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情敌再见面
“写完了吗？写完了我们赶紧回趟镇上。”陆擎风问周念念。
“哦，好了。”周念念赶紧补上落款，将信折叠好，交给了陆擎风，“信里我写了地址，我爸妈要给我回信的话，可以按这个地址寄过来。”
陆擎风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拿起笔飞快的写下一行地址，塞给了周念念：“诺，这是我们在新城的通讯地址，你以后写信就寄到这儿。”
顿了顿，他又神情不自然得加了一句：“那个.....你要是给我写信的话，也可以一块寄过来。”
周念念哦了一声，随即疑惑的问：“我干嘛要写信给你？”
他们之间要说的话，这几日都说清楚了啊，没有什么需要写信说的了吧？
陆擎风的脸顿时黑了，咬牙启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万一有什么办厂的事情需要交流呢？”
交流办厂经验？周念念眨眼。
陆擎风见她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犹豫，脸更黑了：“随便你，爱写不写！”
说罢率先走了出去。
生气了啊？周念念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跟着出去了。
陆擎风脚瞪在自行车上，面无表情的等着她，等到周念念一坐上去，他使劲一瞪，自行车就噌的一声飞了出去，吓得周念念赶紧一把拽住了他腰间的衣服。
感觉到少女柔软的胳膊环在自己腰间，陆擎风刚才的火气才散去了不少，暗自磨了磨牙，小没良心的，难道打算以后和他断了联系不成？
还说什么不排斥两个人的婚事，不排斥难道就不用培养感情了吗？
想起感情两个字，陆擎风的脸唰一下热了起来。
“哎，陆擎风，你还没说我们回镇上到底去干什么啊？”后座的周念念见一路上陆擎风蹬得飞快，奇怪的问。
陆擎风冷哼一声，表示我还在生气，没有回答她。
周念念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到了镇上她不就知道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到了汽车站，买了回金川镇的车票，一路上周念念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赌气也不搭理陆擎风。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一遇到陆擎风，自诩已经四十多岁的心态就很容易崩，情绪也很容易起伏。
到了镇上，陆擎风把自行车从骑车上拿下来，周念念也不说话，往后座一坐，就拽住了他的衣服。
陆擎风一路上那股莫名的火气已经完全散去，见状不由嘴角勾了勾：“这么乖的跟着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敢！”周念念冷哼，“你卖个试试看。”
陆擎风低低一笑，低声咕哝了一句：“好像有点舍不得。”
“你说什么？”背着风，周念念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大声问道。
自行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我说到了。”
周念念抬起头，看到自己在的地方后，顿时愣住了。
陆擎风竟然带她来了镇派出所，她一把扯住他问：“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当然是替你还人情啊。”陆擎风英挺的眉毛一挑，对着门卫说：“你好，我找杨嘉锐同志。”
周念念顿时想起上次杨嘉锐说自己还欠他一顿散伙饭的事情，水杏一般的眸子不由瞪圆了，扯着陆擎风话都说的不利索了：“你别告诉我，你这么着急赶回来就是为了请杨警官吃个饭，你疯了吧，万一耽搁一点时间，你有可能就赶不上火车了。”
现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们吃顿饭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再颠簸回城里，拿上行礼去火车站，稍稍耽搁一会儿，陆擎风都有可能赶不上火车。
陆擎风耸肩：“赶不上就坐下一班呗。”
周念念顿时哑口无言，不理解陆擎风这么折腾到底为什么，“你乱折腾什么啊，等你走了，我有时间再找杨警官吃......”
陆擎风黑眸一眯，脸色沉了下来，说话都带了两分森然之意：“你想和他单独吃饭？”
周念念望着他黑沉的脸色，莫名的心里虚了一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那个.....我.....”
那句又不是没单独吃过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了。
“小周同志，你找我啊。”门口忽然响起杨嘉锐开朗的笑声，看到是周念念在门口站着，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大门外，明朗的脸上满是笑容。
周念念松了口气，被岔开了，自己就不用和陆擎风解释了，还是人杨嘉锐好啊，性子活泼开朗，不像陆擎风，动不动就沉个死人脸给她看，脾气还阴晴不定，哼。
她在心里暗自埋汰了陆擎风一顿。
陆擎风却已经面色含笑的和她并肩而战，同杨嘉锐寒暄：“是我们找你。”
他刻意加重的我们两个字让杨嘉锐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才若无其事的同陆擎风握手：“原来陆同志也在啊，不知道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陆擎风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没什么，请杨同志赏脸，一起吃个便饭，之前我家念念答应过你，要请你吃饭的，正好趁我在，替她兑现这个承诺。”
杨嘉锐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敛，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陆擎风刻意的在我家念念四个字上加重的声音。
他对上陆擎风含笑的眸子，那双漆黑的眼里虽然含着笑意，更多的却是一种较量和宣示主权的意思。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周念念却莫名觉得两个人之间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花闪现，两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似乎并没有那么愉悦。
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陆擎风的意思了。
他这是来杨嘉锐面前宣示主权来了吗？这个念头让她有一瞬间的羞恼，却也并没有排斥。
她很清楚自己只将杨嘉锐当作朋友，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如果陆擎风能帮自己断了他的念想，倒也是一件好事。
想通了这些，周念念笑眯眯的上前打断两个人的对视：“是啊，擎哥今天下午就走了，说走之前请你吃个饭，谢谢你之前的帮忙。”
她话音一落，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了过来，吓得周念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她刚才说错话了？
第107章 再叫一遍（四更）
周念念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惹的两个男人同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不同的是陆擎风的眼睛亮的惊人，看着她的目光专注中带着隐秘的喜悦，而杨嘉锐的目光则有些黯然。
周念念稍微一想就知道问题出在她刚才对陆擎风的称呼上。
她默默了一下，昨天关于称呼的问题上，她试了好几个，陆擎风显然都不满意，就连她最想叫的陆哥，也被陆擎风黑着脸堵了回去。
既然是想叫杨嘉锐死心，自然是不能连名带姓的称呼陆擎风。
要是叫他陆哥，周念念怕再被陆擎风怼一遍，所以她想也没想就用了擎哥这个称呼。
现在想想，擎哥，情哥...呃，还真是让人肉麻。
她假装没看到杨嘉锐眼中的黯然，笑眯眯的说：“就去国营大饭店吧，现在正好吃吃饭的时间。”
杨嘉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好啊。”
国营大饭店离派出所很近，走路过去几分钟就到了。
正是吃饭的时间，国营大饭店里稀稀拉拉的坐了两三桌，毕竟这个时候经济条件还不太好，一般人很少能舍得下饭店吃饭。
三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下，陆擎风问坐在对面的杨嘉锐：“杨同志点菜吧，看你喜欢吃什么？”
杨嘉锐此时已经收敛了刚才的神情，嘴角含笑的看着周念念：“还点一份红绕肉吧，我记得你上次也觉得红烧肉好吃呢。”
周念念：“.......”
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旁边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斜眼瞅了陆擎风一眼，只见陆擎风正眯着眼丢了个凌厉的眼风给她，随即若无其事的抬起头笑：“其实这丫头从小到大最爱吃的是糖醋排骨，她矫情的要命，最不爱吃肥肉，碗里有块肥肉都要夹给我，真是拿她没办法。”
陆擎风说话的语气温柔又无奈，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宠溺，一副拿周念念没办法的样子。
周念念在旁边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由暗暗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干什么用这么奇怪的语气说话，周念念了一把，心里又觉得奇怪，陆擎风竟然知道她爱吃糖醋排骨，还知道她不爱吃肥肉。
对面的杨嘉锐瞳孔不自觉的缩了下，他故意在陆擎风面前说出他和周念念两个人曾一起来国营大饭店吃饭的事情，就是为了刺激陆擎风，顺便试探一下周念念有没有将此事告诉陆擎风。
陆擎风的眼神当时下意识的眯了下，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还没等到杨嘉锐暗自窃喜，陆擎风就反唇相讥，说出了周念念的爱好。
杨嘉锐暗自叹息，是啊，眼前的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有着十几年的情分呢，自己才认识周念念四个月，怎么可能跟人家十几年的情分比。
想到这点，接下来吃饭的时候杨嘉锐心里有些难受，就如同有把钝刀子在戳他的心一般，疼痛让他说话有些不假思索：“即便是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你们现在相隔千里，也无法照顾到她，你知道吗，上次她差点被人......”
“杨警官！”周念念失声打断了杨嘉锐。
杨嘉锐的脸色白了下，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了，他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这样的事情。
虽然他没说完，但陆擎风聪明的还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脸陡然沉了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狠戾的气息，低声问周念念：“到底怎么回事？”
周念念微笑摇头：“没事的，不过一个流氓，被我收拾了，我现在身手好着......”
话尚未说完，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手却陡然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男人有些粗韧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攥的她几乎要疼了，周念念心里蓦然一股暖流闪过。
其实陆擎风也是很担心她的吧？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了，一顿饭吃的十分沉默，杨嘉锐神色复杂，陆擎风则一只黑着脸。
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周念念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这种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气氛真是让人压抑啊。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自觉将一个敌人掐灭在摇篮中的陆擎风心情大好。
这顿饭一共花了十五块钱，陆擎风付的钱。
付钱的时候，周念念在旁边看着，默默算了下陆擎风这几天应该花了不少钱，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来的钱。
出了国营大饭店，陆擎风沉声同杨嘉锐握手：“以后有缘再见。”
顿了顿，他重重的握了一下杨嘉锐的手：“你说的对，我离得远，她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二。”
杨嘉锐深深的看了周念念一眼，点点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头回了单位。
周念念瞅了一眼国营大饭店挂在大堂里的大钟，已经一点十分了，不由推了陆擎风一下：“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
陆擎风没有动，咬牙问：“那个人渣怎么样了？”
周念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渣指的是郑春生，低声道：“以抢劫罪被抓了，判了三年呢，我一点事没有，你放心吧，回去也别把这些事告诉我爸妈，听见没？”
陆擎风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深深的看了周念念两眼才闷着头去推自行车。
周念念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一路跟着她到了汽车站，见他进去买了一张汽车票。
“怎么只买一张啊？”周念念诧异的问，“你不让我去火车站送你了？”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送我的，”陆擎风将自行车交到她手里，晃了下手上的票，“送我到这里就行了，送我去火车站，你回来得时候天就黑了，不安全。”
周念念抬起头对上他乌木般的黑眸，突然反应过来，陆擎风非要赶回金川镇，不仅仅是为了要请杨嘉锐吃顿饭，还为了将她送回来。
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让自己去火车站送他。
正出神呢，忽然眼前多了一个人，周念念抬头，看到陆擎风隔着自行车，黑眸深沉而专注的看着自己：“念念，再叫一遍。”
第108章 火腿肠做坏了（五更求票）
再叫一遍什么？周念念茫然的眨眼，察觉到陆擎风靠自己有些近，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下身子。
陆擎风一只手摁着自行车的车把，另一只手放在车座上，宽大的臂膀隔着自行车几乎要把纤瘦的周念念笼在怀里。
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周念念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道：“就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刚才吃饭的时候，周念念反应过来，顿时大，想也不想的拒绝：“我才不要。”
陆擎风的脸顿时黑了：“刚才能叫，现在为什么不能叫？”
想起刚才周念念的称呼，陆擎风的心头就热得跟火一样，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大院的孩子都叫他陆哥，长辈们都叫他擎风。
刚才周念念那带着一丝尾音的擎哥一喊出来，陆擎风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都快了一拍。
现在他还想再听一遍。
刚才那是为了让杨嘉锐看到，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她才叫不出来，周念念皱了下小巧的鼻子，莫名觉得有些难为情。
活了两辈子，她还真没有这么亲密的叫过谁呢。
“你让我叫，我就叫啊。”周念念推了他一把，指着身后的车：“车来了，你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赶不上火车了。”
陆擎风见她神色坚定的拒绝，眸子不由闪过一抹失望。
看了看身后的车已经开始摁喇叭，催促乘客上车，他只得伸出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你照顾好自己，凡事别太要强，记得给我写信，听见没？”
周念念见他不再坚持让自己叫擎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同他挥手，一口答应下来：“知道了，知道了。”
陆擎风这才上了车，目送车离开，周念念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短短不过四天的时间，她竟然有些不想让陆擎风离开。
周念念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脆弱了，厂子里还有一堆事呢，还是赶紧回厂子里吧。
她骑着自行车一路回了孟匠，先把自行车还给队部，然后才进了厂子。
一进去就看到邓俊良面色焦急的跑过来，看到她大喜过望：“小周厂长，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周念念一边带上帽子，系着围裙，一边跟着邓俊良往里走。
做食品加工卫生要求很重要，她严格要求所有工人在车间里都要带帽子，系围裙。
“刚才又出锅了一批火腿肠，不知道为什么，味道竟然是酸的，你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邓俊良急切的道：“咱们第一批货要出给县供销社和百货大楼，记者都报到过时间了，就等着出货的时间去拍照呢，这批做坏了，可怎么出货啊？”
周念念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昨天开业仪式上，他们已经告诉了泽州记者报的人，第一批货，腊肉，肉干和火腿肠共一百斤，明天早上就会出到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到时候记者会过去拍照报道。
若是这一批做坏了，出货时间恐怕都要推迟了。
两个人赶到做火腿肠的车间，工人们都围在蒸锅前，个个一脸的愁容。
看到周念念过来，忙有人喊道：“小周厂长来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精神一震，孟三秋手上还拿着一根火腿肠，招呼周念念：“你可回来了，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念念接过他手上的火腿肠，放在鼻子前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味，不由蹙了下眉头，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入口味道并不差，慢慢嚼到最后，却发现隐隐有酸味出来。
“所有步骤，包括腌制的时间和蒸的时间都是严格按照你说的方法做的。”邓俊良神情严肃的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做出来的火腿肠会有一些发酸。”
“谁负责绞肉和腌肉的？”周念念转头问。
邓俊良手往右边一指：“宏福叔负责绞肉，李文静同志和春梅负责腌肉。”
周念念看向三个人，“你们再将绞肉和腌肉的流程都说一遍。”
李文静神色微微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们做错了还是偷往里加东西了？”
周念念杏眼一眯，神情冷淡：“我什么也没有怀疑，火腿肠的肉不会无缘无故发酸，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进时间找到原因，赶紧赶制下一批，不要耽误了第一批货出厂。”
李文静对上她有些凌厉的眸子，轻轻的咬住了嘴唇，没有说话。
宏福叔和春梅分别叫绞肉和剁肉的步骤讲了一遍，周念念站在蒸锅前，冷静的听着两个人的叙述，没有说话。
两个人流程讲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不是制作过程中的问题，那就很可能是肉的问题。
周念念决定去原材料仓库看看，走之前对邓俊良道：“你带着人把所有绞肉，腌肉的设备和盆，锅都洗干净，我们争取尽快赶制下一批，这一批不能出货了。”
听到不能出货，所有人脸上都吃了一惊。
“啊，这么一大锅火腿肠，二十多斤肉呢，怎么能不出货啊？”
“不出货，这么些火腿肠怎么办啊？”
邓俊良神色有些焦急：“小周厂长，现在已经快三点了，咱们就是重新赶制，到明天早上也做不出来二十斤火腿肠来，光腌肉就得腌二十多个小时呢。”
孟三秋眉头紧皱，习惯性的去摸口袋里的旱烟，摸到了才想起来车间里不能抽烟，他狠狠咽了两口唾沫，道：“小周，现在才只有二十斤火腿肠，还差一半呢，要是赶不及明天出货，让记者们看到咱们不是要出大丑了啊。”
整个泽州县可都看着他们孟匠肉食品厂呢，这第一批货要是出不去，别说他们，县里的领导都要被笑话哩。
周念念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焦急归焦急，有问题的食品绝不能出货，这是做食品加工业所有人都必须要有的一个底线。
李文静轻轻抿了下嘴，低声道：“其实，这肉只有一点点酸味，不仔细吃的人根本吃不出来，再说好多人都没有吃过火腿肠，根本不知道什么味道，我觉得咱们就是出了货也没啥事。”
第109章 绝不出货
李文静的话引起了很多工人的共鸣。
说白了，许多人都是本分老实的农民，现在日子过的穷，大家都不舍得浪费一点粮食，家里吃剩的饭菜，都留着下顿，下下顿，甚至第二天，第三天热一热吃了。
即便是已经发酸或者有点馊味的饭菜，许多人家也都是在回一下锅就吃了，在他们心里，根本就不觉得这一点发酸是什么大事。
只是看周念念神色冷淡，许多人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眼下李文静一说，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是啊，小周厂长，俺觉得不要紧，谁还没吃过馊了的饭菜啊。”
“就是，不过有点发酸，不是啥大事。”
“反正他们也没吃过火腿肠，估计都尝不出来呢。”
邓俊良老实憨厚惯了，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具体哪里不好，又说不上来，只涨红着脸道：“我觉得这样不好吧，咱这就是欺骗人家了啊。”
李文静撇嘴：“这怎么能是欺骗呢，我们都是保质保量做的，只是味道有一点差，大不了便宜一点卖也行啊。”
孟三秋摸了下胡子没有反对，显然对于李文静的提议有些心动。
“不行！”周念念沉声否决，神色严肃的看向所有人：“有问题的食品绝不出厂，这是我们的底线，谁都不能破的底线！”
“大家想想，如果我们抱着侥幸的心理把这批货出了，发酸的肉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吃坏人，万一让人坏了肚子，怎么办？万一又遇到一个身子弱的，吃了一命呜呼怎么办？”
李文静小声嘀咕：“你这是危言耸听，哪有那么夸张，出锅的时候大家吃试吃了啊，现在不都没有事吗？”
宏福叔面带犹疑的摸了下肚子：“是啊，我吃了两根呢。”
周念念背着手走到众人中间，接着说：“我说的是最坏的情况，万一要是遇到了这种情况，我们就会摊上人名官司，到时候咱们厂子还没有赚钱，就要倒闭了。”
她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所有人，“你们当中谁敢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如果发生了，谁敢站出来承担责任？”
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最开始说话的李文静悄悄后腿一步，也不敢再说什么。
“咱们办的是工厂，是要做长久经营的，不是一锤子买卖，大家要记得这一点，如果我们第一次就出了有瑕疵的货物，被人发现了，我们孟匠肉食品加工厂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我们刚成立，正是一炮打响名声的时候，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自毁长城？如果咱们产品的名声要是毁了，以后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了。”
“一个有着坏名声的厂子，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周念念冷笑一声：“意味着咱们就算是做出好的产品也不会有人买，没有人买，我们就只能等着倒闭，到时候大家连工资都还挣几个就要倒闭了。”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神色间有些惭愧，李文静暗暗撇了下嘴，她还是觉得周念念在危言耸听，夸大其词。
邓俊良却点头赞同：“我觉得小周厂长说的对，我也觉得那样不好，不过，我说不出这么些道理。”
孟三秋神色也严肃起来，起先他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周念念的一番话点醒了他，“可是明天的出货计划怎么办？出不够数怎么和县里的领导交代？”
周念念略一沉吟：“邓俊良同志先清洗装备，我们先去找肉发酸的原因，至于出货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事情有了定论，邓俊良带着人去干活了，周念念和孟三秋去原料仓。
出了车间门，孟三秋叹气，神色间颇有些庆幸之色：“小周啊，你刚才的那番话点醒了我，这办厂子和其他事不一样，看来我老头子以后还有很多需要向你学习的地方。”
周念念被她逗乐了，“您老人家什么事没经历过，刚才不过是着急了些。”
两人说话间进入放肉的仓库，这是单独劈出来的一间小房子，齐佳妍带着人在里面负责检查和清洗肉。
看到周念念和孟三秋进来，齐佳妍脱去手套，迎了上来：“听说火腿肠的肉有些发酸，我就赶紧让人检查了昨天买回来的肉，没发现什么问题啊。”
周念念眉头微蹙，问：“昨天做火腿肠的肉和做肉干，腊肉的肉是一起买回来的吗？”
齐佳妍想了想，摇头：“不是，做肉干和腊肉的猪肉是咱们大队饲养的猪，还有一部分是从牛匠大队买回来的猪肉，做火腿肠的猪肉是......我想想.....对了，是从二圣头大队买的。”
周念念心里略松一口气，“二圣头的猪肉还有吗？”
“有啊，”齐佳妍指着案板上放着的一块后腿肉，“诺，就剩下那么多了，我刚才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啊，闻着也没有异味。”
周念念带上手套，仔细盯着那块肉看了看，从色泽上，那块肉比其他的肉颜色稍稍淡了些，凑到鼻子跟前，也确实闻不出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切下一块肉，用手仔细摸了摸，感觉肉稍微有些发硬，不过这肉已经放了两天，发硬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周念念蹙眉，可惜现在没有先进的检测仪器，光靠肉眼来看，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问题。
所有的流程都没有问题，周念念虽然不太相信李文静，但宏福叔和春梅都是老实人，他们说的话都是可以相信的。
流程和操作步骤没有问题，问题就肯定出在肉上，周念念盯着肉一时有些犯愁。
没有机器，该怎么检测肉呢？她下意识的想摩挲下巴却发现手上带着手套，不由手停在了半空中，忽然响起了阿靓。
或许阿靓能有办法呢，周念念心中一动，拿起手上的那块肉就跑了出去。
“哎，念念，你去哪儿啊？”齐佳妍看着她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忙着急的跟着往外跑。
但周念念已经不见了人影，只丢下一句话：“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半个小时后肯定回来。”
第110章 补齐出货
周念念拿着那块肉一路飞奔上山。
幸好她现在体力强，上山的路对她来说如履平地。
跑到山谷入口处，她微微喘了口气，高声呼唤阿靓。
阿靓舒展着翅膀飞了过来，“怎么了？”
周念念把肉递到它面前：“你能帮我看看这块肉是不是新鲜的？”
阿靓凑近肉块跟前，仔细看了看，随即嫌恶的飞远了些：“嗯，这肉不新鲜，应该是生病死了以后宰杀的。”
“真的，你没有看错吧？”周念念将肉又往前递了下，惹得阿靓嫌恶的飞得更远，愤怒的瞪着周念念：“你现在不宠爱我就算了，竟然还敢怀疑我的能力，哼！生气！”
周念念默默的了一把，搞不明白陆擎风都已经走了，阿靓怎么还在生气。
作为一只鸟，这气性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下次去城里我一定带着你，好不好？”她无奈的哄阿靓。
阿靓哼了一声，有些不满意：“我是为你不带我去城里生气的吗？我是那么小气的鸟吗？”
周念念默，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阿靓气呼呼的瞪圆了眼睛：“我是气你进城竟然带着那男的，都不肯带我，实在太过分了。”
这有什么区别？
周念念额头默默的掉下三根黑线，什么叫她带着陆擎风，那是人家陆擎风带着她好吗？
算了，这话说出来估计阿靓更生气，周念念想伸手叉腰，想起自己手上还有块肉，“我说你一只鸟哪里来这么大的气性，再生气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哦，再问你一次，确定这肉是病猪身上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威胁吓住了，阿靓的神情有些蔫蔫的，“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看错的，这头猪还是得寄生虫病死的。”
“谢了啊。”周念念晃了下手上的肉，转身下山。
对于阿靓的结论，她并没有特别吃惊，在上山的路上，她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肉的问题。
一路下山回到了厂子里，齐佳妍和孟三秋还在仓库里等她，看到她进来，齐佳妍着急的问：“你跑哪儿去了？”
周念念晃了下手上的肉：“去验证了件事，问题就出在这肉上，这头猪应该是生病死了以后宰杀的，然后送到咱们厂子里的。”
“啊？”齐佳妍愣住了，“不会吧？”
孟三秋又习惯性的摸了一下兜里的旱烟，问周念念：“这话可不好乱说，你有证据吗？”
周念念不好说是阿靓看出来的，只能道：“这块肉的颜色比起正常的猪肉颜色稍发红，而且有点硬，你们看。”
她说着用指尖去摁案板上剩下的那块肉，手指摁下去后会有一个坑，肉不往上反弹，周念念使劲摁下去，肉间隐隐有血水渗出来。
“正常的猪肉摁下去会反弹，这块肉没有任何弹性，如果放进锅里煮的话，应该会比较难熟，”周念念说罢，转头问齐佳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头猪送来的时候应该没有猪皮吧？”
齐佳妍愣了下，有些愕然的问：“你怎么知道？”
周念念冷笑：“因为病死的猪肉猪皮上会有斑点，卖肉的人心虚，定然将猪皮先割了下来。”
孟三秋脸色沉了下来，“二圣头大队的人太过分了！”
齐佳妍跺了跺脚，神色气愤：“当初他们送来的时候，我就有些犹豫，不想收，说咱们之前收的都是活猪，咱们自己宰杀的，从没收过杀好了的，再说这猪也没有猪皮，我就有些犹豫。”
“那最后怎么还留下了？”孟三秋问。
齐佳妍犹豫了下才说：“我说了不收的，二圣头大队的人说他们留下了猪皮给村民们炼油改善生活，我也没有同意，后来......后来邢经理来了，说我做事太死板，二圣头大队是我们隔壁大队，大家应该互帮互助......”
齐佳妍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周念念的眼神十分自责。“都怪我大意，要是我咬牙坚持住不收就好了。”
周念念了然，定然是邢德海坚持让齐佳妍收，齐佳妍抗不过邢德海，最后只能收下来了。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幸好这头猪肉只用来做了火腿肠。
“找到原因了就好，这件事我们等一下处理，先来解决出货的问题。”周念念拍了拍齐佳妍：“别自责，出了货再来检讨，你先去帮我做件事.......”
她附耳悄悄的同齐佳妍耳语一番，齐佳妍听了连连点头，然后拎着肉出去了。
孟三秋瞅了一眼，也没多问齐佳妍去哪里了，而是一脸忧愁的问周念念：“还差二十斤火腿肠呢，现在腌肉也来不及了啊。”
周念念刚才已经想好了怎么做，“这头死猪肉只用来做火腿肠了，昨天腌的做肉干的肉是好的，我刚才回来得时候去看过了，已经让李元甲把肉送去给邓俊良了。”
孟三秋摸了摸胡子，有些迟疑：“可是做肉干和火腿肠的腌制调料不一样啊，这味道......”
“做肉干用的调料少，火腿肠的多些，咱们再把缺少的调料加进去腌制一会儿，到了晚上开始做，这样做出来的口感和原来的方法基本一致，”周念念苦笑，这是她能想到最周全的解决方法了，“只是今天晚上大家都要一起加班了。”
孟三秋不以为意：“只要能顺利出货，加班加点的倒没什么。”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火腿肠车间，邓俊良正带人准备往肉里添加调料呢，看到她来了，问：“小周厂长，肉我已经安排人搅碎了，搅碎再添加调料比较容易入味。”
周念念竖了个大拇指给他，刚才太着急她也没想到这一点，没想到邓俊良居然细心的注意到了。
火腿肠所有车间的人晚上加班加点的忙活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一大早将所有的东西包装好，装上了拖拉机，由李元甲和白玉卿一起去送货。
看着送货的拖拉机开出了厂门口在，周念念一直笑着的嘴角收了起来，转身面无表情的道：“去通知各部门的主管，立刻到会议室开会。”
第111章 你还真做不了主
不到十分钟，除了去送货的李元甲和白玉卿，所有的负责人都进了会议室。
邢德海来的最晚，端着茶杯乐呵呵的进了会议室，一屁股坐在了孟三秋下首的位置，“哎呀，这第一批货总算顺利出了，厂长也松了口气吧。”
孟三秋闷闷的抽着旱烟，眼皮都没抬一下。
邢德海皱了下眉头，看向周念念：“不是刚出完货吗？有什么会要开？工作可不是要经常开会就能做好的。”
周念念和他对视一眼，面无表情的挪开了视线，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会议室，朗声道：“在座的人想必有些人已经知道了昨天下午我们做出来的一批火腿肠味道发酸，根本没法出货。”
“要不是我们正好做肉干腌的肉还有一批没用，今天根本就赶制不出来一百斤产品出货。”
参加会议的人都是各工段或者各部门的负责人，昨天下午做出来的火腿肠发酸的事情没有刻意保密，自然都已经知道了。
“小周厂长，查到是什么原因了吗？”
“听说是小周厂长反应及时，不然今天根本出不了货呢。”
邢德海有些不以为然的放下了茶杯，“我听说了这件事，不是听说火腿肠只有一点点发酸嘛，问题不大，听说是小周厂长坚持不让出货的呢，其实小周同志啊，不是我说你，做事情有时候不用那么死板吧？”
吧嗒一声，孟三秋重重的将旱烟杆拍着了桌子上，吓了所有人一跳。
邢德海瞅了一眼孟三秋，见他脸色阴沉，眉头皱了皱，没有再接着说话。
周念念眼底闪过一抹冷意，将昨天她在车间说的话又重申了一遍：“......我还是那句话，卫生和质量是我们的底线，两样有一样不符合要求，都不能出货，我们厂子做得是品牌，是名誉，不是一锤子买卖！”
邢德海耷拉着眼皮喝了一口茶，觉得周念念有些小题大做。
“刚才邢经理说做事不要那么死板，”周念念抬头看向对面的邢德海，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这个观点恕我无法苟同，我们所有人都要清楚自己的底线和原则，触及到底线的事坚决要死板，我们也拥护这种死板。”
邢德海啪嗒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沉着脸没有说话。
周念念似笑非笑的看着邢德海：“听说昨天二圣头送来的是没有皮的猪肉，齐佳妍同志不肯收，是邢经理说做事不能那么死板，做主将肉收了下来。”
她的话在立刻引起了低低的讨论。
“什么？不会是二圣头的肉有问题？”
“真是作孽，有问题的肉也敢卖给我们厂子。”
邢德海有些气愤的瞪着周念念：“二圣头大队与我们大队挨着，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主动送来肉支持我们办厂，我们不收就是打人家脸，我做主收下了，怎么了？难道我作为厂里的经理，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那邢经理知道二圣头送来的猪肉有问题吗？”周念念冷笑。
邢德海皱眉：“什么意思？二圣头的肉有什么问题？”
“他们送来的猪肉是病死的猪，所以才杀好了，割掉了皮送给我们的，病死的猪发硬，里面渗有血水，所以做出来的火腿肠才会发酸。
“另外，病死的猪含有很多寄生虫，人吃了就有可能会感染从而得病，如果我们把这种肉做的食品出了货，不仅会砸掉咱们公司的招牌，还有可能会摊上人命官司。”
除了齐佳妍和孟三秋，剩下的人都吃了一惊，随即都有些义愤填膺。
“不是吧？二圣头大队怎么这么缺德？”
“是啊，小周厂长，咱们可不能这么放过二圣头大队，必须得去找他们要个说法才行，怎么能把病死的猪卖给我们呢。”
邢德海先是一愣，他也没想到二圣头大队的猪会有问题，心里暗自懊恼自己昨天不该被二圣头大队的张老根吹捧几句，就命令齐佳妍收下了猪肉。
懊悔完又觉得周念念小题大做，这年头大家日子过的都苦，生产队养的鸡鸭猪等牲畜，每年都有得病死了的，生产队不舍得扔掉，最后不都吃了吗？也没见谁得病啊。
“我只是觉得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送来的猪肉是病死的猪啊，”邢德海不满的说：“小周厂长，这件事说的对，必须得给二圣头一个警告，另外，这件事我觉得你也有点小题大做，在座的各位谁没有吃过病死的猪肉啊，也没见谁得病，大家说是不是？”
他这么一问，大家都愣了下，想想自己也都吃过，神色顿时有些犹疑起来。
“不是小周小题大做，我也同意她的做法。”
孟三秋坐直了身子哼了一声，“你们自己上街买东西，难道愿意花钱买病死的猪肉做的菜？纵然现在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家早晚能知道，到时候砸的就是咱们自己的招牌。”
邢德海没想到孟三秋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周念念，眼睛眯了下，抱着茶杯又慢吞吞的喝起了茶。
孟三秋同周念念对视一眼，继续说：“今天开这个会，也是因为这件事引起了我和小周的重视，发现了咱们管理上的一些问题，所以今天要重点讲清楚两点，具体的，小周啊，你来和大家说说。”
周念念环顾了一下会议室的所有人，道：“第一件事是修改咱们的采购要求，以后但凡要供肉给我们厂子的，一律要签订供货合同。”
“而且我们只收活的猪，送来的死猪一律不收，谁出面讲话一律都不好使，违反供货合同的，要加倍赔偿我们的损失，具体的供货合同由齐佳妍同志负责起草。”
齐佳妍赶紧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邢德海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脸色更加难看，觉得周念念是在刻意针对他。
“第二件事是咱们的管理权责问题，每个部门的负责人只能负责自己部门的事情，跨部门的事情无权决定，所以关于要不要收猪肉这件事，只能是齐佳妍说了算，对不起，邢经理，这件事你还真做不了主。”
第112章 你敢处分我？（四更求票）
周念念的声音清冷，不疾不徐，说话清晰。
话音一落，整个会议室一片安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瞅着邢德海与周念念。
邢德海握着茶杯的手青筋暴露，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愤怒，这个周念念，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打他的脸呢。
“周念念，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终于忍受不住会议室里异样的眼神，啪的一声将茶杯拍在了桌子上。
茶杯里已经凉了的茶水飞溅到了他的袖子上，邢德海也顾不得去擦，愤怒的站起来瞪着周念念。
“你是在说我随意插手别的部门管理了吗？”
周念念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冷静的反驳：“难道不是吗？”
“邢经理你管的是人事和总务，采购和进料检验的事情不属于你负责，你让齐佳妍收下猪肉，难道不是随意插手吗？”
邢德海冷哼一声，站起来双手摁在会议桌上，气得身子有些发颤：“我是厂里的经理，难道这件事我没有发言权吗？我只是说了几句话，也没有强行命令齐佳妍收下猪肉吧？”
“最后她自己做主收下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说几句话，怎么就成了随意插手？”
“再者，我是孟匠大队革委会的主任，我做了十几年的革命工作，权责问题我分的很清楚，不用你在这儿教导我！”邢德海抬手指着周念念，黑着脸吼道。
齐佳妍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当时邢德海除了说她做事死板以外，也说了让她把肉留下，但现在他分明是不承认这件事了，当时又没有其他人在场，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去指责邢德海。
齐佳妍心里懊悔极了，觉得自己对不住周念念的信任，当初是念念说她性子冷，有原则才让她做了采购和进料检验的负责人，结果这才刚开始自己就给周念念捅了篓子。
越想越懊恼，齐佳妍的眼圈都气红了。
周念念扫了一眼她，然后冷笑着看向邢德海：“邢经理用不着发那么大火，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批评你革命工作经验的意思，就拿工厂管理这件事而言，我觉得还是权责分明好一些。”
“今天这件事不管到底你有没有最终命令齐佳妍收下猪肉，有两件事是确定的，第一，你却是插手了这件事，也出面为二圣头说了话，这是事实吧？”
邢德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第二，齐佳妍作为采购主管，最终确实收下了有问题的肉，所以这件事你们两个人都有错，我这么说，大家都不反对吧？”
屋里一片寂静，会议桌上的人都沉默的摇摇头。
刚才周念念和邢德海针尖对麦芒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心里也着实佩服周念念。
邢德海当革委会主任多年，在村里发火还是很有气势的，村民们都很怕他和孟三秋发火。
没想到周念念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竟然不疾不徐的抵抗住了邢德海的怒火，还振振有词的反驳到邢德海哑口无言。
“你们二人都违反了工厂的工作条例，按照咱们的管理制度，你们两个人都分别要记一次警告，你们没有意见吧？”周念念面色平静的宣布。
齐佳妍轻轻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来一脸的懊恼：“确实是我做事不周到，不该被人胡乱影响而乱作决定，处分我是应该的。”
“你敢处分我？”邢德海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他觉得自己刚才跳进了周念念挖好的坑里。
他光顾着反驳周念念指责他的随意插手别部门事情的罪名了，只否认了自己命令齐佳妍的事情，却没有否认他为二圣头大队说话的事情。
现在周念念抓住他这个错不放，他一时竟无法反驳，毕竟刚刚才说出去的话，总不能现在反悔说自己没为二圣头大队说过话吧？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邢德海狠狠的握了一把拳头，瞪着周念念，这个狡猾的死丫头。
孟三秋黑着脸拍了拍桌子：“是我要处分你，不是小周的意思。”
邢德海不可置信的看着孟三秋，显然不相信这句话。
周念念怎么可能不抓住这次机会落井下石。
“老邢，这件事你确实做得不对，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厂子刚成立，更要抓好工作纪律，不能刚开始就这么涣散。”孟三秋沉默片刻，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邢德海。
邢德海反应过来，孟三秋这是杀鸡儆猴呢，让自己做了那只鸡，他冷笑两声：“老孟，孟厂长啊，你行啊，行！”
他转头狠狠的指着周念念：“你就听她的话吧，她今天说二圣头的肉有问题，你信，她明天说牛匠的肉有问题，你也信吗？那咱们厂子是不是以后就成了她一个人的一言堂？”
“你胡说什么呢？”孟三秋沉下了脸。
周念念撇了他一眼，“我周念念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说了二圣头的猪肉有问题，我就肯定有证据，邢经理如果不相信，咱们就一块去二圣头大队看看。”
立刻有人兴致勃勃的问：“小周厂长，你们是去二圣头大队和他们理论吗？”
周念念点头：“嗯，供给咱们病死的猪肉，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孟三秋站起身来，吩咐做人事的李玉：“刚才说的处分立刻拟出告示，今天全厂张贴，小周，小齐同志，咱们去二圣头。”
李玉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邢德海的脸色，提笔记录下来。
孟三秋，周念念，齐佳妍三人出了会议室，会议室的人按耐不住兴奋，纷纷跟了出去，也想跟着去看看热闹。
“咱们是去理论，又不是去打架，大家都回去工作吧。”周念念转身一看身后跟了不少人，顿时哭笑不得，劝他们回自己的工作岗位。
众人想说万一要是二圣头不承认，打起来怎么办，想起周念念的身手，又觉得打起来自己也帮不上忙，只能闷闷的回了车间。
会议室里转眼只剩下了李玉和邢德海两个人。
“经理，这告示的事你看......“李玉缩着脑袋请示邢德海。
邢德海黑着脸吼道：“让你起草你就起草好了，请示我做什么！”
说罢转身也追出了会议室，他也去二圣头看看，就不信周念念那丫头能有确凿的证据。
第113章 死不承认（五更求票）
二圣头大队与孟匠大队挨着，出了村口往右边过去，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周念念三个人一路进了二圣头大队的队部。
二圣头大队的队长张立贤看到他们，愣了一下，赶紧出来将三人往屋里迎：“哎呀，这不是孟队长吗？哎，我应该叫孟厂长了，还有周副厂长，哪阵风把你们给吹到我们大队来了。”
肉食品加工厂开业的时候，他们都去观礼了，自然也认识周念念。
孟三秋进门就开门见山的道：“立贤，咱们都是老相识了，开门见山的说吧，前天你们卖给我们厂里的猪肉有问题，我来要个说法。”
张立贤脸上的神情十分吃惊：“什么？不可能啊，我们大队的猪一向养的都挺好的啊，不可能有问题的。”
孟三秋打量他的神情不死作伪，眉头皱了皱。
“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前天是张老根和何大柱去卖的肉，我这就叫他们过来，咱们当面说清楚。”张立贤笑呵呵的请孟三秋，周念念，齐佳妍三人坐下，喊了个人去找张老根和何大柱。
张老根与何大柱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他们前脚刚进门，后脚邢德海也赶到了，进了门对张立贤的笑脸视而不见，黑着脸坐了下来。
一听孟三秋说他们的猪肉有问题，张老根立刻就跳了起来：“不可能，我们大队的猪哪里有问题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们大队的猪养的最肥。”
他的名字虽然叫老根，相反张老根长的并不老，精瘦的面容十分白皙，一双三角眼微微上挑，看起来有些十分机灵。
他说着不满的看向齐佳妍：“是不是还是嫌我们的猪肉送去的时候没带皮？我说你这位同志怎么这么死板，都跟你说了我们大队留下了猪皮给大食堂炼油了，这不也是为了给村民改善生活嘛。”
齐佳妍气得俏脸通红：“什么炼油啊，你们分明就是心虚，怕我们看出来你的猪是得病死了的，才故意将猪皮留了下来。”
张老根与何大柱对视一眼，何大柱黑胖的脸上肌肉微微抖了下，点上一根烟慢慢的吐出一个眼圈。
吐完烟圈，他才说：“这就是你们孟匠大队的不对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猪肉都卖给你们两天了，你们现在来说我们的肉有问题，谁知道你们安的是什么心啊？”
“邢主任，你当时也在场的，我们的猪肉到底怎么样，你也是亲眼看过的，对不对？你说说我们的猪肉有问题吗？”
邢德海坐在门口，四方脸上一片冷漠，眼皮耷拉着没有接话。
周念念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油纸包，放在十分平静的说：“这是你们大队供给我们的猪肉，原本我们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们最后做出来的火腿肠味道发酸，这才发现是你们的肉有问题。”
她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打开露出里面一块巴掌大的肉，“这肉的颜色有些深红，一摁不会反弹，而且有血水渗出，这分明是死后才杀的猪，根本不是活着的时候才杀的。”
何大柱的眼在猪肉上转了转，笑眯眯的问：“猪活着杀和死了杀有什么区别？再说你们孟匠大队也没说只买活着时候杀的猪肉啊。”
“也就是说你们不否认这猪是死了之后杀的了？”周念念似笑非笑的看着何大柱，“那请问这头猪是怎么死的呢？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何大柱一下愣住了，对面的少女杏眸清亮，说话不紧不慢，但说出的话不经意间就给人挖了个坑。
张老根没好气得暗暗瞪了何大柱一眼，嫌弃他说话不留心，“我们大队事先不知道你们只收活猪，说起来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想给大队的人改善一下生活，想留下猪皮，所以事先让人把猪打死了，然后才杀的。”
“哦，打死的啊。”周念念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话音一转：“那不知道是谁打死的呢？用的什么工具？在哪里打死的啊？”
“啊？就在我们大队打死的啊。”张老根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们的肉有问题？”
周念念冷笑：“不是怀疑，是证据确凿，如果没有证据，你觉得我会这么上门？”
张老根，何大柱面面相觑，何大柱嚷嚷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的肉有问题？”
门口坐着的邢德海也抬头看了过来，他和好奇为何周念念如此笃定。
周念念看了齐佳妍一眼，齐佳妍连忙从挎包里拿出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我把肉送去了县里的检疫站，这是检疫站出的检验报告，上面说你们的猪是生了寄生虫病死的。”
张老根与何大柱神色同时一变，一直没说话的张立贤也站了起来，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两声又坐了下来。
检验报告送来的时候，周念念就拿给孟三秋看过，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惊讶，邢德海的眼神落在齐佳妍拍在桌子上纸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怪不得周念念一口咬定呢，原来已经送去检疫站去检查过了。
张老根拿起检验报告，笑呵呵的看了一遍，“啧啧，你们孟匠肉食品加工厂就是细心啊，猪肉竟然还送去检测，不过这上面只说了你们送去的猪肉可能是病死的猪，我们怎么知道你们送去的就是我们大队卖给你们的肉？”
“你.....”齐佳妍忍不住气得脸都白了，“我们厂里管理的特别严格，每一头猪肉都有编号，你们送去的猪肉编号是五十七号，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去厂里看看。”
“就是，”何大柱哼了一声，接过那张报告扫了一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讹诈我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么一张检验报告，就想诓骗我们，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说罢，将检验报告直接撕碎了往空中一扔，雪白的纸片洒落一地。
周念念的脸也顿时沉了下来，她没想到二圣头大队的人竟然如此嘴硬，证据摆出来了，竟然还死不承认。
第114章 吃哑巴亏
周念念眯着眼打量了屋里的人。
张老根笑眯眯的像只狐狸，何大柱的手抄在棉袄袖子里，得意洋洋的仰着脸，张立贤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里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立贤，咱们两个大队相邻，这么多年大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识了，你们这么干，就有些不够意思了吧？”孟三秋在桌子上磕了下烟灰沫子，不悦的看向张立贤。
张立贤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露出一抹看似憨厚的笑容：“老孟大哥说这话就有些严重了，要是你们真有证据证明我们的肉有问题，我们不会不承认的。”
“老根和大柱说的也有道理啊，俗话说凡事都要将就证据嘛，我们的猪真不是病死的，猪皮在大食堂里都炼油了呢。”
孟三秋气得胡子都撅了起来：“证据？证据都被你们撕烂了，你们分明就是想抵赖。”
张立贤将手也抄在了袖子里：“老孟大哥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大柱也是一时气急，换做是你们，让人家欺负到门上，难道不生气？”
一句话将他们大队定位成了被欺负的大队。
周念念的手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你们不承认不要紧，你们送去的猪肉我们都有编号记录，可以再送一块去检验，我们内部的记录做的都十分完整，完全可以证明哪一块是你们的猪肉。”
“到时候检验报告出来了，咱们可以法院见，希望你们说的话到时候在法院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张老根，何大柱和张立贤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老孟大哥，你看这多大点事啊，怎么还要闹到法院去？你们这是打算告我们？”张立贤干笑着看向孟三秋。
周念念如此说，孟三秋也有些惊讶，但他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拆自家人的台，所以板着脸哼了一声：“小周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你们以为要去法院告，我们就怕你们了吗？”张老根呵呵一笑，“有本事你们就去告啊。”
何大柱和张立贤神色明显有些慌，刚想说话，张老根一个眼风扫过去，两个人都默默的闭上了嘴。
周念念眯着眼与张老根对视半晌，只在他眼中看到了不以为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她没想到这个张老根竟然这么难对付。
孟三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磕了下烟叶，站了起来，神色淡淡的看着张立贤：“既然你们二圣头大队如此不仁，那也就不要怪我们不义，从今天开始，我们孟匠肉食品加工厂绝对不会再买一头你们的猪，咱们走！”
说罢，背着手率先走了出去。
周念念和齐佳妍对视一眼，两个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留在门口的邢德海默默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张老根，恨恨的道：“张老根，你这次可把我害苦了，哼！”
张老根神色在在的坐了下来喝茶，撇了邢德海一眼：“我又没有强迫你什么，是邢经理你觉得我们的猪肉好，自愿为我们说话的，不是吗？”
邢德海气得差点跳了起来，却一头撞到了门框上，引得何大柱发出一阵哄笑。
“无耻，你们真无耻！”邢德海气得骂了两句，黑着脸走了。
屋里张立贤看没人了，皱着眉头抱怨：“我就说这样不妥当吧，你偏说没事，这下好了，人家找上门了吧？”
何大柱瞅了张老根一眼：“当初是老根哥坚持说把猪皮割掉不会有人认出来的，谁知道姓周的那丫头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老根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的说：“怕什么，我杀了一辈子猪，这猪肉好坏的门道清楚着呢，就算真的告到法院去，我也有办法叫他们吃了这个哑巴亏，再说有我侄女婿在法院，你们怕什么。”
张立贤和何大柱对视一眼，心里安定了不少。
出了二圣头大队，周念念和齐佳妍快步追上了孟三秋。
“二圣头大队摆明了就是叫咱们吃这个哑巴亏，厂长，难道咱们就这么认了吗？”齐佳妍不甘心的说。
孟三秋没好气的撇了她一眼：“不认我们能怎么办？难道还能真像小周说的那样去法院告他们？你知不知道，那张老根的侄女婿在法院工作，认识相熟的律师也不少，我们就算是告也告不赢的。”
“我知道我们告不赢。”周念念悠悠的道。
齐佳妍惊讶的转过头来，“念念你怎么知道张老根家亲戚在法院工作？”
周念念摇头苦笑：“我不知道他有亲戚，就算他家没有亲戚，我们也告不赢，因为我们没有和二圣头签订正式的购货合同。”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们疏忽，如果有正式的购货合同，他们以次充好，咱们又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他们有人，咱们也能打赢这场官司。”
“那你刚才还那么镇定的说要去法院，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告他们呢。”齐佳妍说。
“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谁知道他们还那么硬气，我们没有正式的供货合同，到法院顶多判我们和解，得不到多少赔偿。”周念念叹气，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对于企业经营的法律意识太过于淡薄，才会让人有空子可钻。
她现在知道的这些东西还是前世学企业管理的时候涉及到的法律知识，看来很有必要去找一下法律类的书来学习一下，多了解一些，才会让工厂的管理更加完善，周念念心里暗自下定决心。
没有得到应有的赔偿，咽下这个哑巴亏，三个人心里都有些闷闷的，一路无语回到了厂里，已经接近下班时间，孟三秋下了命令，以后他们彩虹肉食品厂不从二圣头大队采购任何东西。
吃饭的时候，周念念问齐佳妍：“佳妍，关于处分的事.......”
齐佳妍拍了拍她的手：“念念，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本就是我的不对，是我愧对了你的信任才会让人利用，以后我一定会更加小心的。”
能得到齐佳妍的理解，周念念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回握住她的手：“通过这件事，我也发现自己有很多不足，以后咱们一起学习进步。”
第115章 陆擎风来信了
二圣头猪肉事件着实给周念念打了闷头一棒。
虽然厂里损失并不严重，但也让她发觉到了自己还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
孟三秋也闷闷不乐了两天，和周念念商量着将大队开饲养场的事提上了日程。
大队在村子北边找了块荒地，开始建饲养场，招了六个村民，分别负责养猪，养鸡，到了年底根据猪和鸡的饲养状况发工资，养好的猪和鸡则直接供给肉食品加工厂。
虽然短时间内还需要向周围的大队收购猪肉，但用不了半年，他们就能实现原材料自给自足。
他们还公开发了告示，宣传给了周围几个大队，声明以后不收二圣头大队的猪，其他大队只收活猪。
告示发出去以后引起了很多大队前来打听，得知二圣头大队做的事之后，很多大队都表示二圣头大队做事太损了，以后要离这样的人远一点。
周念念用了几天时间和齐佳妍一起起草供货合同，又和各部门的负责人一起检讨还有没有其他管理流程上的疏漏。
接下来的半个月，几乎都在改流程，开会，跑流程中度过了。
当然事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她拟定了一些表格，规定每个班别都要填写生产记录，检查记录以及工作交接记录。
邢德海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她是小题大做，简单事情复杂化。
车间工人也觉得填写这个太麻烦。
李冬梅就带头来找她反应：“每个班填这么两三张表格，耽误不少时间呢，有这个时间能腌不少肉呢，这样不是降低了我们的生产效率吗？”
周念念想了想，让人将齐佳妍，李元甲，邓俊良，白玉卿邓所有工段的负责人都叫到了会议室，详细给他们讲解生产记录的重要性。
“这次的二圣头事件提醒了我们，我们缺乏严格的生产记录管理体系，让你们填写生产记录，你们现在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吧？”
除了齐佳妍外，其他人都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表现出确实如此。
白玉卿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温柔一笑：“小周厂长让我们填写，肯定有你的道理，只是我们不懂罢了。”
周念念不意外她会说这番话，白玉卿不管什么时候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露的，不过她进厂里干活这么久，一直很安分，这让周念念有些意外。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我们的生产规模扩大了，现在有三个人在腌制肉品，如果发现其中一个人腌制的肉味道不对，或者做出来才发现是前天腌制肉的时候出的问题，你们能分出是谁腌制的肉吗？”周念念平静的丢出一个问题。
李冬梅，邓俊良和李元甲面面相觑，神色间都有些犹疑。
李元甲反应最快：“小周厂长的意思是说记生产记录，可以让我们分清责任，是这个意思吧？”
周念念微笑：“不止是分清责任，更重要的是可以追溯，咱们做的是入口食品，一旦后面做出成品后才发现有问题，我们可以根据生产记录往前追查，可以让我们找出准确的原因。”
“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有，只凭借大家的记忆去回忆，就很容易出错，也很难找到根本的原因。”
她说着坐直身子，“还有最后一个原因，咱们县里很快就会有质检部门，咱们现在不填，到时候质检部门也会要求我们填写，他们会随时来抽查的。”
会议室里静了一瞬，白玉卿抬眼看了神色平和的周念念，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自信与优越感，不由眼眸垂了下，眼底闪过一道黯然和不甘。
有些人生来家世就是如此优秀，如果她也有周念念那般的家世，她会不会也像周念念那般优秀。
“听小周厂长这么一说，看来真的很有必要填写生产记录了。”李元甲率先站起来表态：“我回去这就带着大家填好每一班的生产记录。”
李冬梅和邓俊良也纷纷站起来，表示会带头认真填写。
白玉卿晃了下神才发现会议室里只剩下自己和周念念两个人了，她不自在的笑了下，站起身来：“我也回去填写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呢，本来我们都不懂呢，小周厂长一说，我就明白了。”
周念念勾着嘴角笑了笑。
白玉卿走到门口，犹豫了又转过身来，“小周厂长，请问陆同志以后还会来看你吗？”
周念念抬眼看过去，见白玉卿漂亮的丹凤眼中透露着犹疑和小心翼翼。
对上她的视线，白玉卿有些讪讪的解释：“我是想说上次的事多亏陆同志帮忙，他在那几天也没有时间好好感谢他，如果他以后还来，我请他.....哦，不，我得请你们吃饭，好好感谢你们。”
说罢，略有些不安的看着周念念。
周念念眼眸垂了下，神色淡淡的道：“他做好事也不是为了让人感谢，你的心意我代他领了。”
并没有回答陆擎风还来不来的问题。
白玉卿眼神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周念念眉头蹙了下，看来这一世的这个时候，白玉卿就已经惦记上了陆擎风。
她这是对陆擎风一见钟情？周念念撇撇嘴，陆擎风来这么一趟，竟然还惹下这么一笔情债。
刚一出厂子，就碰到了立冬往这边来，看到周念念，小跑着过来：“小周厂长，我去了趟镇上的邮局，看到有你的信，我就拿来了。”
周念念接过厚厚的信封，不由挑了下眉，这么厚的信封，里面装了多少信啊。
信封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是陆擎风的字迹，周念念有些惊讶，陆擎风才走到不到二十天，他的信就到了，这么说他是回到新城没几天就给她写信了。
这个念头让周念念的心莫名一动，竟等不到回家，迫不及待的就撕开了信封，发现里面竟然装了三封信，怪不得信封里鼓囊囊的。
打开第一封，入眼就是养母熟悉的柔美字迹，周念念的眼一下子酸涩起来。
虽然这一世分别只有半年，但加上前世她独自生活的那些年，她和父母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眼下看到养母的笔迹，周念念就忍不住红了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信纸，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
第116章 第一次发工资
周母的信写了三页，写得很长，也很详细。
信中讲了她和周父到了新城以后的生活和现状，以及听陆擎风讲了她的故事以后，老两口大半夜都没睡，爬起来写了这封信。
信里说知道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很为她骄傲和自豪，也心疼她吃的苦，让她一定照顾好自己，最后又埋怨她为何将钱和首饰都让陆擎风带了回去，唠叨她应该留在身边应急。
信纸上有许多斑点，可见母亲写信的时候掉了泪。
周念念忍不住也掉了泪，看得既温暖又贴心。
第二封信是周家大哥周常国写的，大哥性子沉稳，写的信也如他的人一般，简短有力，说自己在建设兵团一切都好，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
看完了前面两封信，周念念最后才打开了陆擎风的信。
能将三封信塞在一个信封里，周念念猜测定然是陆擎风去了一趟建设兵团，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大哥，然后带回了大哥写的信。
陆擎风的信写的也不长，短短一页，写了自己已经顺利回到新城，住了几天可能又要往外地出差去推销他们的产品。
后面讲了几句推销产品的经验给周念念，然后叮嘱周念念万事小心，最后一句话还特意提到了不许周念念再单独出去和杨嘉锐吃饭。
周念念盯着最后那句话，哭笑不得，忍不住嘟了嘟嘴，陆擎风又没在跟前盯着，她就是出去和杨嘉锐吃饭了，他也不知道啊。
她拿着信回了住的地方，找了信纸准备给家人回信。
给父母和哥哥的信很快就写好了，秉承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周念念只讲了几件厂里的趣事。
最后等到给陆擎风写信的时候，周念念拿起笔又犹豫了。
她不知道该写什么，想起他临走那天，非要让自己叫擎哥的画面，周念念又有些羞恼，索性将写好的开头揉搓成了团，丢弃了。
琢磨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该写什么，最后索性放弃了，打开给父母的信，最后加了一句请父母转达自己对陆擎风的问候。
反正再过不久她估计就可以去新城看望父母了，到时候就可以见面了。
周念念打定主意，将信封了口，准备明天拿到镇上邮寄出去。
第二天是十二月二十五号，是周念念和县里百货大楼，供销社约好的结算账款的日子，二十五号是厂里发工资的日子。
早上起来，她和王会计就骑车去了镇上，到了镇上，周念念先把信送去邮局给寄了，然后才和王会计搭车去了县里。
他们先去县供销社，供销社的会计主任姓刘，是个一脸严肃的中年妇女，见他们来了，拿出账本给周念念和王会计核对、
肉食品加工厂自开业后，一共往供销社送了五十斤火腿肠，六十斤腊肉，四十斤肉干，截至昨天，除了还剩下十斤肉干，剩下的都销售完了。
“你们的火腿肠和腊肉卖的都不错。”刘主任面容虽然严肃，说话却十分温和，看王会计在对账，便低声对周念念说：“你就是那位小周副厂长吧，小姑娘不错啊，有能力。”
周念念落落大方的一笑：“以后还要多蒙您照顾。”
对完帐，刘主任爽快的将钱点给了他们，一共收了六百八十二块钱。
拿到钱，两个人又去了百货大楼，百货大楼卖出去的少些，收到了三百三十四块钱，加起来一共是一千零一十六块钱。
回到厂里，孟三秋早已经在门口站着等他们了，看到他们回来，连忙招手让两个人去他办公室。
“快算算咱们这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一进办公室，孟三秋就迫不及待的问。
王会计回办公室拿了他一早就核算好的工资账本，拿着算盘敲了一阵，然后摘下了眼睛，揉着额头叹气：“咱们厂里领导和工人一共五十四个人，除去一百九十块钱的原料钱，再减掉五百九十一块钱的工人工资，再减掉税钱，一共挣了两百块钱。”
“挣了多少？”孟三秋歪坐在椅子上抽烟，闻言不由坐直了身子。
“两百块钱！”王会计重复。
凭心而论，一个月能挣上两百块钱，一年就能赚两千多块钱，这可是他们整个生产队剩下的钱的一倍多呢，已经很可观了。
可想起周念念和齐副镇长立下的字据三个月赚一千块钱，孟三求不由闷闷的狠狠抽了两口烟。
一个月赚两百，他们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到期最多也就是赚五百多块钱，离一千块钱还差一半呢。
孟三秋抽完了一支旱烟，把烟灰沫子磕在桌子上，才哑声道：“我不要这个月的工资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王会计犹豫了下，“那要不我也不要了吧。”
周念念哭笑不得，“队长伯伯，王会计，你们这是做什么？对我没信心吗？”
孟三秋幽幽的看着她：“丫头，只有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一个半月要挣到八百多块钱，哪里有那么容易啊。
周念念抿嘴一笑：“队长伯伯，你忘记我们的长期营销策略了吗？”
孟三秋怎么可能忘记，这可是在县长面前说过的呢，“你是想......”
周念念点头：“没错，我是打算提前启动长期营销策略，明天我就去县里开介绍信，您啊，就放心把工资给大家伙发了吧。”
孟三秋闷闷的又抽了一根旱烟，才下定了决心，对王会计摆手：“让大家去会计室领工资吧，我和小周再商量点事，刚才我们几个说的钱数，不许和外人说。”
王会计拿着账本出了办公室，找人通知于工人们下班前来领工资。
工人们早就翘首企盼这一天呢，接到通知个个急切的涌向了会计室，排在前面的工人领到自己的工资时，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
普通工人一个月有十块钱的工资呢，以前他们在生产队，一年都不一定能挣够十块钱，现在一个月就能挣上这么多，怎么能不让人激动高兴。
领到钱的工人们迫不及待的拿着钱下班了，盘算着拿这笔钱给家里的婆娘孩子买点什么好东西。
整个厂子里都处于一片沸腾的气氛，高兴的气氛甚至蔓延到整个孟匠大队。
邢德海是最后一个进去领工资的，进去后也不着急要工资，先坐到了王会计跟前，问：“老王，账都算完了吧？咱们这个月赚了不少钱吧？”
第117章 提前启动
王会计将邢德海的工资钱如数点了出来，递了过去，含糊其辞的说：“还行吧，具体的我还没核算出来呢。”
邢德海接过钱数了下放进了口袋里，闻言不悦的瞅了王会计一眼：“我说老王，咱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谁还不了解谁啊？你回来就去了厂长办公室，肯定是核算账目去了。”
“再说这账不核算清楚，你怎么能发工资呢？这可不是你做事的风格啊。”
他说着往前倾斜了下身子，眼睛不经意间扫过桌上的账本：“老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咱们厂子的效益，你就给我说个数目，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共事这么些年，你不会连我也瞒着吧？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王会计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将账本拿起来放进柜子里，上了锁才淡淡的道：“我瞒着你不是正常的吗？你又不是会计的领导，我只归厂长管。”
他说着指了指墙上新张贴的工厂管理规定。
邢德海撇了一眼，脸色倏然沉了下来：“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公事公办吗？我都说了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你在我面前摆这副嘴脸有意思吗？”
王会计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你这是攀了高枝了，不愿意搭理我了啊，”邢德海坐直了身子冷笑，“你别忘了，前几年你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是谁借钱给你婆娘看病的。”
王会计脸色变了下，神色间多了一丝犹豫。
邢德海叹着气站起身来作势往外走，“罢了，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就当我以前是瞎了眼.......”
“你别这么说！”王会计忍不住说道，看邢德海转身冷眼看他，犹豫半晌伸出两个手指头比了一下，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可什么都没说，邢经理，你也别让我难做。”
邢德海盯着那两根手指头，眼睛一眯，闪过一抹亮光，随即轻轻点头，“我知道，老王你的原则性是最强的嘛。”
说罢，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出了会计室。
厂长办公室，孟三秋和周念念还在商议去外地推销产品的事情。
“我打算从泽州先北上去省城，然后从省城一路做火车往西北走，沿路挑大城市去一趟，最后到新城，再从新城到青城，然后返回泽州。”周念念将自己的路线计划说了一遍。
孟三秋盯着她画的路线草图看了半晌，神色犹豫：“要到新城和青城啊，这会不会有点太远了？”
“虽然远点，但国家现在支持边疆发展，新城和青城都有建设兵团和部队驻扎，最适合咱们的牛肉干和火腿肠销售。”周念念并不意外孟三秋的犹豫，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理由。
说到这里，她神情露出一丝腼腆，却还是爽快的说了出来：“队长伯伯，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我爸爸妈妈都被下放到了新城，我哥哥在青城，我想借此机会顺便去看看他们。”
孟三秋愣了下，抽了口旱烟，摇头打趣周念念：“小丫头早就想好了吧？”
周念念抿着嘴笑而不语。
孟三秋也没有深究这一点，他知道周念念是真心在为厂子着想，“那路线先暂定这样吧，明天你去县里找孔主任开介绍信，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周念念算了算自己要准备的东西，“三天后吧。”
她正好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去买些东西。
孟三秋没有反对，“我一会儿把大队的介绍信开给你。”
大队开的是出门和住宿的介绍信，县里给她开的是她推销产品的介绍信。
“只是这一路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要不这样吧，我让李元甲跟着你去一趟。”孟三秋想了想道。
周念念不同意，晃了晃自己的胳膊：“你忘了，我可是有神力啊，您派个男孩子跟着我，这一路多不方便啊。”
“可你一个丫头片子太辛苦，累不说还不安全。”孟三秋坚持这一点，“你要不同意李元甲去，那就换个女孩子去，至少能在路上和你一起分担一下，你了别忘了，这一路上你还得带不少肉干和火腿肠呢。”
周念念沉默了。
她纵然有神力无双，但一个人也确实十分辛苦。
“你明天先去县里开介绍信吧，我在琢磨琢磨谁跟你去比较合适。”孟三秋拍了板。
周念念见状，也知道不好再反对，便出了门去会计室领了自己的工资，她是副厂长，工资时二十块钱。
这个工资已经是非常高了，周念念揣着这二十块钱，琢磨着明天去书店买几本法律类的书回来看看。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县城，孔玉泉得知她要提前启动长期销售策略，高兴的直拍手赞叹，二话没说就给她开了介绍信，还请陈县长亲自在上面写了句话，请各市百货大楼重点考虑彩虹肉食品。
拿到介绍信，周念念就去了县里最大的书店。
书店十分冷清，几乎没有什么人，周念念进门就看到右手边的角落里随意的堆放着一堆书，上面覆盖了一层灰。
扫了最上面的一本书，周念念的脚步顿了顿，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书，抖了抖上面的灰尘，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是一本《高中历史复习指南》。
周念念往下扒拉了下，发现这里堆着的书都是初中或者高中的书目，有数学，语文，还有习题集，甚至还找到了一本破旧的英语字典。
她如获至宝的将那些书都扒拉了出来，问书店的售货员：“同志，这些书都卖吗？”
售货员懒洋洋的歪坐在椅子上，正拿着一本外国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说话声抬头看了过来，见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正抱着一摞破旧的书，再扫一眼那些书，售货员不在意的摆摆手：“那些书都是没有人要的，你要是要的话两毛钱一本拿走吧。”
周念念大喜过望，一把抱起手上的十来本书放在了柜台上，“这些我全都要了。”
售货员眼眸蓦然睁大了，不可置信的瞪着周念念：“小姑娘，这些可都是高中的学习书，你确定这些你都要了？”
第118章 你也可以买一套
周念念看着自己挑出来书，高中语文，数学，历史，地理都有了。
每本都是两套，正好给齐佳妍一套，英语字典只有一本，两个人一起用好了。
“是啊，我都要了，您等一下，我再去挑些别的书。”周念念笑眯眯的拍了拍书，飞起一阵灰尘，惹得售货员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她也不在意，又钻进了后面的书架中。
售货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后，不由撇撇嘴嘀咕了一句：“真傻。”
现在高中上不完就下乡插队了，又不能上大学，谁还花钱去买高中课本啊，他们书店这些都还是前几年进货剩下的，一直卖不出去，索性就丢到了门口，省的占书架的位置。
周念念不知道自己被售货员当成了傻子，她正满心高兴着呢。
她心里十分清楚，现在已经七六年底了，最迟七七年九月就会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到时候这些书可是很多人抢破头都买不到呢。
现在她一下子买齐了两套，怎么能不高兴呢。
这趟来书店真是来值了，周念念心满意足的在书架上扫着，将看到的与法律有关的书都拿了下来，一圈转下来，一共找到了六本法律有关的书。
随意打开一本，书店里安静极了，她不自觉的就被开篇的案例吸引住了，看得有些入迷。
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走到柜台前问售货员：“同志，请问这里有没有关于家畜饲养的书？”
售货员扫了一眼男人俊俏的眉眼，见他身上穿的虽然带着补丁，但收拾的却十分干净，语气温和的往右手边的书架一指，“去哪里找找吧。”
“谢谢，”男人礼貌的点头，目光扫过柜台上的高中课本，讶异的挑了下眉头：“同志，这些书也有人买吗？”
售货员撇了一眼看得入迷的周念念，撇撇嘴，低声咕哝道：“谁知道呢，今天遇到个不缺钱的傻子呗。”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往书架后看过去，看到了正看书看得入迷的周念念，眼里闪过一道讶异，随后悄悄的走到一右边的书架挑选自己想要的书去了。
周念念将一个案例看完了才发觉自己站的时间有些长，脚都有些发麻了，活动了下脚，把挑好的六本书一块放到了柜台上，“同志结账。”
售货员见她挑的一水儿的全是法律类的书，心里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古怪，面上却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将书点了一遍：“一共一块钱。”
周念念付了钱，向售货员要了根绳子，仔细的将书捆起来，准备拎回去。
一共十七本书，捆了两摞，周念念提起来一摞，发觉入手还挺沉的，不过对于她来讲不是什么大问题，正准备伸手去提另外一摞，却发现已经被人提了起来。
抬眼看到旁边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位年轻男子，修剪整齐的短发，眼神清澈温和，嘴角天生上扬，正含笑看着她：“你这么瘦的小姑娘，提这两捆书有些太重了，我帮你提吧。”
说着把自己手上的两本书递给周念念，示意周念念将另外一捆书递给他。
周念念默了默，想说这两捆书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又觉得这样冒然拒绝别人的好意，好像有些不太好，便默默的将手上的一捆书递了过去。
两个人并肩出了书店。
“我认识你，你是孟匠大队的小周副厂长吧？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一出门，男人笑呵呵的看了周念念一眼。
周念念想起上次厂里开业的时候，记者去采访拍了照片，曾上过报纸，不由笑了笑。
男人两只手提着两摞书，走路仍然十分稳健，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你好，我叫关鹏天，是东谢匠大队的插队知青。”
东谢匠大队属于金川隔壁的银川镇，距离金川镇不远，周念念曾听说过，她礼貌的谢过关鹏天，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书，“你这是打断饲养牲畜？”
关鹏天眉眼弯了下，透出清亮的笑意：“对啊，听说你们厂子很红火，我感觉很快就会有人学着开，到时候一定最缺各类动物的肉，所以我建议我们大队长开始饲养家畜。”
周念念意外的扫了他一眼，倒是一个很敏锐的年轻人。
“你买这么多高中课本干什么？开厂子难道还要用这个？”关鹏天奇怪的问。
周念念不好说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便笑嘻嘻的说：“谁知道呢，说不定就用上了，反正多看点书是没错的，你如果相信我的话，你也可以去买一套回家存着。”
关鹏天深深的打量了周念念一眼，心里感叹这位副厂长年龄可真小啊，长得也挺好看的，对于她说的让自己买书，笑了笑没有接话。
看在关鹏天帮自己提书的份上，周念念多嘴多说了一句，至于人家听不听，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周念念的自行车停在书店外面，她让关鹏天帮她把书绑在后座上，笑眯眯的拍拍书：“今天多谢你了，再见。”
关鹏天摆摆手，看着周念念走远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又转身进了书店：“同志，我也要一套高中的课本。”
售货员见他去而复返，却是为了回来买高中课本，不由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努了下嘴指着角落里的书：“都在这里呢，你自己找吧。”
关鹏天很快找到了一套高中的数学，物理，化学等书，付了钱兴匆匆的走了。
出了书店，关鹏天又有些犹豫了，刚才自己真是太冲动了，竟然想也不想就花了两块钱买了一套高中课本，这要是用不上，不是浪费钱嘛。
算了，买都买了，也不能退了，关鹏天叹口气提着书走了。
书店的售货员往外探了探头，咕哝道：“今天可真奇怪。”
被她随意丢在角落里大半年都没人动过的书竟然一口气卖出去十几本。
难道最近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政策变化？
售货员挠头，没听说啊，她发愁的望着角落里的书，犹豫着是该涨价还是该收拾起来等以后再卖。
第119章 厂里的流言
买书的小插曲周念念转眼就忘了，回到大队后，她抱着书直接进了厂子。
看到齐佳妍，她招手将她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兴匆匆的展示给她看：“快看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齐佳妍瞅了一眼桌上一溜摆开的高中课本，错愕的瞪圆了眼睛：“念念，你花钱买这么多高中课本干什么啊？”
“你说你买法律的书也就算了，毕竟你自己想学，可高中课本买了有啥用啊，你就不能省点钱？”
周念念笑嘻嘻的捡出一套高中课本，塞到齐佳妍怀里：“拿好，这是买给你的。”
齐佳妍看着被塞到怀里的一套书，十分无语：“我要这么多高中课本干什么啊？现在学这个还有啥用？”
“说不定就有用呢，”周念念笑嘻嘻的坐下来，将自己的书都收进办公室，准备带两本回家看，她状似无意的说：“现在政策多变，说不定哪天就恢复高考了呢，到时候这些书你不就用上了。”
“恢复高考.......”齐佳妍想说有可能吧，忽然心中一动，将书放在桌子上，认真的看着周念念：“念念，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真的要恢复高考了？”
周念念不好直说，耸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准哪天就恢复了呢。”
齐佳妍看了她半晌，这不是周念念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恢复高考的事了，或许这件事真的有可能成为现实呢。
一想到如果恢复高考的话，齐佳妍的心不由自主的跳快了，她重重的拍了拍书：“那我就先谢谢你的书了。”
周念念装模作样的抬高了脖子，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光嘴上说谢谢就行了，没有一点实际行动，没诚意！”
齐佳妍被她逗的直乐，一边笑一边指着她说：“你不知道你刚才的那幅模样，跟阿靓好像啊，真是什么主人养什么鸟。”
周念念撇嘴，阿靓的脾气才不是她养出来，人家鸟爷那是天生的好嘛？
上次说自己不宠爱她了，那家伙就真的赌气好几天都不来找她，这几天又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去哪里野了，周念念估摸着它又去找那个倒霉的鸟族长老灌酒套话去了。
“念念，你要出差了是吗？”玩笑过后，齐佳妍犹豫了下，低声问道。
周念念诧异的抬头，她要出差的事昨天只在孟三秋的办公室里说过啊，“你怎么知道？”
齐佳妍叹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不止我知道了，全厂的人都知道了呢，大家都私底下议论呢。”
“议论什么？”周念念蹙眉。
齐佳妍神色有些气愤：“议论说你当初夸下海口三个月要挣一千块钱，现在第一个月没挣多少钱，你着急了，想着四处出差找门路呢。”
她说着，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拉住周念念的手，关切的问：“念念，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这个月真的没赚到什么钱？如果是那样，你别着急，我跟着你一起出去想办法。”
看着齐佳妍急切的神情，周念念心里一暖，轻轻摇头：“你别担心，我有办法的，不要听他们胡说。”
齐佳妍向来信她的话，闻言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定然是那些人胡说。”
周念念皱眉：“你听谁说的这些事？”
“就中午吃饭的时候，听贺文才带头说的啊。”
周念念的神色不由郑重起来，厂子里第一个月赚的钱不多的事，只有她，孟三秋和王会计知道，她没说，那么就定然是孟三秋或者王会计其中一个人往外透露了消息。
“那出差的事是听谁说的？”她问齐佳妍。
齐佳妍道：“是厂长说的，他找了我们几个女孩子，问谁愿意给你一起去出差。”
周念念没想到孟三秋铁了心的不让她自己出差，不由苦笑，也感激他的体贴。
“念念，那些人说这些话就是存心挤兑你呢，让你生气从而做出一些错误的判断，你可别上当。”齐佳妍劝说周念念。
周念念摇头：“放心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一些流言影响，那她以后的路还怎么往前走。
不过关于出差的人选，得由她来决定，周念念转了转眼珠，眼神落在了齐佳妍身上。
齐佳妍见她没事，抱着书走了。
周念念抱着茶杯喝了口水，思索着出差的事情，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请进。”
推门进来的居然是白玉卿，周念念讶异的挑了下眉头，“找我有事？坐下说吧。”
白玉卿柔美的丹凤眼未语先笑，“确实有些事想和小周厂长聊聊。”
说罢，她犹豫了下，在对面坐了下来。
周念念抱着茶杯看着她，白玉卿似乎有些紧张，手无意识的搓了下，才笑盈盈的开口道：“是这样的，包装工段现在基本上已经走的很顺利了，每日里除了日常打包外，没有其他事情，我想多学点东西，多长点见识。”
“所以呢？你想学什么？”周念念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心里大概猜到了白玉卿的来意。
果然，白玉卿深吸一口气，说：“我听孟厂长说你要出差了，想从女职工里选个人陪你一块出差，我.......”
她抿了抿嘴，神色间犹豫了下，才继续说：“您放心吧，我这几日也看了些关于销售的书，对销售不是一点都不懂，走在路上也能照顾你，我.....你不担心赚钱的事情，我有信心能帮助你完成赚钱的任务。”
说到最后一句，她话里忍不住带出一抹骄傲的意思。
周念念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哦？你这么自信啊。”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周念念含着淡淡笑意的目光，白玉卿的神色有些讪讪的，明明她还比周念念大一岁多，但每次遇到周念念，她却都觉得自己似乎才是那个年轻幼稚的那个人。
周念念看她的眼神似乎总带着一股透视的意味，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她面前好像无所遁形一般，这种感觉让她赶到难堪又不甘。
她抿了下嘴唇才重新鼓起了勇气道：“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出差，还请小周厂长考虑一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120章 出差的人选
周念念放下茶杯，神色淡然的拒绝了她：“真是不好意思，就在你进来之前，我已经决定好了和我一起出差的人选。”
白玉卿的脸色陡然一变，手下意识的握紧了。
“我能问问小周厂长选的是谁吗？是……齐佳妍吗？”她犹豫了下，轻声问道。
她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齐佳妍从周念念的办公室出去了。
周念念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这个我暂时还不能说，等厂里通知你就会知道了。”
白玉卿脸色白了下，随即露出一抹略带些失落的笑容，柔美中带着一抹伤心，看得人十分不忍。
“是我来的太晚了，平日里和小周厂长接触也不多，你不选我，我能理解，希望以后还能有跟你学习的机会吧。”
周念念起身重新添了一杯水，神情有些冷淡：“我选的人选是综合考量整个工厂的经营与运作，与个人私情没有多大关系，白同志想错了。”
白玉卿没想到周念念会如此犀利的反驳她，慌乱的垂了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一颤，露出一抹柔弱的笑容：“是我不会说话，不能跟着你去出差，失去一个大好的学习机会，我有些失态了，对不住了。”
她说着眼圈一红，匆匆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周念念保持着刚才倒水的姿势，等她走出去才缓缓放下了暖壶。
不管参不参杂个人私情，她都不会选白玉卿和她一起出差。
白玉卿出了周念念的办公室，刚才的伤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底一片阴霾。
听说周念念昨天还决定一个人出差呢，今天就已经决定了出差的人选，分明就是糊弄她，周念念就是不想带她一起去出差。
“我就说你没戏吧，你偏偏还巴巴的凑上去找打击。”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嗤笑。
白玉卿转头，看到李文静抄着兜从车间里走出来，面带嘲笑的看着她。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她蹙了下眉头，神情冷淡的转身就走。
李文静切了一声，追上她和她并肩而行，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叫我说你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周念念那丫头心黑着呢，别看表面上装得跟好人似的，背地里狠着呢，坑人都不带眨眼的。”
白玉卿充耳不闻，埋头往前走。
“你来村里也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老郑家吧，父子俩如今都在里面呢，都是周念念送进去的，还有第二大队的队长姚土，也是因为她折腾出来的事而被免了职。”李文静继续说。
白玉卿脚步微微顿了顿。
“所以别看那丫头表面上对你挺和善，心里不知道盘算着怎么整你呢，我就吃了她好几次闷亏。”
白玉卿停下脚步，转身淡淡的看着李文静：“至少她对我是和善的，总比对你的讨厌强吧？”
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你……”李文静站在原地，神色阴沉的厉害，半晌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呸，以为长的漂亮温柔了不起啊，小心被周念念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念念去找了孟三秋，“要是您实在不放心，就让佳妍跟我一块去吧。”
这是她刚刚仔细思索后的结果，这一路过去差不多要六个城市，她一个人确实不方便，也怕忙不过来，但让李元甲跟着去的话，又着实不方便。
如果一定要一个人陪着她出差，她更希望那个人是齐佳妍。
孟三求抽着旱烟想了很久，才答应下来：“行，那就让齐同志跟你一起去。”
事情如此定了下来，周念念安心不少，想起厂里的流言，她犹豫了下问孟三秋：“关于厂里赚多少钱的事情，您没和别人说过吧？”
孟三秋摇头：“我干嘛和人说这个啊？我心里着急着呢，更不想在这个时候添乱，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周念念相信孟三秋，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流言的事情。
“没什么事，我能应付的来。”她安慰孟三秋。
晚上得时候，齐佳妍得知自己可以跟着周念念一块去出差的时候，高兴的一连问了好几遍：“真的吗？念念，这是真的吗？”
周念念笑眯眯的点头：“我知道你也很想家，咱们正好路过，你可以抽时间去家里看看。”
齐佳妍的家在省城西边的南城，她们从省城出发做火车去新城，路过的第一个城市就是南城。
“念念，能够认识你真好。”齐佳妍眼眶有些湿润，忍不住一把保住了周念念。
周念念微笑，她这辈子都能认识齐佳妍这个好朋友，也是她的幸运。
“可我要是跟你一起去出差，那采购和进料检验这一段的工作谁来负责啊？”
高兴过后，齐佳妍想起工作，又有些犹豫起来，“现在好不容易一切流程都走顺了，刚上了轨道，我要是离开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周念念噗嗤一声笑了，她提出让齐佳妍跟着一起去，怎么可能会不考虑工作的安排。
“这点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和厂长商议好了，从明天开始，就让邓俊良先兼管着你的工作，他能处理得过来。”
齐佳妍一听工作安排好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齐佳妍请了假和周念念一起去了县城，两个人按照各自列好的清单直奔百货大楼去买东西。
担心上次陆擎风带回去的药不够，周念念又去买了不少草药，等到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了。
“咱们还要带火腿肠和肉干，再加上这么多东西，唉，刚才我买东西的时候，你咋不拦着我啊？”看着地上堆的东西，齐佳妍跺脚。
周念念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有我在呢，你放心吧。”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两个人的行礼，加上买的东西，以及火腿肠和肉干，一共装了满满三大行礼包。
第二天一早，李元甲开着拖拉机将他们两人送到县城的火车站，坐了第一班的火车去了省城。
至于厂里的流言，周念念至始至终都没有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