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 投降
……
这个夜多么的难熬,没有凛冽的寒风,也没有极寒的天气,肚子也谈不上饿,嘴巴也说不上渴,可就是这么难熬。
三三两两地在满目疮痍的城顶上窝着,一个个士兵浑身找不出半点精神气,有的靠在城墙边,有的抱着垛口,还有的干脆像是泼皮无赖一般毫无形象的伸直了双腿躺着。
这些士兵多半儿还带着伤,有些绑着绷带,或是手臂,或是脑袋,或是肩膀,还有一些干脆连绷带都没有,巨大的创伤下,血小板的凝固作用都来不及止血,鲜血缓缓地滴着。
城门处地势微微隆起,水平面的顶墙上也有横坡,无论是这些士兵的鲜血从哪里滴落而下,但凡没有凝固,有源头处不断汲取,慢慢的汇聚起来就成了一条细小的微流,顺着城墙根向着低地势的远处缓缓流去。
殷红,且血腥味扑鼻!
幸好不是白昼,尚且看不分明。
但有一点无庸质疑,一些士兵重伤,浑身的伤口却并没有半点包扎的迹象,只是在黑夜中像是猫咪一般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等死。
哀嚎?哀嚎毫无作用,除了白白浪费力气,还会惹人嘲笑。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这个黑夜结束,白昼来临,一切好转。
可这个夜就是这么难熬,漫长又枯燥,漫长的让人绝望,枯燥的令人心烦。
一名灰头土脸,两鬓带着血迹的士兵有气无力地爬了起来,肩章表明了他身份的不简单,这是一名中尉,果然,中尉一开口便带着训斥:“猴子,你他妈的烟丝还有得没有了?”
被称为猴子的士兵苦着脸道:“连长,你都朝我要两回了。”
“少废话,还有没有?”
“有是有……”
“赶紧拿来,瞅你那抠抠嗦嗦的样儿,等战斗结束,老子多还你两斤上等的好烟丝。”
“哎!”
猴子这下子也不藏着掖着了,赶紧将自己的储备拿出来共享,很快靠着城墙边的两人点燃了烟枪,飞云吐雾起来。
周围的士兵一看这情形,不管是有伤的没伤的,缠着绷带的还是没有缠着绷带的,一个个目露渴望,都把屁股朝着两人挪挪,眼巴巴的望着猴子。
猴子吓得连忙将胸口捂住,“兄弟们,我全身上下可就这最后一点家当了。”
包嵩不知何时出现,原本就算是装出来的威严,此刻更是荡然无存,整个人颇有些颓靡。
顾不得什么身份,包嵩在连长和猴子身边紧挨着窝下,二话不说,伸出双手就在猴子的怀里乱摸了起来,片刻的功夫,果然搜出来不少的烟丝。
“你小子,别人打仗带枪子儿,你小子打仗啊带这么多烟丝儿做什么?”
只是等到烟雾从四面八方升腾起来的时候,包嵩又感慨道:“不过你别说,还真派上了用场。”
猴子委屈的都快哭了。
包嵩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老子抽你的烟丝又不是不还你了,这点儿烟丝就当是老子请客了,等战斗结束,老子多还你十斤。”
猴子转喜,“多谢团长!”
连长抽了几口烟,原本萎靡的神情好了不少,他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透过垛口与垛口之间的间隙,探出脑袋往城下望了望。
城下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攻城的日军暂时退出了守城士兵的射击范围。
要是通过望远镜自然可以看到,鬼子早在不远处安营扎寨,正在休息,养精蓄锐,等待明天清晨一到,发动最后的总攻。
“团长,小鬼子也在等着天亮呢!”
包嵩点了点头,“日军这是等着天一亮,就向咱们发动最后的总攻,弟兄们,都给老子挺住,鬼子在等着天亮,咱们也等着天亮,等到天一亮,咱们再守着小鬼子的最后一波进攻,援军就到了。”
回应包嵩的却是沉默,许久的沉默过后,一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团长,真的有援兵吗?”
这一问如同暮鼓晨钟,在几乎每一位士兵的心中炸响。
包嵩怔了片刻,随即大笑:“当然有,你们跟着老子混饭吃,老子不可能带着兄弟们去送死,就算没有援军,咱们也一样死不了。”
他的目光闪烁着,望向夜空的远方,真要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大开城门向日军投降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能活,谁愿意选择灭亡呢?
……
清晨五时四十九分,天已经麻麻亮,独立团和新三团的人马打扫战场刚刚接近尾声。
一部分人马驻守临汾的南城门,另外几部分人马分成三队分别向临汾的北、东、西三向城门进发,那里的残敌还在,他们本来正准备向南城门支援,只是才走在半道上,南城门就被攻破,只能在震惊之下重新返回城门镇守,最后负隅顽抗。
消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除此之外,早在大半个时辰之前,韩烽下令新三团的二营,在二营长邓旁的率领下向沁水方向急行军。
是名:救援被围困在沁水的晋绥军227团。
可毫不给面子的徐梓琳却一语道破了韩烽的真正目的,这是过了河就准备拆桥,重新将沁水县收回呢!
韩烽却不以为然,“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个时候咱们能派兵过去,包嵩那小子一准儿还得感激老子勒!”
沁水县。
东城门。
“团长,咱们就剩下不到2000人马了。”营长的汇报带着哭腔。
能不哭嘛,虽然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他还只是连长,突然连升两级变成了营长,那这也只是因为营长和副营长全部阵亡了。
眼前这个情况,估计他这个刚刚上任的营长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个问题。
在即将来临的死亡与灾难面,前什么职位?统统都是扯淡,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包嵩目之所及,更明白营长说这番话时心痛的缘由,全团原本6000多人马,此时只剩下1/3不到,就这,其中还包括了轻重伤员和一些非战斗伤员,真正的战斗力算下来,估计也就1200人左右。
这才多久的时间?
仅仅是一夜的防御战而已,日军的火力太猛了。
又或者说,227团这一次真是被坑惨了。
包嵩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当时怎么就被利益和虚名蒙蔽了双眼,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呢?
借着朦胧的天色向城下望去,日军已经开始逼近,从四面八方,人数似乎更多了。
包嵩甚至从望远镜中看到几门重型排击炮在日军士兵的推动下缓缓前进,他的心头一震,这应该是日军刚刚运输到的辎重。
以227团最后残余的2000兵马,想要继续坚守城门,就更加的困难了。
未战先怯。
包嵩的心思急剧变幻着,这残余的2000人马就是他包嵩立世的最后资本,倘若连这最后的资本也失去,他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包嵩缓缓站起身,望着不断逼近的日军,酝酿的心思渐渐的化为坚决,正要开口下命令。
一个下属侦察兵忽然惊喜地喊道:“援军,援军,咱们的援军到了!”
包生连忙举起望远镜,果然看到在东城门外几里的地方,青天白日旗迎风招展,是他国军的援兵抵达了。
援兵向城门处靠拢,与此同时,第二战区司令部来电,晋绥军11团和混成旅一部人马,共一万多人,已经抵达沁水东城门附近,正在向城门处靠拢,227团部静待援兵抵达即可。
城门上,连长大喜:“团长,咱们的援军和小鬼子干起来了……”
东城门下,小鬼子果然也因为国军援兵的到来暂停攻城。
只是,很快,形势逆转。
连长脸上的喜悦之色还没有来得及持续太久,笑容就彻底凝固,他远远的从往远镜中看到,青天白日旗队伍与膏药旗队伍的对阵交火,只是一个照面,不到半个时辰工夫。
援军溃败,用比来的时候更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溃散而逃。
霎时间,日军杀声浩荡,延绵不绝!
连长的望远镜从手中滑落,狠狠地砸落在地上,物镜摔了个结实,直接碎裂开来,其中一角伞落在地上,透过天空射下来微弱的光,散射出几道光彩。
“……团长,援兵败了!”
刚刚来,转眼之间便溃败!
这一幕甚为滑稽,所谓的援军似乎就是个笑话。
沁水再为孤城,只剩下孤零零的晋绥军227团一支。
包嵩长叹一声,低声对营长道:“没有办法了,举白旗,准备打开城门,投降吧……”
496 救援
包嵩原以为自己被坑,会因此恨极了八路军,任何时候都应该怀着这份仇恨。
可偏偏就在这个城门即将被攻破,援军无望,自己甚至都已经准备选择投降的时候。
八路军来了!
“团座,咱们的援兵又来了。”
“妈的,援军都被鬼子给打跑了,哪还来的援军?”
“团座,好像是八路军,从西城门的方向过来的。”
包嵩一怔,连忙举起望远镜向着西城门的方向望去,果然可以看到一支浩浩荡荡的八路军队伍,正在急速地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包嵩大喜:“真是援军!”
先前他还认为被徐梓琳坑,自己吃了大亏,整个团打没了三分之二,这是奇耻大辱。
他甚至想到有朝一日再见到仇人徐梓琳,一定要将他大卸八块,以消心头之恨。
连带着整个八路军,包嵩都憎恨上了。
可这会儿一切的仇恨化为乌有,此时此刻,只要愿意诚心救他包嵩,就是让他包嵩当孙子他也不会拒绝。
毕竟事情已经恶劣到包嵩都准备向小鬼子投降,做汉奸,鬼子的走狗了,走狗和孙子,哪个身份更加的可耻,显而易见。
最后一抹希望让包嵩精神振奋,他大吼着下令道:“都给老子坚持住,最后死守城门。”
“是!”大部分的士兵同样因为八路军的来援有了自信,展开对日军攻城的最后防守。
一个参谋弱弱道:“团,团座,那咱们还投不投降了?”
啪——
包嵩扬起的巴掌狠狠的打在参谋的脸上,巨大的力道让猝不及防的参谋整个人在原地旋转了半圈,脸上立马流下四道印痕。
懵!
包嵩瞪眼怒骂,怒骂声传遍城楼,“闭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咱们是军人,宁死不降那是军人的气节,咱们来沁水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抗日打鬼子,保家卫国,投降?告诉你们,我包某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两个字,刘参谋,念在你跟随老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下不为例。
咱们227团有一个算一个,谁要是再敢提投降两个字,别怪老子直接军法处置。”
“是!”
毫不知情的战士们顿时神采奕奕,团长的话语激昂,点燃了他们的一腔热血,最后的守城,与日军的决战之中更加的卖劲儿。
其他参谋们:……
被打的刘参谋佩服地望着包嵩,“团座深明大义,乃我辈之楷模,属下知错了,再不敢犯。”
其他参谋们:……
当真是人至贱则无敌也!
内城门下,新三团2000多人马抵达,带队的是谁?
不偏不倚,徐梓琳。
包嵩的脸皮子狠狠的抽了抽,但是考虑到形势,还是将所有的心思都埋藏在心底,下令道:“打开内城门,让八路兄弟们登城。”
徐梓琳和二营长邓庞登上沁水县东城门城顶的时候,城顶上的晋绥军与城下攻城日军的战斗正处于白热化。
双方会面,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寒暄,徐梓琳直接下令:“立刻进入战斗,协助友军防守城门。”
“是!”邓庞转身便去。
很快,有了两千八路军人马的注入,这场守城战役形势逆转,攻城的日军不久便发现问题,城门上的守军似乎变多了,从望远镜里还可以看到八路军的身影。
情形的变化让攻城的日军心中凛然,八路军的战斗力之强悍,是远胜过眼前这支驻守在东城门的晋绥军227团的。
这一点,从之后的战斗爆发开始,不止是日军指挥官,就是普通的日军士兵也深有感触。
毕竟怕死的人和不怕死的人作战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八路军一上,架在城垛口的十几挺轻机枪就没有停止过喷火,往往机枪手被攻城的日军打掉之后,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后续的八路军战士补上。
反观晋绥军227团这边,两挺重机枪的机枪手被打死了几个之后,好半晌都没有战士上去替补。
一个是重机枪射手需要专业士兵,普通的士兵并不能掌握的很好,还有一点众所皆知,机枪手一向是战场上最吸引火力的靶子,阵亡率相当的高,227团的士兵们可不傻,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上去送死?
所以滑稽的一幕就出现了,2000多八路军战士一到,很快就将整处守城战场接手下来。
“兄弟,要是怕死就往后站一站,别挡着我的道了。”
这样说着,新三团的战士们占据垛口处的射击位置,基本上是头都不缩,不断地拉枪栓、举枪、射击。
两挺重机枪的位置也被新三团的战士们替换了下来,227团还剩下的几个机枪手巴不得如此,连忙相让。
这种苗头一经滋生,便不断扩大,晋绥军227团守城的伤兵残将们几乎全部从最前沿退了下去,换做新三团的战士们守城,城下攻城的日军立马察觉到火力的不同。
双方交战小半个时辰之后,日军眼见守城的八路军火力太猛,只得暂时下令撤退。
到了这个时候,徐梓琳才终于有闲工夫和227团的团长包嵩交谈。
满脸歉意的徐梓琳一开口,那自知错误的态度真诚,“包团长,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这根本不是我能料到的,长治和晋城方面来的日军按说早就被我总部的兵马拦住才是,不知为何出了意外。
沁水这边的战斗一开始,我就慌了神了,我心想,我是让人家包团长去接手沁水,白送的人情,可不是坑害人家的,这要是沁水被日军攻城,万一227团有所损失,那我可真的就良心难安了呀!
我当时就想带着人马过来支援,可是包团长也知道,临汾那边儿的战斗也打得厉害,我们八路军损失惨重,正缺人手,团长说暂时抽调不出来人马去支援沁水,还说,晋绥军227团,那是一支何等精锐的部队,守住一个小小的沁水县完全不成问题,等临汾被拿下,我们即刻出援。”
徐梓琳话语一顿,像是有些义愤填膺,“可是我能等吗?当然不能,我当时就和团长说了,人家包团长信任我老徐,把部队驻扎进沁水,代为防守,也算是帮了咱们八路军的大忙。
若是沁水被日军围困,咱们八路军能袖手旁观吗?
当然不能,我当时就和团长吵了起来,坚持带上这一支人马过来支援沁水。”
包嵩原本还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不管徐梓琳说这些话语有多少真实可信的成分,但至少眼前的事实,是他的确带人过来支援了,这一点让包嵩无话可说。
徐梓琳接着道:“不过走在半道上我就听说了,第二战区似乎来援军了。”
“咦?援军呢?”
徐梓琳四处张望,有些困惑地摸了摸脑袋,“难不成是情报有误,援军没有到?”
包嵩:……
参谋们相视苦笑,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援军到是到了,不过刚到,很快又走了,连城门都没挨到,不像是来支援的,倒像是纯粹来搞笑的。
包嵩咳嗽了两声,苦笑,“援军是到了,但是鬼子的火力太猛,双方展开激战……咳咳,经过奋血浴战之后,他们兵力不足,只好暂时选择了撤退。”
参谋们……
心中无不对着包嵩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智慧啊!
……
497 担保
包嵩对于援军未出现的解释,徐梓琳似乎并无怀疑,她反而甚为感慨道:“原来如此,不愧是正规军,战斗力之强悍,就连日军都得退避三舍吧!”
咳咳——
包嵩不语,参谋们陪笑,没人表示赞同,也无人表示反对。
徐梓琳望着才暂时退去的日军,这些日军虽然退去,却在不远处驻扎,貌似是在酝酿下一波攻势。
徐梓琳看向包嵩,目光诚恳,道:“包团长,鬼子的战斗力强悍,火力凶猛,你们227团居然可以坚守城门整整一个晚上,当真是太了不得了。
不过我看你手下的兄弟们也都累了,接下来的战场就交给我们新三团吧!”
包嵩巴不得如此,连忙点头,“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包团长,你看这城下的小鬼子没有一点要退去的意思,我估计接下来呀,小鬼子还会对城门发动猛烈的进攻。
按照我本人的意思,227团的兄弟们已经坚守城门一个晚上了,包团长你们牺牲也不小,接下来的战场就应该交给我们新三团。
至于227团的兄弟们,我认为你们可以退出沁水县,否则,我是说万一,日军攻破城门,到时候只怕就……况且我听说,有更多的日军正在向临汾一带包围而来……当然,我知道包团长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抗日的大英雄,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和我一起坚守城门,对付鬼子,我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徐梓琳指着不远处驻扎的日军说道。
包嵩从望远镜里注意到,日军的许多重型火炮露面,鬼子的确有再一次攻城的倾向。
和八路军一起联合守城?
开什么国际玩笑,堂堂晋绥军227团原本6000多人马,现在打得连1/3都不到了,继续留在这里陪着八路军与日军死磕,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什么狗屁的沁水县,什么狗屁的名声和好处,包嵩全都不要了,和小命相比,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包嵩大义凛然道:“徐政委,我包某南征北战了大半辈子,什么仗没有打过?
临阵脱逃,那是我从来没有干过的事,你可以问问我的手下,就在刚才,我向所有人下令,胆敢再说投降二字者,直接军法处置。
小鬼子算什么?敢侵略我们的国土,我227团,包括我包某在内,就算是全部牺牲了,也绝不愿意后退一步。”
徐梓琳大喜,“包团长大义,你是决定率领剩下的队伍和我们一起作战,坚守这东城门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徐兄弟,我得撤了。”包嵩一般正经的摇头。
徐梓琳:……
咳咳咳——,“徐兄弟有所不知,这是二战区长官部阎长官亲自下达的命令,你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也无可奈何呀!”
徐梓琳无奈道:“原来如此,好,包团长,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
徐梓琳冲着包嵩抱了抱拳,只是包嵩为何一脸难为情的神色?
“包团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包嵩指了指垛口边属于他227团的装备,轻重机枪,各型重炮,还有许多堆积在一旁的弹药。
这些装备此时此刻都被新三团的人马操持在手中。
徐梓琳恍然,“原来是装备的问题,包团长请放心,等到战斗已结束,我立马派人把这批装备专门送到你227团,至于打掉的弹药手榴弹,我也会全部给你补充上。”
“这……”
“包团长深明大义,实在见谅,这点装备对你们晋绥军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但是我八路军装备稀缺,你们要是把这些装备也都带走,那这城门就相当于白送给小鬼子了。”
徐梓琳说着,双方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许多轻重机枪的枪口,也不知道是在邓庞的示意之下,若有若无的扭转过来对准了227团的人马。
包嵩脸上的笑容一僵,想着片刻,终究选择了妥协,道:“也罢,八路军兄弟缺装备,那这批装备就当是我包某暂时借给八路军兄弟了。”
徐梓琳道:“包团长果然深明大义,你放心,你把这批装备的具体数量清单列出来派人交给我,等到战斗结束,我会和我们团长韩烽商量,把装备还给你们。
用掉的弹药炮弹什么的肯定会给你们补上,另外,装备上我们八路军稀缺,可是这一次我们新三团打下不少县城,粮食倒是有不少,听说贵军的粮食缺乏,我们韩团长说了,等这一次战斗彻底结束,日军退兵之后我们,愿意送给贵军500石粮食。”
“500石!”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参谋们和包嵩面面相觑,心中是按耐不住的喜悦,徐梓琳有一点说得一点儿没错,227团的地盘是在一片山区,枪支弹药什么的还算尚可,最缺乏的就是粮食,这个冬天熬过来的可不容易,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因为沁水县里的丰富物资,而被蒙蔽了双眼,上了徐梓琳的当。
“不过,包团长,你也知道这么些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我还有一事相求。”
包嵩一怔,“徐政委请说。”
徐梓琳搓了搓手,露出属于奸商特有的笑容,他的目光望向包嵩身后的人马,准确的说,是227战士们背上背着的步枪。
“包团长,要不你们把枪支弹药也给我们留下,我愿意替我们团长答应,再多送贵军200石粮食。”
包嵩吓了一跳,“从这沁水返回227团原来的地盘儿.一路还山高水远的,谁不知道在这乱世之中,枪杆子才是硬道理,没了枪支弹药,走在路上,万一遇到土匪,那可找谁说理去?”
“抱歉,抱歉,包团长见谅,我这个请求可能有点过分了,枪支可是227团的兄弟们吃饭的家伙事儿,怎么能轻易离身呢?
这样吧,鬼子的炮火太猛,我们八路军的弹药太稀缺了,每个战士连三发子弹都分不上,贵军的战士们各自留上三发子弹,然后把剩下的弹药暂时借给我们,如何?
包团长放心,227团是何等精锐威武的队伍,就算是人均只有三发子弹,一路上返回,也不是那些土匪敢打主意的。
另外我承诺多加的那两百石粮食,还算数。”
包嵩咬了咬牙,“好,兄弟们,每个人留上三发子弹,把剩下的弹药,包括手榴弹在内,全部留给八路的兄弟们。”
“是!”
“包团长,多谢了……包团长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明白了,你是担心我不实现承诺,不还给你装备和答应好的粮食不成?这怎么可能呢,你放心,我以人格担保。”
包嵩:……
自己的心思仿佛被眼前这个小白脸给看得透透的。
徐梓琳笑道:“啥也不说啦,我亲自送包团长出城,包团长肯定信得过我的人格。
若是不信,还有我们团长韩烽在,另外我和晋绥军3、5、8团团长楚云飞颇有交情,包团长应该也认得出楚兄吧,要是我敢不还这批装备和粮食,你完全可以找他,他可以做我的担保人嘛!
再不行,你还可以找我们上级,直接找到我们八路军总部去嘛!
……”
徐梓琳送行包嵩的一路上,没少给包嵩灌迷魂汤。
迷迷糊糊的包嵩一直带着部队从南城门离开的时候,还在思索一个问题,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是完完全全的主力团6000多人马,装备精良,斗志昂扬。
反观现在,颇有些狼狈不堪的离开的时候,全团只剩下不到2000人马不说,辎重装备更是一点不落的丢给了新三团,就连身上的弹药也全都给了出去。
他忽然觉得,怎么有些像是被人给洗劫一空的感觉?
甩了甩头,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包嵩暗自安慰自己:
要不了多久徐政委就会把这批装备送回来的,还额外的多出700石粮食,到时候他227团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有了枪支弹药和粮食,兵力上的问题,再扩充就是了。
就这样,晋绥军227团像是来沁水县走了一趟过场,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损兵折将,糊里糊涂。
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逃离沁水县,再也不用面对强悍的日军的时候,包嵩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这才意识到二战区的阎长官一直强调不要惹日军,能避让则避让,甚至表面抗日,暗地里同样可以和日的缘由所在。
小鬼子,那不是好对付的。
包嵩居然有些替镇守在沁水县东城门的徐梓琳一行担忧起来。
殊不知,就在包嵩一行撤离后不久,早就收到临汾城破消息的日军指挥部,无奈之下下达了援军撤退的命令。
东城门外的日军收到命令,也就随之而撤退了。
根本不像是徐梓琳预料的那样,他对包嵩所言,不过就是危言耸听罢了。
实在是这晋绥军227团上下,太过怂包,特别是这个团长包嵩,满脑袋里想的只是金钱名利,关于战场之上转瞬即逝的情报和时机,他根本就没有掌握。
“果然如此!”
徐梓琳的嘴角露出踌躇满志的笑,忽悠人这种事儿,他向来是手到擒来。
……
498 尘埃落定
一切尘埃落定,临汾被攻破之后,连带着周围的县城具成一片,由于这些地区多在太原以南,后为岳南抗日革命根据地,它属于太岳抗日革命根据地的一部分,更是属于晋冀鲁豫抗日革命根据地的一部分。
为抗战的胜利奠定了相当重要的基础。
这一场战役,至此,以临汾被新三团和独立团联手破城为标志。
临汾城破之后,日军南北东三向援军眼见势不可为,一路为了快速抵达临汾,已经与打援部队交战中损失惨重,无奈之下,日军第一军司令官中将筱冢义男下令撤退。
至此危机解除,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等到临汾一带的百姓次日再醒过来的时候,恍然间发现,控制县城武装的不再是小鬼子,成了八路军了。
说起来,从洪桐开始,一直到古县,安泽,浮山,最后集中兵力攻破临汾。
这场战役来得突然,来得迅速,出乎了日军的预料,出乎了果军的预料,同样出乎了八路军总部的预料,就在所有人还处于震惊之中的时候,新三团已经和独立团联手攻破临汾,将太岳以南地区尽数掌握在手中。
八路军总部。
总部终于把一切的消息,前前后后都弄清楚的时候,临汾已经被攻破。
老总因此又在总部大骂,背黑锅的照样是李云龙,不过这骂声之中分明带着笑意。
也难怪,任谁遇到这样的下属也会头疼,说他抗命不听话吧,可是偏偏能打赢连总部都吃惊的战役,有过错,更有功劳,倒教人不好评判了。
最后经过讨论,老总亲自下达命令,大致命令如下:鉴于临汾战役的大胜,李云龙私自率兵出击虽属违反纪律,好在也有功劳,便功过相抵,不作处分,也不作褒奖。
至于韩烽同志,临汾战役中指挥有方,洞察先机,为岳南抗日革命根据地的开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记大功一次。
另外,独立团和新三团全体将士按战场杀敌之表现各记战功。
大功,这可是师部以上单位才有权利授予的嘉奖。
韩烽颇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太在意。
原本韩烽还有些替老团长担忧,不过李云龙却也不郁闷,这种事情他经历的多了,功过相抵,他记得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早就没了向总部道委屈,抱不平的心思。
李云龙只是有些好奇,和韩烽喝酒的时候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便发问了,“我说三愣子,这次攻打临汾一带的事儿全是你小子主张的,要说违反纪律,那也是你和老子一起违反的纪律,怎么到头来老子功过相抵,不升不降,你小子倒是记了大功一次呢?”
韩烽摊摊手,表示无辜,“那这事儿就得问我们老徐了,我俩早就商量好了,分工明确,我只管打胜仗,至于总部和旅部那边儿怎么交代,就全交给她了。”
李云龙恍然,“他娘的,老子算是明白了,我说呢,原来你小子犯错,后面还总有个擦屁股的。”
哐当,酒杯交错,这酒杯是在攻破临汾之后,从鬼子那里缴获到的,老李也学会开始享受生活起来,只是喝了没有三两杯就觉得不痛快了。
气的老李直骂娘:“这样喝酒有什么意思,娘们儿唧唧的,要老子说,还是拿大碗喝的痛快。”
韩烽哂笑,他知道李云龙就是这样的真性情。
喝着喝着,两人说起闲话,先是提到临汾一带被收复之后,总部派遣的决死第一纵队一部,已经开赴岳南;221旅的人马也已经驻进浮山和安泽两县;汾东支队同样已经抵达冀氏地区,相应的党委工作团也在陆续南下。
越南抗日革命根据地开始像模像样地进入建设与巩固之中。
后又提到老旅长陈,现在已经是旅长兼任纵队司令员了。
旅长在去年1月时,就率领386旅主力和18集团军总部特务团进入了太岳区,并与决死第一纵队会师,统一指挥调度该地区的所有八路军、特务团,防守、巩固、发展太岳抗日革命根据地。
此后,在旅长的统一指挥下,太岳军区打了不少胜仗。
只是太岳地区敌情复杂,特别是到了次年三月份,后有果军所谓统一战线面和心不和,前有日军在整个华北推行“治安强化”,太岳抗日革命根据地的发展荜路蓝缕,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本来,总部是预计今年8月份儿左右,组成一支太岳南进支队,向太岳以南地区进发,逐渐发展岳南抗日革命根据地,以扩大太岳革命根据地的势力范围的。
谁能想到,新三团居然在韩烽的率领下联合独立团,提前攻下了临汾一带。
总部的反应倒是也很快,眼见时机难得,不管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连忙派出多路打援部队,算是间接的协助新三团和独立团攻取临汾。
陈旅长去总部汇报情况的时候,老总见了旅长便是大笑,直言,“原本我以为你手底下只有一员福将,现在看来不止一个呀!3,8,6旅要了不得喽!”
旅长苦笑不已,说道:“老总,事情可不能单单这么看,有李云龙那兔崽子一个,我就得少活十年,现在又来一个比李云龙还难缠的,我没有英年早逝,就算是不错的了。”
哈哈哈哈——
总部一片大笑。
老总道:“绝死第一纵队,221旅,汾东支队都已经往岳南地区赶赴,旅长啊,本来我是预计八月份动手的,没想到你手底下这两员大将这么一闹和,岳南地区就这么轻易地就落在咱们手中了。
情报没有传回来的时候儿,我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这两个小子就两个团的兵力,怎么就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临汾一带全部攻取下来呢?”
旅长道:“老总,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这两个小子手底下可不止是两个团了,名义上是两个团,手底下的人马全部加起来,比当年咱们一个1、2、9师还多。
攻取临汾一带,这些兵力倒是也勉强够用了。”
“先是策反伪军,攻破洪洞,紧接着离间古县、安泽、浮山的日伪军,再强势攻取翼城和沁水,最后兵锋直指临汾,据情报说,临汾南城门上有日伪军重兵把守,也不过一夜时间而已,就被攻破的城池,还听说就连晋绥军227团都帮着在沁水县死守,真不晓得咱们这位韩烽同志是怎么做到的哦?”
老总感慨道:“旅长啊,我听说你见过这位韩烽小同志,说说你对他的评价。”
旅长想了想,道:“第二个李云龙,却比李云龙更狡猾,更奸诈,鬼主意更多,若是平心而论,相比于这小子,我倒是突然觉得李云龙这小子成了乖宝宝了。”
总部,短暂的愕然之后,在老总率先发笑之下,所有人都忍俊不禁起来。
旅长这个评价还真是够形象的。
老总道:“你说到这儿,我还有些疑惑,按说这次就算是违反纪律,那也是李云龙和韩烽一道的,怎么到头来咱们光处罚人家李云龙,倒是把韩烽小同志给落下了?”
旅长无奈道:“那您就得问问咱们的小徐政委了,他李云龙是只斩不奏,可人家小韩同志不一样,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先斩后奏,加以详细的作战计划和说明,再加上人家的确打了胜仗,于情于理,咱们都没有理由处罚人家。”
老总一怔,若有所思,深表赞同道:“原来如此,旅长,我有些明白你的评价了,这小子果然比李云龙那个兔崽子还要狡猾,就连小徐都给搭上了。”
“看来咱们的计划可以提前了,旅长,这次的重任还得交给你了,3、8、6旅,决死第一纵队,212旅,再加上绝死二三纵队一部,组成太岳纵队。
太岳抗日革命根据地的开辟,对于咱们最后的胜利意义重大,既然李云龙和韩烽同志为咱们提前创造了条件,咱们可得好好把握住才是。”
“是!”
旅长郑重应道。
499 王副军长
这一次酒杯被李云龙扔掉,换了大碗,酒喝得更加痛快过瘾起来。
男人喝酒,扯东扯西之后,多半儿会扯到婆娘身上。
李云龙忽然想起来田雨,在韩烽的面前,他向来是什么也不忌讳,开门见山道:“三愣子,我说人家田雨同志人长得又漂亮,听说还有文化,那要是放在过去就是大家闺秀,你小子泥腿子一个,出了部队连个屁都不会放的傻缺,怎么还把人家从新三团给送了回去,瞧不上人家不成?”
“那倒是没有,都是革命同志,谁能瞧不起谁?”
“那不就结了,我说你小子别打仗的时候玩儿愣的,现在找婆娘过日子还他娘玩儿愣的。”
李云龙满身的酒气,忽然凑到韩烽耳边说道:“你小子别不知道好坏,要不是老子已经有了你秀芹嫂子,嘿嘿,男人嘛,谁见了漂亮婆娘,心里一歪,不都是扑通扑通的。”
韩烽哭笑不得,关于田雨的问题,他会去亲自处理,可现在并不是时候,况且他也清楚,田雨对于自己多半只是对于英雄的崇拜和一时的好感,还有救命之恩的感激而已。
真要说到个人情感,不能朝夕相伴,便能刻骨铭心的,古往今来也不多见。
韩烽打了个哈哈,“老团长海量,来,我再给您倒一个。”
“你小子别打岔,你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韩烽沉默了片刻,道:“老团长,我知道你的性子,我要是不说原因,你也肯定不会放弃的,其实……我这心里已经有人了……况且现在还在打仗,我也没有心思想这些……”
后面的话李云龙已经听不到了,他抓住重点,“心里边已经有人了,谁啊?”
话音刚刚落下,政委徐梓琳刚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韩烽连忙道:“咳咳,老团长,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件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吧!”
李云龙却是不依不饶道:“放屁,你还没给老子说清楚呢,到底是谁?”
韩烽一头黑线,这话,没法儿说啊!
徐梓琳疑惑,“老团长,老韩,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起劲。”
李云龙望见徐梓琳,一拍脑门,笑道:“有了,小徐政委你来的正好,你和三愣子是搭档,他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刚才我和这小子说起田雨护士的事情,他说他不要人家田雨,是因为心里早就有人了,你说说,这人儿到底是谁啊,老子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韩烽:……
徐梓琳揣着明白装糊涂,脸色不变道:“老团长,这我哪能知道呀!”
李云龙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恍然道:“我知道了,三愣子,你小子一准儿在骗老子吧!
你这新三团上下清一色的光棍,在新一团的时候,你小子还是个傻愣子,不可能有婆娘。
现在就我所知,你们整个团也就徐政委的警卫员二丫是个女娃,难不成你是看上人家女娃娃了?”
韩烽:……
“这小娃娃,能跟人家田雨比吗?我说三愣子,你小子打仗是有一手,这找婆娘的眼光就不如老子了,要我说,还是田雨护士好,知冷知热的,你重伤昏迷的时候还照顾过你,我看还是……”
啪——
酒瓶子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直接碎裂开来,里边的酒水散了一地。
李云龙愕然,望着徐梓琳,不知所以。
徐梓琳平静道:“抱歉,手滑了,你们先喝着,我再去给你们拿一瓶儿。”
韩烽:……
望着徐梓琳转身离开的背影,韩烽狠狠的咬了口唾沫,说道:“老团长,我看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李云龙还有些莫名其妙,就听到韩烽忽然问道:“老团长,你还记得王副军长这个人吗?”
“王副军长?”
“哦,准确的说,他之前在鄂豫皖的时候,应该还是个特派员,王特派员。”
李云龙反应过来,“是他,我记得这小子,他娘的,你不提这小子还好,一提到这小子老子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年在鄂豫皖的时候,这小子被上级派到老子身边儿当特派员,带兵打仗不行,怂蛋一个,整人倒是有一手,老子当年的政委和营长就是被这小子陷害的,就连老子都差一点栽在这小子手里。
后来反围剿的时候,我把枪指在这小子的脑袋瓜上,告诉他,现在就按照老子的命令带头冲锋上去,你要是不执行命令,老子现在就打死你,战斗结束之后是杀是剐,随你便去。
我当时也寻思着为老战友报仇,可没想到这小子命大居然活了下来,后面战斗结束,我再找他的时候,这小子居然不见了影儿。
三愣子,你认识王特派员?”
韩烽道:“听老徐说过,此人心术不正,最喜欢玩弄政治,老团长,我就怕一朝打蛇不死,反而被蛇报复呀!”
李云龙不以为然道:“当年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要不是你说到这儿,我差不多也快把这事儿给忘掉了,放心吧,鬼子都杀不了老子,还怕一点报复不成?我李云龙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惦记,被别人惦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是你小子有能耐啊,你要是没这能耐,也没人惦记你了,哈哈哈,来,接着干。”
韩烽点了点头,半碗辣酒下肚,再不多言。
他很明白,想要让李云龙这样一位真性情的铁血将军明白政治和人心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就好比赶鸭子上架,太难了。
很多时候他们未必是不懂,而是军人的气节让他们不屑于去懂。
军人,在李云龙看来,就是应该在战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而不是在背地里干一些小人勾当。
也罢!
韩烽收起心思,既然老团长不在意这些,那也是他的幸福,自己就在暗中替老团长清理掉一切好了。
王副军长,这家伙在战争年代毫不起眼,等到战斗结束之后的和平年代,反倒是平步青云。
有时候说来实在可笑,胜利的果实被人窃取的猝不及防,这样的家伙,令人厌恶,死不足惜。
只是,现在这位王副军长,应该说是王特派员,究竟在哪里呢?
就算韩烽有一切的手段对付他,那也得先找到人再说。
韩烽想了想,老徐路子多,还是去问问她好了。
……
500 声名
四月中旬,3、8、6旅,决死第一纵队,212旅,再加上绝死二三纵队一部,共同组成太岳纵队,专门负责太岳地区的武装防守和发展,纵队司令员由陈旅长兼任。
由于新三团的提前动手,并成功攻取临汾,这一事件的发生比韩烽记忆的时间要提前了将近四个月。
四个月的时间,太岳地区成为抗日革命根据地之后,因此得以庇护而免受战争离乱之苦的百姓不计其数。
在旅长兼任司令员陈的统一指挥下,岳南根据地开始步入正轨,针对整个岳南根据地的防御体系逐步完善,闲余下来的战士们帮助百姓一起大量开垦荒地,县城的粮仓全被打开,作物种子被战士们分发给需要的百姓。
不过半月时间,原本荒凉的土地上,由于军民一体的辛勤劳作,已经见了新绿,可以想象,今年若是风调雨顺,到了秋季便是一个大丰收年,靠着这茬收成,岳南地区的百姓们应该不至于熬不过下个仍旧来临的冬天。
与此同时,军民一体的劳作,也造就了军民水乳交融的情义,整块儿岳南地区的百姓们对于新政权八路军的认知,从期待到爱戴。
打土豪、分粮食、帮忙耕种、大小事有求必应、保四方安泰、保人民有康,八路军开辟岳南根据地以来,种种行为皆让百姓拍手叫好,感激不尽。
古人说“民心所向,胜之以往”,现在看来还真是一成不变的真理,有了百姓对八路军的大力支持,整个岳南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极为迅速。
以临汾为中心的地区经济发展渐而欣欣向荣。
当年亲眼经历过战事的临汾百姓和周围一带洪洞、古县、安泽的百姓们都在心底记住了一支了不起的八路军队伍的名字——新三团,但是记住了这支了不起的队伍里最了不起的指挥者,新三团的团长韩烽同志。
只是百姓们听说,新三团在攻取临汾一带之后,反而又将队伍撤离出去,驻扎在了边远的山区。
理由,听说是韩团长觉得上万的队伍驻扎在县城里会扰民。
听听,多么令人肃然起敬的队伍呀!
临汾一带几十万百姓,因此对于八路军新三团这支队伍的爱戴超乎所有的部队,这种情形,便是放眼整个三军也是极为罕见的。
韩烽更是成了临汾一带的大名人,偌大的名声是妇孺皆知,可为什么这么出名儿呢?
说来还得感谢日军中将筱冢义男先生,由于他对韩烽的憎恨,早就在临汾一带十几座县城里,街头巷尾都都贴满了悬赏韩烽的头像。
百姓们记得很久之前悬赏的金额还是10万大洋,重要消息就值1万大洋,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悬赏的金额居然又提升到了15万大洋。
15万大洋,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纯粹由袁大头组成,估计都得拿马车来拉了。
日军不是没有悬赏过其他八路军或者果军的将领,但数目都很少有这么大的,级别也很少只是针对团长。
对于吝啬的日军来说,能够拿出15万大洋的巨款来悬赏韩烽区区一颗人头,这无疑是对于韩烽个人战斗力以及憎恨力最昭然若揭的彰显了。
日军被赶走,岳南根据地成立之后,百姓们出于对韩烽的怀念和敬佩,说来也好笑,不但没有将日军悬赏韩烽的这些告示给撕毁,反而是很好的保留下来。
有些百姓甚至将这告示临摹或者撕扯下来,挂在自家的木门上当作秦叔宝尉迟恭一般的门神来躲灾避难了。
在百姓们看来,连小鬼子都害怕的人物,自然是可以保八方平安的。
于是在临汾一带的县城里,一些会说书,擅长描述场景,构画想象的说书先生,便将这一段儿变成了维妙维肖,精彩纷呈的故事。
一时之间,韩疯子系列说书层次不绝,“韩疯子速取洪洞”、“离间计高明,韩疯子连下三城”、“夜取临汾”等等。
后来听说连传统的皮影戏也加了戏份,甚至有人专门为韩烽制作了形象的皮影。
只是皮影毕竟是抽象刻画,离本人的相貌可就大相迳庭了,浓黑的头发根根直竖,圆滚滚的眼睛似乎无时无刻都透露着杀气,最牛的居然是长了三头六臂,更牛的是,当这位怒发冲冠,三头六臂,虎目圆瞪的韩疯子一出场,迎面而来的十几个鬼子便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抱头求饶。
皮影戏的戏粉儿们便在荧幕前放声大笑。
战乱之中饱受罹难与痛苦的百姓们,在这一刻才能暂时放下所有的痛苦尽情地欢笑,笑着笑着,一些百姓甚至流出了泪水。
这样的生活和日子,他们自己都不记得已经奢望了多久了。
“韩疯子同志啊,我们临汾的乡亲们都得感谢你!”
说书先生的书评到了结尾,以此语作结。
百姓们热泪盈眶,掌声雷动。
……
新三团。
临汾一带被总部人马安排接手防御之后,韩烽一行最初接触的太岳村、小岳村、岳南村成了团部的选择。
新三团将全部的人马驻守在这三村周围,至于这村子里的百姓,韩烽原本是劝说乡亲们去县城里居住,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谁知道这村子里的大多数百姓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哪怕他们实际要去的县城离了村子并不算远。
几位村长更是坚持,现在小鬼子被打走了,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况且村子有新三团的战士们和韩团长在,就更加的安稳了。
“韩团长,额们都不走啦,我们都愿意留在村子里,我们这些人虽然大多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可是种田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你们八路军就负责训练打鬼子,我们负责给你们想办法种粮食,你们放心,我们就是自己饿着肚子,也会先把粮食紧出来给你们打鬼子用。”
民心如此,韩烽无话可说。
但他深知道几位村长说的一点不假,在这段战争岁月里,八路军战士是一支有共同的信仰凝聚起来的,为了人民而浴血奋战的队伍。
没有军饷,也没有物资支援,没有装备支援,甚至得不到政府的认可,但他们就是知道,百姓需要这样的队伍,没有这样的一支队伍,受苦受难的百姓们就像是淹没在了黑夜中,永远也看不见光明,于是他们应运而生。
纯良的百姓们何尝不知道感恩,为了支持这样一支人民的队伍,他们有的冒着杀头的危险,胆小懦弱的百姓却也能充当八路的情报员,为八路送信,有些宁肯自己饿着肚子也把粮食捐赠出来,支持八路打鬼子,给八路吃,自己光着脚丫子在嶙峋的碎石上被扎得满脚鲜血,也把布料省出来给八路做军鞋穿……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八路军为百姓奉献出生命,百姓却何尝不是为了八路奉献出了自己所能提供的一切。
可以毋庸置疑的这样说:八路军的任何一场胜利,没有百姓作为后盾和支持,都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
(后续还会有很多点写,希望以自己的笔力可以表现出书的主旨,大家有建议随时可提,扫榻欢迎。)
501 消息
从清晨开始,一直干到快要中午的时候才算是结束,就在太岳村村口的临时团部小院的东面几百米的地方,有一块儿荒地,十分的贫瘠,土质坚硬,韩烽拿锄头和铁锹将整块地都翻了一遍土,也没有见着一条蚯蚓。
体验了一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光着膀子的韩烽望着被自己开垦出来的土地,再把菜种子播种上,要不了两个月,团部的伙食上就能添一道新菜了。
最近整片岳南根据地趋于稳定,队伍也都驻扎下来,新三团如今队伍庞大,足有上万人,再集中起来一起进行军事训练是不可能的了,况且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吃饭总得想办法处理。
韩烽想了想,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进行农务劳作未必就不是对体能的一种训练。
于是下令,军事训练可以以连排为单位局部展开,全团从团长开始,有一个算一个,除去训练时间之外,其他的时间应该拿来耕种。
这一点,韩烽也是考虑到太岳村、小岳村、南岳村的实际情况,这三个村子里的村民,这些年饱受战争的离乱之苦,青壮已经是所剩无几了,留在村子里的多半都是一些妇孺老人。
这些百姓自给自足尚且艰难,指望他们来耕种,将来再把粮食捐赠出来送给八路军的同志们吃,打鬼子。
韩烽自己都觉得良心上过意不去,再说了,新三团如今手底下是兵强马壮,这么多人一天消耗的粮食那也不是个小数目,仅靠这三处村子里的村民们帮忙,那也不是长久之计,治标不治本。
既然如此,战士们除了打仗之外,自己开垦荒地就是了,反正也不求庄稼多么的茁壮地成长,没必要三天两头除草松土,只需要大量播种,然后等待秋收的季节来临就好了。
反正这三座村子周围别的没有,荒废的土地是大把大把的,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事情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这半个月的时间,新三团的战士们个个都成了好农夫。
说起来农民一直都是八路军新兵来源之一,毕竟是无产阶级之穷苦大众的重要代表,在当兵之前当过农民战士可不在少数,如今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人多力量大,半个月的时间,太岳村、小岳村、岳南村周围,大量原本荒废的农田都被开垦了出来,很快见了新绿,这一带立马变得生机勃**来。
心中感慨万千,望着自己亲自开垦出来的土地,韩烽胡乱的穿上薄衫,满意的点了点头。
“土沟已经全部刨出来了,等明天拿到种子就可以播种了,先种一些大白菜吧,这玩意儿生长期短,想吃到嘴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韩烽向团部的方向走去,这五一前后,日头忽然热了起来,正午的时候温度甚至能达到三十六七摄氏度,冒着这样的烈日在黄土地里务农,紫外线的灼伤向来是让农民最遭罪原因之一。
皮肤被晒得黝黑,特别是韩烽这样本来就不算白的人,黑的就更加的快了,有半个月晒下来,差不多就又是一个活脱的张大胆儿了。
为此,警卫员张大胆儿倒是乐了,原本他是天生皮肤就黑,黑的还特别显眼,每次在队伍里一站,立马就像是鹤立鸡群一般,总能被第一眼发现。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光着膀子在地里务农,经过太阳这么一晒,一个个皮肤黝黑起来,倒是和张大胆儿也差不上太远了。
那些原本爱拿张大胆儿开涮,称他为黑蛋儿的战士们,这下子也不敢开口嘲笑了。
现在都成了黑煤球儿了,谁能笑话谁呀?
唯独还是有些白的过分的,除了二丫就是政委徐梓琳了。
这让战士们在好奇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二丫是个女娃,皮肤天生白嫩也就算了,怎么政委的皮肤还这么白呢?
难怪团长总说政委是个小白脸呢!战士们因此若有所思。
团部。
韩烽扛着锄头和铁锹回来的时候,炊事班已经将团部的午饭送了过来,徐子林也在团部,这段时间团长和政委总是一起解决午饭的。
伙食很简单,带着谷糠的米饭上面掺点儿野菜,肚子也差不多就能填饱了,团部的伙食和战士们的伙食没有什么区别,这是韩烽一向的要求。
蒙着头扒拉米饭,一抬头却发现徐梓琳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屋子里静悄悄的,徐梓琳拿两只手撑着脑袋,面容竟是有些恬静。
韩烽有些小小的不自然,纵然他早就发现老徐是女扮男装的,可是如今真的反转过来,他还是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怪怪的。
关键眼前要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大美人儿也就算了,你老徐为了继续女扮男装,又将自己装扮成男人的样子,虽然还是掩饰不了本身面容的清秀,可总也不是那回事儿啊!
咳咳——
韩烽的咳嗽声将徐梓琳惊醒,“老徐,你再不吃饭,饭可就凉了。”
“啊哦,好的,这就吃!”
徐梓琳拿起碗筷,见韩烽的碗里已经没了大半,笑道:“我给你拨一些吧,我吃不完。”
说着也不管韩烽是什么意思,就把自己的碗倾斜起来,碗里的米饭扒了半碗给韩烽。
韩烽愣了一下,想了想,女人的饭量比男人小也是合理的,就继续埋头吃饭。
正吃着,徐梓琳忽然问道:“老韩,昨天听到你跟老团长谈话,你说你有心上人了……她……是谁呀?”
韩烽:……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到底是谁呢?”
韩烽无奈,“一定要这么直接吗?”
徐梓琳:“当然,现在又没有旁人。”
韩烽翻了个白眼儿,“好吧,我那都是瞎说的,忽悠老团长呢!”
徐梓琳猛然起身,将剩下的饭一下子全部扣在韩烽的碗儿里,原本还笑嘻嘻的脸色,突然就凝固了起来,“吃吧,都给你吃,撑死你。”
韩烽:……
小心翼翼中,一边吃着饭一边望着眼前余怒未消的徐梓琳。
女人啊,真是一群心思难解的怪物,哪怕伪装成了男人。
又扒了几口饭,将剩下的饭菜剩下来放好,韩烽笑道:“老徐,真的不吃点儿?”
“不吃。”
咳咳——
“那啥,那饭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饿了你就给吃了,反正天也热,吃点儿凉饭也没事儿。
对了,说点儿正事儿,我向你打听个人。”
“什么人?”
“一个姓王的,三几年的时候是鄂豫皖地区的特派员,和老团长之间还有些矛盾,因为调查AB团(果军特务团),害死了老团长当年的两个营长和政委。”
徐梓琳摇头:“没有印象,你问这个人做什么?”
韩烽笑道:“没事儿,就是好奇,替老团长感到不公,随口问问。”
徐梓琳:“那你的问题问完了,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咳咳,那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我和老宋约好了从他那儿拿一包蔬菜种子,饭我给你留着了,我我先去了。”
韩烽说着,连忙出了团部屋子,落荒而逃。
徐梓琳望着徐梓琳仓皇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她端过韩烽留下的那大半碗米饭,也不见丝毫嫌弃,便吃了起来。
502 追债的来了
这近月以来,四处十分安定,岳南根据地突然像是恬静的湖面,几乎看不见什么荡起的涟漪。
直到月底的时候,追债的人来了,这才让岳南根据地原本平静的日子稍稍的起了些波折。
原来是当初从沁水县撤离出去的晋绥军227团。
这团长包嵩倒也是一个天真的家伙,队伍从沁水县撤离出去之后,就径直返回了自己227团原本的地盘。
后来他就收到情报,日军并没有继续攻取沁水县,反而是因为临汾已经被攻破,就选择了撤退。
这前前后后说明什么,他晋绥军227团进驻沁水县,莫名其妙地被赶鸭子上架,死守东城门,与日军好一番大战,损兵折将不说,后来就是连全团的装备和弹药都给新三团留下,然后撤离沁水县,结果到头来没有从沁水县里捞到一分好处,反倒像是个走过场的,帮完了忙就被人一脚踢开了,连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拿到。
这事儿给闹的,临汾被拿下之后,果军总部还指望通过临汾的东向通道沁水,对八路军牵制一二呢!
结果这227团团长包嵩就汇报了情况,说是日军攻势太猛,他只好率领部队暂时撤离,由八路军新三团接手,继续守城。
包嵩的愚蠢,至此,聪明人自然是一眼看得清楚。
二战区总部的长官更是将包嵩一顿臭骂,可人家包嵩也有抱怨啊,“长官,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227团啊,我部已经损兵折将,死守东城门,坚持了一整夜的时间,结果第二天清晨说好的援军刚刚出现,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日军击溃。
要不是八路军及时出现,只怕我部就全军覆没了。”
二战区总部这下子也没脸了,只好将此事搁置,只是对外宣称,攻取临汾的战役是在果军的大力援助之下,八路军这才顺利取胜的。
八路军总部对此不置可否,反正果军向来不要脸惯了,皖南事变才刚刚过去不久,忘却的救世主甚至都没有来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明面儿上咱们还是联合抗日就对了。
而对于晋绥军227团来说,原本委员长和老阎都答应好的嘉奖是没有的了,在两位大佬看来,没有砍包嵩的脑袋,就已经是看在这小军阀原有势力的面子了。
对包嵩不满的老阎甚至亲自暗中下令,对晋绥军227团的军饷发放暂缓三个月。
这下子包嵩的日子之艰苦可想而之。
钱没有钱,粮食也没有粮食,就连枪杆子都在沁水县丢了大半,往后的日子可得怎么过呀?
包嵩想到了徐政委答应好的装备物归原主,以及弹药补充,和700石粮食,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所谓“实诚人”的包嵩是准备等着徐政委自己实践诺言,在临汾战役结束之后,将这批装备和粮食送到227团来的。
结果就这么一等,等到花儿都快谢了,也不见徐政委有什么动作。
这下子包嵩有些急眼了,参谋们也在劝说自家团长,先把粮食和装备弄回来再说。
于是227团的电话打到了临汾,紧接着又打到了洪洞,古县,安泽,浮山,结果无一例外,人家新三团人马早就撤离出县城了,你227团想找债主,那就自己去找吧,反正我们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至于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喂,喂?是太岳纵队司令部吧?八路军长官您好,我是阎长官麾下,晋绥军227团团长包嵩,是这样的,您手底下的新三团他欠我一批装备和粮食呢,当时在沁水县……啥?你们八路下辖的团基本上是处于独立状态的,你们总部不管这些事情?
我……我得自己去找这徐政委?那你们这徐政委现在到底在哪一块儿驻扎着呢?太岳村?没有通讯设备!!!”
包嵩懵了,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没辙,这下子得跑一趟了。
殊不知,八路军太岳纵队司令部。
通讯员才放下电话,司令部便传出一阵哄笑。
3、8、6旅旅长兼司令员陈哭笑不得道:“看到没有,讨债的都讨到咱们司令部来了。”
参谋长笑道:“要说咱们小徐同志还真是有能耐,忽悠人都忽悠到人家晋绥军的头上去了。”
政委道:“那你还是没见过小徐这孩子,徐老都头疼,记得年前这孩子去总部报到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老总都吓得把怀里的怀表连忙往兜里揣了揣。
要不说还是小韩同志不简单呀,不仅能打仗,这处政委的本事我看也不一般,要不然按照惯例,总部早就又该头疼着把小徐这娃娃调到哪个团当政委去了。”
众人一愣,随即再度爆发大笑。
政治部主任苏则是笑道:“司令员,咱们刚才这算是替小徐和韩烽同志他们打掩护了吧?”
陈点了点头。
政委和司令员陈搭档已久,这太岳纵队又刚刚成立不久,他只顾着往日对旅长陈的了解,有些忘记改口,笑道:“旅长,你应该不会白白的帮他们打掩护吧?”
陈大笑:“那当然,李云龙那小子常说的一句话我很赞同,亏本儿的买卖咱可不干,想让我帮他们打掩护,没点儿表示,那怎么行?”
政委、参谋长、副司令员这下子原本就笑个不停的肚子,再一次抽搐起来。
新三团团部,通讯系统没有与司令部连接,这当然是忽悠外人的,韩烽深知上下级之间能够快速联系的必要性,早在太岳村一带驻扎下来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安排老黑等人,将有线电话牵到了司令部去,反正也离得不远,并不是什么难事。
司令员陈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韩烽刚好接了电话。
“喂,啊司令员,真是好久不见,我都快想死您了,您怎么有闲工夫给我打电话了?”
韩烽不是李云龙,更加的狡猾,还不能想骂就骂。
陈便开门见山道:“小韩同志,我听说你们新三团借了晋绥军227团一批装备,还答应要给人家700石粮食?是不是有这事儿啊?”
韩烽连忙否认,“司令员,这是什么事儿,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你小子少来,人家债主告状都告到司令部儿来了。”
“嘿嘿,司令员您这话说的,自古以来真要是借东西,那都是要立字据的,不然红口白牙的,谁说的清楚?反正我是不记得有这事儿,那227团真要是债主,有本事就让他把字据拿出来。”
陈一滞,他想得明白,无论如何也得让韩烽这小子承认这笔账才行。
先不管227团,要是这小子死不承认,就是自己也不好敲竹杠呀!
陈轻咳了两声,道:“好小子,不愧是李云龙带出来的兵,不过你放心,那227团团长包嵩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替你们打好了掩护,你们死不认账就对了,只是我就是有点儿好奇,当时你们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韩烽一脸茫然,“司令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真不记得有这事儿啊?”
年纪轻轻的,倒是个老狐狸!
陈面不改色,“你小子少来,空手套白狼,利用人家晋绥军227团镇守沁水县城不说,还把人家的一个团的装备都给骗了过来,这事儿干的,太不厚道呀!”
韩烽苦笑:“司令员您别提了,那都是什么破烂装备啊,当时鬼子攻城,基本上都把227团的这批装备毁的差不多了,那帮怂货又急着逃命,要不然,您说他包嵩能把这批装给留给我们?”
“这……”
“司令员,我是真不知道这事儿呀!”
陈竟是也有些拿捏不准起来。
韩烽连忙又道:“司令员,徐政委来了,有啥事儿您就问她吧,她是当事人!”
韩烽连忙开溜,再说下去八成又要被陈占便宜了。
徐梓琳接过电话,“喂,司令员,嗯,是我……”
司令部,陈放下电话,默然,周围的老搭档们一起把目光望过来。
政委诧异:“旅长,你亲自出马,这竹杠都没有敲下来?”
陈长叹,“李云龙这小子调教出来一个好兵啊,你们说的没错,这小子比李云龙可狡猾奸诈多了。”
“韩烽怎么说?”
“死不承认。”
“哈哈,司令员,这小子防着你呢!”
陈又怼着李云龙臭骂起来。
一向对李云龙维护有加的参谋长笑道:“司令员,咱们说的是韩烽同志,你怎么又骂到人家李云龙头上了?”
陈:“哼,李云龙这小子跟老子这么多年,老子的脾气他一清二楚,小韩同志纯良,八成儿是李云龙这小子揭老子的短,然后让小韩同志给记下来了。”
众人:……
无言以对,可怜的老李再一次躺着中枪。
503 拖住
债主终究还是找上门儿了,晋绥军227团的驻地在沁水附近离,离太岳村可不算近,团长包嵩亲自来是不可能了,这一次来负责讨债的是227团的刘参谋,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打听到了新三团团部的位置,带了五六个人就赶了过来。
好歹也是友军,负责接待的战士十分的热情。
可惜的是,无论是新三团团长韩烽还是政委徐梓琳,这位刘参谋都没有见着,听新三团的战士们说,团长和政委是去总部学习去了,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这刘参谋应该也是个人才,至少也是讨债方面的人才,否则包嵩也不会委以重任。
刘参谋大概很明白自古以来讨债的手段,他不骄不躁,“既然韩团长和徐政委不在,那我只好在贵军叨扰几日,等两位长官返回了”。
说着,刘参谋还真就在太岳村住了下来。
然而时间一晃,不过一日而已,刘参谋就坐不住了。
他原本也是一个心思玲珑的人物,本想着在新三团团部住下来,即使要不回装备和粮食,至少也可以看一看这八路军新三团的训练情况,和平日里部队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怠,这样重要的情报带回去,也不辜负此行不是。
可一大早刘参谋等人便看不到八路军战士的影子了,就连招待他们的战士小陈也只是匆匆的和刘参谋等人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刘参谋疑惑之中带着部下去参观着八路军战士们平日里都在做什么,这一看不打紧,立马有些发愣。
原来八路军战士们闲暇之时都在干农活呢!
这算是什么情报?
刘参谋有些无可奈何,从临汾一带的战役来看,八路军新三团应当是一支战斗力强悍的队伍。
在他想来,这样的队伍不是应该源于平日里不断的军事训练吗?难道八路军的战斗力都是因为干农活干出来的?
这……或许还真是这样,刘参谋将此事暗自记在心中。
当然,这并不是促使刘参谋仅仅在太岳村熬了一日便熬不下去的缘由。
刘参谋原本在路上的时候都和部下们说好了,这一次去新三团团部讨债,多半不会一帆风顺。
那怎么办呢?好说,就吃他们八路军的,喝他们八路军的,等到他们不耐其烦的时候,也只好把欠的的装备和粮食还上了。
可早饭没有着落也就算了,刘参谋等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久等午餐,却怎么也等不到。
刘参谋倒是想直接开口索要食物,但是他也注意到其他八路军战士同样如此,没有吃早餐不说,还在地里顶着太阳干了一上午的农活。
这下子刘参谋无话可说了,他早就听说八路军这支队伍日子过得艰苦,却没有想到已经艰苦到了这种程度。
不多时,团部来了一位老者,大家都喊他老宋,刘参谋听说这是新三团的后勤部部长,专门负责新三团的粮食和武器装备供应。
刘参谋忍不住饥饿,便问了一句,“老宋同志,你是新三团的后勤部部长吧?”
老宋点了点头,望着刘参谋一行人果军装扮,眉宇之间有些不悦,只是想起徐政委的交待,还是不动声色地应对。
刘参谋道:“听说新三团的吃饭问题和装备问题都是老宋你负责的,我看这些八路军兄弟们早饭都没有吃,就下地干活,一直干到现在还没有吃上晚饭,这样长此以往,兄弟们的身体可怎么受得住呀?”
老宋也听说了刘参谋一行人来讨债的事情,他黑着脸道:“刘参谋,你这样说,难道是觉得我这后勤部干的不行?”
刘参谋笑道:“刘某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奇怪,堂堂八路军新三团,攻取临汾一带时是何其的意气风发,怎么连口早饭都吃不上,中饭又拖到现在。”
“是你们饿了吧?”
“……”
刘参谋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肚皮子十分应景地响了响,“早饭吃习惯了,这一顿不吃就饿得紧。”
老宋叹了口气,道:“要不说你们果军富的流油,早饭对于我们八路军来说,那就是奢侈。
刘参谋你看到了,我们所有的战士都在地里务农的,为啥呀?就是因为团里也没有粮食吃了,这些日子,就连口野菜都不好挖嘞!”
刘参谋一愣,疑惑道:“宋部长,我听徐政委说临汾一带县城被攻破的时候,粮仓里可是有很多粮食的,怎么新三团的兄弟们连早饭都吃不上了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参谋更是在心底嘀咕:自己的战士连早饭都吃不上,哪里来的粮食还债哦!
果然,老宋话语无奈:“你也知道我们八路军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县城里粮仓里的粮食是多,可是我们一来是要交公的,二来,县城里那么多穷苦百姓,这周围村庄里的百姓更是常年挖野菜啃树皮,连口米都没有吃过,我们团长不忍心,就把粮食全部分给了这些百姓,现在团里也全凭挖点儿野菜,煮点稀粥撑着呢!
不过你们也放心,等战士们把这茬作物给种出来,一丰收,团里的粮食就宽裕了。
就是我老听到徐政委这些日子念叨,说是还欠了人家700石粮食呢!就等着这茬子晚稻成熟了。”
刘参谋:……
他好像有点儿明白了,看这意思新三团是准备这茬子作物丰收之后,再把粮食还给227团。
天呢,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可眼前八路军生活的艰苦刘参谋看的也是一清二楚,这一个个在战斗时杀起鬼子来都不眨眼的八路军战士们,此刻在地里务农的时候,看着多么像是一个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呀!
足蒸暑土背,背灼炎天光,这开垦出来的荒地和浑身皮肤的黝黑是一点也做不得假的。
中午饭终于被八路军战士送到刘参谋一行人的桌子上的时候。
刘参谋等人更加傻眼了,没有什么四菜一汤,连点儿硬气的主食都没有,一碗几乎能够照出自己影子来的稀粥,外加半碗儿菜,看着绿油油的,却不是什么蔬菜,全是从山上挖来的野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反正用八路军的话来说,只要没有毒就能咽到肚子里去,再加上一点油星没有,吃到嘴巴里苦涩的要人命。
几个部下吃的直皱眉头,甚至有些想骂娘。
就是227团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夸张吧!至少一天还有一顿饱饭,照样有军饷拿。
听说八路军还不发军饷,甚至连军装军鞋都不发,真要是把这样的情况换到晋绥军227团去,估计整个团不要三天,人就全跑没了。
刘参谋在感慨之中带着属下到团部的大院里去看了看,那里像是老农似的在院子角落里屋檐下避暑,吸溜着碗儿里的稀粥的八路军战士们,一个个正吃的不亦乐乎。
刘参谋探头一看,了然,这些战士们仅仅是喝着一碗稀粥,就连野菜,也只是在稀的能够照出人影的粥里看到三两片而已。
这下子刘参谋一行无话可说了,自己一行吃的明显比人家八路军战士好的多呢!
老老实实的返回团部,咀嚼着难以下咽的饭菜。
原本满怀信心来讨债的刘参谋,一时之间尽是有些不忍心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照例又是稀粥,这一天两顿全是稀粥,谁受得了呀?
刘参谋一行人还准备赖在这新三团,吃他们的喝他们的,直到徐政委把欠的装备和粮食全部还上了呢,可现在看来,这条计划是行不通了。
睡觉的时候刘参谋一行更是有些欲哭无泪。
硬板床上面铺些稻草也就罢了,怎么连点儿铺盖都没有?
一个部下气冲冲的冲到别的战士们的通铺一看,好家伙,青石板铺出来的床板,上面稀稀落落地有一些稻草,战士们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下来平铺在上面,休息的正香。
这一次刘参谋看到的倒是实情,新三团兵力倍增,被褥什么的问题一时之间没法得到解决,只能暂时将就,好在天气回温,也不算冷了,熬些日子,倒也过得去。
所以便有了刘参谋等人看到的一幕。
挨过一夜!
次日,徐参谋闭口不提装备和粮食的事情,直接带着自己的队伍不辞而别。
而就在徐参谋一行人前脚离开之后,太岳村的上空后脚就冒起了炊烟,老宋乐呵呵地对炊事班的战士们道:“人都走了,今天早饭加餐,多煮个几十斤小米,再配点儿野菜,把粥弄香一点。”
“得嘞!”
吃早饭的时候,战士们将自己的碗筷扒的啪啦作响,刘参谋一行也成为了战士们早饭时的谈资,一说起来便笑个不停。
韩烽和徐梓琳也紧接着从小岳村回来。
什么去总部学习,全是唬人的,不过是为了把债主刘参谋一行人骗走罢了。
重新在团部里坐定,感受着那种欠债不还的感觉,韩烽乐道:“老徐,你别说,这欠债不还的感觉还真不错。”
徐梓琳翻了个白眼,“这么一批装备,外加七百石粮食,司令员都想敲你竹杠,我看这包嵩还是不会罢手的。”
韩烽笑道:“拖就完了,所谓欠债不还“拖”字诀,反正咱们欠债是大爷,拖的久了,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就是这个理儿,咱们和果军之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闹翻了。
再说了,这事儿可是你老徐自己做的主,红口白牙的,包嵩那小子凭啥让我承认啊?”
徐梓琳:……
她望着韩烽得意的“小人嘴脸”,恨得一阵牙痒痒。
504 特战理论手册
晋绥军227团的刘参谋上门讨债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生活似乎又重新回到了正轨,新三团战士们在驻地区域,继续秉承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旧俗,将三座村庄周围上百亩的荒地变成了一片绿。
军事训练当然也没有荒废,农作物一旦种植完成之后,战士们空闲起来,便以连排为单位,局部展开军事训练。
突击队队长兼任新兵连连长段鹏去团部报道的时候,韩烽和段鹏谈论起扩大突击队规模的问题。
韩烽的意思非常明确,“特种作战虽然走的是精兵路线,但是突击队的人数始终是太少了,再加上老副班长他们的牺牲……”
提到当年在新一团三班的副班长徐丰收,韩烽一时语塞。
人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回首往昔的时候,过往的岁月仿佛就在昨日一般,脑海里的一切还记忆犹新,却已物是人非。
新一团。
老三班。
老炊事班。
这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又很快随风远去,韩烽收起感慨,生活就是这样,无论你多么沉迷于过往,时间总会推着你前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脚步,永不停歇,直到生命静止。
“最近在团里物色的怎么样了?”
“唉,团长,俺现在在才知道您那句话说的有多么正确,出色的突击队队员果然不是锻炼出来的,而是天生的。
这段时间俺把队伍里的新兵蛋子们上上下下摸了个遍,为了筛选出天赋优秀的队员,俺还专门儿对他们进行了考核。
结果您猜怎么样,咱们全团现在有上万人,筛选了几遍下来,就只有20个战士俺瞅着不错。”
韩烽对此并无意外,“咱们的新兵队伍里青壮本来也不是很多,大多也都是农民出身,有些还是地方同志,筛选不出来天赋出色的战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了,狙击组组建的事情怎么样了?”
段鹏道:“团长,目前发现了三个人选,再加上大胆儿,狙击组预计有四位成员。”
“那三人怎么样?”
“都是神枪手,俺亲自见过他们的枪法,不加格外特训,100步之外击中一顶头盔没有一点问题。”
韩烽点了点头,“对于特种作战来说,狙击手是非常重要的位置,宁缺毋滥,一旦确定人选之后,段鹏,训练的事情你上上心,必须要把新入队员们全方面的特种作战能力挖掘出来,你要随时做好明天就可能进行战斗的准备。”
“是!”段鹏应道。
段鹏离开之后,韩烽就在琢磨突击队的事情,现在有一批新鲜血液的加入,突击队的人数有四十多人。
作为新三团的隐藏王牌,兵力倒也够用了。
至于剩下的战士们,退而求其次,再选上一批来,还是交给魏和尚,组成新三团的尖刀连,作为新三团明面上的王牌儿,与段鹏带领的突击队,一明一暗,协同作战。
真到了险要的时候,这样的布置必然可以予以敌人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
另外,和段鹏交代过突击队的事情之后,韩烽忽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特种作战虽然强悍,但是对于战局的总体改变并不是很大,特别是仅有新三团这一家的时候。
这种底牌自然没必要私藏,韩烽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总部了解特种作战的必要性以及重要性了。
他翻开自己团部的抽屉,里边是他亲笔写的三本手册,陆陆续续大约花了半年的时间,这才将自己还记得的一切整理成册子,一直压在所有文件的最下方,这段时间也没有在意。
现在才想起来把它们翻出来,第一本册子《论特种作战与军团作战之必要性》,第二本《特种部队训练手册》,第三本《特种作战之大兵团配合作战》。
这三本册子韩烽前前后后修改了不下十次,算是倾尽平生在特种理论作战方面所学与实际经验的总结,又加上一些个人的见解,这才汇聚成册。
最初的时候韩烽并没有准备将这册子公之于众,因为他很清楚,一门新的作战理论的提出,若是没有实战作为证明,不但难以得到认可,甚至是背道而驰。
那本《特种部队训练手册》倒是给了老团长李云龙一本,后来李云龙还根据这本册子组建了独立团的第一支突击队。
现在根据地已经趋于稳定,形势也逐渐明朗,韩烽觉得这三本册子有必要上交给总部了。
“老徐,这三本册子是我根据个人的心得总结写成的,你帮我看一看,若是觉得还有价值的话,就帮我把这三本册子交给总部。”
再见到徐梓琳的时候,韩烽将这三本已经誊完稿的册子交给了徐梓琳。
徐梓琳的手上也是有一本《论特种作战于军团作战之必要性》的手稿的,当时初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她便觉得惊奇,老韩这是开辟了先河,新创了作战之法呀!
古有《孙子兵法》、《六韬》、《三略》,一时之间集中华兵法于大成,而今,红军创建以来,再到八路军和新四军,主席游击战横空而出,衍生出一系列战法,地道战、麻雀战、地雷战等,打得日军侵略者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一时之间主席名声大震,虽然从未亲自跃马横刀,军事理论之高度,纵观三军,却无人能出其右。
现在韩烽竟是提出特种作战理论,徐梓琳可不是见识鄙陋之人,当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三本册子通读了一遍之后,她心中的震撼难以平息。
远的不说,三本册子读完,特种作战部队这几个字眼已经深深地镌刻在她的心底,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是一支队伍的军事主官,看完这三本册子,肯定会迫不及待地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特种作战部队的。
这种新型作战之法,又是基于实际战斗经验之上,山本特工队差点直取总部的血的教训历历在目,韩疯子的同志凭借着一支突击队不断逆袭成为传奇,与日军21旅团作战的时候,这支突击队更是深入敌军腹地,直接打掉了21旅团的指挥部,继而取得了以少胜多的悬殊战役的胜利。
有铁的事实摆在眼前,没有人可以否定特种作战小队的强悍。
如今再加上这三本册子,想必一场军事上的轩然大波,很快就会席卷八方而去。
若是按照韩烽所想,特种作战小队一旦可以实践运用于八路军各个部队,对于八路军整体战斗力的提升,可不只是一星半点。
意识到问题重要性的徐梓琳不敢耽搁,当即把三本册子收好,便在几名战士的护送下,带着册子亲自往司令部赶去。
……
505 空降副团长
特种理论手册的事情暂时搁置,毕竟一场风波的酝酿总需要时间。
只知道韩烽写的三本关于特种作战的册子被送到司令部之后,黄埔一期毕业生陈司令员通读过后,在司令部发出一声感慨:韩烽同志,真乃罕见之军事天才呀!
司令部不敢私藏,连忙又把三本手册转送到了八路军指挥总部。
一时之间,八路军各级军事指挥机关,因为这三本册子躁动起来。
然而在新三团这里,仍旧是一片风平浪静。
两周之后的下午,韩烽接到司令部陈旅长的亲自来电。
内容简洁明了,上级派了一位同志,到新三团做副团长。
这种事情自然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新三团副团长的位置可不是韩烽这个团长能够决定的,一般都是由上级或者总部直接委任。
这么久以来新三团副团长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大家还以为上级是不准备派副团长来了呢!
哪成想,事情来得这么突然。
不过上级给新三团派了副团长的事情,也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丢下了一颗石子,仅仅是荡起了片刻的涟漪而已,涟漪过后,新三团的生活照常恢复平静。
韩烽对于此事更是持平静的态度,因为一个副团长的到来就乱了神,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副团长的职位要比团长和政委还要低了半级,职责也就是辅助团长管理、带兵等。
要不然当年老团长害怕上级派政委来给他念紧箍咒,却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副团长,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
赵政委在的时候,老团长李云龙就是想打仗,按照他那暴脾气,也不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向上级打报告,汇报情况。
可是赵政委重伤住院的那段时间,副团长邢志国虽然也在,不还是没能阻止李云龙强行攻打平安县。
所以说,一位副团长的到来,对于新三团来说,影响并不算太大。
但好歹也得给上级面子,给副团长同志面子。
总部派来的新三团副团长陈保良出现在太岳村的时候,韩烽当然不会学李云龙那故意刁难人的臭脾气,坐在屋子里跷着二郎腿等着人家赵政委进门相见。
相反,韩烽带着政委和几个营长连长,热情地接待了副团长陈保良。
“副团长同志,欢迎啊!”韩烽的手和陈保良的手热情的握在了一起,他抬头望去,这陈保良大约三十来岁,眼角的皱纹挺深,原本就不算大的那双眼睛,一见人就笑,一笑就再也见不着了。
陈保良在来新三团的路上就听说了这支疯三团的名声,这支队伍成立不到两年,短短的时间内便打出偌大的名声,在百团大战之中更是立下大功,听说日军21旅团就是败在了这支队伍的手上。
团长韩烽更是一段传奇,人送外号韩疯子,据说当年一个人愤怒之下追着半支日军大队打,一路走来,历经数十场大小战役,无一败绩,更是日军中将筱冢义男视为眼中钉的对手。
听说筱冢义男为了悬赏韩烽的人头,更是许诺15万大洋。
一个小小的八路军团长而已,居然值得日军中将如此兴师动众,不断报复,也真是抗战史中少见的了。
这样的人物,便是耳濡目染的陈保良也不禁来了好奇心。
在上级的命令下来之后,陈保良便开始期待起来,他倒是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传的神乎其神的韩疯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然而一见面,陈保良就愣住了,不像是县城里的说书先生们传的那样三头六臂,也没有像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老持稳重,倒不是说浮躁,而是这位让陈保良神交久已的韩疯子同志,实在是太年轻了。
自己的手被对方热情的握着,这位韩疯子同志虽然年纪轻轻,话语一出口,却像是许久不见面的老友似的,一点不显生疏。
陈保良老毛病一犯,笑得眼睛都没了,“团长同志,早就听说你韩疯子的大名了,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年轻有为呀!”
韩烽拉着陈保良的手往团部走,一边道:“什么大名儿不大名儿的,都是为了抗战打鬼子,保良同志,你来的正好,我们新三团现在是兵强马壮,什么也不缺,唯独就缺一个能干的副团长,你这一来,可真是齐活儿了。”
陈保良笑道:“团长说哪里话,我只希望自己不犯错就好了,我初来乍到,团里的很多事物都不太熟悉,还希望团长和政委多多指教,不要嫌我笨才是。”
韩烽摆手,“说这些就见外了,什么团长不团长的,老陈你年龄比我大,直接叫我小韩就行了。”
陈保良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韩烽的热情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先是“副团长同志”,紧接着是“保良同志”,这就变成“老陈”了。
“团长,这可使不得,咱们都是革命同志,既然团长这样说,那咱们就平辈相称好了,我就喊团长老韩。”
“好,老陈,别愣着了,咱们先进团部再说,我今天听说你来呀,专门儿交代炊事班蒸了一大锅馒头,算是给你接风洗尘,晚上咱俩再闹点儿酒,喝两杯。”
陈保良忙道:“团……老韩,这可使不得,组织是有纪律的,军中不能饮酒,这酒我看咱们就别喝了。”
韩烽笑道:“老陈,你倒是一个守纪律的好同志啊!好,我向你学习,这酒就不喝了。”
“多谢团长!”
“你看看,你又来了不是。”
“哈哈哈,老韩。”
“这就对了。”
“徐政委,这是我的委任文书。”
“老陈,老韩有句话说的没错,咱们都是革命同志,就别喊得这么见外了,直接叫我老徐就是了。”
“老徐。”
……饭局结束之后,韩烽认为陈保良一路过来舟车劳动,便令人专门领到了腾出来的屋子去休息,陈宝良又是再三道谢之后离开。
短暂的沉默过后,徐梓琳开口道:“老韩,你看老陈这人怎么样?”
韩烽道:“你觉得呢?”
徐梓琳道:“要我直说?”
韩烽笑道:“屋子里就我们两个,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好,我看老陈这家伙谨慎的很嘞,说什么话都小心翼翼的,就像是生怕犯了什么错似的,是个老狐狸。”
“都是革命同志,日久见人心,不管人家怎么样,咱们总得做咱们的不是。”韩烽对于徐梓琳的评价不置可否。
徐梓琳突然压低了声音,“老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的工作与政治无关,可能不太敏感,但老陈此人,我总觉得总部派他来肯定是有目的,你平日里说话也稍微注意一下,别再被人抓了什么把柄。”
韩烽笑着点了点头,见惯了套路,经历过职场,磨砺过人生,参与过勾心斗角的他,又怎么会不懂呢!
他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有硝烟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没有硝烟的战争似乎这才刚刚开始……
506 老来精
看来有一句话徐梓琳说得没错,这个副团长陈保良就是个老狐狸,老来精。
仅仅是用了两周的时间,这家伙就和周围的战士们打成一片,别看他三十好几的年龄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和年轻的小战士也能搂着肩膀有说有笑,完全没有代沟似的,就像是忘年交。
“我看这老家伙的狐狸尾巴什么时候会露出来。”
每次提到陈保良,徐梓琳就总爱拿这句话说事儿,她始终坚持认为陈保良来新三团的目的并不纯良,多半是有什么任务在身。
韩烽不以为意,“既然是上级派他来的,任务也是上级指派给他的,咱们要做的就是配合人家的工作就是了。”
韩烽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他继续关注突击队和尖刀连的组建。
又是两周过后,徐梓琳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破绽,她将与副团长陈保良最近走的挺近的几个连长分别单独叫到了团部询问。
“什么?你的意思是,副团长有意无意向你们打探我们新三团以前的事情?”
一个连长道:“政委,是这样的,陈副团长问的比较多,我们吃什么,怎么训练的,打过哪些仗,觉得团长怎么样,他经常问我们这些问题。”
徐梓琳皱眉,“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连长道:“报告政委,我都是按照实际情况回答的。”
“你觉得团长怎么样?”
“嘿嘿,这还用说嘛,陈副团长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止是我,所有连长都是拍着胸脯,一脸崇拜和自豪,我们团长打仗太厉害了,到底怎么厉害法,我们当兵这么久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能打的团长。
还有啊,团长对我们都很好,像是自家兄弟一样。
团部的伙食和大家的一样,甚至比大家的还要差一些。
团长睡觉有一个习惯,不睡团部也不睡在固定的通铺,他总是每天换着地方睡,好多战士们都和团长在一个屋子里睡过觉,每次这个时候,团长就会给我们讲一些战斗英雄的事迹,还说,只要我们坚持胜利离得不远了,抗战总有一天会结束,到时候全中国的人民都会好起来的。”
徐梓琳点了点头,让连长离开了团部。
她思来想去,这些话语的确没有什么纰漏,就是怕有人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麻烦。
徐梓琳因此有些气恼,韩烽对于这种防备的事情似乎并不上心,事事还得她去替韩烽操心。
这天傍晚,陈副团长没有什么公事,最近开垦的土地里的作物也已经种植完毕,战士们也得了暂时的空闲,他便孤身一人,又和战士们攀谈去了。
徐梓琳这次是当了侦察兵,悄悄的一路跟上。
她没有想到,这陈保良最开始还是和几个营长打交道,紧接着是一些连长,现在就连普通战士也成为他的目标了。
这一次陈保良去的是警卫连一排三班。
警卫连负责团部的警卫,算是所有的连里离团部最近的,徐梓琳觉得陈保良此举定有深意。
……副团长陈保良进了三班的通铺,他这段时间也算是跟自己杠上了。
上级派他陈保良来新三团做副团长,除了协助团长之外,要是说没点儿别的特殊任务,别说是别人,就是他陈保良自己都不会相信。
没错,除了协助团长,自己分管一部分团内工作,为团长分担解忧之外,陈保良此来还带着另外一项任务:考察新三团,考察团长韩烽同志。
只是这一次的任务大大的出乎了陈保良的意料。
陈保良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这里暂时不提,总之是军中的老资历了,曾经在不少团级单位,甚至是师旅级单位都干过工作。
对于一个部队最高军事指挥官的考察,陈保良有自己的一套独立理论,多看、多听、多问。
他参军干这种工作这么多年以来,经历过很多部队,考察过很多军事指挥官,通过这种方法,他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了解到一位军事指挥官的过往、性格脾气、心理等。
人非完人,从这些考察的结果来看,陈保良得出一条结论,八路军中底层干部由于自身素养和文化的原因,在带兵打仗的过程中,多多少少都存在着一些问题。
例如一些团长虽然仗打得不错,可是爱搞一言堂,爱骂人;还有一些团长倒是也不骂人,也愿意和大家一起讨论军事行动问题,可是带出来的部队就像是那发面团似的,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更有一些团长什么都好,就是和基层的战士们交流过少,不体恤战士,有些战士甚至从来没有和团长说过一句话,倒是显得这些团长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了。
可唯独在这新三团,给了陈保良很大的意外。
大半个月的时间,他旁敲侧击,从营长、连长一直问到普通士兵,所有人提起团长韩烽居然都是赞不绝口。
褒奖的话一说可以说上半天,至于诋毁的话,居然一点没有。
这让陈保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明白人无完人,金无赤足,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在八路军队伍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位几乎接近完美的团长呢?
这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不敢置信的陈保良越问越感慨,越打听越心惊,今天傍晚,他终于将目标对准了警卫员三班的普通战士。
推开通铺的门,三班的战士们似乎都在休息。
集体愣了愣,战士们连忙起身,敬礼,“陈副团长!”
陈保良点了点头,他看了看通铺的情况,木板上面铺些稻草,垫上稍许的带着大小布丁的薄布单,连上一排,十几个战士挤一挤,也就睡下了。
果然就像是一些战士所说,这警卫连算是团长韩烽眼皮子底下的部队了,通铺却也和其他的班一样,并没有任何区别对待。
陈保良倒是也不见外和嫌弃,冲着战士们笑了笑,平易近人,他在一块儿床板上挪了挪屁股,坐了下来。
“同志们,都不要见外,坐吧!现在不是讨论工作的时候,那我也就不是什么副团长了,我的年龄比你们大一些,大家就把我当老大哥吧!哦,我这大晚上的过来,也就是想找同志们聊聊天,毕竟我刚来咱们新三团,和战士们还大多都不认识,作为一个副团长,连战士们最起码的那张脸都记不住,那还当什么干部,大家伙儿说是吧!”
陈保良的和蔼让战士们对于这位副团长的印象很不错。
大家都是战火里活下来的老兵了,忸怩自然是用不着的,一个个也就坐了下来,和陈副团长说笑。
班长笑道:“陈副团长,您要是想记住每一位同志的脸,那可不容易嘞!”
陈保良道:“为什么不容易?只要用心去记,别说是你们的每一张脸,就是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或许我都能记下来。
我也不求多,比如今天到你们三班来,我会把你们三班每个人的面孔都记下来。”
一个战士道:“可我们全团上下现在有1万多人嘞!”
陈保良:……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牛皮吹得有点儿大了,咳嗽了两声,连忙打了个哈哈,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另一个战士道:“不过真要说起来,俺们团长最牛了,有一次开大会的时候,全团当时有三千多人,一个小同志刚站起来,团长就能喊出他的名字嘞!”
刚好说到自己想要询问的话题,陈保良笑道:“听你们这意思,团长把那三四千战士的脸和名字都记在了心里?”
“那能有假?每一次团里招新兵,不管有多少人,团长都会亲自和大家见个面,还会让大家来一个什么自我介绍,就是说一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外号儿,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团长记性又好,总能把大家的名字给记下来。”
陈保良听的惊叹,倘若真是如此,团长韩烽的记忆力之惊人差不多是过目不忘了。
“哈哈,那咱们团长就没有点儿不好的地方?”
班长一瞪眼,斩钉截铁道:“谁要是敢说我们团长半句坏话,我三班肯定不会放过他。”
三班的战士们也一起闹和起来,纷纷对班长的观点表示赞同。
陈保良感慨不已,笑问班长道:“班长同志,你对咱们团长很爱戴嘛!”
“哼,那当然了。”
班长追忆道:“陈副团长,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农民?”
“不是。”
“工人?”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以前是土匪。”
“……”
“我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是坏事也没少干,我那时候不知道啥叫好,啥叫坏,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
后来黑云寨被团长给一把火烧了,我当时就在想,这下子完了,家也没了,心里还有点恨团长,可更多的是怕,团长一瞪眼,就连我们大当家的都吓得直哆嗦,我们这些小喽喽,谁不害怕呀!
可是后来干了八路,参加了新三团,在团长的交待下,同志们没有人在意我们的过去,没有人把我们当土匪。
我老六最喜欢的就是全团故事大会,大家一讲起故事来,我听的都能掉眼泪。
在这里我感觉就像团长说的,咱们整个团都是一个大家庭,所有的战士都是咱们的兄弟姐妹,这种感觉很安定,哪怕我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鬼子打仗的时候就会死掉,可是这种感觉是我当土匪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我还记得那次是攻打河源县城吧!一颗子弹呼的一下子过来,打中了我的右腿,我当时就心里一凉,心想,这下子玩完了,要死在这儿了。
可你们猜怎么着,好多战士从我身边儿冲过去都没有注意到我,最后还是团长眼尖,连忙冲了过来,二话不说,背上我就走。
团长一直把我送到医务排,然后吼了一声,给这小子包扎一下,说完,带着大家继续冲锋陷阵去了。
你们不知道,我当时感激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团长这是真拿咱们这些战士的命当命呀!当年我在黑云寨抢劫的时候,好些个喽啰倒在地上,几位当家连看都不看,有的害怕泄露了黑云寨的位置,干脆还补上两枪。
能像咱团长这样,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还不忘记背起一个受伤的普通战士的,你们见过吗?
反正从那以后老子是拿定主意了,这辈子跟着团长干了,我这条命就是团长,哪怕咱团长从来没这样想过。”
三班的通铺一下子安静下来,三班长这还是第一次向所有人说这件事情。
不止是三班的战士们,就是陈保良也震撼莫名。
他忽然扪心自问,这样的战斗英雄,自己难道还要锲而不舍,自以为是的去考察吗?
考察的越多,他这张老脸就越没有地方去容放。
大半个月的时间,他问了多少人呀,从营长一直到士兵,各种身份都有,有些参军之前是伪军,有些在参军之前是果军,还有一些在参军之前甚至是土匪,但是所有人的回答却都一致,对团长韩烽同志是赞不绝口。
陈保良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必要去深问了。
他同时意识到,来新三团当副团长对于自己来说,是一次非常独特的任务,任务还没有彻底完成,他这个执行人就已经被目标彻底折服了。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将文书上递组织。
而接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地干好自己副团长的职责。
推开通铺的木门,从屋子里走出去,仰望星空已经是一片黑幕,一道突兀的黑影将陈保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政委徐梓琳。
“咳咳,老陈,这么晚了不睡觉,怎么还来战士们的通铺里看看?”
陈保良笑道:“老徐你不是也没睡嘛!”
“我看你到通铺里和战士们聊得挺开心的,不时还有笑声传出,都说了些什么啊?”徐梓琳狐疑。
陈保良摇头,“就是闲得睡不着,来找战士们谈谈心。”
“然后问一问老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保良一怔,半晌,大笑道:“老徐,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老韩同志了,上到营长,下到小同志们,现在看来,就连你这个政委都一心向着咱们团长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放心吧,我陈保良既然当了新三团的副团长,以后就会全心全意地协助团长,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和你老徐是一样的。”
陈保良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又和徐梓琳随意的攀谈了两句之后,便径直离去。
望着陈保良离开的背影,徐梓琳若有所思,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忽然想起来韩烽引用说的那句老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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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 旁敲侧击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不得不说,副团长陈保良很会做人的那一套,若是非要打上一个标签,便非“老好人”莫属了。
他的突然到来,让习惯了团长韩烽和政委徐梓琳一手主治新三团局面的干部们先是抵触,紧接着慢慢接受,最后竟是习以为常了。
就连韩烽,因为有了陈保良分担团内的工作,顿时也觉得肩膀上的担子轻松了不少。
接触过的人都会明白,陈保良是个非常精明的人物,是那种精明到让你讨厌不起来的人物。
不仅如此,这家伙倒也很能吃苦,颇有实干精神,和战士们一同开荒垦地,吃大锅饭,大概是被韩烽所激励,他吃饭睡觉,早操训练,全同战士们一起进行。
徐梓琳命人收拾出来的,属于副团长的那间单独的屋子也因此搁置,甚至是落了灰尘。
见着的人有时感慨地赞叹上两句,陈保良总是会这样回答:“干革命,就要有革命精神,就要有斗志昂扬的革命精神!”
此话一出,战士们自然折服,佩服的无话可说。
至于韩烽和陈保良之间的关系,也在短短一个月之内,由于两人有意无意的走近,增进的非常迅速,从刚来的时候初次见面,到现在,两个人经常是勾肩搭背,就连徐梓琳有时候都有些感慨,若是只看表象,还真以为这两个家伙成了无话不说的铁兄弟呢!
这天下午,韩烽提了两瓶酒找陈保良喝酒。
别看陈保良刚来的时候一口一个纪律说的是大义凛然,两人一混熟,烟酒是来者不拒。
更让韩烽有些惊奇的是,这陈保良不仅会喝酒,酒量还相当不小。
酒局一开,陈保良本想给韩烽倒上,却被韩烽拦住,韩烽笑着站起身给陈保良倒了一大碗酒。
陈保良忙道:“老韩,这可使不得,你是团长,比我大一级呢,哪有团长给副团长倒酒的道理。”
喝酒的时候政委徐梓琳也在,韩烽笑道:“老陈你这么说,你觉得我这个团长大,还是老徐这个政委大?”
“同级同级,一样大!”陈保良照例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又没了,只剩下一道缝儿。
韩烽道:“那我就奇怪了,我平时和老徐喝酒的时候,咋总得我这个团长给人家政委倒酒呢?还必须得有眼力劲儿,酒杯一空,就得给人家满上。”
陈保良一怔,道:“那是,看出来了,团长待政委可不一般呢!”
徐梓琳听了这话,心中暗惊,脸色稍红。
韩烽倒是面色平静,不动声色,“我和老徐是老搭档了,来老陈,咱们一起走一个。”
陈保良举起碗,三只豁着口的破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响,“老韩,部队有纪律,不能饮酒,咱们这已经是破例了,再多喝可就不好了。”
韩烽瞪眼道:“少来,你老陈刚来的时候见了谁都说滴酒不沾,从不会饮酒,结果怎么样,咱俩一喝起来,你这酒量是一点儿都不比我差呀,这会不会喝酒,内行一眼就看出来了。
老陈,老徐酒量不行,咱们别管他,上次喝酒也没探出你的底儿,这次我酒水管够,咱们就比个高低,放纵一回,不醉不归。”
陈保良暗道这老韩真性情,不好拒绝,索性笑道:“好,老韩,那咱们就再喝几个。”
“哎,这就对了,你看啊,我虽然是团长,职位比你稍微高一点点,可你年龄比我大资历比我深,所以咱俩是扯平了,算是平辈相交,再说了,咱们八路军队伍都以同志相称,本来也都是一样的。
这样,我也不欺负你老陈,咱俩的碗大小不一样,要想喝的公平,还真不好弄。
可是这两瓶儿还没开过的高粱酒却是一样的,这做不得假,你我今日除却这一碗,再各一瓶儿,干完了就算结束。”
一瓶酒,顶多也就一斤多点儿,酒精度数又不算高,陈保良自认为没有问题,便点头表示赞同。
可接着他就傻眼了,他陈保良酒量是不错,可是这几次喝酒,韩烽早已经看出了陈保良喝酒的特点。
慢慢喝,再配点儿下酒菜花生米什么的,的确能喝不少,却喝不了猛酒快酒。
“老陈,你来新三团这一个月里,可是帮了我太多忙了,这些日子我整个人感觉担子都轻了,就凭这个,我得敬你一个。”韩烽说着,为表敬意,一口气将碗里的酒喝了个干净,喝完之后,就拿直勾勾的目光盯着陈保良。
陈保良没辙了,只能把自己碗里的酒也端起来,皱着鼻子和眉毛喝了个干净。
韩烽接着将两瓶儿未开封的高粱酒打开,先是拿起陈保良的一瓶儿给他倒满,再拿起自己的酒瓶给自己的碗也倒满。
端起碗,“老陈,你常说,咱们干革命就要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干革命就要有斗志昂扬的精神,为了咱们革命的胜利,咱们把这一碗也干了!”
陈保良傻眼,摇头苦笑,一只手已经向着桌边儿的几颗散乱花生摸去,“老韩,咱慢慢喝,咱这喝的也太猛了。”
韩烽一把将陈保良抓向花生的手按住,笑道:“老陈,这才哪儿到哪儿,我知道你酒量好,你不知道给我们家乡的规矩,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正式喝酒开始之前,都是先喝上三碗,啥意思,那叫开胃酒。
你老陈干革命,斗志昂扬,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这一碗儿酒不成。”
半推半就之中,陈保良又把一整碗白酒喝进了肚子,整个人的脑袋很快便感觉有些晃晃悠悠起来,肚子里嗓子里满是火辣火辣的。
如此再有韩烽的两碗酒劝上,陈保良更加的迷糊起来。
他自觉得声音已经有些滞缓,跟不上思路,听在自己的耳朵里更是模模糊糊,甚至已经说出了口,自己却没有听到似的,还会忍不住重复上几遍,原本藏在肚子里的话,也不再分什么合不合适,就和倒豆子一般往外吐。
“团团长,老韩韩……你这是要把我灌醉吖!”
“这什么话,你老陈什么酒量我会不清楚?”
一旁的徐梓琳眼见陈保良的酒碗已经空了,又给满上。
陈保良苦笑,话语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你们两个……这是……合起伙儿来……灌我呀!”
韩烽将一把花生放在陈保良面前,“老陈,你不会是真不行了吧?来,吃几颗花生解解酒。”
“屁,我不行?我还能喝上三碗呢,来,老韩,咱们接着干。”
“真没喝醉?”
“没喝醉。”
“那我问你个问题,你实话实说。”
陈保良嘿嘿笑了起来,拍着桌子,“好,你问。”
“上级派你来新三团做什么?”韩烽没有开口,徐梓琳率先问道,这一次设计将陈保良灌醉的主使就是徐梓琳,她始终对于陈保良这个老狐狸放心不下,总觉得这家伙满嘴大义凛然,看似是个老好人,实则心机颇深。
屋子里短暂的沉默过后,“干,接着干”,陈保良乐道:“我……我来新三团做什么……当然……是做做我的副团长了!”
徐梓琳追问:“不止如此吧?上级就没有给你安排什么别的任务?”
“别……别的任务?”
陈保良似乎努力的去想,半晌,挤出一句话来:
“就是考察一下韩疯子同志……倒是我们组长,特意交代我……让我……找找老韩……你你的把柄,嘿嘿,可屁屁的把柄,老韩,我佩服你还来不及呢!”
韩烽一怔,“你们组长叫什么?”
“王,王晓仁!”陈保良说着,脑袋扣在了饭桌上,嘴里嘀咕道:“没喝醉,没喝醉,老韩,我的酒量,嘿嘿,好着呢!”
没出酒,就是说了些胡话,这酒量的确不错。
“王晓仁”这三个字让韩烽暗自思索。
韩烽心道,以这陈宝良谨慎的性格,估计这还真是他第一次喝醉,没想到是这种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这陈保良倒也算是个真性情了,老好人是个老好人,革命的这颗心,就像他自己说的,还是很纯良的。
只是这个王晓仁,究竟会不会就是将来的那位王副军长呢?
韩烽上次是忘记问老团长王副军长的具体名字叫什么了,他想了想,喊道:“大胆儿。”
“团长!”张大胆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老陈喝醉了,你找两个战士把他背回去。”
“是。”
“另外交给你一个特别的任务,你亲自去独立团一趟,不许接触旁人,问一下老团长,记不记得王晓仁这个名字,得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
“是。”
张大胆儿前脚离开,徐梓琳道:“老韩,看来我猜的没错,这老陈果然是带着特别任务来的,好在这老陈的性子还不错,以后没必要刻意提防着老陈了。”
韩烽道:“老徐,你消息来源多,帮我查一下,这个王晓仁究竟是什么人?还有,老陈嘴里的这个小组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
“你自己也注意一下,尽量旁敲侧击,有些问题若是上级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也尽量不要多问就是了。”
“放心吧!”徐梓琳点了点头。
508 田雨来信
痛!
脑袋像是裂开一般疼痛。
对于毫无醉酒经验的副团长陈保良来说,这一次可真是糗大了。
不仅是糗大了,更多的是担忧,没有醉过酒的人并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究竟会是什么个状态,有些人醉酒会发酒疯,只是一觉醒来,一切事情都还记的清晰,还有一些人醉酒之后,酒后吐真言,一觉醒来之后却什么也都不记得了,醉酒后的状态千奇百怪,陈保良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种。
问?
得怎么问?
陈保良自信自己是一身清白,便是醉酒说了胡话,也不会碍事。
至于团长老韩,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审干,陈保良已是心悦臣服,嘴上没说,心里实际上已经没有了芥蒂,否则也不可能放下戒备,喝了个酩酊大醉。
“老韩,你们昨天晚上是想着法儿的灌我呀!”
陈保良找到韩烽的时候也不见外,开门见山地抱怨。
韩烽笑道:“老陈你这说的什么话,按我们家乡的规矩,只要是和兄弟喝酒,不喝醉那都不叫喝酒,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出血,你大概没有听说过吧?”
一旁的徐梓琳:……
何止是陈保良,她也没有听说过。
陈保良心道,这两句话虽然说的通俗浅薄,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他不再追究被韩烽灌醉的事实,只是问道:“说实话,老韩,这还是我第一次喝醉,昨天我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隐约还有点印象。”
“你说你来新三团除了当好自己的副团长之外,还是奉上级的命令调查一些问题的,还有你们那个什么调查组长叫王晓仁的,就这些事情。”
陈保良松了口气,这些事情即使是说出来也无伤大雅。
徐梓琳道:“老陈,咱们现在也是自己人了,这一次上级突然派你过来,是不是延安那边有什么风声?”
“风声?不清楚。”
“对了,老陈,你口中的那个调查组组长王晓仁同志,究竟是……”
陈保良打断了韩烽的话语,四处看一看,见没有人,低声中神色带着诚意,道:“老韩,我来咱们新三团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来咱们这团是什么样的团,你老韩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一清二楚。
给你说句实话吧!最近啊……风声有些紧,我们这位王组长,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韩烽皱眉,“怎么个吃人不吐骨头法?”
“他成功执行过很多任务,当年被派做TP专员下团工作时,别的地方执行同样任务的同志,工作甚至还没有进展,他这边已经屡破大案,揪出来许多日伪以及果军的奸细,这些奸细里边什么身份的都有,不乏团长营长之流,一时之间成为其他地方工作展开的典型。”
韩烽冷笑了声,“他的工作进展这么快,就没有人怀疑吗?倘若为了成效滥用职权,那可是违背初衷了。”
“谁敢说什么?在大形势面前不可能是一片白,黑点的存在是被默许的,老韩,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不希望你有事,当然,从你的根底来看,也绝不会有事,你大可放心好了,工人和农民,向来都是最干净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我可什么都没有说。”陈保良的话语突然颠三倒四起来,又聊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韩烽和徐梓琳二人,徐梓琳目露思索,她从陈保良的话语中察觉到不同以往的事态。
看到韩烽的神情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徐梓琳有些忧心忡忡,“老韩,我看这事儿八成儿跟延安那边儿的风声有关,陈司令员几天前和我聊天的时候还提到,他可能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延安学习了。”
韩烽一怔,随即释然,看来这岳南根据地被他提前拿下,并迅速稳固下来,造成的一系列影响,导致司令员陈得以脱身,去延安学习的时间也提前了。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韩烽随意地在有些冰凉的土炕上坐下。
徐梓琳道:“有关系,但是和你我的关系并不大,只是这段时间,我要你说话时多注意一些自己的言行。”
“我懂。”韩烽示意徐梓琳宽心。
至于更深入的话题,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避开不谈。
次日,让韩烽颇感意外的是,自己居然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军区医院田雨的信。
看到寄信人的署名时,韩烽就有些发愣起来,字体秀气工整,严谨细腻,着墨均匀,娟娟而行,一个姑娘能写出这样漂亮的字来,也是少见的了。
徐梓琳的字倒是也好,只是少了一分秀气,多了几分洒脱和豪迈,再刻意多上些宁折不屈的刚硬笔锋,便真像是个男人写的字了。
只是以田雨的性子,柔中带刚,多半是江南姑娘的那种温柔似水,含蓄多娇,怎么想起来主动给自己写信呢?
韩烽疑惑之众将信封拆开,在一张有一些发黄的纸张上,端秀清新的字体将内容呈现:
救命恩人、人生知己韩烽同志,你好:
这封信是不是来得有些意外?又岂止是你意外,我亦意外,从《狂人日记》卷起风潮开始,我便深感为然,觉得白话文当真是个好东西,那我在这里便也用白话文与你倾心吧!
今人有名姓,古人也有名姓,又不止有名,亦有字和号,称呼时多提字号,才显亲近之意。
我想了想,也给你起个字吧!
韩烽,字四十先生,号韩疯子。
何谓之“四十”,“韓”字有四十,岂不是四十先生矣?
那就这么定了吧!
四十先生,看到这里,你肯定还是不知道我写这封信的缘由。
实在是近日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心中烦闷难以排解,家里是偷跑出来了,早已断绝了音讯,自然不能倾诉,大学时倒有两位挚友,可惜相隔甚远,也无法联系。
思来想去,唯一可倾诉者,只剩四十先生也。
先生是我恩人,又是知己,作为倾诉之人,最合适也。
至于倾诉为何?请知己四十先生听我娓娓而言……
509 回信
许久没有收到田雨的消息,虽然早已经理清了心中对于田雨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韩烽的嘴角还是露出了一抹笑,他看着信中田雨在此处留下的小小悬念,继续向下阅读:
“四十先生,最近闲暇之余看了很多书,周边也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是我从离家出走投笔从戎,参军以来,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罗主任最近找我们这些女护士谈话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出于革命的需要,我们这些女同志身上同样肩负着不亚于男同志身上的重担。
我们在根据地的后方,军区医院里担负着护士的职责,同样是为抗战革命事业做自己的一份贡献,同样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这一点我当然赞同,同时觉得自己并没有罗主任说得那么伟大,我未能亲自奔赴前线,马革裹尸,私下里觉得,已经是一种懦弱和退缩了,又怎么谈得上是不可磨灭的功绩呢!
可罗主任接着又说。
我们这些踏入革命的坚定者,一定要继续勇往直前,为了实现更大的革命目标,必须铁石心肠,个人问题并不值得考虑,相比于我们组织的利益和共同的利益,自身的丈夫儿女甚至都要靠后考虑。
我自然也并无反对,认为这是一种大无畏的为国牺牲精神。
可女干部,女革命,除了要像男同志一样投身于革命事业之外,还应该结婚生子,并持家,罗主任说,这也是为了革命事业做出的贡献。
这一点我却怎么也不敢苟同,个人的情感问题,怎么就跟革命也挂上钩了呢?
这样说我们女性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早已经说过,婚姻自由,难道现在入了组织,却要为了组织选择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过上一生吗?
不在家持家,做家庭妇女,继续革命工作,便被认为是对家庭不负责任,忽视了丈夫与孩子。
可若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女性啊,当真成了家庭妇人,马上又会被那些有心之人批判成革命的不积极者,落后者,届时所谓积极投身革命的丈夫又会与他们离婚。
天哪,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四十先生,你是否也觉得如此呢?
看来这世界天生是对我们女性不公平的,已经不公平了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也就算了,现在马上就要从黑暗中走出了,要见到光明了,那原本已经露出些许光明的小口却又被人突然无情的封死,这是怎样一种嘲讽啊!
由此,我已经对婚姻有些产生恐惧了,正如徐政委送我的那本书上所讲:
当女性得不到独立,得不到尊重,婚姻便是坟墓,我们不怕死,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同样可以爆发出不亚于一切男人的勇气和担当,我们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连死掉之后,还要和一个令自己觉得厌恶的男人埋葬在同一棺椁……
……最近罗主任找我谈话了,他说有一些师长看上了我,愿意讨我做老婆,我觉得他这是一种封建主义婚姻思想。
师长又怎么样,军长又怎么样,为什么他们看上了我,就要讨我做老婆?难道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种随时可以被看上的货物吗?我连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思想都没有自主的权利吗?
天呢,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四十先生,我引你为知己,所以将这些与你倾诉。
你是一个战场的勇士,可以直面一切的不公与艰难,哪怕是面对生死,也绝不改色,或许你会有好的忠告或者建议呢!
对不起,或许说这些打扰到你的生活了。
罗主任又来找我谈话了,你放心,我的心底坚固,我愿意为了革命事业奉献自己的生命,却绝不会通过践踏自己的尊严与自由的这种方式。
——你的知己,田雨”
韩烽放下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些崇尚追求新时代思想的自由女性,却活在旧时代与新时代的接壤之间,不断替换,期间的痛苦和矛盾可想而知。
这是一种大形势,韩烽无法逆转,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量圆润的方式去开导田雨的思想想,许久,韩烽定定地坐下,开始写回信。
徐梓琳掀开门帘走进来的时候,韩烽刚好将最后一字落笔。
徐梓琳疑惑,她看到了木桌上被拆开的信封。
韩烽自然听见了团部外面的脚步声,却并没有什么隐藏。
“老韩,有人给你写信?”
“嗯,田雨写来的,你看看。”
最后三个字让徐梓琳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拿起田雨写给韩烽的信,仔细的看了一遍。
相比于韩烽这样具有后世思想之人,徐梓琳受到的冲击明显更大,也或许同样是女人,所以感同身受。
徐梓琳没有提出自己的什么意见,她只是问道:“回信写好了?”
“嗯,写好了。”
“我帮你装上。”
“想看就看看吧!”
“我才不想看,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韩烽哭笑不得,“是吗,那你的嘴巴噘的那么高干什么?”
“哼,看就看,你让我看的,可不怪我小气。”
徐梓琳将韩烽的回信拿起,但见上面的字体刚硬,几乎是力透纸背,每一撇每一捺,都写的是那么遒劲有力,就像是在战场杀敌一般,一股金戈铁马之势扑面而来。
田雨,你好:
很高兴你将我视作人生知己,都说人生得一知己,此生足矣,现在你这样说,再加上老徐,我韩烽便已经有两位知己。
你的信我认真的读了,逐字逐句的读,我的眼前仿佛已经浮现了一道身影,一个美丽的温柔的女子,正在奋力的反抗着命运的不公。
你说的对,这种思想是不对的,是一种对新文化民主的压迫,绝不该大肆其道。
罗主任是错的,大错特错,这一点,我敢肯定,并会通过特别的方式告诫罗主任,你不用因为此事忧心。
至于婚姻,首先,我必须要肯定地否认罗主任所提的那种婚姻包办思想。
其次,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比如对我来说,现在谈婚姻完全是一种奢侈,战争是不能有感情的,至少不能有儿女之情,倘若我心中装下了一个人,那么上了战场,又怎么敢放开手脚去同敌人厮杀?
我的老爹是一个农民,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大字也不认识一个,但是参军离开的时候,老爹便告诫过我:娶婆娘可以,也一定要等到当兵回来之后。
我是这样认为的,现在你面临如此困境,也同样可以和我一般抉择。
我们是革命者,都有既定的坚实的革命道路继续向前,儿女情长当然要暂抛脑后。
另外,从咱们的组织改“XX长”为“XX员”,互称同志以来,组织上下只有所履行的职责大小不同,却没有权利的不平等,你的婚姻仍旧是自由的,任何不合法,不合理,违反组织纪律的强行要求,都是刻薄的,可以控告的。
你就是你,继续做一个追寻理想的自己,不要为外物所干扰,可以将这一切视作革命道路上的磨砺与考验,砥砺前行,总会柳暗花明。
——你的知己,韩烽
徐梓琳将信装好信封,笑道:“老韩,信我帮你寄出去,另外,罗主任那边儿我会联系人和他谈谈的。”
韩烽点了点头,“好,有你在,我倒是省了很多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