坐没坐住,直接仰躺下去,两手一并,就搂住了她,把她也给抱着躺倒了。

    姚远拼命回忆,果然就有了些印象。他倒下去,本能地去抓什么,当时肯定是抓住了东西。

    那不是东西,是小慧!

    他一脸惊恐,看着小慧问:“然后呢?”

    小慧说:“然后你就抱着我睡呀。我又没你那么大力气,只好逆来顺受地在你身上躺着了。”

    姚远声音都颤抖了,又问一句:“然后呢?”

    小慧就看着他笑,不回答他。

    姚远就有些着急了,结巴着问:“我没把你……把你咋样吧?”

    小慧说:“你喝醉了,能把我咋样?就是抱着我不撒手,也是到快天亮了,你才放开我,我才能出去。”

    这句话一说,姚远脸都白了。在这个时代,他等于是把人家小慧给害了!

    其实,当晚姚远只是要倒下去的时候,本能地伸手抓了小慧一把。两人一起躺倒以后,姚远就松手了,是小慧自己为情所迷,趴在姚远身上不起来。

    姚远就一个劲拍自己脑袋,嘴里嘟囔着说:“小慧,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不喝酒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一定把这事儿给你解释清楚,还你清白,还你清白……”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正人君子。在小慧眼里,姚远就显得更加可爱了。

    于是,小慧就说:“那晚上我们躺在一起,比这还晚呢,你咋解释啊?所以,今晚也不用解释了。”

    姚远就说:“可是,不解释,这不让你父母误会我们了吗?”

    小慧倒显得挺轻松说:“误会了就误会了呗。”看姚远一眼,就说,“那天晚上,我娘一直就在院子里站着。我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她。”

    姚远就“啊”了一声问:“那你跟你娘说什么了,你怎么跟她解释的?”

    小慧说:“我啥也没解释。”

    “这怎么行呢?”姚远就急了,在屋里来回走,“你得和她说明白呀,我们是清白的!”

    小慧看着他不出声,直到他不来回走了,才说:“我就是那样说,我娘能信吗?”

    姚远脸上的汗就下来了,慢慢坐到床上,低着头想对策。

    其实,小慧是耍了个心眼儿,想试探姚远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喜欢她,心里有她?

    看姚远不出声了,就说:“那天晚上,我娘跟我说了好多。她说,世道变了,以后允许个人有钱了。个人有了钱,旧社会三妻四妾的事儿也就会有了。她还说,她不反对我给你做小,只要你对我好,我跟着你不受委屈,她和我爹就默许了。”

    姚远的脑子就乱了,低着头说:“你爹你娘这叫封建思想,哪有自己好好的闺女,要去给人家当小的?这不糊涂吗?”

    小慧就叹口气说:“我算啥好好的闺女啊?张建军把我一辈子都给毁了!我娘知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山里又穷,没有几家好人家,再说好人家谁肯要我啊?要不我娘咋会说这种话呢?”

39.考验毅力的一夜

    从小慧的话里,姚远就是再傻,也能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可是,这种事情,他是不能干的,他有抗抗啊。

    他就劝小慧说:“小慧,你娘这样想不对,这世界在前进。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这种离婚的事儿就不算事儿了,还会有好的男人看上你的。”

    小慧就苦苦一笑说:“姚大哥,你不用安慰我。要是你,你肯要个离过婚的媳妇吗?要是抗抗姐不是大闺女,你肯要她吗?”

    姚远让她给问住了,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呀。

    思考半天,他才说:“如果抗抗也和你一样,我想,我还会爱她,要她的。因为错不在你身上,小慧你不要把这个事情考虑的这么严重。”

    小慧就又苦笑说:“姚大哥,你说的不是实话。因为你回答我的时候,还要考虑半天,这就说明你没讲实话,只不过是在安慰我罢了。”

    姚远就拿出诚恳的样子来说:“我说的真是实话小慧,我没有安慰你。”

    小慧就叹一口气说:“不会有好男人肯要我的,这个我知道。所以,姚大哥,我娘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姚远看着小慧,愣住了。

    小慧就问他:“姚大哥,我漂亮吗?”

    姚远就点点头,没有说话。

    小慧就再问:“你喜欢我吗?”

    油灯下,小慧肌肤胜雪,宛如一朵盛开的桃花,说不出的艳丽。

    姚远就不由自主说:“我一直很喜欢你啊。”

    小慧说:“姚大哥,其实,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可是,我怕对不住抗抗姐。那晚上,我娘和我那样说,我想了好久好久。我觉得,我这辈子想有幸福,就只有把自己给你,跟着你了。我们可以不让抗抗姐知道,我也不会和抗抗姐争什么。我偷偷给你做小,好么?”

    姚远愣怔半天,立马就摆手说:“这怎么可以?小慧,我这么干,就是对你的不尊重,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抗抗!”

    小慧说:“我们可以不让抗抗姐知道,我再不会去你那里了。你啥时候想我了,就来这里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抗抗姐没给你生儿子,我可以给你生啊。”

    姚远就严肃了说:“小慧,你这么想不对!你记住,这个世界,男女是平等的。我背着抗抗和你在一起,那么抗抗呢?她是不是也可以背着我和别人啊?那还有什么爱情,什么忠贞不渝啊?

    说实话,我心里是真喜欢你。可是,我已经有抗抗了,做为她的丈夫,我就得对她负责,忠于她,至死不渝,你懂吗?我们只能是兄妹,再不能有别的,明白吗?”

    小慧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接着,眼泪就从她长长的睫毛下面,一滴滴滚落下来。

    姚远看的是又难过又心疼,心里竟然有就这样答应了她的冲动。

    他还是克制住了,好久说:“小慧,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我不答应你,是因为我必须尊重你,把你当和我一样平等的人来看待。我答应你,才是害了你!这个道理,相信你以后会懂的。哥向你保证,不远的将来,咱们贫穷的命运就会改变,哥一定帮你物色一个你满意的,优秀的男人,好不好?”

    小慧也沉默好久,轻声说:“我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我谁都看不上!”

    姚远真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久,狠狠心才说:“你会忘记我,也会找到你自己喜欢的男人的。”

    小慧立刻就说:“我知道你瞧不上我,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会喜欢我。”

    姚远只好解释说:“不是这样子的,小慧。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没有抗抗,我先认识的你,我肯定会爱上你。可是,我有抗抗了,就不能再爱你,你明白吗?”

    小慧就抬起头来,看着姚远问:“你说你喜欢我,是吗?”

    这回,姚远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严肃了看着她说:“是。可是,我只能像喜欢妹妹一样,喜欢你。”

    小慧就说:“那么,你像对妹妹一样,抱抱我,行吗?”

    这个时候,姚远不敢拒绝她,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只好走到她跟前,伸出双手来。

    小慧一下就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姚远努力控制住自己身体对小慧的向往,不敢抱紧她。

    小慧却用双手把他抱的紧紧的,过了好久才说:“你记住姚大哥,我只喜欢你,再不会喜欢别人了。我就想和你在一起,给你生个儿子。如果你不肯要我,我宁可孤独一生,再不找男人!

    小慧长相温婉贤淑,又那么漂亮,姚远如果说不喜欢她,那就是撒谎了。

    他没有对小慧撒谎。如果他没有抗抗,或者先认识的是小慧,他一定会爱上她。

    可姚远本身就出生于这个年代末期,受的教育也是偏向于传统,上一代人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还在。

    他是负责任的人,在他的观念里,他已经有抗抗了,无论小慧再怎样可爱,他都不可以爱她,也不可以和她有什么。

    可是,当小慧紧紧抱着他不撒手的时候,他忽然就意识到,小慧对他的依恋有多深了。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断然拒绝她,一定会影响到她的情绪。那么,接下来办服装厂,她在情绪波动很大的情况下去搞这个,失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在资金不足,原材料不足,甚至是人员都是生手的情况下,如果小慧不能集中精力,拿出所有的热情倾注进去,服装厂一旦失败,他,包括小慧这些年的努力,恐怕就全赔进去了!

    小慧依旧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姚远也轻抱着她,对她说:“小慧啊,现在,我觉得,咱们不是谈论咱们关系的时候。因为你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恐怕你自己也想不到。

    你如果现在就这样和我在一起,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我呢,也没有思想准备,不知道可不可以接受你。

    咱们就再等一等,互相给对方一个思考的时间,好不好?”

    小慧却说:“我早就想过了,不需要考虑。你这样说,就是不肯接受我,是吗?”

    姚远不敢说是,只好摇摇头说:“我是说,我们需要时间。如果将来,你仍旧和现在这样想,我想,我会考虑你说的话,接受你。”

    小慧就追问:“将来是多久?”

    姚远说:“不会太久,等你的服装厂办起来,做大了,等我的服装公司也运转起来,等我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有所成就的时候。”

    小慧就幽幽地说:“那太久了。谁知道有没有那一天?就算有,恐怕我们头发都白了,我也没本事给你生儿子了。”

    姚远就安慰她说:“没有那么久。这个世界发展很快,我们的事业也会迅速发展。估计也就三年左右,最多五年。那时候,你还不到三十岁,还不算老,还可以生儿子,不是吗?”

    小慧在他怀里趴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说:“好,我答应你,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五年以后的今天,我还会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兑现答应我的诺言!”

    姚远心说,用不了五年,两年以后,你成了事业有成的老板,你的心态也会变,再不会惦记着给我做小了。

    想到这里,就说:“好的,我答应你,说话算话。不过,在这期间,你爱上别人了,我这个诺言可以随时取消,不算数。”

    小慧就从他怀里起来了。

    离天亮已经不远。按照他们商量好的,天亮以后,小慧要去找她小叔,要那个知青住的院子,把里面的东西收拾出去。姚远则要赶去省城,购买设备和各种材料,然后让矿机运输队出辆解放卡车,去省城给他拉到小慧的村里去。

    解放卡车只能拉到五里地以外的公路边上,剩下的五里山路,就看小慧的办法了。

    小慧合衣躺在床上了,就对在椅子上假寐的姚远说:“反正都在一个屋了,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你也上床来睡一会儿吧?”

    姚远在椅子上闭着眼,半天叹一口气说:“慧儿,你太漂亮。刚才你抱着我,我差点就忍不住交枪投降了。和你睡一张床,那天亮咱们就真不能去干正事儿了。你要生大胖小子的想法,就可能要提早实现了。”

    小慧就在床上咯咯地笑了。

    而这时候,在屋外偷听了许久的小慧娘,也蹑手蹑脚地离开小慧房间的门口,回北屋自己住着的屋里去了。

    进了里屋,小慧爹听着她回来了,就在黑暗里轻声问:“咋样,他们在干什么?”

    小慧娘没回答他,而是在黑暗里摸索着上了炕,盖上被子,许久才叹一口气说:“他们上半夜说办厂的事儿。鸡叫的时候,慧儿这没羞没臊的,还真敢跟姚老板提和他好的事儿!

    可是,我听着,姚老板没那个意思。他倒不是嫌咱慧儿不好,是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媳妇,也盼着慧儿将来能有个好男人,用不着给他当小,堂堂正正做人。”

    小慧爹就着急说:“他们都怎么说的,你给我学学。”

    小慧娘就把两个人的说话大致学了一遍。

    小慧爹也是半天没说话,最后就说一句:“这个人磊落、仁义。我看,慧儿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事儿成不了。”

    小慧娘就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唉慧儿心里苦啊!”

    王大福就不再说话。

    过一阵,小慧娘就又说:“慧儿这么好的孩子,要是放在城里,怎么着也能找个体面人家,有个有模有样的家。

    可是,谁叫她命不好,生在这个穷山沟里呢?又赶上我这个糊涂娘,光惦记着给儿子说门好亲,生生把个好孩子,给推到火坑里了,我真是该死呀!”

40.知青与鬼子进村

    姚远在矿机宿舍里,开始搞代工的时候,所需布料的量就已经上来,开始成匹的进货,就不能从商店里买了,而是直接去找生产厂家。

    这个省的棉花种植,在全国都占了绝大的份额,省内自然不乏各种纺织厂。但在那时候,纺织厂同样也不理会姚远这种小私人经营户。

    这个没关系,姚远“叔叔”多,纺织厂所在的城市,他只要能找到一个管事的“叔叔”,就能通过特殊的渠道,买到别人买不到的布匹。

    慢慢的,他就和这些纺织厂的销售人员认识了,每次去人家那里,要么给人家带点东西,要么请人家吃顿饭,把关系逐渐拉近,以后就用不着为点小事,就去麻烦“叔叔”们了。

    当然了,去那些“叔叔”们工作的城市,他还是要去拜访一下他们,根据他们不同的喜好,给他们带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

    原先在矿机工作的时候,他都是把这样的一种关系,专门储存在电脑一个文档里的,包括记录对象的家庭成员,个人喜好,工作情况,等等的信息,都详细记录,并随时保持更新。

    这个时代,没有电脑,但他做培养干部的习惯并没有改变。他就弄了一个笔记本,详细记录这些信息,保持和这些人的亲密指数。

    因此,在他的这些“叔叔”们眼里,姚远是一个谦逊、懂事和可交的好人,人缘关系保持的很不错。

    其实,这是一门营销和维持自己人脉的学问。在他那个时代,你如果连这门学问都做不好,还想着将来当经理当老总,成为重点培养对象,你就做梦去吧。

    在讲究“三分本事,七分关系”的时代,这是培养干部必须具备的本能。

    姚远把这个“本能”拿到这个时代里来,自然就是无往而不胜了。

    因此,小慧开工厂所需要的设备、布匹、材料,三天时间,姚远就都给采购齐全,而且拿到的还是最低的价格。

    只有一样他没有做到,就是赊账。

    那个时代,单位与单位之间,都是你欠我,我欠你,交钱提货的事倒是很少的。这也就为后来形成三角债,最终都给这三角债逼的没法生存,埋下了隐患。

    可那是公家对公家,姚远是私人对公家,能拿到需要的货,而且是最低价,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了,还想着赊账,那根本就不可能。

    后来,有姚远这本事的人,靠领导批条,一个个都成了家财万贯的“倒爷”。

    姚远虽然知道这个比做服装发财快,却不打算这么干。

    这么干,让姚虎的部下犯错误,对不住死去的姚虎夫妻。他宁肯一点点,清清白白地白手起家,不能给他们夫妻脸上抹黑。

    买齐了所有的东西,三千块贷款就花差不多了。这还是他来采购,拿到了远低于市场价格的成本价。换做别人,五千块钱都不见得能够做到。

    他又把自己手里仅有的一千块钱留给小慧。因为他知道,小慧刚开始创业,想不到的,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宁肯自己难一点,也不要让小慧为难。

    从和小慧在她屋里单独呆了那一晚上,姚远心里对小慧的感觉就完全变了,几乎就像心疼抗抗一样心疼小慧了。

    因为他已经明白,小慧要冒风险贷款来办这个服装厂,完全就是为了他。

    那个晚上,他完全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小慧对他的爱。

    可是,他不能接受这份爱。但他也不想辜负小慧对他的爱,他应该用对小慧更大的关爱,来回报人家。

    姚远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敬他一尺,他会敬你一丈。相反,你想着算计他,迫害他,你就等着他慢慢算计着报复你吧,你毒他会比你还毒。

    当然,他的毒都是有计划有步骤,那种有头脑的人的阴毒,而不是嗔呲必报,明火执仗的那种没有品味,二愣子一样的毒。

    那不是毒,那是冒傻气。那样的话,他就算穿越回来,也会和姚叔差不多,没多大用处,还是一个真正的傻子。

    小慧这么爱他,为他什么都肯做,他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尽最大努力,给她减少困难,能让她少吃一点苦,就少吃一点吧。

    所以,他把这些采购的事情都包下来,替她做好,又用矿机的解放卡车,给她拉到路边上。

    到了这里,把这些东西运到村里去,姚远就无能为力了。

    他从这里走的时候,小慧就和他说过,拉到这里就行了,剩下的她来想办法。

    他已经在城里给村里打了电话,她小叔是支书,办公室是有电话的,小慧知道他到达的时间。

    可是,他到了的时候,公路两边却没有一个人影。

    小慧别再把时间给记错了吧?

    正在姚远和司机等的有些焦急的时候,路边两个小山包间的小路上,出现了一队人群,领头的,正是小慧。

    小慧立在高处的山坡上,就看到了远处公路上,那辆停着的卡车,姚大哥已经来了!

    小慧冲着卡车拼命招手,高声喊:“姚大哥,我来啦”

    姚远也看到了小慧,从车上下来,也冲着她招手。

    仅仅几天不见,他竟然有些想小慧了。他知道自己心里这个念头是不对的,可是,这是他不能控制的。

    小慧带了五十多个小伙子过来,几乎就是村里全部的壮劳力了。

    他们走到跟前的时候,姚远就吃惊地问:“从哪儿找这么多人啊,村里不出工了?”

    小慧就冲着他笑,那样子很甜,这是姚远从来没有注意到的。

    小慧说:“都要分田到户了,还出啥工啊?小叔让我堵在家里,好一顿收拾,后来我爹也去了,还有我娘。他把知青那房子给我用了。今天,还是他在村里大喇叭里广播,才来这么多人,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姚远看着小慧,就有些心猿意马,他立刻收敛了心神,把一摞账单都给她,和她介绍买的东西。

    说到缝纫机,姚远就说:“厂家现在已经不准备生产这种老式的了,要改电动的。这十五台都是库存,才五十块钱一台,比市面上便宜接近一半呢。我估摸着,有这十五台,你暂时也就够用了。电动的速度快,还节省人力,以后如果要扩大生产,还是要买电动的。”

    小慧就说:“村里没电呀?”

    姚远说:“快了,很快就会有电。将来你挣钱了,可以先投资把村里的电装上。”

    两个人说着话,看着大家卸车。小慧一家人都跟来了,还有不少妇女,帮着男人们往下卸缝纫机。

    女人们仔细,在一边看着男人干活,唯恐把这些贵重的机器给磕碰了。

    村里的一辆驴车和两辆马车也都来了,大家把布匹都装到车上,剩下的缝纫机一类大的东西,就用扁担抬着。

    姚远把最后的一千块钱,放到小慧手里,叮嘱她说:“该花钱的地方,就不要考虑节省。钱不够了,就打电话,我来想办法。”

    小慧有些担心地问:“你把钱都给我了,你咋办呀?”

    姚远就冲她笑笑说:“我在城里,怎么都好办。实在没钱,我就去找马叔借,他是大官,肯定有钱。”

    小慧知道姚远是说笑,但这时候和姚远客气,就显得两个人关系远了,就把那一沓钱都接过来。

    最后,小慧就问姚远:“你不跟着回村了?”

    姚远就说:“不了。我回去,也得准备店铺开业。”又嘱咐小慧,“要是有事儿,就用村里队部的电话给美美打,告诉她我就知道了。如果一月出不了衣裳,就俩月,千万别心急。”

    小慧说:“你放心吧,一月以后,我一定把第一批衣裳,给你送到城里去!”

    小慧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她得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办厂上。

    目送着姚远坐卡车走远,她就带着大家,跟当年八路打了鬼子伏击,带着战利品回村一样,带着大家,排成队伍,浩浩荡荡回村了。

    当年知青住着的那个大院子,在村东头的半山坡上,是个单独的院子,也是用石头干打垒建起来的,有东屋和北屋两排房子,分别住着男女知青。

    当初知青来的时候,并不是住在这里,而是住在村中间的大队部跟前的房子里。

    可是,这些知青忒调皮了,来了半年功夫,村里的鸡和狗就都遭了殃。先是偷各家的鸡吃,后来连狗都给弄死,填了他们的肚子。

    王四福还想跟他们理论,他一个农村人咋理论的过这些城里人啊?

    ……

    最后,他就想了一个主意,在村东半山坡上,专门为知青盖了房子,哄着他们搬过去,从此和他们划清界限。

    从此之后,村里防知青,就跟当年防鬼子差不多了。

    大家每天都派出专门的哨兵,在村东隐蔽观察敌情,只要看到有知青进村,立刻报警。然后,大家把鸡狗坚壁清野,村里霎时一片安静。

    总算盼着知青返城了,王四福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他们滚蛋,还惦记着用返城来威胁女知青,想都不要想!

    现在,知青过去住着的房子,只存了一些用不着的破烂。因为这房子和村子是隔开来的,放有用的东西,怕丢。

    可不管咋说,这房子也算公家的,小慧想着霸过来,不交一分钱,自己用,那怎么成啊,这不占公家便宜吗?

41.用人的诀窍

    王四福不肯给小慧用过去知青的房子,嫌她占公家便宜。

    小慧也有的是理由。我办服装厂,给村里人开工资,是不是支持队上和你的工作?我都支持你们工作了,你们那几间破房子,我怎么就不能先使使?你们怎么就不能支持支持我?

    小慧进城呆这许多年,也变得跟当年的知青差不多,没理都能给你讲出理来。

    他正对付不了小慧,他大哥就带着一家人都来了。他大哥说了,实在不行,就把他爹也叫过来,咱一起理论理论,看你这个支书吃里扒外,老是拿着自家的东西往公家贴,还应该不应该干下去?

    得,王四福连他大哥也惹不起,他还得指望着问他大哥要钱花呀。真把他爹给搬来,就这些年他干的那些吃里扒外的事,让他爹知道,这支书能不能干,还真就值得研究了。

    于是,知青那个院子就稀里糊涂归小慧了。

    那个年头,王四福虽然在家里没地位,在村上那可是一手遮天。他办事,用不着跟别人商量,别人没他往里倒贴的本事呀。

    可小慧这死丫头得寸进尺,霸占了知青的院子还不算完,还要让他组织村里的壮劳力,给她去公路上搬设备!

    “不成,说啥也不成!”王四福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马县长都说了,你贷的款,服装厂就是你的,虽然顶着大队的名义,可跟大队没关系。你自家的活,动用队上的劳力,这是假公济私,是犯罪!”

    小慧就撇嘴:“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亲连着亲的自家人,用用他们咋了?还犯罪,有那么严重吗?”

    王四福就正经说:“你用大家伙你自己去说,这是人情。你让我以支书的名义在喇叭里广播,这就是以权谋私,就是犯罪!”

    小慧就说:“行,我不让你犯罪,我帮着你给乡亲们谋福利。你跟他们说,三十岁以下的,帮我搬设备,我按队上出工的工分给钱,当场结算,这总行吧?”

    王四福想想说:“队上一个工才两毛钱,我就是给你广播了,大家也不一定肯去呀?”

    小慧这个气,还有这么吃里扒外的小叔呢。你这破大队都不出工了,我帮着你找活出工,你还给我讨价还价!

    “我一个工五毛!”气的小慧冲她小叔大喊,“我就要五十个棒小伙,有老婆的得带上老婆一起去,没老婆的带对象,没对象带自己的姐姐、妹妹!”

    王四福就奇怪地看着小慧问:“你这都啥规矩呀,出工就出工吧,咋还非要带个女的啊?”

    小慧说:“女的仔细,看着他们的男人干活。我的东西金贵,别给我搬坏了。”

    王四福就点点头,他这个侄女干啥都有自己的套路。

    接着他就又想明白了,小慧说是五毛一个工,其实是一个工得俩人出,合两毛五一个工。听着好听,其实就比给队上出工多加了五分钱。

    嘿,你说这个慧儿,她咋这么精呢,这粘上毛还不立马飞了?这丫头也就是命不好,嫁错了人。要是和别人一样,是嫁过来的媳妇,这将来的大队当家人,是非她莫属啊!

    村里没有电,开大喇叭得先打着汽油发电机,也得烧油。王四福又问小慧要四毛钱汽油钱,这才开喇叭给她广播。

    前天的时候,小慧已经带着自己的兄弟媳妇,小青几个本家姊妹,把知青那个院子从里到外收拾干净了,就等着姚远的设备和材料。

    东西一来,小慧就按照早就规划好了的,机器、工具都摆到北屋里去,布匹、材料放东屋。

    以后,北屋两间大房子,就是生产车间。东屋两间房子,就是仓库和办公室,晚上还是值班室,她兄弟两口子过来暂时值夜。

    这些东西,对农村人来说,都是金贵东西,没个男人值夜不行。暂时就由她兄弟和她爹轮流着了。

    小慧值夜肯定不行,那不是值夜。一个漂亮单身女人,那是告诉那些不安分的,这里有块大肥肉呢。

    在小慧的指挥下,布匹、材料都进了东屋,缝纫机和工具都在北屋里摆放好了。

    小慧就对跟着男人们过来的那些女人们说:“看着了没有?我在城里就干这个活,一个月最少也挣五十块钱。活好的时候还有奖金,奖金多的时候,比工资还高。你们要是想干,就找我报名。这里就十五台缝纫机,加上辅助工,顶多就收二十个。能干活之前,一天按五毛一个工算。”

    没有这些设备,大家还觉不出什么。看着这么多缝纫机都摆在这里,一个小服装加工厂有模有样了,大家就都意识到,果然能从这里挣钱了。

    就在家门口上,干一天能挣五毛钱。过去壮劳力出工,一天也就这个数。

    于是女人们眼红了,开始围着小慧,要求报名。

    小慧只要年轻的,听话的,手巧的。都是本村的,小慧对这些女人可谓知根知底。谁脾气怎么样,手底下活怎么样,她心里都有数。

    最后挑来挑去,只留下三十个年轻女人。

    留下的,当天就开工算出工,跟着小慧学操做缝纫机。

    那些没被选上的,心里就开始嫉恨小慧了。

    虽然小慧一再承诺,将来她的工厂还会扩大,到时候还要从她们当中选人来干活,可是,女人们的嘴底下,是很少积德的。

    不就一个没人要的破鞋吗,有啥了不起?这是在城里勾搭了野男人来,给她撑腰,让她来剥削咱们了。

    那个野男人我见过,还跟着她大摇大摆在村里晃悠呢,真不要脸!

    咱们才不稀罕挣这破鞋的脏钱,小心挣了脏了手,生孩子没**儿!

    小慧早就听习惯了对自己的污言秽语了,也不怎么在乎,权当没听见。

    留下的女人们为她打抱不平,在她跟前学舌,小慧就淡淡一笑说:“你告诉她们,谁骂过我,我心里都记着呢。等我再进机器,扩大招人的时候,我不剥削她们就是了。”

    这一句话果然就管用,村里骂她的声音,立马就小了下去。

    从这一天开始,小慧就开始了她的培训工作。

    三十个女人,天天在北屋里练缝纫机,机器转动的声音响成一片。有些女人白天没练好,晚上自己从家里拿了油灯来,继续练。

    小慧说了,一个礼拜以后考试,干的最好的二十个留下,要淘汰干的不好的后十个人的。大家谁都怕被淘汰了挣不到钱,不练咋办啊?

    小慧从姚远那里学来的管理办法,果然就管用了。

    缝纫机这个活,入门不难,连姚远这种粗手大脚的男人都能学会。可是,入门以后,把活做细就有难度了。针脚均不均匀,跑直线直不直,拐角的地方能不能跑到线上,全凭个人经验手灵巧不灵巧。

    所以,小慧首先就要求要年轻的,干活手不抖,推送布料均匀,这样才能跑出好的针脚。

    一个星期以后,三十个女人的活路就高矮立现了。

    小慧把前十五个活干的好的留下来做缝纫工作,也是这些女人们当中给工钱最高的。

    剩下的十五个女人,她原来说要淘汰十个,其实也没这么做。

    按着编了号的样板裁剪布料,需要俩人,一个拿着样本在布匹上画线,一个检查画线对不对,然后用剪子裁布。

    还得有仨人负责熨烫做好的衣服。剩下五个,盘中式扣,钉口子,上领子,缝商标,活也不少。

    考试不好的女人们,原来担心会被淘汰,小慧反倒把她们给留下来了。虽然工钱不如跑缝纫机的多,但也能在这里挣钱,她们还是感激小慧的。

    挣的少,是她们自己技不如人,这个也怨不着小慧。小慧留下她们,已经给足她们面子了。

    这个手段,也是小慧从姚远那里学的。

    本来属于员工东西,要让员工感觉到本来可以不属于他(她),是你给他(她)的恩赐,设法让别人从心里感激你,不怨恨你。

    这是姚远在饭桌上,教美美怎么当好车间主任的时候,告诉美美的,小慧也听到了。

    有些人,不善于控制好自己的性格脾气,做事容易随着自己的性格走。虽然也懂这些道理,但不会运用于实践,听再多的管理讲座,也是毫无用处。

    而只有像小慧这样,知道活学活用的,才属于真正的管理人才。

    这个,恐怕跟学问多少的关系还真不大。特别是工厂里,许多本科毕业的工程师,甚至是研究生,在走向领导岗位之后,表现还没有一个高中生,甚至是初中生优秀。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小慧无异是一个管理人才的苗子。她只是听了姚远讲的一些理论和例子,就能记住,并能理解、应用到实际工作中,的确相当难得。

    小慧的兄弟媳妇,也在留下的三十个女人当中,但她的手脚不行,考试就给刷下来了。

    她自己不好意思跟小慧说,就找小慧娘去说。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呀,兄弟媳妇毕竟是自家人,干缝纫比钉扣子多拿一倍的钱呢。她是你兄弟媳妇,你就不能通融点?厂子是你的,还不是你说了算,想用谁就用谁?

    小慧却记着姚远的话,一个工厂,如果想经营的好,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尽量保证用人公平。这样,大家心里才不会有怨气,保持好心情,工作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小慧觉得很有道理。大家都知道兄弟媳妇不行,让她留在三十个女人之内,就算照顾她了,再让她把挣钱多的人给挤下去,大家心里当然就会有怨气。

    小慧就不答应她娘。小青和我那么好,我还直接没要她呢。你告诉她,想干就这个工作,不想干散伙!

    小慧娘就恨的咬牙,你这个死丫头,干起事来,跟你小叔一个熊样,六亲不认!

42.供不应求的烦恼

    有了会干活的员工,小慧的加工厂开始准备生产服装。

    可是,一开始生产,各种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裁剪那里,小慧得亲自盯着,要不然万一弄错了,布料铰开了可再粘不到一起去,就彻底废了。

    她看着裁剪,就来不及看缝纫机这边,把不同编号的服装部件缝到一起的,上袖子上歪了的,衣领上反了的,布料里外面不分的,啥毛病都出。

    小慧这个气,这还是都在家里会做衣裳的呢,咋干成这个样子?

    可这也不怪这些农村妇女。她们平时做衣服,都是用自己纺的土布,那见过城里人穿的这种化纤衣料啊?还有锁边,她们也没见过。

    再说了,机器缝纫和手工缝纫,布料连接是有不少区别的。她们会用缝纫机了,却一时半会儿掌握不了这些区别,出错也是难免的。

    没有办法,小慧只能先让大家停下来,再找一件裁好的布料,自己干给大家看。怎么先对编号,怎么上衣袖,上领子,各部位怎么缝纫到一起,都得从头教起。

    大家看着小慧干活,这才明白该怎么干。可小慧再不敢让她们自己下手干了。

    干错了,衣服拆线重干也是很麻烦的,衣料也得重新熨平,拆次数多了,衣料就不行了。

    她只能先教会一两个手巧的,看着她们会干了,再让这俩带下边几个不会的,自己也再去带其他人。

    只能这样,慢慢把这些女人们教成合格的缝纫工人。

    可是,这样一来,干活的速度就明显慢下来,到月底,恐怕就不能把第一批货交给姚远了。

    而这个时候,姚远的专卖店,已经在城里正式营业了。

    姚远始终认为,人的精神文明程度,实际上应该上取决于社会的物质文明程度。

    在这个时代,如果开一家大型自选超市,在没有监控系统和没有严格保安措施的情况下,估计能把全市的贼都给招来,开业的同时也会立刻乱了套。

    他这个自选品牌专卖店,开业面临的情况,估计也差不多。但他还是坚持搞自选的模式,因为在他看来,自选才是顾客买衣服的最佳方式。

    同时,他也希望用这个时代没有的经营模式,一开始便在销售上占据优势,站稳脚跟。

    当然,他也要考虑这个时代的文明程度,采取一些防范措施。

    好在他的店铺面积不是很大,不用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来监督进来的每一个人。

    矿机像姜姨这样,退休了,而且还精力旺盛的半大老太太有的是。他就让姜姨给找了四个长相比较凶恶,身体比较强壮的老太太,每人一天给她们五毛钱,让她们在店里巡视。

    老太太们平时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干,到姚远这里来一天能挣五毛钱,活还不累,当然愿意干了。

    姚远给老太太们每人发一个红布做的袖标,上面写上“商店巡查”四个黄字,分别负责店内一块区域,抓着偷东西的,一次奖励两块钱。

    那个时代,在城里,大家最怕的,恐怕就是在街上带着红箍到处走的老太太了。乱扔垃圾,随地吐痰,随手丢个烟头,让这种老太太看见,最轻也得训斥你一顿,一般都是要罚钱的,五毛到五块不等。

    姚远的专卖店里,一下子就有四个戴红箍的,样子凶恶的老太太,估计这震慑作用,绝对不亚于四个公安在场。

    开业的第一天,抗抗和姚远都在店里,翠霞姊妹也下楼来,外加四个戴红箍的老太太,秩序还相当不错。再说大家也不知道这店铺是干啥的,进来的也不多。

    但是很快,到了下午,人就多起来了。因为店里的内衣内裤,特别是内衣,太漂亮了,符合了所有女人们的想象。

    到下午关门,内衣内裤基本就卖差不多了,姚远得回矿机,赶紧组织那些代工户加工下一批,然后再都弄到店里,大家连夜装海绵。

    有这个内衣内裤带动,成衣也卖的不错。因为店里的服装可以由着顾客自己动手挑选,随便试穿,这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成衣之所以没有卖的太热,主要还是价格问题。

    姚远的衣服,都是城里买不到的样式,甚至你去大城市里,也不见得能有这么新颖的样式。

    但是,这些服装档次看着很高,价格也不低,最便宜的一件小开领衬衣,也要二十块钱,跟现在要两千块钱差不多。

    那个时候,服装的相对价值普遍较高。一件普通衬衣,在商店里买,也得七八块钱,姚远的只是比商店里的价格,高了接近三倍。

    姚远的服装从制作外形到样式,也是明显看着高档啊,大家还是喜欢他的样式,只是一般人舍不得买。

    不过姚远也不担心自己的服装卖不动。无论什么时代,总是有趁钱的人的。

    第一天只买了两件成衣,第二天就卖了五件,到第三天,卖了八件,一天比一天多。因为随着时间延长,知道这个自选专卖店的城里人也越来越多,过来看的也逐渐开始增多。

    到第五天,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看着穿着就很讲究,进来转一圈,从内衣内裤到里外服装,竟然一样要了一件。

    那时候姚远也没处印自己的包装盒,但他还是找到一家校办工厂,为自己印了不少印着抗抗那个半身黑白商标的包装纸。

    顾客买了衣服,他就用包装纸给人家把衣服卷起来,再用细纸绳扎上。

    这样,服装和衣服上,就都有抗抗牌的标志,算是为自己宣传,也让顾客感觉,比国营商店,的确高档了不少。

    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临走的时候告诉抗抗,她们在城里根本买不着像样的衣服,都是到南方大城里去买衣服。听朋友说这里有一家不一样的服装店,今天路过,顺便过来看一下,果然就不一样。

    那女孩说:“你们的经营办法和服装样式,恐怕南方大城里也没有。特别是你们的内衣,太棒了!我明天还会带我的朋友们过来的。”

    从这一天开始,专卖店的生意火了起来,销售量在不断上升,姚远又开始犯愁了。

    别人是衣裳卖不动发愁,他反而恰恰相反,他没有那么多货源啊。

    他只能把店交给抗抗,让她自己管着,他得去进布料,催着矿机那些代工户赶紧加工,还得再设法多找些代工户。

    这时候,抗抗是真顾不上俩孩子了,只能把她们都交给姜姨看着。而姜姨也闲不住,抱着媛媛,领着摇摇,满矿机的宿舍里转悠,给姚远找代工户。

    虽然很辛苦,但姜姨心里高兴,女婿的事业红火,挣大钱了呀。

    姚远却高兴不起来。内衣内裤这边,有姜姨和他忙活,再把给代工户的利润提高一些,解决起来相对容易一些。

    成品服装那边,照这个销售速度,用不了一个月,恐怕就没有衣服可卖了。

    他知道小慧那边刚开始干,困难一定不少。用一个月的时间,交第一批活,都有点难为小慧。可是,他考虑再三,还是给小慧打了电话。

    小慧这些天就住在服装厂里了,要把大家都教会,还要培养一个合格的质量监督员,事情多的根本忙不过来。

    她必须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给姚远交第一批活啊,要不然会耽误他的事。

    所以,她得和几个已经可以熟练工作的女工,晚上也得干到很晚。

    她开始给几个能干活的女工计件了,这也是姚远给代工户用的办法,不然没法带动大家的积极性。

    她不断鼓励那些女人们,原先大家在队里,是出力气也挣不着钱。后来包产到户,队里不上工了,更没有钱挣。大家还真指望这些不打粮食的山地挣钱吗?

    现在,我这里干一个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钱呀,你们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好事?

    这活多了做不过来是好事,说明大家可以挣更多的钱。要是咱们干不出来,以后人家不用咱们干了,大家可就没地儿挣钱去了!

    钱谁不愿意挣呀?大家在她的鼓动下,也开始没白没黑地干活,几乎都到了极限。

    就在这个时候,姚远的电话打到了队部她小叔的办公室里。

    小慧已经半个月没有听到姚远的声音了,他打电话过来,肯定就有急事。小慧二话不说,撒腿就往队部那里跑。

    小慧气喘吁吁地跑到队部,喘息半天才平稳下心绪,拿起电话,说了一声:“喂?”

    就这一声,差点把坐在队部里的王四福牙给酸下来。

    平日里这个慧儿跟他横鼻子竖眼的,高着嗓门说话,这一声“喂”,立刻就变了温婉贤淑的美娇娘了。

    王四福直接受不了,抬腚站起来就出去了。慧儿她娘还说慧儿跟那个姚老板啥事儿都没有,打死我都不信!

    小慧看她小叔出去,也没言语。出去整好,省得他在这里碍事!

    姚远就在电话里问小慧,她服装厂的情况。

    小慧就告诉他,一切都好,让他放心。

    姚远沉默一下就问:“现在,你干了多少件衣裳了?”

    小慧顺口告诉他:“一样做一件,样品还没做全。”

    姚远就又沉默了。

    小慧就问:“店铺怎么样,衣服好卖吗?”

    姚远就在那边苦笑说:“有点忒好卖。”

    小慧就明白了,姚远快撑不住了。

    她想想就说:“姚大哥,你放心,再有半月,我就按着你要求的数量,把衣服给你送过去!”

    姚远想半天才说:“如果可能的话,先送些卖的比较快的就行。现在,翠霞和翠凤有点跟不上卖的速度了。”

    小慧就说:“姚大哥,你都要什么衣服?你把编号和要的数量都告诉我,几号让我送过去,也告诉我。”

    姚远又沉默半天才问她:“你做的出来吗?”

    小慧就坚定地回答:“做的出来,你放心!”

    姚远就把需要的服装都告诉了小慧,然后问她:“十天以后,先送这些过来,能行吗?”

    小慧皱着眉,还是说:“行,十天,我就按着这个数给你送过去!”

    姚远想想又说:“慧儿,量力而为,千万不要累坏了。就是做不出这么多来,也不要强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要累着自己!”

    小慧就有些感动,但还是说:“你放心吧姚大哥,我会按时给你送过去的!”

43.如约而至

    姚远放了电话,心里也挺沉重。

    他心里明白,他打这个电话,就是在催促小慧赶活。

    小慧绝顶聪明,一定能猜到他快支撑不下去了。

    小慧心里爱着他,也一定会为他拼命干活。

    他不能给小慧什么,这样利用小慧的感情,是不是有些太卑鄙了?

    可是,不这样,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现在也是在拼命,出去买布料,挨家到代工户那里收货、送货,还得对每一件成品进行检查,不合格的得罚款。没有一套成型的制度,就是代工这种方式也进行不下去……

    其实,他比小慧要累许多。

    后来,他就想,为了挣钱这样不要命的忙活,不仅把小慧推进去,还把抗抗和姜姨也给推进去,都跟着他忙的马不停蹄。这样做,值得吗?

    要不,干脆就不做这个专卖店,还是做裁缝铺算了!

    可是,钱都投进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做也不行了。

    姚远咬着牙逼小慧的时候,也是在逼自己,逼姜姨,逼抗抗,逼翠霞姊妹,反正,只要和他有牵连的,没一个不被他逼着去拼命。

    但返过头来说,谁在逼他呢?他也搞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情是真理。无论处在什么时代,无论你有多少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本事,不具备常人没有的付出和辛苦,就想着得到常人得不到的财富,具有常人不具有的地位和享受,那叫痴人说梦。

    天上掉馅饼,一脚踢出块金元宝的事情,对咱们小老百姓来说,最好只在梦里丫丫,不要去现实社会里实践,那是要碰个头破血流的。

    专卖店的销售速度,姚远是用概率和统筹法计算出来的,误差不是太大。

    他原先算着可以坚持半个月,告诉小慧是十天。这也是当初当培养干部,预先留余量的习惯。

    但他还是料不到,第十天,他告诉小慧的话不幸变成了现实。

    早在几天之前,大部分好卖的时装,就没了货,连样品都给买走了。

    这个销售增长速度,要是放在今天做业务的业务员们身上,他们很可能要弹冠相庆了。

    可是,放在姚远身上,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就是在几天前,有好多顾客,都是拿着别人买的衣服做样品,来找抗抗要衣服的。

    店里摆放的服装,已经没剩下几款了,有些连样品都卖掉了。整个店里好多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有些冷清的样子了。

    许多顾客过来,看到这个场景,就埋怨说,你服装店没衣裳卖你还开门干什么,你这不是糊弄人吗?

    抗抗跟姚远脾气大,跟顾客可不敢,只能陪着笑脸,装出认真的样子来,拿着个本子,把人家要的衣裳样式、尺码记下来,嘴里道着歉,好言好语地把人家打发走。

    可好多人要她服装到货的确切时间,抗抗认实,就把小慧答应送货的时间告诉人家了,让人家在货到后第二天过来拿。

    姚远回来,抗抗就苦着脸看着他说:“我可答应好多人了,十天以后货就来了,要是到时候小慧还是干不出来,我可没法和人家交代,人家还不得把我给吃了呀?”

    姚远还笑她:“你平时不本事蛮大的吗?说你两句就瞪眼,这会儿怎么没脾气了?”

    抗抗果真就瞪眼说:“那是跟你!顾客是上帝,这不你教的吗?你当初不弄这个店,咱们哪里有这么多麻烦?你个姚大傻,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瞎折腾,折腾的我和妈都焦头烂额,这下你舒坦啦?我看你就没按好心,看我闲着你就难受!”

    眨眼之间,抗抗答应人家店里到货的时间就到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坐在店里发愁,而翠霞姊妹,还得在楼上赶服装。

    抗抗已经好几天都没回矿机看媛媛和摇摇了,这时候就想起孩子来,哭丧着脸说:“姚大傻,我不和你干了,我得回家看闺女去,我想她们了。”

    姚远心里也挺烦,就顺口说:“你回去这店咋办?我明天还得回去收内衣,要不然内衣也没得卖了。”

    抗抗就抱怨说:“人家来买衣裳,咱们又没有,我光看人家的脸子了,这罪太难受了!”

    那时候,像这样的三线城市,整个城市也就两三条主要街道,商店也就是国营的一个百货大楼,加上些小街巷里的集体单位。

    像姚远这样的服装专营店,整个城里除了百货大楼,也就一两家。而那些店里,卖的服装几乎千篇一律,大家也早就看厌了。

    只有姚远这里,能够吸引更多的人过来。

    可是,人家来了,你没有东西可卖,人家当然就不高兴了。

    这也算是一个奇景吧,其他店里衣服摆着卖不动,姚远这里却没有衣服可卖。

    姚远就哄着抗抗说:“沉住气,再等等,小慧很快就送衣服过来了。”

    抗抗说:“你说小慧十天就送衣服来,今天整好是第十天,我等了整整一天,连个人影儿也没见着。这都晚上九点了,她肯定不会来了。可是我答应好多人明天给人家衣服的。明天人家来了我怎么和人家说啊?要不,咱明天关一天门算了!”

    姚远说:“做买卖才不到一个月就关门,有这么干的吗?”

    抗抗就问:“那咋办?明天好多人都来要衣服,你让我怎么说?”

    姚远说:“你就再和他们对付呗,就跟我哄你似的,哄着他们呗。”

    抗抗就嚷:“我没你撒谎跟说真话一样的本事,我不会哄。反正我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家看闺女去,我不和你玩儿了!”

    姚远就急了,高声说:“姜抗抗!你怎么跟小孩一样,你多大了你呀?这店铺是谁的,是我一个人的吗?我整天这么忙活为了谁,为了我自己呀?有了困难,夫妻应该怎么办?应该站在一起,共度难关。哪有像你这样的,有困难就抽腿?你抽腿了,剩下的困难谁来抗,你让我自己扛着吗?”

    姚远真发火了,抗抗就不说话了。撅着嘴,坐在那里,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瞅着姚远。

    姚远余怒未息,继续说:“你还没人家小慧懂事呢。你看小慧,明明知道十天给我送货有困难,可她愣是一个难字不说,一口就答应下来,让我放心,保证把货送到。你再看看你,都是这两年我由着你淘气,把你惯坏了,以后你别想我再惯你!”

    抗抗就小声嘟囔:“她答应的倒轻巧,也不琢磨她根本干不出来,送不来货,我这里可咋办!”

    姚远说:“你死脑筋呀?她说十天,你不会打出两天富余来呀?真是的,人家怎么说,你就知道鹦鹉学舌照搬,一点脑子不用!”

    抗抗就又不说话了。

    姚远也知道自己说话口气有些重了,就缓了语气说:“抗抗,我不是要训你,我也是心里挺烦的,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抗抗不出声,好一会儿说:“知道。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这一家人,我就是忍不住跟你抱怨两声,又不是真就不跟着你了。我也知道小慧挺难的,这阵子肯定还在拼命赶活呢。可是,她就不会把赶出来的活先送过来吗?怎么比我还笨呢?”

    姚远就笑了说:“傻抗抗啊,小慧离着咱们六十离地呢,村里也不通汽车,她要过来,又得走路又得倒车,很费劲的。你琢磨着,她几件几件地给你送衣服,现实吗?”

    抗抗就咧着嘴笑了。然后就收了笑容说:“大傻,我发现最近一提小慧你就有精神。你跟她回老家两次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姚远让抗抗吓一哆嗦。心里在想,要不要把那天晚上自己和小慧呆了一晚上的事儿,还有小慧说的话,告诉抗抗呢?

    仔细一想,还是不说的好。抗抗知道了,肯定会影响她和小慧的关系。

    其实,只要自己把握的住,不做对不起抗抗的事,就是不告诉她,也不算坏事。

    想到这里就问抗抗说:“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啊?”

    抗抗说:“那你为啥一提小慧就这么有精神,总是夸她。你为啥不夸我啊?”

    姚远就过去,刮她鼻子一下说:“你是我媳妇,你辛苦也是为我们自己,应该,我为什么要夸你?人家小慧在拼命干,可是为了咱们,你说咱们应不应该感激人家?”

    抗抗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了马蹄声,到了店门口那里,马蹄声就停下了。

    姚远脸上露出兴奋来说:“小慧来了!”

    这个时代,城里经常有马车来,路上有马蹄声也并不奇怪。

    抗抗就问:“你咋知道是小慧?”

    姚远说:“小慧做事认真仔细,如果她今天来不了,一定会给美美打电话,美美会来城里跟我们说的。她没打电话,就说明她一定会来送货。”

    说着话,就过去把大门打开了。

    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装了许多用纸箱子放着的货。

    小慧的兄弟坐在马车前面,手里拿着马鞭子。

    小慧已经下了马车,店里门口透出来灯光来,她就看到了姚远,喊一声说:“姚大哥,你等急了吧?”

    抗抗跟在姚远身后,也跑出来,拉着小慧说:“慧儿,快一个月见不着你了,想死我了!”

    小慧抱着抗抗说:“抗抗姐,我也想你。”

    然后又转回身来对姚远说:“姚大哥,货都齐了,一样不少!”

    姚远就点点头说:“辛苦你了。你跟你兄弟都进屋歇着,我自己卸货就行了。”

    小慧就说:“让他和你卸吧,我跟抗抗姐进屋说话。”

    进了屋,在灯光下,抗抗突然就惊讶地看着小慧喊:“慧儿,你咋一下瘦成这样了?你看这眼圈,咋都变黑的了?”

44.就不和你算账

    姚远抱着一箱子服装进来,听见抗抗喊小慧瘦了,就不由往她们两个所在的地方撇一眼。

    小慧身子长的有些圆润,就是那张粉脸,也总是给人一种圆圆的,甜美的感觉。即使是在跟着张建军的时候,小慧整日的以泪洗面,也没有失去这种圆润的感觉。

    可是,今天的小慧,已经明显可以给姚远一种瘦弱的感觉了,甚至让他觉得,她那留着长辫子的头,因为身子的瘦弱,而显得有些过于大,和身体都有些不那么协调了。

    这才仅仅不到一个月,小慧要吃多少苦,才能瘦成这样啊!

    姚远的心里,竟然有了心疼的感觉。

    而那边,抗抗显然知道小慧为什么会瘦成这样,抱着她心疼地哭了。边哭边说:“慧儿,为了做这些衣服,你受苦啦!这个姚大傻,不但逼我,还把你逼成这样,咱们罢工,不给他干了!”

    小慧就安慰抗抗说:“我没瘦多少,就是天开始暖和,我脱了棉袄显得。”

    两个人坐在炉子边上,抗抗用开水冲了个生鸡蛋,先让小慧喝了,说是增加营养,城里人早上都这么吃,可管用了。接着就忙活着给她和她兄弟下鸡蛋面吃。

    抗抗为人实在,对你好了,什么都舍得给你,拿你跟亲人一样。这正是小慧不忍心对不起抗抗的地方。

    尽管小慧一再表示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吃过饭了,可抗抗依旧要下鸡蛋面,依旧要逼着他们吃上。

    赶着马车走六十里地,就算吃过了饭,现在也饿了,必须把面给我吃上!

    两个人被抗抗逼着,坐在饭桌旁吃饭。姚远喊着翠霞姊妹,把小慧送来的货都搬进屋里。然后就立刻开始检查衣服有没有问题,把空着的衣服架子都摆上衣服。

    明天早上开始营业的时候,再做这些就来不及了。所以这些工作今天就必须要提前做完。

    翠霞和翠凤也是好久没见小慧了,也只能是先过去打个招呼,就立刻去干活了。

    有了小慧送来的这些衣裳,估计能再应付个半月十天的。而半个月以后,小慧第二批衣服就又可以再送过来了。

    至于翠霞和翠凤,现在还得继续在楼上做衣服。哪样服装卖的超出预期,过于快了,她们就做哪样,临时救急。

    待以后小慧那里扩大了,供货情况缓解了,姚远对她们也另有安排。

    小慧和兄弟在那里吃饭的时候,姚远带着翠霞姊妹收拾摆放衣裳,抗抗就在一边坐着,陪着她们。

    听抗抗嘴里还一个劲埋怨姚远搞这么大个摊子,把小慧都给累的瘦成这样了,小慧就开口为姚远辩解了。

    虽然她心里知道,抗抗埋怨姚远,还是因为心疼她太辛苦,还是忍不住说:“抗抗姐,其实这阵子我虽然累一些,可心里还是很快活的,这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充实的日子了。”

    抗抗就说:“啊?你都累成这样儿啦,还快活呢?”

    小慧就用力点点头说:“嗯。抗抗姐你说,人活着都为什么呀?总不能是为吃饭睡觉吧?原先在这里干活,我知道我要努力一些,多挣钱,爸妈和弟弟在家里就会有钱花,就不受穷,日子就过的好一些。

    那时候,我是快乐的,因为我知道我的努力,让自己的亲人脸上有了笑容。

    可现在,我比那时候更快乐了。因为我看到,因为我的努力,让村里更多的人有钱花了,更多的人脸上有了笑容。

    现在,我终于明白姚大哥说的做事业是什么了,我做的就是事业啊。所以,我虽然累,心里是踏实的,也是快乐的。

    抗抗姐,你和姚大哥做的也是事业啊,你也应该感到充实和快乐。”

    抗抗就摆下手说:“我可没有你这个感受。我就想着啊,能和你姚大哥高高兴兴地活着,把摇摇和媛媛俩闺女养大,让她们也快快乐乐的就好。

    可是,你姚大哥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没完没了地折腾。

    先是哄着我在家收衣裳挣钱。那时候我啥也不会,他也不嫌麻烦,一点点教我,逼着我学裁剪,学缝纫机。

    我会了,能挣钱了,他又惦记着把我自己做衣裳吃饭的家庭裁缝店,扩大成咱们仨一起干的大裁缝店。

    有个大裁缝店,吃喝不愁了,我就很满意啦。他不满意,又搞那些内衣,找加工户代工,逼着咱们满村里发布料收内衣。

    有这么多人帮着挣钱,钱挣的多了,可我们也忙的不可开交了。

    我本来想,他折腾到这一步,也该差不多了。可他还要来城里开裁缝铺!开裁缝铺还不满意,还要开这么大一个店!

    这下好,咱们一家人让他逼的,直接就变机器啦,除了睡觉吃饭,睁开眼就得干活!

    我有时候就在心里想,姚大傻,你可千万别再想出更新鲜的玩艺儿来啦,要不然,我真就没法活啦!我已经一个星期没看见摇摇和媛媛啦,都想孩子想疯了!

    可是,谁知道这个姚大傻,他开完这个店铺以后,还有啥新东西想出来?要真哪样,我就没活路啦!”

    小慧让抗抗说的一个劲直乐。心里也是感叹,抗抗虽然说的满嘴里是抱怨和苦涩,可是,她听的出来,抗抗是幸福的,因为她有姚远。

    这时候,姚远在另一边和翠霞姊妹核对服装,摆放上架已经弄的差不多,就走过来,接话说:“以后啊,咱还要在这城里,再开两家专卖店。我算过了,西北那边加一家,市中心再加一家,最少可以再开两家。只要小慧那边生产能跟上,再开三家都没有问题。”

    抗抗就可怜巴巴地看着姚远问:“大傻,你是不是直接不想让我活啦?就这一个店我就快受不了啦!”

    姚远就笑了说:“你才是个傻抗抗,买卖越大你将来就会越清闲,懂不懂啊?将来呀,这个店我也会盘出去,你就是坐在家里不动弹咱们都会挣钱,到时候你只管享福就行啦!”

    抗抗就冲他瞪眼说:“你就会哄我,我才不相信你!你把买卖越做大了我就越忙,这是这几年我总结出来的经验,你骗不了我!”

    姚远知道,这时候和抗抗说这些现代经营管理的办法,她也听不明白,就说:“你帮着翠霞翠凤收拾衣裳去,我和小慧说几句话。”

    正事儿上,抗抗还真听话,站起来,乖乖去了。

    姚远就坐在抗抗原来坐着的那个凳子上,对小慧说:“质量没有问题,一下还做了这么多。小慧,你了不起!”

    不料,坐在一边的小慧兄弟突然说话了:“为这些衣裳,我姐就在那个做衣服的屋里,家也不回。这些日子,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小慧兄弟平日里很少说话,这是心疼他姐了。

    姚远就点点头说:“这个我猜到了。”接着就说,“创业的时候,是最难的。小慧你难,我这里也难。可是,只好咱们咬咬牙,挺一挺,把这段苦日子挺过去,好日子就在后面等着咱们!”

    小慧说:“姚大哥,这个道理我明白,你不用说。你就说,下一批衣裳,你啥时候要?”

    姚远想想说:“还是十天,能行吗?”

    小慧说:“没问题,十天以后我一定给你送过来。”

    姚远就点点头。想想又说:“要学会用人,不要啥事都亲力亲为。如果还是这么辛苦,也可以十五天以后再送来。”

    小慧就笑笑说:“你放心吧姚大哥。就像你说的,开始是最困难的。不过,她们现在大部分都可以独立干活了,我再做衣服,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姚远就又点点头说:“随时观察你那些工人,把心细和责任心强的抽出来,让她替你做一部分管理工作,慢慢把自己给替出来,特别是产品检验工作,要交给别人来干。”

    小慧说:“我知道了,我会考虑你说的话。”

    姚远就又说:“现在太忙,扩大规模恐怕还不合适。等忙过两三批货以后,我再去给你进缝纫机和其他辅助设备。”

    小慧就点点头,没说话。在这方面,她有姚远替她操心。要不然,她本事再大,也办不起这个服装厂来。

    接着,姚远就和她算这批货的价格,要给小慧货款了。

    按姚远的意思,这批货他就不要利润了,只刨去基本费用,所有利润都给小慧。因为小慧在那么偏远的农村,比他更不容易。

    小慧脸色就有些难看,最后说:“姚大哥,你这样对我,让我很伤心。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带路人,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给你干活。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踏实,才安心。

    这个服装厂,虽说是以我的名义贷款办的,可是,从进设备到材料,从每一步该怎么干,都是你在为我想办法。没有你,我根本干不起来。

    就是我干不好赔了,你会让我赔钱吗?你不会,损失还是你来承担。

    赔钱的时候都算你的,挣钱的时候就都算我的了?姚大哥,你如果拿我当亲人,你是不会这么做的。所以,我很伤心。”

    小慧话里暗藏着的意思,姚远是能够听出来的。

    我人都是你的,你还跟我算什么利润?

    她是要和抗抗一样的地位。

    开服装厂,开专卖店,这个利润不是个小数目。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在自己不能给她任何承诺的情况下,她却根本没拿如此巨大的利润当回事。

    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小慧对他的信任,是完全不考虑自己的。

    原本,姚远还想说一些亲兄弟明算账一类的话语来劝她。可是,如果他那样说的话,就愈发证明自己拿小慧当外人,更会让她伤心。

    思虑半天,姚远还是没有忍心这样说。

45.要谨小慎微

    尽管,姚远知道,默许了小慧不和她算账的办法,就等于是承认了小慧在自己心里的地位,这是不对的。

    可是,小慧就在他跟前坐着,虽然瘦了好多,却依旧还是那样端庄,那样温婉。

    姚远只好问她:“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小慧就笑了,笑的很甜很甜,差点就要把姚远的心给融化了。

    小慧说:“钱都放你这里,你爱咋办就咋办,我不操心这个。反正进机器和布料也都是你去。现在,你上次给我的钱我还够花。等我没钱了,用钱的时候就找你要。”

    这就真和抗抗一样了。

    抗抗从来不操心钱,花钱就问他要。

    姚远叹一口气,还是答应了小慧。

    但他心里,却已经告诫自己,要和小慧单独记账,就按五五分成,一家一半。

    等哪天小慧要嫁人的时候,自己就把这个账本拿出来,和她把账算清楚……

    抗抗的意思,是要小慧和她兄弟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吃了早饭再走。

    可是,小慧还是坚持当晚就回去了。

    她已经看到了店铺里空空荡荡,没有衣服可卖的场景,知道自己送的这批衣服,估计坚持不了几天,形势依旧严峻。

    她必须赶回去,加紧生产,还得白天黑夜连轴转。要不然,十天以后,姚远还是要面临没有衣服可卖的尴尬境地。

    姚远知道小慧心里想什么,没有留她,只是叮嘱她,要学会利用别人的才智来为自己工作,事事亲为,不是好办法,会把自己累死。

    小慧就让他放心,她已经明白他的话了。随着大家越来越熟练,她会招更多的工人进来,而把一些聪明和负责任的女工,逐渐提拔到管理岗位。

    姚远听了就点点头说:“十天以后,我还会把十台缝纫机和一匹布料,送到你们村公路那里去。接着拿走你做好的衣服。”

    小慧说:“我算了一下,就现在这个规模,大家都熟练了,再招几个工人,供店铺是没有问题的,没必要这么着急扩大规模。”

    姚远就摇摇头说:“咱们卖出这么多衣服,每一件衣服都是广告。以后,知道咱们衣服的人会成几何级数增长的。我们一个店的销售量,可能要翻几番。

    所以,我们现在有了钱,就必须扩大再生产,直到你那里成为一个真正的工厂。”

    小慧就没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她相信姚远的判断。

    “到时候,我还是和上次一样,带着大家,在那里等你!”临走的时候,小慧对姚远这样说。

    小慧走了,大家一起收拾她送来的衣服,把货架摆满,剩下的都整理好。

    忙完了,已经半夜了,翠霞姊妹上楼睡觉了,抗抗还不想上去。

    姚远就问她:“你不去睡觉,还想干啥啊?”然后就悄声说,“在这里可不行。万一楼上她们有个下来的碰上,多尴尬啊?再坚持两天,咱们就回家住去。”

    抗抗知道他说什么,却不理他这个茬,坐在那里,撅着嘴说:“我看你和慧儿说话,就跟一对小情侣似的。”

    姚远就咧嘴喊冤说:“我们商量正事儿啊,这个你也吃醋!我和她说什么,又没背着你,你不都在跟前吗?”

    抗抗说:“可你跟她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处处都是对她的关心。你对我咋就不这样呢,老是熊我!”

    姚远就又拍脑袋,半天说:“抗抗啊,咱们是夫妻呀,那么着天天客气,累不累呀?再说我对你不关心吗,你还讲不讲良心啦?”

    抗抗对他的回答依旧不满意,没有要起来上楼的意思,依旧不高兴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对小慧,比对我还好。我看着,心里就不得劲。”

    姚远说:“你这不胡联系吗?我对你是丈夫对妻子,就跟哄孩子一样,那是真好。当然了,也不能太惯你,让你无法无天,想咋样就咋样!

    小慧她不是外人吗?我不跟人家客气,就跟对你一样对她,你就不吃醋了是不是?”

    抗抗坐在那里想半天,姚远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她就是感觉哪里不对,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她还说不上来。

    最后,她就站起来说:“我不和你说了。你嘴厉害,我说不过你。反正,以后你尽量少和她在一块儿卿卿我我的,我看着别扭!”

    姚远哭笑不得。这个抗抗,总是这么不讲理。

    他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冲她招招手,意思是让她到他跟前来。

    抗抗傻呼呼地站起来,走到他跟前问:“干啥啊?”

    姚远也不说话,突然抓住她,把她弄到怀里来了。

    抗抗拼命挣扎,怎奈与健壮如牛的姚远比起来,她那点反抗完全都属于徒劳。

    这才饶了她问:“以后还胡乱吃醋不了?”

    抗抗还在他双手的禁锢之下,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只好服软说:“好啦我不啦,放开我。”

    姚远这才将她放了。

    抗抗不讲理的时候,只有这招管用。

    小慧的第一批服装,其实只有五十件,平均一天做不了几件。

    但随着她手底下那几个女工逐渐成熟,能够独立工作,衣服做的就快起来。

    到下一个第十天,姚远把新的设备和布料送过去的时候,小慧交了整整一百件服装。

    姚远的专卖店卖了大部分原先准备的库存,手里就有了周转的资金,进设备和布匹的钱就有了。

    服装的利润不低,如此周转下去,进入一个良性循环,赚钱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但这个时代,还是一个需要处处谨小慎微的时代,自己一下子比别人富裕许多,引起别人的嫉妒,群起而攻之,因此而成为典型,还是有很大风险的。

    所以,给小慧送去设备布匹的那天,姚远还是选择留下来,只让矿机运输队的司机自己开车拉衣服回去。到店铺那里,有抗抗在就可以了。

    他留下来,就是要告诉小慧,如何隐藏自己的财富,如何在表面上,把利润最小化。

    小慧不懂大环境之下政策的事,但她也知道一个人富了被人家嫉妒,不是好事。

    她也听父母讲过,过去村里地主的故事。如今姚远提起这个,她也就把过去的事情想起来了。

    所以,她认同姚远的观点,不可以在生活上,特别是表面的生活上,比其他人过于不同了。

    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消除大家的嫉妒心理。过去大家都差不多,凭什么现在你就比我们有钱啊,还不是剥削我们大家的?

    一旦进入这种境界,大家不会看到你的付出和辛苦,更不会承认你比他们更有智慧,更敢想敢干,大家只会看到你比他们有钱。

    这个时代,无限上纲上线,最终引发悲剧,还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可即使按姚远说的,把大部分利润隐藏起来,剩下的利润,在山里人眼里,也高的吓人!

    姚远就嘱咐小慧说:“这明面的利润,千万不要用在私处。记住,你是村办企业,利润要用在村里大家身上。

    第一件事,就是通电。把钱花在给村里通电上,要以大队的名义去做。账目要清楚到几角几分,要有第三者的证明。

    第二件事,就是修路。要想富,先修路。有了公路,交通方便,山里的东西才能出去,山外的也才能进来。增加了山内外的联系,大家才能都富起来,才不会嫉妒你,背后给你使坏。你也才能避免成为大家攻击的目标。”

    当然,这些事情,说起来是十分复杂的,具体到每一个细节怎么做,姚远和小慧这一说,就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这个不眠之夜,是在小慧的服装厂里,有小慧兄弟夫妻值夜,姚远也就没有过于在意影响。

    因为不说不行啊。姚远知道以后的时代,至少还有十几年是需要谨小慎微的。一步走错,可能满盘皆输,甚至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过去姚远看报纸,经常会看到。

    那时候,他觉得那些侵吞国有资产的人不是好人,是罪有应得。

    现在,他已经处于和那些人差不多的境地,设身处地了,忽然就明白了,事情不是表面他看到的那样简单。

    所以,他不会去矿机,不会跟任何国有资产沾边,甚至是小慧的这个原本属于她个人贷款办的“村办企业”,他也要小慧明白,将来要真正归村上,不能归她个人。

    同时,要注意个人言行,一切都要按照他教的做。

    小慧当然不明白,姚远为什么突然变得这样胆小怕事?但她有个好处,就是无限信任姚远,姚远怎么说她就怎么干。

    而姚远之所以看中小慧,就是因为她对钱财的态度。说是把利润都给村上,小慧一点都没犹豫,完全听他的。

    至于利润没了,姚远怎么把钱留下,小慧也不过问,她需要钱的时候,问姚远要就可以了。

    这样,姚远才会放心把事情托付给小慧,让她去做。不然,恐怕将来连他都要说不清楚了。

    不仅要求小慧这样,姚远更是要求自己这样,不在生活上有任何改变。

    他还是要住矿机一村那个平房,还是要骑着那个已经因为出力过大而显得有些破旧的大金鹿,城里、矿机的来回赶。

    而且,自己家里多余的那套房子,既然已经不再用来做衣服,他也就打算上交房产科了。

    矿机那么多工人,好多工人结婚没有房子住,他霸着两套,这的确是不合适的。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房子里住着姚大厦母亲的鬼魂,他就是交上去,也没人敢来住啊?

46.你能装傻我就能装疯

    姚远主动上交自己多余的那套房子,首先,立刻就在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全家人除了姜美美,连姜姨都反对他。

    有那么大的院子,平时还能在院子里种点蔬菜,省的出去买。姜姨的鸡也养在那边了。还有媛媛和摇摇,在那边大院子里玩,要比在姜姨这边好的多。

    “你把房子交出去,再上哪儿找这么大的地方?你是不是又要犯傻啊?”姜姨就问他。

    连抗抗都觉得,姚远最近神秘兮兮的,的确有点不正常了。

    姚远也有他的道理。矿机还有好多人没房子住,咱不能太自私。

    这一句话就把姜姨给堵住了。

    的确,做人不能老考虑自己,这是姜姨这么大年纪的人的道德标准。

    姜姨不是自私的人,尽管心里不情愿,最终还是选择支持姚远。

    连姜姨都同意了,抗抗也就没再多说。

    她也不是自私,只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上,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谁愿意舍去原本属于自己的利益呢?

    毕竟,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

    可房子交出去,那屋里有鬼,大家谁敢住啊?

    姚远就把事情真相跟房产科长说了,鬼是他闹出来对付张顺才的,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里会真有鬼?

    其实,一套房子,对一万多职工的矿机来说,也当真是杯水车薪,不算什么。就是姚远一辈子占着,只要他不说鬼是他闹的,假的,别人不敢去住,也不会多说什么。

    姜姨家还有美美呢,这将来结婚也得需要房子啊。姜姨不肯交房子,肯定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是没好意思明面上说出来,怕美美又要说她。

    这个姚大傻,大家都觉得他不傻了,可关键时候,他还是会犯傻。

    好好的,把属于自己的,没人敢住的房子主动交出去,在这个房源紧张的时代,连房产科长都觉得他有点彪,这不没事找事嘛!

    在几乎所有认识姚远的人心里,姚远这件事做的,的确不怎么精明。

    其实不只交房子这一件事情,还有其他许多事情,在精明人眼里,他也是傻的让人无话可说。

    这第一件事请,就是大力支持自己媳妇考大学。

    把这么漂亮一媳妇弄出去上大学,和那些心眼最鬼的男人们在一起学习,这不是诚心要给自己找个绿帽戴吗?

    你想想,能考上大学的那些男人,哪个不是人堆里挑出来的猴精?让抗抗和这些猴精凑一块儿混,他想脑袋不绿都难!

    这是正常人肯干的事情吗?只有傻子才能这么干!

    得亏姜姨不糊涂,关键时候把自己闺女给拦住了。

    第二件事情,放着那么多公家的好工作不干,偏要自己开裁缝铺卖衣裳。也没看见他赚几个钱,还弄的姜姨一家跟着他收衣裳不得安宁,自己也累的跟孙子似的。

    在那个时代,在人们的观念里,铁饭碗是胜过一切的。

    放着铁饭碗,甚至是银饭碗金饭碗不端,偏要做别人瞧不起的小买卖,这要不是傻子,多少有点心眼儿的人,绝对不会这么干。

    他不但这么干,还不让自己媳妇去端铁饭碗。放着他爹留下的那么多关系不用,说是不给他爹娘脸上抹黑,这不是傻子吗?你做小买卖,让所有人瞧不起,就不是给你爹娘抹黑了?这纯粹就是傻子逻辑。

    第三件事情……

    反正事情多了去了。

    总之,这姚大厦还是姚大傻,除了不结巴了,他做的这些事情,跟过去也没啥区别。

    姚远平日里不出去采购,在家里还是和过去扫大街的时候差不多,春秋一身蓝布工作服,夏天穿个大汗衫,冬天还是那个厂里发的大棉袄一副邋遢的样子。

    甭问,就看他这身打扮,这买卖也做的不怎么样。

    做买卖得精明人才行。就姚大傻这彪呼呼的样子,还做买卖,不赔钱是因为有姜姨和抗抗帮着他。想挣大钱,纯粹就是做梦!

    市面上开始卖电视机了,九英寸和十二英寸的。矿机几户富裕些的人家已经买了来,大家都跑去看新鲜。有电视机的人家,天天晚上被来看电视的人挤得满满的。

    姚远如果有钱,也应该买电视看。可姜姨家里没有电视,姜姨都跑别人家里看电视。

    这也可以充分说明,姚远的买卖,并不如大多数老实抱着铁饭碗上班的人好。要不然,他怎么买不起电视呢?

    一台电视机四五百块钱,在那个时代不是小数目。可这个钱对姜姨来说,已经不算大钱了。

    姜姨不是买不起电视机,是姚大傻不让买。

    买那么个东西干啥?咱们活这么多,晚上大家都挤过来看电视,不影响休息啊,明天咋干活?

    再说,咱越有钱,就越不能露富,万一被别人注意到,也不是啥好事。

    等大家差不多都买了电视,不用跑过来看的时候,咱买二十大彩电,才不要那么小的破玩意儿。

    那时候的确有彩电,进口的,好几千块一台,连姜姨也买不起。

    可姚远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姚大傻每月挣的,恐怕要赶上姜姨十年挣的了。挣这么多钱,姜姨也害怕,只能跟着姚远哭穷了。

    抗抗却不干。咱挣钱是为了啥啊,不就是为了大家过的更好?你可倒好,挣了钱来,贵重东西不敢买,银行不敢存,你藏在家里干啥啊,看画玩儿吗?

    姚远就直眉瞪眼地训她:“你知道啥啊?这还不到有钱光荣的时代!现在,只要不缺吃不缺穿,想要啥有啥就行了。”

    抗抗就说:“我要电视。”

    姚远就瞪眼:“招人的东西不许要!”

    抗抗就撅嘴:“你不说想要啥有啥吗?我就要电视!”

    姚远就哄她说:“再忍忍,顶多两年,村里大家就差不多都有电视了,那时候咱再买!”

    想想就又叮嘱一句:“不许让妈和美美知道咱到底有多少钱!”

    抗抗无法理解姚远这是抽什么风?但大事上,女人服从男人,这是那时代的道德标准。

    就跟当年经历那场风暴一样,姚远准是看到了她不能懂的事情,暴露财富会有危险。姚远不许做的事情,抗抗也就是说两句,骂他傻,然后就只能听他的了。

    姚远穿越之前,这个时候已经上小学了,对将来要发生的事情,都是有记忆的。

    好多第一批富裕起来的大老板,就是在这个时候起来的。同时,为富不仁以及日后私欲的膨胀,让他们有些无法无天,最终走向末路,甚至是灭亡。

    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有钱人的瞎胡闹,最终把许多安分守己的人也给拖累进去了。

    他不想日后受到牵连,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露富,不露富最好的伪装,还是傻呼呼的让别人不注意他。

    其实,他对矿机敬而远之,不惜以辞职来撇清关系,都是有深意的。因为他知道将来要怎么发展。

    他不想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因为他们都很难有好的结果。他给所有认识他的人的印象,就是彪轰轰,傻呼呼的,没有多少心眼儿,也没有多少钱的一个普通人。

    所有认识他的人,也基本认可他制造的这个外在形象。

    但有一个人不认可,那就是张顺才。

    在姚远承认闹鬼是假的之后没多久。张建国就和他妈,把张顺才从市精神病院里给接出来了,因为他突然不疯了。

    秦桧都有三个好朋友,何况张顺才还当过矿机的二把手,有过自己庞大的势力呢。

    他在精神病院里,就已经听说了闹鬼是假的这件事情。

    当二儿子张建国去看他的时候,他突然就正常说话了。

    没有别人的时候,他突然就对张建国说:“老天爷给我的时间太短了。如果再多给我两年,这矿机的一把手,一定是我的!”

    张建国吓一跳,问他说:“爸,你不结巴了,你说什么呢?”

    张顺才苦苦一笑说:“姚大傻曾经跑到咱们家里,装他妈吓唬我。他那么一吓我,我的结巴反而好了。”

    张建国问明白了事情经过,许久不言语。

    过一会儿,他就又问:“那你的疯病呢,也好了?”

    张顺才冷笑一声说:“我要不装疯,你估计姚大傻那家伙,他会放过我吗?他现在既然肯承认没有鬼,就是已经对我放松警惕了,没办法再来害我,我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张建国这才明白,他爹的疯病,原来是装的。

    他就说他爹:“爸,你想多了。姚大傻没你想的那么坏。我考大学的时候,他还教过我呢。”

    张顺才冷哼一声说:“你不用他教,没准儿还能考上大学。他教你,本来能考上也考不上了!”

    张建国仔细回忆一下,也许他爸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就叹息一声说:“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你那个时候,那么对待他爸妈呢?”

    张顺才就严肃了训斥儿子说:“你懂什么?那是政治需要!你以为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呢?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和姚大傻这辈子算是仇深似海,势不两立了。

    那天,他趁着大家都上班,跑到咱家来吓唬我。当时我就想,他是不把我弄死,不会放手的。所以,事后我就假装被他给吓疯了。只有这样,他才肯放过我。我过去做过的事情,才会更容易不被追究。

    如今,事情总算是都过去了,我也不愿意住在这里了,咱们回家!”

    就这样,张顺才回来了。但对外面,他还是要说,是因为他的疯病有了好转,才临时出院回到家里的,还需要随时观察,发现不对还得去住院。

    其实,他心里还是担心,姚远知道他出来,继续和他不算完。

    但是,对外面盛传的,姚远虽然不完全傻,但还是彪呼呼的这个事情,张顺才是不相信的。

    他和姚远面对面地斗过,他当然知道姚远的精明和算计,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说他彪的人,才是真正的彪子!

47.时代不同特色不同

    出了院的张顺才,依旧要谨小慎微,深入简出。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神神叨叨,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

    他怕姚远再注意他,算计他。

    他的装疯,还是从姚远的装傻那里学来的。

    现在,是姚远得势,有随时置他于死地的能力,他是弱者。

    所以,在当初姚远吓唬他的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得势的时候,你可以装傻。你得势的时候,我也可以装疯,咱们彼此彼此。

    但装疯的同时,他也没闲着,看报纸听广播,研究国家政策的走向。

    像张顺才这类人,对政治的敏感程度,绝对要高于一般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运动的时候,适应形势,成为矿机的二把手。

    特别是出院以后,他天天在家里听收音机,社会上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脱他的耳朵。

    终于有一天,他把儿子张建国叫到跟前来,要有大事和他说了。

    大儿子张建军他是不指望了。这小子跟他最像,一肚子坏水。但他的那点坏水太小,只能干点偷鸡摸狗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干大事就完了。

    以前他是矿机二把手的时候,张建军仗着他这个老爹后台,作威作福,一个人没为下。他爹完了,他也就完了。

    保卫科不要他了,其他单位也不要他。最后,他去了清洁队,拿起姚远扔下的扫帚,扫大街去了。

    清洁队里,就张庆忠和李乐那两个正副队长,都是姚远的死党,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整天没事干就找他的茬,扣工资,罚奖金,好事一定没有他的,坏事他一次也跑不了。

    最好的事,恐怕就是这俩人心情好的时候,拿着他当猴耍,取乐玩了。

    这小子现在过的,恐怕是生不如死了。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就他这副熊样,连他爹都看不上他了,有大事的时候,张顺才也会背着他,只和老二张建国商量。

    张顺才把张建国叫到自己家里来,和他商量说:“矿机有姚大傻在,还有他那个干爹张书记当一把手,咱们爷们儿是混不出头来了。与其蹲在这里活的提心吊胆,老怕这个姚大傻来报复,你也没有啥出头之日,不如辞职不干,去干点别的吧?”

    张建国就苦笑说:“爸,我也没啥本事,辞了职能干啥啊?恐怕连饭都吃不上!”

    张顺才就认真说:“人的本事都是靠自己磨练出来的,这一点你比你哥强的多。你是我的种,我大字不识一口袋,都能在矿机混到二把手,你难道还不如我吗?”

    张建国就劝他爹说:“爸!这已经不是那个打砸抢的时代了,出去混,得有经济实力和关系。这两样我一样没有,出去了可怎么生活啊?”

    张顺才摇头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要你把好了时代的脉搏,无论处在什么时代,都能出人头地。”

    张建国就看着他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了。但他爹的话,绝对是有道理的。能混到矿机二把手,心里要没点别人不懂的道理,那不白混了?

    就听他爹继续说下去:“哪个时代,你都得注意听新闻,紧跟上面的步伐。过去那个时代,是路线斗争时代,实质就是抢班夺权。所以,我紧跟时代步伐,想要出人头地,就得整姚虎夫妻,就得和姚大傻结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姚大傻他懂这个道理,他就不该怨我整他爹妈。可惜他不懂。所以,我断言,他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前途,也就是发点小财,够吃够喝。

    可是,他不去紧跟时代,不知道权力的重要性,早晚还是会被时代淘汰。一旦咱们重新东山再起,他还得给咱们当奴隶!

    这人是天生要分奴隶和主人的,主人懂的道理,奴隶一辈子也弄不明白,就是有再好的机会,也会白白浪费掉!”

    张建国听的似懂非懂,但他心里知道,这是他爹在传授他自己的经验呢,就仔细地听着。

    就听张顺才说:“南方那个窗口城市,已经开始建设了。将来,那个城市是什么样子,国家就是什么样子。

    去那里吧,去闯荡磨练一下,张家未来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张建国看着他爹问:“爸,我一个高中生,什么都不懂,去了也是给人家打工,一辈子也只是个打工仔,能有啥出息啊?”

    张顺才就指指屋角那个大立橱说:“这橱子下面,有个夹层,我把这些年弄来的钱,都放在那个夹层里面了,估计不少于十万块。都带上,只要你不像你哥那样,净鼓捣些没出息的鸡毛蒜皮,你就有机会出人头地!”

    张建国做梦都想不到,他爹手里会有这么多钱。

    有这么多钱,那还用出去闯荡吗?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当他刚刚把自己这个意思说出来,就迎上了他爹嘲讽的目光。

    “唉”张顺才长长叹息一声,许久才说,“儿啊,你记住,钱,有时候就是一堆废纸。

    我刚入厂那会儿,每月只有十二块钱的工资,可是,我每月能够买到的东西,比今天一百块钱买到的东西,还要多。

    那时候的鸡蛋,二分钱一个。现在呢,要一毛二了。再过几年,恐怕就要变三四毛钱一个了。

    你看,这钱还是钱吗?现在,你觉得十万块钱挺多,够你一辈子吃喝了。可是,十年以后呢,二十年以后呢?

    你上学的时候,解放前法币的故事没学过吗?一百块法币当初可以买一头牛,十年以后连一粒米都买不到了。

    所以,从有些方面讲,钱真的就是废纸。那什么才能算真正的财产呢?权!有了权,不管在哪个年代,钱都会自己找过来,明白吗?”

    张建国默默地听着,似乎是要从他爹的话里,听出什么道理来。

    张顺才就继续说:“现在,咱们没权了。可有时候,钱和权这两样东西,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要说过去,那是个夺权的时代。现在时代变了,不允许了。可这个时代我也研究了,说白了就是一个挣钱的时代。

    你有这十万块钱,要利用这个挣钱时代,利用南方窗口城市合适的条件,把它变成百万块,千万块,甚至上亿块!

    在崇尚钱的时代,你的钱真正多了,就有了把钱变成权的条件。到那时候,你还会成为人上人。

    而姚大傻那样的小买卖人心思,这辈子也只是个人下人,永远是个奴隶的命!

    你哥不是喜欢抗抗吗?他就不知道怎么才能把抗抗弄过来!为什么?他就是不懂这些道理。

    尽管,这些道理我跟他讲过不下十遍了,他还是不懂,还是净搞那些没用的下三滥玩艺儿!”

    说到这里,就看着张建国说:“他这辈子是没出息了,我也指望不上了。我只能把咱们张家翻身的希望,押宝在你身上,希望你最后能明白我讲的这些道理,为咱张家争光!

    你那个媳妇,是势利小人,是在我有权的时候嫁给你的。我没权了,她连门都不登,什嘛东西!

    你去南方,她肯定不会答应。不行就离了吧,把目光放远一些。只要你成功了,这天下的美女,就都是你的,还在乎这么一个烂女人吗?”

    说到这里,又顿一顿说:“你也喜欢抗抗是不是?你还喜欢美美。只要你成功了,抗抗和美美你都揽到怀里,也不是不可能!”

    在张顺才的墩墩教导之下,张建国终于鼓起勇气,承担起振兴他张家的责任,从矿机辞职,去南方了。

    他和媳妇,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

    那时代的女人,受传统思想的束缚,还是比较严重的,一般不会选择离婚。可他这个媳妇还当真有些奇葩,当真就选择了和他离婚,而且,不管孩子。

    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两岁,张建国媳妇不管,张顺才管。为了张建国放心去南方,他把孩子都接到自己家里照顾着。

    张顺才做这些的时候,姚远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也在为自己的事业奔波呢。

    其实,他来自未来,知道以后的事情,反而比张顺才更容易拿出合适的决策。

    默默发展,不成为众矢之的,这才是最保险的。这个,也是张顺才再聪明,都无法考虑到的,发展中还会有反复和变化。也只有姚远,才会知道这些未来的事情。

    专卖店和服装厂都渐渐周转开了,资金有了富余,他就开始考虑更深层次的问题了。

    自己的店铺虽然不大,但原则上来讲,他的出现,还是挤占了公家的利益。

    大家买了他的服装,自然就不会去百货大楼买公家的,这不和公家争夺利益吗?

    现在说来,这叫合理竞争。但在那个时代,和公家夺利,较起真来,就是挖墙脚,比投机倒把更严重的罪名,甚至连支持他的马副县长,都得受到牵累。

    因此,有了多余的周转资金,特别是小慧的服装厂规模逐步扩大之后,他就得赶紧解决他这个暗藏着的罪名了。

    做为穿越人士,如果不能提前解决问题,等着事发人家找上门来,那就愚蠢到家了。

    他主动去找了商业局的领导,说明自己的身份。

    冲着他是马副县长老首长的儿子这层身份,商业局领导还是会见他,对他也很客气。

    当然,他们也知道姚远和马副县长关系不一般。

    姚远就对他们说,马副县长一直教导他,吃水不忘挖井人。做为革命烈士的后代,他更不能忘记自己父母的理想还没有实现。

    所以,他现在的服装店买卖好了,他不能只顾及到自己挣钱,而把公家给忘了,更不能挤占公家的利益。

48.品牌和创意才是最有价值的

    “大河有水小河满,我不能抢公家的利益,占公家的便宜。得让公家占我的便宜,这才符合我马叔对我的教导!”

    ……

    姚远守着商业局的领导们,说的唾沫星子乱飞。

    领导们都让他给说懵圈了。你那里卖一件衣服出去,肯定我们这里就少卖一件,你这还不叫占公家便宜呢?

    那么,你怎么叫公家占你的便宜呢?把卖衣裳的钱捐给公家?那你白忙活,不成傻子了吗?

    姚远当然不能那么干了。他要把自己专卖店的衣裳,拿到百货大楼里去卖。

    领导们就明白了,原来你是要我们替你卖衣裳,挣钱的还是你!

    姚远就解释说:“我绝对不是领导们想的这个意思。你们看,我卖的衣裳呢,当然是我自己设计的。可加工衣裳的工厂不是我的,是村办企业。他们给我加工衣裳,同样也是要钱的。我从加工厂拿衣裳,和你们从加工厂拿衣裳,都是一个办法,一个价格。

    那你们想,你们进衣裳根本不通过我,我这里头哪里有利润,不存在投机倒把的可能啊?顶多就是村办企业加工的衣裳多了,他们挣的也就多了。这也算你们支持农村致富建设,也是对国家有好处的事,对吧?”

    领导们开始重视姚远这个建议了,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对他们和对农村都有好处的事情。

    那么这个姚大傻就这么着费心劳力地白赚吆喝?还有啊,我们也卖他这个品牌的服装,就等于是和他竞争,他的利益不就受损了吗?

    姚远就说:“我虽然自己干。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算自己干,我也是文化馆的附属单位嘛。我是革命军人的后代,只要能为国家做贡献,怎么可以计较个人利益呢?

    我马叔教导我说,一个人富了,对我们的事业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先富了,然后带着大家都富起来,才有意义嘛!”

    领导们就懵圈了。

    这个姚大傻,还真像传说中的那样,有点冒傻气。他要么就是确实傻,要么就是他自己说的那样,的确是个一心想着国家的好同志!

    不过看他那个样子,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大家商量半天,就去请示马副县长。姚大傻可是您老师长的后代,我们这么欺负他,卖他的衣裳抢他的利润,合适不合适?

    在马副县长看来,姚远的这个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既帮了贫困革命老区发展第二产业致富,又让国家的商业得到了好处,这事当然得支持了。

    于是,商业局的领导们决定,接受姚远的建议,在市百货大楼建抗抗专卖店,这个牌子的衣服好卖,赚钱快,谁不愿意卖啊?

    但姚远也是有条件的。既然你们卖抗抗牌的服装,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

    首先,就得和我统一价格。大家都卖一样的价格,这样才算公平竞争,才符合上级精神。再者,就是售卖方式,也要按照我的专卖店方式来,采取自选方式,建单独的专卖区域,不能和其他服装混着卖。

    他这个条件,还是蛮符合现实的。因为顾客已经习惯了这样挑来挑去的买抗抗牌的衣裳,换成百货大楼设柜台,只需看不许自己动手选的方式,没准儿人家就不来百货大楼,还去姚远那里买了。

    因此,百货大楼也同意了姚远的条件。但他们没有这样卖过衣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姚远就建议,专卖区域装修,他可以免费过来指导。至于怎么卖衣服,可以把他店里的服务员翠凤请过来,或者直接招工过来,或者先临时聘用过来,指导其他服务员的工作。

    最后,百货大楼就招翠凤当了临时工,负责专卖店的营业还给她配了两个下手。

    自从小慧的服装厂解除了供货压力之后,翠霞姊妹也就不做衣裳了,都下楼来帮着抗抗卖衣裳,慢慢也就明白了姚远的这套营业机制,管理个小专卖店,应该不成问题了。

    就这样,姚远百货大楼的专卖店有了,店长也有了,还不用他掏一分钱。

    翠凤成了国营商店的临时工,估计她都店长了,商店当然会考虑长期用她,转正也是早晚的事。

    将来成为城里人,找个城里人当对象,也就理所当然。翠凤的梦想也就实现了。

    这也算是姚远对翠凤,一直跟着他辛苦工作的报答吧。

    翠霞则留在店里,继续帮着抗抗卖衣裳。

    有了百货大楼这第一家专卖店,估计第二家就不会远了。将来翠霞也会像翠凤那样,成为另一家的店长的。

    姚远还会招聘新的营业员,继续跟着抗抗积累经验,然后就再派出去,成为新的专卖店的店长。

    他这种经营专卖店的方式,基本就是采取了现在连锁加专卖店的形式。那时候的人们没见识过这种方式,当然也不会想到这么做对他会有好处了。

    其实,他给小慧送设备取做好的服装那天没走,和小慧在她的服装厂里说了一宿,就是让小慧明白他的这种经营方式。

    所有的店铺,都是公家的,都跟他没有任何资产关系,就是他的店铺,名义上也是公家的。这就避免了将来产权关系不清,最终出力不讨好,还把自己给搭进去那样的悲剧。

    至于他和小慧怎么挣钱,从原料采购到服装成品出厂,这里面这么多环节,以姚远培养干部的数学知识和财会能力,要是不知道怎么把利润抠出来,那他就真是姚大傻了。

    到这一年的年底,市里设在城北平房里的门市部,也有了抗抗专卖店,姚远就把翠霞派过去做店长。转过年来,城西的第二门市部,抗抗专卖店也开始营业了。

    这一年,市革委会取消,开始沿用过去的称号,矿机的革委会也相应取消,革委会主任张代表,也就变了张书记了。

    除此之外,国家出台了许多新的法律法规,其中也包括商标注册的暂行规定。

    姚远正式注册了抗抗牌商标,并授权给小慧的服装厂。从此之后,只有小慧生产的服装,才可以使用抗抗牌商标,其他冒用盗用的行为,就是违法行为了。

    当然了,所有专卖店必须服从他的指导和监督,按着他的套路来。要不然,他就不让小慧提供服装。

    这种无产权关系的监督管理机制,也就慢慢开始成为姚远让专卖店服从他管理的一种手段。

    第二年的时候,姚远把自己的店铺也移交给了文化馆的劳动服务公司,由劳动服务公司自己另选地址经营。

    那个原来做专卖店的明清小楼,则完全由他租下来,成立了自己的“抗抗服装设计有限公司”。他的公司化运营策略,开始慢慢浮出水面。

    如今,他和抗抗就只负责抗抗牌服装的设计,通过对品牌的拥有权来监督和控制专卖店运营方式。

    抗抗服装设计有限公司,只保留对自己品牌的使用权力,其余其他生产和营销环节,都和公司没有财产归属关系。

    这个时代,像他注册的这种小私营公司,已经开始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

    他的这个公司,从外面看着和其他私营公司也没什么两样,规模不大,而且因为这时代人才还都去国营单位,他也招不到人才,干脆就不要别人,只他和抗抗夫妻两人,那就更显得有些寒酸了,直接就是个夫妻店。

    可是,抗抗这个品牌,已经在这个城市里叫响了,大家以穿抗抗牌的服装为荣。

    而姚远也不用担心有人假冒他的品牌。他的经营方式,是专卖店式的。

    你从专卖店里买的服装,都有购货发票,出现质量问题,我来负责解决。你从地摊上花十块钱买来一件抗抗牌服装,然后有质量问题,你愣是要赖我,我也不承认。

    如何有效防止假冒,做为现代人,姚远是早就想好了成熟的办法的。

    由于对这些比起这时代来,更先进的,别人根本想不到的管理方式的成功运用,姚远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地积累自己的财富,而不被别人看透和识破。

    如今,姚远和抗抗就清闲了许多。每隔一段时间,两人一起或者分别到各个品牌专卖店里去,检查一下服务和运营情况,提提指导意见。

    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家里看孩子,或者带着俩孩子到店里,研究制作新的服装样式。

    姚远偶尔会带着抗抗去南方,那一两个能够接近外来文化,具有引领服装流行趋势的城市去看看,感受一下更先进的服装文化,回来设计出自己新的服装样式,交给小慧试生产,由专卖店试销售。

    他们去南方的时候,也会带着姜姨和孩子,主要还是出去游玩。

    未来服装的流行趋势,姚远早就知道,没必要在这上面下很大的工夫。

    另外,就算姚远一时想不起来,最近应该流行什么样式的服装了,去看几场新拍的电影,他也就想起来了。流行服装总是跟着电影里的主角穿戴走的。

    到这时候,随着政策的逐渐放松,电影院里早就不放映样板戏,像《庐山恋》、《黑三角》等等这样许多的现代电影,已经在电影院里放映,男女主角的名字,也早已经家喻户晓了。

    这样,姚远很容易就会在每年的服装换季时节,推出自己新的服装样式来。

    只要抗抗根据他画出来的样子,把样子变成衣裳,然后再制作出裁剪样本来,编上号交给小慧生产试卖就可以了。

    而抗抗那些年锻炼的,已经完全可以看到样子,就在脑子里形成裁剪图纸,最后把衣服做出来了。顶多就是第一次不成功,多修改几次就行了。

    公司运营到这一步,抗抗也终于明白姚远说的,坐在家里玩就可以挣钱,是真的了。

    他们卖的就是品牌和服装创意,这就是服装最有价值的东西啊。

49.早上一家人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

    时光,在姚远的算计和谨小慎微之下,终于进入了八十年代。

    这一年,市场上出现了久违的民用摩托车,而且还是国产的。

    一辆比自行车大不了多少的摩托车,售价却达到了自行车的十几倍,一千八百多元。

    那个时候,厂里工人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每月还不到一百块钱。一千八百块钱的摩托车,对普通家庭来说,恐怕比现在拥有一辆普通轿车还要奢侈许多。

    一台十二的黑白国产电视机,五百多块,多数人还舍不得买呢。

    八十年代初,年青人结婚讲究“三转一响”,手表、缝纫机、自行车为“三转”,“一响”说的是收音机。

    八零年的春末,乍暖还寒。四月二十号,竟然下了一场春雪,把原本已经有些绿意盎然的大地,重新变回了银装素裹。

    姚远早早起来,把院子里和院外过道里的雪打扫到一起,又把东面大街上也用铁锨锄开一条小道。

    摇摇已经四岁了,早上起来,姜姨要送她去村东边的职工托儿所。姚远怕姜姨和摇摇去托儿所的时候,被路上的雪滑倒了。

    毕竟,姜姨也是五十四五的人了,慢慢开始衰老。

    去年,摇摇满三岁的时候,姚远就把她送托儿所里去了。摇摇跟着姥姥惯了,突然换一个陌生环境,看不着姥姥了,在托儿所里哭闹了好多天,才渐渐适应了。

    托儿所里的阿姨,都是本厂职工,大家住的不远,彼此认识。

    摇摇在托儿所里哭闹,不好好吃饭,姜姨很快就知道了,跑去又把孩子给接回了家里。

    晚上的时候,姚远从城里回来知道了,第一次动手,打了摇摇屁股。

    看到一向慈祥的父亲突然发怒,摇摇竟然吓的没敢哭,站在墙脚,睁着一双幽怨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姚远。那样子,像极了抗抗。

    抗抗做了错事的时候,也会用这种眼神瞅着姚远。

    摇摇的这个眼神,差点就把姚远的心给融化了,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拉到怀里来抱着。

    姚远还是狠下心来,严肃着脸问摇摇:“知道爸爸为啥打你吗?”

    这时候,泪水才从摇摇的眼睛里,无声地流出来。

    “你给我说说,爸爸妈妈为啥要送你去托儿所?”姚远就又问。

    好一会儿,摇摇才说:“不上托儿所的孩子,将来会没有出息。”

    姚远就再问:“摇摇将来要做个有出息的孩子,还是做没出息的孩子?”

    摇摇终于说:“做有出息的孩子。”

    姚远就趁机把摇摇搂到怀里来说:“摇摇乖,咱们必须要上托儿所,明天继续让姥姥把你送去,好不好?”

    摇摇显然是很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姜姨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姚远送摇摇去托儿所,让她尽早适应集体生活,对孩子性格的养成有好处。她也知道自己忍不住心疼,把摇摇给接回来不对。所以,姚远管教摇摇,姜姨也就不多说话。

    当然,姚远也不敢守着姜姨动手打摇摇,那还不直接就捅了马蜂窝?姜姨就算知道姚远是对的,也会和他蛮不讲理不散伙。摇摇可是姜姨的心肝宝贝,从小跟着她长起来的,要天不给地。

    姚远管摇摇,就得把摇摇哄到自己家里来,背着姜姨管。

    姜姨又不糊涂,知道姚远单独弄了摇摇到他那边去,肯定没有好事。可是,摇摇不对,姚远管她应该,姜姨就只好在心里心疼,在外表上装不知道了。

    摇摇知道自己必须去托儿所,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离开姥姥,还是要在托儿所里哭闹。

    有了那次教训之后,姜姨就是知道摇摇在托儿所里哭,也不敢接她出来了,她怕姚远回来打摇摇,搞的她脸上也不好看,只好狠下心来忍着。

    如此有三个多月,摇摇才逐渐在托儿所里适应。但是很快,摇摇竟然喜欢上托儿所了,那里有好多小伙伴和她玩啊。有时候姜姨不送她去,她反而不愿意了。

    为这个,姜姨还伤心了好多天。孩子一天天长大,再不和她如过去那般亲近了。

    姚远打扫完了雪回来,抗抗在姜姨这边,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媛媛也快两岁了,自从摇摇去了托儿所,媛媛就在家里跟着姜姨了。

    没了孩子的拖累,抗抗也就和过去刚给姚远当媳妇的时候一样,早上起来给一家人做早饭。

    姚远不再经营实体店,早上也就不用早早往城里赶,而是用自行车带着抗抗,夫妻俩人一起去城里的公司,早一些晚一些的,也就无所谓。

    除了已经当了小件车间主任的美美,需要按时上班,大家都不赶时间,抗抗做早饭的时间,就以美美能够吃上早饭上班为准了。

    抗抗把早饭做好了的时候,姜姨已经起来,在炕上给摇摇和媛媛穿衣服。

    抗抗把早饭都摆在外屋饭桌上,就掀开里屋的半门帘进去,帮着她妈给两个孩子穿衣裳,嘴里还说着摇摇:“都三岁多了,以后衣服要学着自己穿,听到没有?要学会照顾自己,尽量不麻烦姥姥。姥姥还要照顾妹妹,对不对呀?”

    摇摇答应着,在抗抗帮助下,在炕上穿好了衣服。抗抗要她坐到炕沿上,给她穿鞋子。

    摇摇却跑到炕里面去,拿小脚蹬还蒙着头不肯起来的美美,嘴里喊着:“懒鬼小姨,上班要迟到了,赶紧起来!”

    抗抗站在炕边上,就不由得抿嘴笑了。

    以前为闺女的时候,是她最懒,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来。现在,美美就跟她当年似的,能多睡一秒就多睡一秒,不到最后时刻,就算睡不着也不肯起来。

    姜姨已经给媛媛穿好了,把她抱到炕沿上穿鞋。听着摇摇喊她小姨,就插嘴说:“也不怪摇摇说你懒鬼。这大早上的,大家都在忙活,就你抱着个被窝不起来,都二十五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

    美美就突然伸出手来,一下抓住摇摇,把她给搂到被窝里来,嘴里骂着:“小死丫头,我让你整天和我作对!说,还敢不敢骂小姨了?”

    两个人就在被窝里闹了个乌烟瘴气。

    这个时候,姚远就在外屋里,隔着班门帘喊:“美美,现在是六点五十,厂里七点半上班,你要七点十五到车间。你自己算算,你还有多少时间吃早饭?”

    美美立刻松了摇摇喊:“坏啦,今早上要开生产会的!”

    一骨碌从被窝里爬出来,再顾不得摇摇,胡乱穿上衣服,去外面脸盆架子上洗漱。

    姚远打心里爱这早上一家人都在一起的时光,并为保留住这些美好的时光,而在不停地努力着。

    将来条件允许的时候,他要买地造个别墅。不求奢华,就像这矿机建造的平房一般,有里屋外屋,有院子有炕,有鸡,还要有炉子和锅台。院子里,还要有菜地。

    就算美美将来嫁人结了婚,也可以再多出一家人来,仍然像他和抗抗一样,哪儿也不去,就围绕在姜姨身边,守着她一辈子。

    将来,子子孙孙地繁衍,成为一大家子人家,成为一个围绕着姜姨的,如矿机一村这样的村子……

    看着美美在一边洗漱,姚远就说:“昨晚上雪下的很大,路上堆的很厚,也很滑,你最好不要骑车去上班,走着去吧。”

    美美洗漱完了,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前面房顶上的雪,果然就很厚。而院子里,屋上的雪已经开始融化成水,沿着屋檐滴落下来,在眼前形成一排珍珠帘子。

    “坏了,坏了。”美美就着急,“不骑车我根本不能按时到车间啦!”

    姚远坐在饭桌跟前,不慌不忙说:“我的建议是,现在就走,带着早饭去上班。”

    美美就喊:“姐,你先别管摇摇,赶紧给我弄点饭我带着,要不就来不及啦!”

    姚远就把饭桌上一个放在网兜里的铝饭盒提起来说:“稀饭在这里,咸菜和包子在你书包里。”

    美美就笑了说:“谢谢姐夫,还是姐夫你对我最好!”

    说罢,慌慌张张提了网兜和自己的书包,就那样不施粉黛地跑出去了。

    抗抗拉着摇摇的手从里屋出来,看着已经跑到院门口的美美,嘟囔着说:“这个姜美美,越来越不像个大闺女。自打当了车间主任,直接就变丢三落四的假小子了!这个样子,谁还肯娶她呀?”

    姚远就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说:“咱们美美又漂亮又能干,年纪轻轻就当干部了。不是谁肯娶她的问题,是她肯嫁谁的问题。还是她选中了对象,我们能不能同意的问题。想娶咱们美美,第一就得必须像我一样,要当上门女婿,不许把美美给拐带跑了。”

    抗抗就瞪眼看他说:“你今早上抽什么风呢,怎么说话拿腔作调的?想干什么呀你?”

    姚远就恢复了本色,傻傻地看着抗抗笑了。

    姜姨抱着媛媛也从里屋出来了。

    抗抗就说:“妈,你赶紧洗漱吃饭,我给她俩梳头。”

    每天给两个孩子梳头绑辫子,一般都是姜姨干的,抗抗和姚远要吃了饭去城里上班。

    姜姨就问抗抗:“你们今天不去上班啊?”

    抗抗说:“下这么大的雪,骑自行车去肯定不行了,待会儿做公交过去吧。要不是那个立领我没搞明白,今天就直接不去了。”

    电影《追捕》刚刚放映不久,抗抗和姚远去看了。她相中里面男主人公那个立领的风衣了,想把它复制出来,做成样板,交给小慧去做几件试卖。

    这种风衣的制作办法,国内没有,姚远只能像当年做中山装一样,想些土办法,来替代人家洋设备了。

    但想把那个风衣的领子,弄的跟电影里一样,立起来那么酷,放下那么平整,还是有些难度。这两天,两个人就研究这个呢。

50.怕老的姜姨

    姜姨坐在饭桌前吃着饭,抬眼看着门外对面房顶上的雪。

    那雪洁白,在房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姜姨不由就咕哝说:“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记得有啥时候,农历三月还下这么大雪呢。山上的桃树,花骨朵都要开了,这下全给冻回去了!”

    自从那一年,姚远怕抗抗吃胖了,逼着她爬山锻炼,后来姜姨也跟着小两口上山锻炼开始,姜姨就喜欢上爬山了。退休以后,只要有时间,她就会爬山,有时候还带着摇摇。

    所以,村子后面那座山上的风景,姜姨是再熟悉不过的。下雪之前,桃花长到多大了,她自然就知道。

    而这一场罕见的大雪下来,那些要开的桃花,恐怕就遭殃了。

    姚远却知道,随着工业化的到来,以后这样的极端天气,会越来越多。

    他对姜姨说:“妈,今早上我们去送摇摇吧,你就别去了。下了雪,路上滑。”

    姜姨说:“我还没七老八十呢,用不着你们。”

    现在,姜姨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老了。就是像姚远这样,拐着弯说怕她被雪滑倒了,她听着心里也不高兴。

    有时候出去买菜,自由市场上卖菜的半大小伙子叫她大娘,她能生气好几天,故意不去人家摊上买菜。

    姚远知道犯了姜姨的忌讳,就说:“那还是你去送摇摇,我们反正今天走的晚,就在家里看着媛媛,等着你回来。”

    却不料这句话也犯忌讳。平日里,都是姜姨抱着媛媛,领着摇摇,把摇摇送到托儿所,再和媛媛回来。

    姚远不让姜姨带媛媛一起去,分明还是怕姜姨腿脚不利索,滑倒了。

    姜姨就不高兴说:“每天你们走了,还不都是我领着俩孩子?你到底是怕我摔倒了,还是怕我把你闺女给摔了?”

    姚远立马闭嘴。

    抗抗就接话说:“妈!我们没嫌你老。今天不是下雪吗?你就是再不老,也容易摔倒不是?”

    姚远就立刻在饭桌下踢抗抗一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连说俩老字,这不诚心杠火吗?

    姚远就换了笑容说:“谁说咱妈老啊?咱妈就是不好意思饬。要是好好饬一下,跟你一样烫个大波浪,咱妈看着也就跟三十来岁差不多,正青春年华呢!”

    就凑到姜姨跟前商量说:“妈,要不你哪天有空进城,我领着你去烫个头?你看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这一烫头,年青二十岁都没问题。你看我都有白头发了。”

    “去!”姜姨佯装发怒,脸上的笑却暴露了她的心思。她就喜欢别人说她年青。

    的确,抗抗的皮肤就随姜姨,白里透红。姜姨上了年岁,脸上自然没了红晕,可也没有多少皱纹。

    “你这个大傻,就会哄着我,嘴里没一句实话!”姜姨就说姚远,“我要是没有白头发,不变长生不老的妖精啦?”

    姜姨吃饱了,就抱着媛媛,拉着摇摇,出门去托儿所了。

    尽管抗抗和姚远都不放心,也不敢跟着出来,怕姜姨再胡寻思。

    姜姨走了,抗抗收拾着碗筷,就对姚远说:“你发现没有,妈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是不是她退休没了事干给闹的?”

    姚远说:“她咋就没事干了?前一阵子帮着咱们收内衣,这不收内衣了,光俩孩子还不够她忙啊?你不也说嘛,妈有的是朋友,根本就闲不住。她要没事干,那别人还不都闲死了?”

    抗抗说:“那她咋一下变这么古怪呢?”

    姚远说:“更年期呗。”

    现在,抗抗已经懂得啥叫更年期了,也知道姚远过去讲的那些妇幼保健知识是假的了。

    抗抗就问:“那,咱咋才能让她平安度过更年期呢?”

    这个姚远可没有研究,想半天就说:“顺着她呗,她说啥就是啥,她说太阳晚上出来,咱就说,对啦,一点不假,我们都看见过!”

    抗抗“噗嗤”一声就笑了说:“妈说的一点不假,你这个姚大傻,就是会哄人,哄死人不偿命!”

    姚远却严肃了说:“还有,妈怕老,忌讳这方面的事情。以后咱们得注意,第一不能提老字。第二,凡是能让她想到,是说她老了的话,千万别再说。”

    想想就又说:“赶紧,趁着妈没回来,咱得赶紧走了。要不然,她回来看到咱在家里,又说是咱们觉得她老了,不放心她,故意在家里等着她,看她滑倒没有?”

    抗抗说:“我是真不放心啊。咱们走了,万一她真滑倒了呢,咋办?”

    姚远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咱公司里不有电话了吗?真有事人家还不给咱打电话是咋的?再说啦,美美不还在厂里吗?有事美美立刻就会赶回来的。”

    抗抗想想也对,留在家里弊大于利。让她妈看见了,还得看她的脸子。

    她就问姚远:“咱怎么走,坐公交车?”

    姚远说:“坐公交车干吗?骑车呀。这时候,公路上的雪早该化了。”

    两个人共同收拾打扫干净了,从姜姨这边锁了院门出来,又去自己那边推出自行车来。姚远在前面推车,抗抗就在他身后跟着。

    大街上还是白白的,雪里有许多的脚印和自行车辙的印子。

    原先姚远扫大街的时候,遇上夜里下大雪,总是会早早起来,赶在人们上班之前,用铁锨把大街上锄一条小道出来。

    现在,是张建军负责扫大街。这小子懒得横草都不肯拿成竖着的,平日里街上污水横流都懒得管,别说扫雪了。也怪不得张庆忠和李乐整天收拾他,活该!

    两个人趟着厚厚的积雪走出村子,到了公路上。果然,公路上已经没有雪了,只是还湿漉漉的,发着有些乌黑的颜色。

    抗抗就奇怪问姚远:“你是能掐会算啊,还是早上出门来这里看了,你咋知道公路上没雪呢?”

    姚远就笑了说:“你还真是个傻娘们儿!这都春末了,虽然下雪,可温度不低。你没看见房顶上的雪,大早上就开始融化吗?这公路结实,密度大,导热比土路快的多,雪自然就化的快。再说了,现在和以前也不一样,公路上车多了呀,车轮来回碾压,能量是可以转换的,动力就转化成热能,也把雪给化了。”

    抗抗就不高兴说:“我没上过大学,不懂能量转换!”

    姚远知道抗抗生气了,说:“你看看,你又来了。当初不上大学,又不是我不让你上。我是极力支持你去上的,是你自己不肯上。”

    抗抗声音就高了:“我上大学你看孩子啊?你看孩子我还不放心呢!我如果真上了大学,还有媛媛吗?到时候正赶上只许要一个,媛媛也没了!

    我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才放弃的,这时候了你还装好人,说我不肯上,你还有良心没有啦?”

    媳妇要急眼,姚远只好哄着了:“我就这么一说,你别生气。是我不对。我知道,咱们抗抗为这个家,做出了巨大牺牲,我一定会记一辈子,感激你一辈子的,好不好?”

    抗抗撅着嘴沿着公路走,也不上自行车。

    姚远只好推着车子和她并排走,想想就说:“抗抗,说句实话,你现在的学问,不要说大学生,就是大学教授,也不见得比你厉害。”

    抗抗侧头看他一眼,知道他又哄她,就继续往前走,不搭理他。

    姚远就继续说:“你看啊,这大学,也是按着不同的专业来学习的,有文科有理科,有研究工业的,也有研究文学历史的,术业有专攻嘛。

    当然了,大学也有研究时装设计的。这时装设计,也算一门学问了,对不对?

    要说,这时装设计,只要看一眼衣服的样子,就能自己想出裁剪图,还能做出来,而且能做的一模一样,甚至比原来的还好。就这本事,那些搞服装设计的大学生,他们行吗?别说他们,就是教他们的大学教授,也没这本事啊。

    说老实话,抗抗,你现在这个本事,教大学生都绰绰有余啦,你还稀罕什么上大学呀?你上大学,也得学服装设计吧?你去了,是那些教授教你呀,还是你教他们?”

    抗抗明明知道姚远是哄她,可还是听着听着就乐了,乖乖坐到自行车后座上,让姚远驮着走了。

    抗抗最得意的,恐怕就是自己做衣裳的本事了。从不懂到在姚远帮助下,一点点摸索出经验,再到自己可以随意改变服装的样式,拿出自己特色的服装,抗抗也是用了心了。

    书店里有了关于服装设计方面的书以后,姚远去省城一类的大城市采购,都会抽空去书店。只要碰到了,就会给抗抗买回来,抗抗就在家里带孩子的时候,看那些姚远买回来的书。

    好多东西连姚远都看不懂,抗抗却能看懂,而且还能找到书里说的不对的地方。有时候她忍不住,还会给出书的出版社写信,告诉他们书里的错误。

    当然,大部分出版社不会搭理她。但有一回还真有出版社给她回信了,对她的批评指正表示感谢,把她当专家了。抗抗拿着信,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咧着嘴傻乐了好几天。

    其实,姚远恭维抗抗的话里,也不全是假的。抗抗对服装设计的理解,恐怕真的就超出了好多专业服装设计师的水平。

    抗抗生的好看,性子也大大咧咧的,可姚远就喜欢她这个性子,没事小夫妻在一块儿,姚远就喜欢逗她,把她逗恼了然后再哄她。

    抗抗喜欢发小脾气,也禁哄。只要姚远说几句让她高兴的话,她就忘了生气,又咧着嘴傻乐了。

    其实,这是因为抗抗爱着姚远,才不是真的和他生气。她就是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来,让姚远哄她。只要姚远肯哄她,她就高兴。

51.摩托车

    夫妻俩来到自己的公司,那个明清小楼。

    开了门,照例把沿街的大门和窗子上的铁板卸下来,然后搬了进屋,放在小楼后面的院子里。

    现在,楼下已经不用来营业,而是做了新设计服装的展示室。

    原来的服装货架已经都撤去了,只保留了橱窗里的模特。另外,姚远又弄了不少新的模特来,零散地分布在房间里。

    有了新的服装样式,抗抗自己动手做出来,就放到楼下,穿在那些模特身上。

    街上路过的人们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到了,就会进来。大家可以在这里试穿,可以留言提意见,却不能从这里买衣服。

    这里的衣服,通过征求意见,做相应改进以后,会拿到小慧的服装厂试生产,计算定价以后,在各专卖店里可以买到。

    想买的客户,可以在这里提前登记,预约到某个专卖店,留下联系方式。专卖店样品到货以后,就会给客户留出来,然后通知客户来取。

    意见被采纳的客户,买衣服的时候,还能享受一定优惠。

    经常过来试穿和提意见的客户,有机会成为公司会员,登记以后将终身享受购买抗抗牌时装的永久优惠待遇。

    所以,这里虽然已经不卖衣服了,过来的老客户依旧不少。

    抗抗只要不忙,都会下楼来和客户交流。而好多的服装创意,就是在与这些客户交流的过程中产生出来的。

    当然,这些办法,都是姚远从未来带来的,有些还是结合着他在工厂里的营销和管理经验独创的。

    这种独创的,独一无二的经营模式,让抗抗牌的服装不仅留住了大批的老客户,还成为一种独特的宣传手段。

    在这个城市里,抗抗牌服装,几户家喻户晓。

    两个人放好了门板进屋,姚远就准备点炉子。

    抗抗就说姚远:“天又不冷,用不着点炉子了,别费那个事啦。”

    姚远却坚持说:“你老在楼上坐着不活动就冷了。没炉子,屋里没热乎气儿,坐久了要生病。”

    忙活半天,姚远还是把炉子点上了。看抗抗要上楼,他就对她说:“这时候,百货大楼里应该有卖取暖的电器了吧?你在家忙你的,我去百货大楼看看。这生炉子,容易爆脏了这些样品衣裳,还弄的屋里一股煤烟子味儿。要是有电暖器,咱们以后就不用点炉子了。”

    抗抗却担忧说:“咱这里是商业用电,一度电一毛二呢,比家庭用电贵一倍,用电不划算。”

    姚远就摇头说:“你呀,还是摆脱不了这些小算计。咱们是谁呀?就是一块二一度咱们也用得起!

    再说啦,屋里不点炉子,就更干净,环境就好,对咱们的健康也好,顾客也愿意过来,咱们可以为专卖店招徕更多的客户,为咱们挣更多的钱。

    你这么算,用电就比用煤划算了吧?”

    抗抗就撇嘴说:“行啦,贫嘴!我说不过你。你要去赶紧去吧,记着给我捎几块硬料子回来。我再用硬料子试试高仓健那个风衣领子。”

    姚远就答应一声出去了。

    他是凭着经验推断,时光已经进入了八十年代,市面上应该有电暖器了。

    可是,去了百货大楼一问,竟然没有人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玩艺儿。

    看来,他的判断有误。这个时候,大家还没奢侈到用电取暖的程度。

    他只好放弃使用电暖器这个梦想,去二楼给抗抗买了几块银灰硬面料,然后就准备去自发的那个劳务市场,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接待员。

    随着抗抗牌时装的知名度逐渐提高,楼下虽然不卖衣服了,可来参观的人也不少。

    在一些高档客户群体里,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想穿最流行时装的时候,就要先到抗抗服装设计有限公司的展厅里转一圈,预订好了再去专卖店。

    有时候抗抗忙着做衣服,没时间接待客户,就得姚远陪着人家。

    男顾客还好办,大家可以聊一些随意的话题。可来买时装的,大都是女客户。

    一个大老爷们,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人家女士后面,总是不太好看。再说他的事儿也不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城里的女人太刁了,他不想用。大概是受小慧的影响吧,他总觉得还是农村女人忠厚老实。

    最近一年,农村来城里找工作的人越来越多,就在城南的长途汽车站边上,自发形成了一个劳务市场。农村进城找工作的人们,都在那里等着活干。

    姚远惦记着找个农村女人,就得去那里。

    其实,他是惦记着再找一个像小慧那样的,又漂亮,又落落大方,还会说话的,农村出来的女子。

    可这世界上就这么一个小慧,他再想找第二个可就难了。

    因此,他已经去那个劳务市场好多次了,只要有机会就去,却没有碰到一个小慧,哪怕有小慧一半懂事也好啊。

    从百货大楼的二楼下来,路过卖五金土产的地方,姚远赫然就发现那里摆着几辆摩托车,弯梁的,最原始的那种。

    我擦,中国人这是什么节奏?电暖器没有造的,摩托车倒先造出来了!

    他不由在心里感叹。

    他知道这种摩托车,发动机是进口的,排量只有50cc,可不愧神车的称号,抗造,驮着一家人都能跑的飞快,而且很少有故障。

    这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东西了,无论是骑着它带着心爱的姑娘兜风耍酷,还是用它驮粮食装货物,它都可以完美胜任。

    他顾不上去劳务市场了,直接去了五金土产那里,问人家还有多少台摩托车?

    五金部经理正为这玩艺儿发愁呢。这东西是好东西没错,可太贵了,定价就一千八,没人肯化这么高的价钱买啊。

    百货大楼进了五辆,到现在一辆都没卖出去,光挤占经营资金了。

    姚远就乐了,早忘了去劳务市场了,屁颠屁颠跑回自己的明清小楼去了,直接上楼和抗抗商量,要买摩托车了。

    抗抗就奇怪,买个黑白电视机你嫌露富,怕被别人知道。这摩托车可比电视机贵好几倍!这会儿你不怕露富啦?

    姚远就狡辩说:“这个跟电视机不是一回事啊。你想啊,电视弄到家里,咱妈又朋友多,到时候还不得把村里一半的人给招到家里来啊?那个影响就太大了。

    这摩托车就是跟自行车一样,最多也就是俩人骑着上下班,这个不会招人啊,影响也就不大。

    再说啦,有了这个东西,咱矿机、城里的来回赶就方便多啦,还节省时间。

    还有啊,你这里想要个啥材料,我骑着摩托车出去,一会儿工夫就给你弄来啦,省得你等着着急不是?

    最重要的一点,咱们想去专卖店看看,一会儿就到了。用不了半天的时间,城里四家专卖店,咱们就能转一圈!

    还有,小慧只和咱们隔着六十里地,有这个东西,一个小时就到小慧那里了,省得老是见不着,有事在电话里还说不清楚。”

    抗抗其实没啥主意,一般姚远想干啥,她就听他的。

    当下她就说:“你别嗦了,只要你想买的东西,你总有的是理由。那就买呗。”

    想想就又问他说:“咱是不是得跟妈打声招呼啊?”

    姚远说:“家里的事咱听妈的,这是公司的事儿,咱们自己决定就行啦。”

    抗抗也闹不明白,这买摩托车咋就是公司的事,不是家里的事了?

    当然了,买这么贵的东西,跟她妈说,她妈肯定不干。姚远这是要避开她妈呢。

    可现在他们挣的钱已经很多很多了,买摩托车也花不了几个钱,姚远想买就买呗。

    可接下来,姚远的话抗抗就有点接受不了,姚远不是要买一辆,而是要买三辆!

    “一辆一千八,三辆就是五千四!咱才花三千装了电话。这么个花钱法,挣再多也不够!”抗抗就抱怨说,“你买这么多摩托车干啥?这又不是买小猪崽子,将来养大了还能卖钱!”

    姚远就又解释说:“抗抗你听我说呀。咱有摩托车骑了,美美呢?咱总不能亏着她吧?要不然她就又说妈有偏有向了。”

    抗抗说:“钱是咱们挣的,咱买车又不花妈的钱,跟妈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怪妈啊?”

    姚远就严肃了说:“抗抗你这个想法不对。你不是说过吗,咱们是一家人,到啥时候都不能散了。你当姐姐的有摩托骑,妹妹没有,你觉得合适吗?

    再说,美美有摩托车,来城里咱们这里,就跟回矿机的家没有多少区别了。

    咱们忙的时候,妈和孩子们也可以来咱这里住几天。美美有摩托车,从这里来回赶班也可以。这对咱也有好处不是?”

    抗抗不抠,听姚远这么说,也就同意了。可这才两辆,还有一辆呢?

    姚远就说:“我想给小慧也买一辆。”

    “啥?”抗抗这下不干了。

    美美是抗抗的亲妹妹,给她买抗抗能接受,反正现在有钱了嘛。可小慧毕竟是外人。拿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人,抗抗还真没法理解。

    这相当于现在送一辆中档的轿车给小慧呀!

    “你说,你到底和小慧啥关系?”抗抗就真急了。

    姚远就有些哭笑不得说:“抗抗,你怎么老这么不相信我呢,我是那种人吗?”

    抗抗想想,姚远还真不是张建军那样沾花惹草的人。

    “你还真是个姚大傻!”抗抗就不由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拿来送给外人,你说你怎么舍得?难道咱们的钱不是辛苦挣来,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小慧,你就是和小慧没关系,在别人眼里,也和她有关系了。

    你想想,没关系,好好的,谁肯把这么贵的东西送人?只有傻子才肯!”

52.小慧当家

    抗抗死活不同意送摩托车给小慧。

    姚远只好继续哄他的傻媳妇。

    “抗抗啊,”他拿出最诚恳的态度来说,“你看事能不能看的远一点啊?你想想,没有小慧豁出命来帮咱们,咱们能有今天吗?

    再说啦,我送小慧摩托车,当然是有我的理由的。”

    抗抗就看着他问:“那你说说,你到底有啥理由?要是你说的理由我不认可,这事儿就不能干!”

    姚远说:“很简单啊。咱们和小慧的服装厂,那是互相依存的关系。

    小慧工作中有好多事,比如做你才弄出来的新衣裳,就有许多问题要来问你。比如管理上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得跑来问我。再比如,给专卖店送个急需的服装。

    总之,她有许多事需要经常来城里,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她来不了。有时候啊,小慧比咱们更需要有这辆摩托车。”

    姚远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总算说的抗抗相信,小慧的确需要一辆摩托车。

    可是,抗抗依旧不同意姚远给小慧买车。

    “那她自己买。”抗抗说,“她现在也挣了不少钱了,买摩托车这点钱,对她也不算大钱。”

    姚远说:“你忘啦,小慧的钱也在咱们这里存着呢。她一直不同意和咱们分成,只要她需要花的钱。可这丫头生活上仔细,一个月也花不了几个钱啊。”

    抗抗说:“你不会从属于她的钱里,把摩托车钱给她扣出来呀?”

    姚远就瞅着抗抗,直到把抗抗瞅毛了,这才说:“我平时教你的收买人心的办法,你怎么一点都不往脑子里去呢?这一点上,你是真不如人家小慧!

    这人啊,想要成大事,就得学会换位思考,站在别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这个话,我跟你说过不下一百次了,你怎么就不走心呢?

    你自己说,小慧是不是个有良心的人,对咱们怎么样?她知道感恩,知道她有今天是因为有咱们,所以她才会为咱们拼命,不要自己的利润。

    知道感恩的人,你就得拿她当亲人看待,她才会拿你当亲人,懂不懂?

    假如你是小慧,你抗抗姐自己有的就忘不了你,也一定会让你有。你说,你抗抗姐这么做,你做为小慧,心里会怎么想?”

    抗抗就许久没出声。

    过一会儿说:“你要说,以我的名义送小慧一辆摩托车,那还差不多。”

    姚远就刮她鼻子一下说:“不以你的名义送,还以我的名义啊?你怎么想的你?”

    抗抗就咧开嘴,傻傻地乐了。

    五一的时候,天气就重新暖和起来。前几天下的那场大雪,再没了一丝痕迹。

    山上的桃花开了,槐花也开了,漫山遍野的,一片雪白。

    这个时候,外套已经穿不住,白天只穿一件长袖衬衣就行了。

    小慧的服装厂,已经不在那个村东边原来知青住的院子里,搬到王四福的大队部的院子里去了。

    大队部的房子,都是砖垒的,也是村子里自解放以后,唯一新建的砖瓦房子。

    院子里有个可以容下四五百人开会的大会议室,现在就变了服装厂的生产车间,里面一百多台缝纫机,工作起来声音响成一片,跟个工厂的机加车间差不多。

    王四福的大队部,让小慧给撵到了知青住的院子里。

    总共连支书带队长的,就那么十来个人,占这么大一片院子,这就是浪费!

    那么大个会议室,又不开会了,你们占着干啥?浪费资源!

    王四福不敢惹小慧。小慧把他干支书以来,队上欠的账款都给还了。

    其实,他也没欠多少钱,拢共不到四千块钱。可是,那个时代,四千块钱,对农村人来说,那就是一笔巨款!

    王四福让这四千块钱给压的呀,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梦见自己把钱还清了,可以安心从支书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这一回,小慧满足了他的梦想,他还能说什么?搬家就搬家,滚蛋就滚蛋呗。

    关键是这以后队上有什么开支,人家小慧给包了。只要是为了村上,为了老百姓花钱,就可以找小慧要。

    小慧的财务会计是小青,王四福就是村上会计出身的,现在女儿也当会计了。不过,这个会计是管着他这个爹兼支书的。

    这就是小慧派来的一个小内奸,住在家里,监视着他这个支书兼爹的一举一动。他想干什么,还没等干,小慧那里就知道了。

    小慧不许干的事情,王四福就干不成。为啥?他没钱啊,就是出门的差旅费,都得找小青要。小慧不许,小青就不会给他钱。

    嘿,你说你个吃里扒外的丫头,爹就白疼你,白养你啦?你也二十多了,干脆就嫁出去得啦。

    可小青显然受了小慧的影响,今年二十三了,压根就不打算谈对象嫁人。

    二十三,在这农村来说,就是老姑娘了。

    可小青说了,二十三,在城里的话,还算小丫头呢。

    我要找个有理想,有文化,有本事的青年当男朋友,你看看这附近有吗?

    王四福这个气,这附近一辈子没有,你就打算一辈子给小慧那丫头当内奸,一辈子不嫁人了是不是?

    小青就说:“才不会呢!大姐说了,将来我们都会走出去,接触到更多的知识人才,我们的服装厂,将来也会有许多的大学生来。我现在可以慢慢等,不着急。”

    小慧在王家弟兄四个的孩子里面最长,所有的孩子们都喊小慧叫大姐。

    王四福斗不过自己的闺女,更斗不过老大小慧。

    可是,小慧也的确给村里带来了利润。如今,村里拢共几百青年人,就有二百多号在她的厂子里挣工资,都指望她吃饭。

    你说,这村里人是听他这个啥好处都没有的支书的呢,还是听给他们饭碗的小慧的?这不明摆着嘛!

    所以,大队部的院子,小慧说要,他不腾出来,大家对他有意见,他必须得腾。

    王四福都在肚子里盘算着,等成立下一届村委会的时候,干脆让小慧当村长得了,反正除了族长,她俨然就是这个村里权力最大的主了。

    大队再干完这一届,就没有这个称号了,要改回原来村委会的称号,队长就又叫村长,或者是村委会主任了。而王四福这个支书,让小慧闹的,恐怕就再没啥权力和威望了。

    但王四福也知足。自己家小辈里,出小慧这么个人物,是他王家的骄傲,也是村里的骄傲,他是心甘情愿要把权力让给小慧的。

    小慧是真能啊,花五千块钱买了变压器来,给村里通上了电,家家户户有了电灯,连村里街道上都有了路灯。

    小慧说了,再过个几年,她有了钱,就把村里通公路的那条山路铺上水泥,让它变成平坦宽大的公路!

    村里也要铺水泥路,连上公路,通到各家各户门口,再不用担心雪天路滑,下雨弄两脚泥。

    这是农村人几十年的梦想啊!

    王四福想让权的想法,却没有如愿以偿。

    在别的村子都在东闯一下,西碰一头,胡乱找着致富办法,最终却什么没干成的时候,王四福的村子竟然悄无声息地办起了服装厂,还清了所有债务和贷款,还通上了电。

    这明摆着就是先进典型啊。这样的干部想退下来,那其他干部还活不活了?

    王四福不但没退下来,还给乡里,也就是原来的公社,给上报到县里,准备提拔他到乡里干书记去了。

    他才四十多岁,心里当然也有一把热情之火。

    从小慧的成功上,他也看出来许多门道。

    想致富,第一得有胆识,第二得找像姚远那样有见识的人帮衬。第三得有把先进东西弄进来的本事。

    这本事也是胆识。你光知道不敢干不行。就像这服装厂,当初他就不敢干,结果人家小慧干起来了,弄的他在村里没了威望。

    还有,他曾经第一次见姚远,跟姚远说的那些因地制宜的想法,到了乡里,就有了实现的可能。

    那么,就去找马副县长。你让我干,我就得有钱,你就得给我贷款。

    这一回,王四福的胆子就大起来,为这个马副县长曾经工作和战斗过的革命老区,再一次辉煌起来,打下了基础。

    略过王四福的仕途不提,单说小慧。

    服装厂扩大了,就得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和管理人才。而那时候想在这偏远的山区,弄个有知识的人才来工作,不是基本不可能,是直接不可能。

    指望着小慧自己那点聪明劲,想管这么大一个工厂,那就不行了。

    所以,姚远还得插手,亲自过来,有时候就在村里住一段日子,帮着小慧建立一套完整的管理、质检和财会制度。

    好在这么屁大点的小厂,对一个培养干部来说,基本就是小菜一碟。

    他用不着人才。小慧对村里人知根知底,谁能用谁不能用门儿清。

    他把小慧选好的几个人集中到一起,像教小慧一样,把自己制定的制度给他们讲解清楚,再把工作的程序和意义讲明白,剩下的,就看小慧和这些人的悟性了。

    小慧的悟性很高,在姚远不时过来指导下,边实践边学习,慢慢就把工厂弄的有模有样了。

    有了生产经理,有了质检部长,有了财务主管,还有了办公室主任。小慧就腾出来,主抓全面工作。

    工厂扩大的日子,姚远经常过来,整天的和小慧腻在一起。村里人,包括小慧的爹娘,都认定了小慧和姚远的关系。

    小慧心里,也是认可这种关系的。你不是要我等五年吗?十年我都等你!

    既然你要我等,我又肯等,那我们其实就是这种关系,我干吗还要否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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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的燃情岁月介绍: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化身傻子,穿越回了那个热情似火的年代,替傻子报恩,也替傻子报仇。好人面前,他是好人姚远。坏人面前,他就是犯浑耍横,明面是傻子,暗地里诡计多端的姚大傻……书友群:145206126傻子的燃情岁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傻子的燃情岁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傻子的燃情岁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