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不孝女
卿溪然有些哑然，她沉默了许久，还是决定对卿一一据实以告，
“你爸爸...怎么牺牲我也不知道，其实妈妈忘记了……当时妈妈的情况很不好，脑子处于宕机状态......”
“什么叫宕机？”
“嗯~~怎么解释呢，那段时间妈妈跟着队伍去演习，脑子突然卡壳了，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认识了你爸爸，然后发生的事情都是在死机的状态下发生的，等妈妈的脑子重新启动后，就，不怎么记得宕机状态下发生了些什么事了。”
当时几座城的驻防联合演习，几万被挑选出来的驻防，随机抽签选择队友，队伍数量随机，驻防种类随机，每人拿一只红旗，以两个月为期限，组队夺取别人的红旗，谁拿到的红旗最多，谁就是最终的冠军队伍。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驻防能更好的适应战乱幸存者组队模式。
当时的演习有一个假设的前提，倘若战乱一起，一颗炮弹下来炸死的人无数，幸存下来的驻防必须立即把队伍组起来抗击外敌入侵。
无论对方叫什么，无论和自己组队的驻防是什么种类，幸存下来的驻防只有一个目的：组队，杀敌！
卿溪然都不记得宕机状态下抽到和谁一起随机组队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她是在清醒并自愿的情况下，和一一爸有了关系，他们那段时间留给她的信息并不多，甚至可以说，除了一种开心快乐的感觉外，卿溪然在疼到了巅峰的脑子重新启动后，完全不记得宕机状态时发生了些什么。
但是她知道自己很开心就够了。
就在她重启脑子之后，整个队伍都散了，演习也结束了，后来听说演习场地附近，有座电厂爆炸，去了很多驻防救援，也死了很多的驻防。
所以卿溪然就干脆给卿一一说，她爸爸牺牲了。
这些年，卿溪然不是没想过帮卿一一找找爸爸，可是说实话，她这个头疼的毛病，真是对她的一个大拖累。
从四五年前开始，卿溪然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忍受剧烈的头痛，与此同时还要带着一个孩子，要收集新闻数据，送走了外公，又要养大孩子，精力实在是有限。
于是帮卿一一找爸爸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时间长了，卿溪然觉得她和一一两个人的生活，过得也还可以，并没有很迫切的需要一个男人来添入她们的生活。
反正她也不记得一一爸的任何事情了，就这样了呗。
一一半懂不懂的听妈妈解释了老半天，想了好久，小脑袋瓜没想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野种”就好啦。
于是卿一一又变得很高兴起来。
“哎呀妈妈，我上幼儿园要迟到了。”
可爱的小姑娘，顶着一头稍显稀疏柔软的短发，穿着小保暖衣，靠在卿溪然的怀里，睁着大眼睛，才是突然想起来，她今天是要上幼儿园的呀。
妈妈已经连续好几天忘了她要上幼儿园的事情了。
“我们不去幼儿园了。”
卿溪然揉了揉小盆友软软的头发，说道：
“快去把自己的衣服穿上，我们今天要办很多的事呢。”
要买太阳能电板，还要买物资，准备地窖，卿溪然和卿一一今天会很忙。
而且那个什么小龙人心算培训机构和彭袁英，虎视眈眈的，他们很可能会找到幼儿园去，这让卿溪然比较忌惮。
所以她不准备把卿一一送去幼儿园了。
卿一一屁颠屁颠的开始穿小衣服、小袜子和裤子，卿溪然就在旁边看着，让卿一一凡事尝试着自己动手。
然后起身来，对卿一一说道：
“一一，妈妈去后院，你记得把早餐吃完，我们就要出发了。”
她家的后院有一个很小的私人泳池，就是一个正方形的样子，仅供家庭游乐的那种。
以前因为卿一一太小，卿溪然怕她到处乱跑，跌进这个小泳池里溺水，就一直没有用过这个泳池。
泳池常年处于干涸状态。
既然现在是这种情况，院子里有水，别墅里面没有水，卿溪然就想把这个泳池放满水，顺便把家里的各种盆子罐子，以及能装水的器皿都弄出来，全都装满水。
这个水就算是自己不喝，用来洗澡拖地也是可以的。
卿一一应了一声，穿好衣服，乖乖的吃着早饭等妈妈忙完。
而两母女在这头各忙各的，那一头，彭袁英湿答答的回到了自己的跑车上，直接把车开到了水淼的办公楼下。
她也不顾旁人的目光，只一身狼狈的去了水淼的办公室。
一进水淼的办公室，彭袁英就冲办公桌前诧异抬头的水淼哭道：
“老公...那个，那个卿溪然太过份了，我今天去求她，放我和晓星一条生路，可是她差点儿把我给淹死了，老公，卿溪然她想杀了我，怎么办呀。”
“她是疯了吗？杀人是犯法的，她是不是疯了？”
水淼一听，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笔，起身来，关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彭袁英，她果真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浑身都是湿的。
他的国字脸上泛着心疼，伸手抱住了彭袁英，怒不可抑道：
“这个孩子已经没救了，我已经教不好了，我现在立即报安检，让安检去管管她。”
之前他低声下气的去求卿溪然，愿意把自己所有的资产都给她，让她将安全区的名额让给彭袁英和李晓星。
结果卿溪然拒绝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水淼就开始对卿溪然失望透顶。
今天他自知道卿溪然申请作废了安全区的通行证后，气得想打电话过去，把那不孝女大骂一顿，结果，卿溪然不但不接他的电话，还把他的电话给打进了黑名单。
这边水淼对卿溪然正火大着，又见爱人彭袁英一身狼狈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让水淼对卿溪然的最后一丝亲情都消失在了愤怒里。
他直接拿起电话，报了安检，说卿溪然罔顾伦理要溺死后母彭袁英。
不给卿溪然一点颜色，水淼觉得这不孝女能上天！
017 物资紧缺的端倪
安检那边都快忙成了狗，湘城各地都是打架斗殴，一个差点儿溺毙，却还未溺毙的寻常案子，说实话，其实真不算什么。
要知道，现在砍人分尸，抢劫杀人，斗殴致死的案子，突然宛若牛氓一般的多了起来，要轮着安检去管卿溪然的这家庭口角伦理案，还不知道何年何月。
所以安检接线员那头，尽管做了个登记，问明了水淼关于卿溪然的地址后，说是会去找卿溪然核实，水淼的这个案子便算是受理了。
“那，那我和晓星的通行证......”
彭袁英乐于见到卿溪然吃瘪，但她最关心的，还是安全区通行证的问题。
所以见水淼挂了电话，立即凑过来，满脸都是担忧。
现在她和晓星手里的两张安全区通行证已经作废，接下来可怎么是好？
“没关系，她已经申请补办了，我再去截留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水淼的眼神是疲惫的，上回为了截留卿溪然的通行证，水淼上下打点着，已经动用了不少的人脉。
要知道安全区的通行证，是从上层直接派发下来，得亏了水淼在湘城当局系统内工作，又是卿溪然的亲生父亲，才能迷惑安全区的工作人员，将通行证拿到手。
可这也费了他很大的功夫。
谁知道卿溪然一个电话就让这两张通行证作废了。
如果要再次截留这两张通行证，又要花费不少的人脉和精神，水淼想想就累。
但为了彭袁英，水淼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这两张通行证的，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彭袁英在安全区里，好好的活下去。
这是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也是他愧对了一辈子的女人。
当年他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彭袁英，去追求卿溪然的母亲，害得彭袁英伤心痛苦多年，现在，正是他偿还彭袁英的时候了。
此时，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告了安检的卿溪然，已经带着卿一一出去采购物资了。
出来的路上，卿溪然看了一眼小区的w信群，很多业主都在抱怨超市里没水了，也有的业主直接去了隔壁区的大超市，但是听说隔壁大超市的桶装水存货也不多了。
有业主说要打电话给电视台，曝光这个小区里发生的事，也有的业主干脆什么都不管，直接带着老人孩子去旅游了。
更有几个业主，在群里哭诉扯皮，几个人骂骂咧咧的，似是之前的打架斗殴弄出了人命。
总之，小区别墅里的水没来，电也停了，垃圾堆成了山，秩序开始混乱不堪。
看到闹哄哄的业主群，卿溪然决定放弃开发区的超市，直奔湘城批发市场。
在批发大市场里，百分之八十的店铺都关了门，卿溪然想买太阳能电板，压根儿就不可能，这种东西得去找厂家订购才行。
她只能捡着开了门的店铺买，并侧重在购买日用品上，什么卫生纸、卫生巾、香皂、肥皂、沐浴露、洗洁精、瓷砖清洁剂、洗衣液……有多少她买多少。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全都囤进了地下室，卿溪然随便给她和卿一一搞了点午饭吃，又带着卿一一出去继续去采购。
连着好几日，卿溪然和卿一一就只做了三件事，买物资、回家吃饭、整理物资……然后继续出门买物资、回家吃饭、整理物资。
她们俩像仓鼠一样每天都在囤积物资，别的压根儿就不管。
尽管小区里的戏，是越唱越热闹了。
话说卿溪然所在的时代小区，简直就是一个末世里的典型小区，变异动物还没做乱呢，这个小区就已经人为的乱成了一锅粥。
不是今天停水，就是明天停电，然后干脆水电一起停，最后连院子里的水都没了。
早两天的时候，卿溪然还会去人工湖提水洗碗洗澡，但是后来垃圾终于蔓延到了人工湖去，她就没有再去人工湖提水了。
这几天用的一直都是囤积在家中的自来水。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糟，卿溪然就越来越不敢浪费水，虽然这些天她天天早出晚归的，已经在家中地下室里，囤了很多很多的桶装水。
【漆雨轩：溪然，今天我们在小区门口搞业主签名活动，你来吗？】
准备出门的卿溪然，收到了漆雨轩的一条短信。
她微微蹙眉，回了漆雨轩，
【卿溪然：你还有闲功夫搞什么业主签名？赶紧去囤水啊。】
这几天，卿溪然发现开发区市面上的桶装水，一下子陷入了售空状态，很多时代小区的业主们，都在群里抱怨开发区买不到水了。
都这样了，漆雨轩在想什么呢？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还搞什么业主签名？
而且跟漆雨轩一样，压根儿就不重视清问题严重性的业主，还大把的有。
他们不是没看清，是不重视！
这些人天天在吵架，今天不是和这个吵，明天就是和那个吵，因为开发区都没有桶装水卖了，很多人每天都要开很久的车，去往别的区买水。
能找别的小区借水的，都去借水了，但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在吵。
越吵越火大，越吵事情越大。
昨天业主群里还说，业主们又打了一架，然后在小区门口要搞个业主签名的活动，要求换物业。
他们换物业的目的不是别的，是为了要在一期和二期之间，拉上一堵墙，把小区一分为二。
【漆雨轩：囤什么水？现在最重要的是囤孕妇防辐射服，你知道吗新闻里说，辐射是有害的，所以现在市面上都在哄抢孕妇防辐射服。】
【卿溪然：那是没用的雨轩，如果孕妇防辐射服有用，就不会有安全区的存在了。】
坐在车子里的卿溪然，一边摇头，一边给漆雨轩发信息。
身为朋友，她一直在宝妈群里表达自己的观点：赶紧囤物资，湘城要乱。
但是很显然，漆雨轩压根儿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压根儿就没几个人，把卿溪然的话放在心上。
没有人会觉得物资有多重要，尽管现在因为缺水的问题，已经初现了物资紧缺的端倪。
可是人们更加觉得辐射的危害性比较大。
018 我可以等
辐射只是一个点，由这个点所引发出来的面，才是人类更应该重视的问题。
尽管卿溪然说破嘴皮，依然没有人按照她说的做。
而漆雨轩今天给卿溪然发信息，也只是要卿溪然去小区门口签字换物业。
所以卿溪然要给她普及湘城为何会乱的数据分析，让漆雨轩很不耐烦。
她没有在给卿溪然回短信，卿溪然一个人像个唐僧一样的说着，也挺没意思的。
于是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签名还在继续，一期二期的都在搞签名，在小区门口围成了一团。
卿溪然开着车出小区，就有业主来敲卿溪然的车窗，在她的车子外面喊道：
“请为我们共同的家园贡献一份力量吧，换掉黑心物业……“
车子驾驶座里的卿溪然，目光直视前方，连车子都没下就这样出了小区。
现在她和女儿的生活重心，就放在了囤积物资上面，压根儿没时间跟着这些业主一起闹，她头疼严重，也没精力为了共同的家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是人类自己把这个家园越闹越坏，不就是二期的地下水管破了吗？物业没有及时维修，二期的业主找一期的业主借点水不就行了？
或者自己把水管想办法修了也成。
非得跟物业僵持着，把一期的水闸给关了，一期自然有业主不服气，两期业主加上物业三方混战，搞得现在整个小区没水没电。
还要换物业？物业的人全都被打进了医院，业主这边也闹出了人命，换啥啊换？把个一直处于晕倒状态的光杆经理换掉得了。
关于小区里发生的这件事，卿溪然谁都不站，她得抓紧时间囤积物资。
在囤积物资的路上，卿溪然过滤了脑子里的几家太阳能电板制作工厂。
然后和卿一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很幼稚的话，不经意间，卿溪然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卿一一。
然后她就在后视镜里看到有一辆车子在她的车后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哪个路口开始的，这辆车就跟在她的后面了。
卿溪然拐了个弯，那辆车子也拐弯，她开快，那辆车子也开快，她开慢，那辆车子也开慢。
于是卿溪然肯定了一件事，她被跟踪了。
对方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卿一一来的？
水淼和彭袁英的人？
这时候，卿溪然的手机响了，她脚下踩着油门，接了起来。
又是绪佑打来的。
“我看了你的分析报告，能不能见个面？”
绪佑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带着一抹严肃的认真，说道：
“你的这份报告，缺乏很多数据支撑，我想提供你一些资料，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份更专业的数据分析报告。”
有这个必要吗？现在网络又没坏，给她资料完全可以网络传输啊。
“我现在有点忙。”
卿溪然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跟踪她的车子也踩了油门，她只能加大油门，在马路上将车飙了起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
电话里，绪佑凸显他执着的一面，似乎一定要见到卿溪然，多久他都可以等。
望着后视镜里，跟在她身后的那辆车，卿溪然突然打了个方向盘，车子迅速飙了出去，宛若发疯了一般，在宽阔的马路上左摇右晃的。
她想甩掉身后跟踪的车。
车子里，卿溪然满脸冷静，用着四平八稳的声音应了一声，突然问道：
“绪长官，你能不能搞到太阳能电板？”
电话那头，绪佑愣了愣，立即应道：“能。”
“那行吧，在哪里见面？作为给你们写正式数据分析报告的交换条件，我想要太阳能电板。”
“可以，没问题。”绪佑在手机里说了个地址。
卿溪然算了一下距离，
“好的，那中午两点我准时到。”
然后，卿溪然挂了绪佑的电话，直接将手机丢在了副驾驶座上，转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
银链一般的马路上，车子三三两两，卿溪然的脑子里计算着每一辆车的车速，把手里的方向盘转出了残影。
而身后的车似乎根本就没料到，卿溪然竟然会有这样的警觉性，她看起来那么斯文柔弱，竟然还会飙车？！
车里的人被卿溪然弄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跟丢了卿溪然。
黑西服男人开着车，一边往前搜寻着卿溪然的车，一边拿出手机来，给上头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的人听了手下的汇报，略沉吟了半晌，问道：
“你说的这个卿一一，给她做过心算测试吗？她的妈妈叫什么？”
“据说名叫卿溪然。”
“卿溪然？”
电话里的人，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五六年前国际心算比赛的魁首？他沉默了一瞬，说道：
“我要这个叫做卿溪然的女人，要活的，还有那个名叫卿一一的孩子，先想办法给那孩子做个心算测试。”
“是！”
......
车子继续在宽大的马路上高速行驶，零星几辆车，却早已不见了卿溪然和卿一一的踪迹。
甩掉了后面跟踪的车辆，卿溪然开始放慢车速，一面分析着跟踪她的都会是些什么人，一面将车子继续往前开。
路过街边还开着的便利商店，卿溪然不紧不慢的带着背书包的一一，进去买了很多的方便面、面条，还有一只小铁锅、便携式的酒精燃炉，另外买了一箱子的固体酒精燃料。
当然，有遇上卖大桶子矿泉水的，更是不可错过。
然后，囤积物资成瘾了的卿溪然，又在路边的药店里买了很多的维生素家族，寻常处理小伤口的络合碘、绷带、创可贴、敷帖、医用胶布……
也不知道跟踪她车子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医疗用品卿溪然都先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在去见绪佑的路上，卿溪然还很悠闲的带着卿一一在路边的小餐馆吃了顿饭，又将车子加满了油，然后拿出了车子后备箱里的充气床垫，放在车子的后车厢里，让一一躺在床垫上面，盖上被子睡午觉。
她则慢慢的开着车，往和绪佑约定好的地方去。
019 我是绪佑
和绪佑约好的地方位于湘城郊区，出了郊区之后，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子了。
为了避嫌，绪佑约卿溪然在一座公园外面的马路边见面。
卿溪然开车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停了一辆驻防越野车，三个身穿驻防制服的男人正站在车子外面说话，其中一个男人身材颀长，背影宽阔，腰腹精健，正背对着她的方向，低头点着烟。
因为他们身上的驻防制服，给了卿溪然一种天然的，深入骨髓的信任感，所以卿溪然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打开车门下了车。
卿一一就在车子里睡觉，卿溪然反锁了车门，踩着深秋的杏叶，朝着那三个驻防走去。
距离不远，路不长，天气阴凉，有风吹来，卷着地上金黄色的杏叶，面对着卿溪然的两个驻防直腰立正看过来。
背对着卿溪然的那个精健男人，手指夹着烟，红色的烟火在指尖明明亮亮，他顶着黑色的寸长短发，不经意的回头，然后看着卿溪然，那张三十来岁，却很是俊逸的脸，傻了。
“你好。”
卿溪然走过去，冲那看她看傻了的俊逸男人点头，然后又看向另外两个驻防，又点头，
“你们好。”
没人说话，卿溪然清湛的眸光又扫回手指夹烟的男人，双手放入驼色的呢子大衣口袋，微蹙着眉头，问道:
“请问谁是绪佑？”
这个人看着气势就很强大，但还是要问问，确定一下。
“我草。”
手指加烟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脸色有些苍白。
可能接收到了老大的情绪波动。
一个身材微胖的驻防突然指着卿溪然，一脸的夸张，
“怎么是个女的？老大，你说的那个数据分析很厉害的大神，是女的？”
卿溪然眉头一蹙，瞧着这三个驻防，一个比一个感觉诡异。
她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这个身材微胖的驻防，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觉得性别是障碍，绪佑他们可以另请高明，说着，卿溪然准备离开。
“站住！”
一声喝声响起，含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不自觉的让卿溪然站定在了原地。
她双腿绷得笔直，看着面色不知为何有些铁青的夹烟男人，双手从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拿出来，习惯性的在命令状态下，站好了姿势。
手指夹烟的男人显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回过了神，他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卿溪然，声音严肃中透着一股莫名的颤音，
“我是绪佑。”
他的身后，微胖的驻防上前，看着卿溪然压低了声音，
“老大，她是女的......”
废话！绪佑回头看了一眼筱龙宝，他沉着的眸里，有着深不见底的黑，又回头，双眸看着卿溪然的眼眸，问道：
“你是谁？”
“卿溪然。”
卿溪然抬眸，扫了一眼绪佑肩上的勋章，这个级别的人，应该算可靠的吧？
但是给人感觉怪怪的。
她伸出白皙且手骨纤细的手，对绪佑淡声道：
“省去不必要的寒暄和互相结识，我喜欢务实一点，直接谈正事吧。”
很显然，绪佑并没有告知给他身后的两个驻防，关于卿溪然的性别，所以那两个驻防认为她可能不行。
但不过是做数据分析，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能胜任的。
数据分析是她的专长，仅凭一些媒体上报道出来的真假新闻，她就能将事实还原个**不离十，如果她不能胜任，卿溪然很难想象，谁还能胜任。
绪佑的反应有些慢，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眼神总是往卿溪然的眼睛看，仿佛在探查她有没有说谎般。
卿溪然很大方的让他看，毕竟两人初次结识...绪佑的声音让她有些熟悉，不过她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此人。
所以就当两人初次结识，互相暗中打量对方，这是应该的。
绪佑看了卿溪然许久，默默咽下内心的震动和疑惑，面上不显，内心实则已经惊涛骇浪了。
只见绪佑缓缓转身，从吉普车里拿出了一个大约11英寸的平板，递给了卿溪然，一双厉眸死死的盯着她，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低声道：
“我们目前所能掌握到的大部分数据都在这里面。”
大部分，不是全部。
卿溪然点头，伸手接过，就站在车头绪佑的对面，垂目打开了平板来看。
金秋的季节，平板亮起，投在卿溪然清湛的杏眼里，让她黑色的瞳仁泛出一块长方形的金属亮光，不似正常人。
她淡声询问面前的绪佑，
“密码。”
关于手中的这块平板，卿溪然一看就知道这里头的资料是很重要的，平板都是加过了密的，倘若连续多次没有输入正确的密码，整个平板里的资料都会被自动销毁。
复都复原不了的那种。
绪佑很高，站在卿溪然的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半的头，仿佛能遮住卿溪然的整个人般，他漆黑的眸中有着一抹淡淡的光亮，渐渐的消失后，沉声说了一串数字。
卿溪然指尖飞快的点在平板里，交代道：
“我看完后记得改密码。”
虽然绪佑的密码设置的很复杂，但是她听过就会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所以得交代绪佑一声，记得更改平板密码。
绪佑身后得筱龙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充满了一股轻视的意味。
前方的绪佑回头，一双含着怒色的眼睛看着筱龙宝，警告意味十足。
卿溪然是他找的数据分析方面的大神，他认可她。
筱龙宝立即敛了神色，脸上出现一片恭敬，和另一名驻防后退了几步，站在原地看着卿溪然。
卿溪然手里的资料是不能泄露出去的，所以她肯定只能在现场看，然后给出她的数据分析报告，而不能复制了带走。
甚至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在驻防的监视内。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卿溪然接触到的，已经可以算是极为机密的东西了。
这个平板内的任何一点数据泄露，都可能会引起现在的社会产生极大的动荡。
“这个大神，怎么看起来有点儿不靠谱啊。”
筱龙宝身边的那个驻防，年纪稍年轻的，微微侧身倾向筱龙宝，听说这个大神还是驻防系统里最神秘的珠心算队出身。
很多年轻的新驻防，听都没听过这个珠心算队。
020 计算机怪物
年轻的新驻防，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看她一脸病怏怏的，风一吹就能吹走的感觉，样子还摆的认真，可是她在看吗？往上划页的速度那么快，她看得清字吗？”
筱龙宝一脸担忧的，也是盯着卿溪然看，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屏幕的光投射在她的瞳孔里，在那个长方形的亮光里，字符不停的往上刷，数据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上翻飞。
她低头，用指尖飞快的往上划着屏幕。
仿佛在用着一种非常快的，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用大脑复制粘贴着手中平板的资料。
她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将平板里的所有资料都“看”完了，然后一脸苍白的将平板还给了站在身边的绪佑。
“你没事吧？”
绪佑一直看着她，见她的脸色苍白，伸手，想要来扶她。
她侧身一让，礼貌且疏离的躲开了绪佑的手，微一摇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朝着自己的车子后备箱走去，一边走，一边从呢子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止痛片，打开，从瓶子里倒出两片白色的药，昂头吃了下去。
“她怎么了？”
筱龙宝走到了绪佑的身后问道。
前方的男人没有说话，抿唇盯着卿溪然看。
她轻手轻脚的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瓶水，一个很大的黑色封皮笔记本，将后备箱轻轻盖上，路过后车厢，贴近了车玻璃，看了一眼在后车厢里睡成了小猪的卿一一。
然后，她夹着笔记本，细长的手指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喝了两口，把嘴里的止痛片吞了下去，这才走到了绪佑和筱龙宝面前。
天色有些暗了，卿溪然将腋下夹着的笔记本放在吉普车车头，然后问绪佑，
“有笔吗？”
绪佑板着脸，侧身打开驾驶座的门，拿出一支水笔来，朝着卿溪然的左手递过去，半路上，他想了一下，又临时改道，朝着卿溪然的右手递了笔过去。
卿溪然抬眸，疑惑的看了一眼绪佑，左手伸出来，接过了绪佑的笔，打开笔盖，左手飞快的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下一大串让人无法看懂的数据，另一只右手手指轻轻的点吉普车的车头。
学过珠心算的人大概才能看懂，她的右手看似不经意的在轻点车头，实际上，她在拨一个虚拟出来的算盘。
“她是左撇子。”
站得老远的筱龙宝和身边的同僚分享自己的观察心得。
同僚点头，认真的悄声道：
“我妈说左撇子的脑子都很发达。”
“我以后也用左手写字。”
筱龙宝暗自决定练练左手，说不定以后也能跟卿溪然一样，左手拿笔，把字写的飞起。
很牛叉的感觉。
“你们要的数据分析报告，根本就用不到我，因为你们的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其实你自己心里就有答案。”
卿溪然一边做着数据分析，一边对绪佑摇头，她觉得绪佑特意约她出来，可能就是要告诉她一些她不知道的数据，又或者只是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因为绪佑给她看的这些资料，根本就不需要分析，是个正常人都能得出结论。
但既然看了绪佑的数据资料，卿溪然还是认真的对绪佑说道：
“辐射的问题会越来越严重，你们驻防的分化也会越来越严重，我推测的果然**不离十，不过我没想到动物会大面积变异，繁衍能力也会增加，从而产生了可以压制电磁的能力”
变异动物，有电磁压制的能力。
因为电磁被压制，导致驻防的电子元件受损，所以驻防才必须要征召大量的心算人才，给他们处理大量的运算数据。
华夏珠心算最高驻防队，已经被各城驻防瓜分了，卿溪然的资料，正好落在绪佑的手里。
她推测到了结果，却没有推测到原因。
辐射，能够导致动物产生压制电磁的能力，也能够导致人类大面积的死亡。
这不是末世，什么时候才是末世？
她的话一落音，绪佑身后的筱龙宝和另一名驻防的脸色就变了，特别是筱龙宝，脸上从最初的轻视，演变成了一种诧异。
那么多的资料，卿溪然都看完了？她是早就知道了吧？
“情况会越来越差，因为动物变异后，繁衍能力也强大了许多，未来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可是你们驻防内部现在已经开始各自为政了，从上到下，大家自顾不暇，只能各自守好各自的城，谁也没有能力帮谁，甚至，现在社会上出现了很多非驻防的组织，为了角逐未来，已经开始搜罗培养心算方面很优秀的孩子。”
卿溪然的笔头顿了顿，在绪佑异常专注的注视中，蹙眉，忍着头疼又继续说道：
“要用高科技的武器瞄准那些不断繁衍壮大，并具有电磁压制能力的变异动物，就需要大量的运算人才，我帮不了你们，另寻高明吧，我要去安全区，外面的局势太严重了，当局一直在粉饰太平，看了你们的这些资料，我更加确定了自己一定要进入安全区的想法。”
她想她应该弄明白了，小龙人心算培训机构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培养出一批对他们具有绝对忠诚的人形计算机。
因为，当变异动物开始不断泛滥的末世时代来临，想要在未来站稳脚跟，电脑与任何高科技的运算工具已经不管用了。
导弹轨道除了用人脑运算出来，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精确运算轨道。
等那个时候，人类所有的高科技武器都用不了了，而谁能使用高科技武器，谁就能成为人类社会的霸主。
至于为什么要孩子，因为成年人思想太复杂，想东想西的容易影响计算数据，把孩子集中起来，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洗脑培养，他们长大后就会成为只知道计算的计算机怪物。
不是人，而是人形计算机怪物！
比卿溪然以前还像只怪物。
然后，卿溪然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脑子里新接收到的庞大数据，将正在写运算数据的笔头停下，摇了下脑袋，将草稿从笔记本中撕下来。
她一边撕着草稿，一边状若自言自语的问道：
“动物会变异，人呢？”
021 水影一直都活着
或许洋洋妈的猜测方向是对的，都是这颗星球上的生物，凭什么动物会产生特异的能力，人不会？
“有一部分关于人类的数据，我没有拿给你。”
绪佑看着卿溪然，沉沉的眼眸中闪着奇异的光。
他自然不可能将最重要的一部分数据拿出来，给一个并未投靠驻防的人看，就算对方是卿溪然也不可以。
他不光要对自己负责，同时也必须对他手里的那部分异能者负责，而卿溪然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态度，她要去安全区。
她拒绝应召。
所以人类方面接受辐射洗礼后的数据，绪佑从平板这庞大的资料里勾了出来。
卿溪然点点头，表示理解，但绪佑这样遮掩的态度，其实就直接的说明了问题。
动物会变异，人也会变异。
而且人类的变异数据，才是末世里最重要的。
否则绪佑不会特意勾掉这部分的内容。
他就是在间接的承认，人类在辐射的影响下，会产生进化。
卿溪然也不追根究底，别人给她什么数据她分析什么数据，于是将手里撕成了碎末的草稿纸团成一团在手心里，对绪佑说道：
“对你们来说，任何等待都是靠不住的，除了拼死护城外，上面不会再给你们命令，因为他们忙着建设安全区，地面已经被他们放弃了，也不要想着和别的城市诚心实意的联合，什么结盟什么生死与共，在生死利益关头，都很虚妄。”
现在湘城驻防接收到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上面下来的：誓死守城。
然后上面就没有了消息，所有的城市驻防都是一样，除了【誓死守城】这四个字外，没有别的命令再下来。
这就给了每座城的驻防一个相对自由的发挥空间。
无论怎么操作，反正我只要把城守住，是吗？
那么这样的意识形态产生后，大家都开始自由发挥，最后跟群雄割据有什么区别？
湘城还算是安稳的，因为绪佑还算是一个负责任的驻防领导，城内并没有出现变异动物伤人的现象。
但是别的城呢？
未来堪忧啊。
更堪忧的，是这些驻防其实还有很多的都被蒙在鼓里，因为更为精确的数据已经被上层建筑瓜分锁定了。
留给驻防的并不多，他们处于建筑最底层，刻板的接收命令，誓死守城，为了一城人的性命浴血奋战。
但其实他们自己也是迷茫的，因为他们知道的不多，他们无法掌握主导权，变异动物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他们除了誓死守城，他们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也强大起来。
当然，一个人的强大不是强大，所谓强大，是让整个驻防队伍，整体都强大。
这部分，才是驻防该真正在意与忧心的。
一阵凉风吹来，面色苍白的卿溪然，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她宛若风中的一片落叶，仿佛被风一吹，就只能随风而去般。
她伸手揉了揉鼻梁，撑着炸裂的头疼，对绪佑说道：
“我回头整理一下资料，过几天给你一份尽可能详细的数据分析报告，反正你也不急。”
对于一个心中有答案的人，不需要着急一份数据分析报告。
绪佑要这一份报告，其实就只是为了给上下左右的人有个书面的，文字性的交代而已。
免得将来自己做出点儿反当局的事来，会有人来问责他。
“你住哪里，我明天去取。”
绪佑显得很急，往前走了一步，靠得与卿溪然有些近了，又道：
“顺便把太阳能电板给你送过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往后指了指这条路的尽头，说道：
“明天可能做不出来，我最近太忙，过几天吧，我现在住在湘城开发区的时代小区，你需要用到这份报告之前，可以先打我手机。”
顿了顿，她又说道：
“你们的驻地就在湘城外面吧，谢谢你们一直在默默的替湘城清剿变异动物。”
湘城里的人，还不知道局势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他们所有的认知都是从新闻上来的。
而实际上，湘城的驻防已经开始和变异动物展开了血战。
为了维稳，血战的激烈程度新闻里没有报道，绪佑给的数据中也只是提过两嘴。
但不可否认的是，湘城能有现在这样的稳定局面，湘城驻防功不可没。
虽然媒体的咽喉被掐住，当局不允许报道更多关于变异动物的事情，但卿溪然的这句谢谢，是绪佑他们应得的。
身型颀长伟岸的绪佑，垂目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筱龙宝和另外一名驻防，冲卿溪然真心实意的笑了笑。
然后卿溪然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开着车，带着还在睡觉的卿一一，在绪佑面前调了个车头，直接回了湘城开发区的时代小区。
留下绪佑一人，静静地站在深秋的路边，脸色冷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筱龙宝上前来，有些担忧的看着绪佑，刚要开口说话。
绪佑抬手，给筱龙宝报了一个药名，“你去查查，刚才她吃的药是治什么的。”
很明显，卿溪然根本就不认识他。
而且她的行事作风，比起四五年前温柔懂事了许多，所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一个明明早就死了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性情大变，对他毫无记忆。
绪佑双唇紧抿，手指蜷缩，捏着拳头，指骨关节咔咔的响着。
无论卿溪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他的女人没错，他们曾经告诉他，水影死了，还拿了水影的遗物给他。
可现在这是什么？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鲜活的人是谁？
这就是他的女人，那个代号叫做水影的女人！她的一举一动，她所有的小习惯，她看资料的速度，她心无旁骛到近乎机械的分析能力，她性冷淡到有些小矫情的气质。
全都是绪佑所熟悉的。
他们骗了他，其实水影一直都活着，水影的真名叫做卿溪然！
绪佑出离的愤怒了，快要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一直被他们耍得团团转，一直都是！
022 乱了
离开的卿溪然，确实对绪佑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她只觉得绪佑的声音有些熟悉，但这世上音色相似的人也有不少，而且此时此刻她的脑子疼得要炸，吃了止痛片都不见好的样子。
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分析绪佑的音色。
现在，卿溪然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乱了，这个社会正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改变，她原本以为湘城正在渐渐的进入入秩序紊乱的深渊，却是在今天看过绪佑给的数据后，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已经乱了很久了。
她想绪佑说的是对的，每个人都在站自己的利益，从上至下，每个团体都有每个团体的利益，能为大局考虑的人，并不多。
她的确是思虑不周，知道一半真相，再加上一半数据分析推测，还妄想把真相告诉给普罗大众，真的于大局来说，是不利的。
至少对湘城驻防来说，就在给绪佑他们添麻烦。
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把真相告诉给普罗大众知道，因为普罗大众会乱，无论上位者怎么试图维稳，群众一乱起来，各种社会矛盾就会出现。
辐射加剧，每天都在大面积的死人，还有变异动物在野外作乱，驻防要与变异动物做殊死搏斗，城内的人一陷入恐慌，他们还得分出精力来镇压城内的混乱。
驻防哪儿来的时间替普罗大众解决水啊电啊打架啊斗殴啊这种问题？
负责城内治安的安检倒是可以，可是安检的武装还不够，人一多就容易乱，一乱起来，那么可怜的几个安检，还不给普罗大众生吞活剥了？
回程的路上，想起安检，卿溪然就给洋洋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卿溪然问道：
“洋洋妈，我发到宝妈群里那份数据分析报告，你看了没有？”
“什么数据分析报告？”
洋洋妈正在搬运两桶水，吭哧吭哧的对卿溪然埋怨道：
“你半夜三更的发了些啥啊，我都看不懂，哎呀我跟你说啊，我们小区鬼来了，电梯竟然没电，我家住25楼啊，天爷，我家还没水了，我们小区的水管爆了，今天只能到小区的公共厕所那边提了两桶自来水，电梯从早上就停了，一直到现在，几部电梯都没来电，妈呀，要死人了。”
“你们小区也闹上了？我们小区的水管也爆了。”
“开发区最近在流行爆水管呢，都这样了能不闹吗？而且我们这是电梯房，30几层楼啊，每天上班下班那么多人，能不闹吗？我们小区物业都被打了，还不给我们把电梯修好，要死人了。”
“你们物业也被打了？”
卿溪然觉得物业真是一个危险职业，动不动就被业主打，她正了正神色，一边开车，一边对洋洋妈说道：
“最近不怎么太平，爬楼梯也挺好的，就当锻炼身体了，你要多囤点物资总没错的，对了啊，你们家老公最近忙吗？”
“忙，忙得脚不沾地。”
洋洋妈哎呀一声，对卿溪然说道：
“我累死了，不跟你说了，等我送完了水回家，还要赶着去接洋洋，就这样我挂了……”
不等卿溪然再说话，洋洋妈就挂了她的电话，她已经提着两桶水，爬到了11楼，还差14楼，加油！
卿溪然摇摇头，开着车继续往自己的小区走。
出来时，她家小区门口堵满了业主，再回来时，业主已经散了不少，小区大门口签字的桌子已经倒了，纸片到处乱飞，还有点点的血迹落在地上。
业主群里说，一期和二期的业主又因为某个小意见不合，结果在小区大门口打了起来，这次貌似是群殴，依然没有安检来制止。
小区里的保安之前都被业主打进了医院，于是这个架就越打越大，见了血都没收场，最后一期业主寡不敌众，被打跑了，这场群架才算暂时结束。
可是一期业主在业主群里放了话，立誓要报仇，二期的xxx和xxx，以及xxx，都给老子们等着，云云，云云。
仇恨开始蔓延，分化不仅仅在驻防，也在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角落。
一阵风吹过，垃圾漫天的飞，卿溪然开车回了她和卿一一的别墅。
毫无意外的，停水又停电，而且这次不光连花园里的水龙头都放不出水来了，还连天然气都停了。
还好卿溪然早有准备，给家里的大盆小盆大碗小碗大塑料箱小塑料箱，全都接满了水，用来洗个碗，洗个澡还是可以的。
出去见绪佑的路上，卿溪然还在郊区的小便利店买了个酒精炉子和一箱子酒精固体燃料，正好用来应对天然气没了的状况。
没电使用电饭煲的话，就用小奶锅焖一些米饭出来，再炒俩菜，一个汤，这些对卿溪然来说也不是问题。
而且卿一一和她洗完了澡的水，还能用来洗衣服，洗完衣服之后的水，就用来拖地。
至于矿泉水，就留着喝。
好好的把这个紧巴巴的日子过下去，先在混乱的社会秩序里活下来，才能继续去解决下面进入安全区的问题。
“一一啊，我们明天去师大那口泉里提点水回来吧。”
黑漆漆的房间里，吃完饭洗完澡的卿溪然，点了一根蜡烛，抱着卿一一，两人窝在沙发上说话。
开发区有个师范大学，那里有一口古井，后来被圈成了国家级的文物，而且还一直都有水。
小区里的人工湖里的水是用不了了，里面全都是垃圾，如果还想要清澈一些的水，大概去师大的古井打水，相对比较靠谱一些。
而且师大离她们家也不远。
卿一一就半躺在妈妈的身边，往脚上穿着毛线袜。
没办法，停电了，洗完了澡之后，家里都没有地暖了，冷得跟冰窖一样，卿一一以前可以直接赤脚在地上跑，现在只能穿上彩色的漂亮毛线袜保暖了。
她乖乖的应了一声，对妈妈说道：
“妈妈，我们是不是以后每天晚上都不会来电了？”
“不知道啊，不管来不来电，也不管有没有水，我们现在要多准备一点东西，才不会被这些反反复复的状况，给打得措手不及。”
卿溪然摸着卿一一的小脑袋，院子的门铃被摁响了。
023 人不为己
只剩下了一点蜡烛光亮的别墅里，卿溪然浑身一震，不知道这种时候会有谁来她家。
她将卿一一用被子裹起来，从沙发上起身，到了玄关处穿上鞋，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外公的折叠刀，微微拉开了一些房门，看着院子外的铁门。
是隔壁那对老夫妇。
两个老人一身狼狈，灰白的头发在寒冷的夜色里，凌乱的微微扬起，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还在伸手摁着卿溪然家的院子铁门门铃。
她走出去，站在铁门内问道：
“胡爷爷，胡奶奶，怎么了？”
“溪然，你家有水喝吗？”
胡奶奶扶着胡爷爷，隔近了看，两位老人的脸上都是鼻青脸肿的，身上的衣服还有很多的脚印。
只听得胡爷爷没办法的说道：
“我们家已经没有水了，连喝的都没有了，今天我们老两口去南区的超市买水，那边发生了哄抢，不光没有矿泉水卖了，连水果、饮料、酒类都没有了……”
“是啊，溪然，你家有没有水？能不能借我们一桶？”
胡奶奶急得很，她现在嘴唇和喉咙都是干的，前几天她偶然看到卿溪然买了几桶矿泉水回家，这么大几桶，卿溪然和卿一一两个人，肯定还没喝完的。
“我家里囤了些……自来水，你们要一点吗？煮沸了就可以喝了。”
卿溪然说了谎话，她注意到胡家的爷爷奶奶说的是一桶，按照矿泉水的桶装计量，而不是一点，一些。
说明她家里囤了矿泉水的事情，隔壁的爷爷奶奶已经知道了。
按理说，邻居遇上了困难，求助到她的门前，她能帮的是该帮的，更何况对方的年纪也大了。
而且她也囤了很多的矿泉水。
但是说实话，现在整个湘城的矿泉水都成了紧俏物资，人心隔肚皮，她与隔壁这两位老人家，平日里并不是很亲厚。
现在这个社会，多的是身为邻居，却彼此根本就不是很熟的人。
而且卿溪然拿出一桶水给别人，别人就会管她要第二桶，她“借”给了胡家的爷爷奶奶一桶矿泉水，这个是没得还的。
卿溪然还有卿一一要养，她不能做这个好人。
若不是看在大家都是邻居的份上，其实卿溪然连自来水都不愿意借。
胡家的爷爷奶奶脸上一愣，似是没料到卿溪然只肯“借”自来水给他们，旋即，只见的胡奶奶上前，脸上笑道：
“可是，可是自来水喝了，会肚子疼……”
“想办法煮沸就好了，我家只有自来水了。”
卿溪然打断胡奶奶的话，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胡家这两位老人，是在暗示她，“借”一桶矿泉水给他们。
不是卿溪然要害胡家这两位老人，而是在卿溪然的观念里，如果矿泉水喝完了，她和卿一一也一样要喝上自来水，自来水煮沸了也不是不能喝的，人若是真的走到了绝境上，说实话，尿都能喝。
于是卿溪然摆明了态度，只有自来水，想办法回家自己煮开了喝，矿泉水没有。
不要自来水，那就没得喝了。
“那，那如此就谢谢你了，溪然。”
鼻青脸肿的胡爷爷，伸手拉住了还要说话的胡奶奶，他实在是渴得厉害，有没有矿泉水无所谓了，先搞点自来水喝下也是可以的。
“不客气。”
卿溪然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回家拿了卿一一喝苹果醋的那种饮料瓶子，大概也有1.5l了，直接回转交给了胡家的爷爷奶奶。
一看这么大点的瓶子，胡爷爷和胡奶奶的脸上，有那么些不是很爽利的感觉，什么啊？卿溪然就给了1.5l的自来水？不是说好了一桶的吗？
但他们还是伸手接过了卿溪然的瓶子。
胡奶奶实在是忍不住，只听得她皱眉问道：
“溪然，之前，不是见你家还买了好几桶矿泉水，都已经喝完了吗？”
“卿一一每天都要洗澡，没办法，要是之前知道矿泉水现在都没得卖了，我们就不拿来洗澡了。”
卿溪然冲胡爷爷和胡奶奶满脸无奈的笑道：
“我明天准备去师大那边的古井提水，胡爷爷和奶奶也一起去吧，我看这水质怕是要越弄越坏，井里打上来的水，好歹比我们小区人工湖里的水干净些。”
“哎，你看这世道闹的。”
胡爷爷叹了口气，没说去，也没说不去，给卿溪然倒过谢后，就拿着那1.5l自来水走了。
回转的时候，胡奶奶的脚使劲儿的蹬着地，一进了她家的院子，她便气道：
“她家肯定有矿泉水，她就是这么的小气，不给我们借水，太坏了，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你小点声儿。”
胡爷爷摇摇头，他们也没料到大家都是邻居，虽然平日里并无过多交流，但卿溪然把这件事做的也太绝情了，人际上根本说不过去。
不过一桶矿泉水而已，又不值几块钱。
“为什么要小点声？我就要大点声，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不对。”
黑暗中，胡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她明明看到卿溪然前几天买了好几大桶的矿泉水，还把家里的泳池放满了自来水，什么矿泉水都用来洗澡浪费掉了，那一泳池的自来水是摆设吗？
自来水不能洗澡吗？
胡奶奶气得发抖。
而他们家隔壁，卿溪然在黑暗中站了会儿，听不太清隔壁的胡爷爷和胡奶奶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两位老人，对她今天的做法很生气。
但是她能怎么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今天这做法的确不对。
应该连自来水都不给的，要么不狠，要么就要狠到底，如现在这般，给了水出去，还讨来一顿嫌，这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反省着自己，卿溪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她急忙回了屋子，抱着女儿取暖，伸手拿过了手机，一看，是绪佑发来的短信。
【绪佑：你那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卿溪然：不太好，停水，停电，物业的人全被打了，业主和业主也在闹，到处都是口角，到处都是矛盾。】
【绪佑：你没上去砍两刀？】
这话发过来，颇带了那么一丝调侃的意味。
024 李晓星
什么时候，绪佑和卿溪然那么熟了？
卿溪然望着绪佑的这条略带调侃意味的短信，不断的在脑海中搜索着绪佑这个人，真的确信没见过他。
便是没有回他的信息。
她心里头装了隔壁胡家的那档子事，也没那么多的精力去分析绪佑这个人。
怕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总之，对胡家那俩老人，卿溪然不是那么的放心。
于是等哄卿一一睡着了，卿溪然跟做贼一样，回头趁着夜深了，往地下室入口处堆了一大堆的杂物、破家具、卿一一的旧玩具。
然后上了把锁，入口埋了一些土，又放了几个花盆。
做完这一些，卿溪然拿出了家里的一些物资，四五袋大米，两桶矿泉水，全都堆在地下室入口边上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拿着油布盖了起来。
用油布盖起来的这些个物资，就离了地下室入口不远，做了个简单的障眼法。
这才看了看隔壁的动静，回了屋子。
此时湘城郊外，绪佑将车子停在驻地里面，一个人站在车外抽烟，手里拿着手机，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卿溪然的回信。
璀璨的星光下，他的手机里进了一条短信，是筱龙宝发来的。
【筱龙宝：老大，大神吃的那个药，是止痛片，治疗头疼抑制头皮神经兴奋的，里面含有镇静剂的成分。】
看着筱龙宝的这条短信，绪佑微微眯着狭长的眼，手指飞快的打字，编辑了一条短信，想问问卿溪然吃这种止痛片做什么？
她身上哪里痛？神经又哪里兴奋了？
却是想了想，又一个字一个字的把短信给删掉了。
过了很久，卿溪然依然没有回短信过来，绪佑转身，丢掉了手里的烟，手中握着手机，双手撑在车身上，躬头，眼睛看着脚下的路，双眸紧紧的闭了起来。
她一向矜持，每次却总是被他勾得跳脚，他调侃她的时候，她总是一本正经的，却又红着脸，将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那么做的逻辑，一条一条说给他听。
她现在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给他回信息，说说她的逻辑了？
是不是现在晚了，她的身边躺了别人，所以没空回信息？
她过得好不好，她这几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绪佑思绪万千，最后的最后，所有的只能化为两个字“忐忑”。
忐忑之余，绪佑开始给筱龙宝发信息。
让筱龙宝准备几块太阳能电板，放进一辆皮卡车里，他最多等到后天，就打算去找卿溪然。
他要看看卿溪然到底什么毛病。
“长官。”
一道娇脆脆的女音响起，就在绪佑的不远处。
他猛的抬头，侧目望过去，是一个文艺队的女驻防，穿着一身制服站在星光下，脸颊绯红的望着他。
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他的记性一向不如某个杀千刀的女人好。
“绪长官，你怎么了？一直站在这里，都快半小时了。”
李晓星的心儿砰砰砰的乱跳着，羞怯怯的看着绪佑，文艺队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绪佑，整个湘城驻防的营地，也都知道她喜欢绪佑。
可是今天是她第一天主动的，单独的和绪佑说话，哇，好紧张，心中小鹿乱撞。
绪佑点了下头，有些冷淡道：“有点事。”
说罢，他就直接锁了车，拿着手机回宿舍去了。
他停车的地方，就在他的宿舍楼下，文艺队离了他的宿舍十万八千里，这个娇滴滴的女驻防，是怎么在纪律严明的驻地里，从北穿到东南，跑到他面前来的？
还看出他都在这里站半小时了，说明她早就在附近监视他了。
而他心里装了卿溪然，竟然没察觉，这要换成敌人拿了把枪，直接把他给狙击了他都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绪佑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文艺队的女驻防，她立即朝他站直了，甜甜的一笑。
天黑之后，除非集训，各个队伍都必须待在指定的区域里，就算是集训也不能单独行动出来乱跑。
绪佑崇尚实力，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待见没什么武力值的文艺队女驻防，当然，卿溪然这种战五渣是除外的，不过他以前一直以为卿溪然是文艺队的，哪里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加过密了的珠心算队……
而且卿溪然也看出来了，从此后以城为单位，驻防将会越来越自由。
世道太乱，文艺队其实要了也没啥作用，还不如趁着没大乱起来，遣散了那些女驻防回家，跟家里人团聚去。
有了这样的计划后，绪佑回正了头，一边往自己的宿舍走，一边打了电话给筱龙宝，让他好好的告诫一番文艺队的队长，再出现女驻防到处乱跑的行为，立即遣送回去。
尤其是今晚这个女驻防，叫什么来着绪佑不记得了，一定要严肃处理。
同时遣散文艺队女驻防的计划，必须尽快进行，将来若是真和湘城当局起了冲突，打起仗来，谁还耐烦管那些只会唱歌跳舞的女驻防啊？
“老大，那个文艺队的女驻防，叫李晓星。”
电话里，筱龙宝迅速调取监控，看到监控里，站在绪佑车子边，一脸羞怯怯的看着绪佑远去的李晓星，苦着脸说道：
“我觉着她不是在监视你，她应该是在痴痴的望着你。”
“痴你麻痹！”
绪佑迅速回了房，怒道：
“一天到晚没点正经，赶紧给她弄走，我这驻地各个区域的警戒线都是筛子吗？谁放她过来的，全都问责去负重跑5公里，什么人都能乱窜，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他的驻地在湘城外面，整个湘城有5个区，东西南北加开发区，他就有5个营地，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营地，及东南向的主营地。
主营地里有武器库，是严密守卫的营地，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李晓星能进来，是因为湘城驻防都知道她喜欢绪佑，而绪佑又没老婆，所以她要进来，警戒线本着替老大解决个人问题的善良意愿，把李晓星给放进了主营地。
哪里知道会惹怒绪佑，这下给长官的红线没牵成，还要被罚。
简直冤死了。
025 争这些也没意义
而且，不光光放李晓星进主营地的警戒线要被罚，李晓星从湘城北到湘城东南这一路的数条警戒线，全都要被罚。
什么有的没的都往主营地里放，武器库出了问题谁负责？
绪佑一发怒，整个湘城驻地的警戒线都换了，李晓星很快就被两个带枪的驻防给控制住，直接押往东区营地。
一路上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一直哭，一直哭……，然后押送到了东区营地，一堆人过来问她话，包括她是怎么从北区的文艺队出来，怎么通过北区营地的警戒线，怎么到的东南区主营地，在主营地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李晓星哭了好久，最后反应过来，她被当成奸细了。
光线阴暗的小房子里，她坐在桌子边，哭着叫道：
“我不是奸细，我不是，我要找我爸爸，我爸爸叫水淼，他在湘城开发区大楼工作，我要找我爸爸。”
开发区大楼里工作的人，都是当局系统里的人。
李晓星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鼓起勇气，放下身为一名女子的矜持，打算主动拉近她和绪佑之间的距离，在绪佑面前刷刷存在感，怎么就变成奸细了？
她哭得很厉害，楚楚可怜，梨花带泪的，还特别的委屈。
看得几个调查问话的驻防皱着眉头，有人拿着笔，敲了敲桌面，不耐烦道：
“先把你的目的交代清楚，你爸爸那里我们也会派人去查，不要哭了，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这里是驻防营地，你刚加入驻防？不知道乱窜营地是犯纪律的啊？”
“我，我就是刚加入…驻防的呀。”
李晓星哭得都打嗝儿了，她是她继父水淼走关系塞进湘城驻防文艺队里来的，才来没半年，已是凭借着优越的舞姿，美丽的容颜，娇俏可人的性格，在湘城驻防里小有名气了。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畅通无阻，人生顺风又顺水的，不管是进入安全区好，还是就在湘城驻防里也好，她的人生都不可能过得比卿溪然差。
没有人比卿溪然这个未婚生子，丢人显眼的女人，过得更灰头土脸的了。
却是在李晓星刚刚鼓起勇气，想要追求自己爱情的时候，就踢到了她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块铁板……
第二天早上，卿溪然正在家里整理物资，整个不大的地下室，被她连续几日来的疯狂采购给塞得满满当当的，地下室显然已经不够放了。
家里还有很多的物资，但很显然就这么把物资堆在家里，她很不放心。
而且一个地下室的物资还不够，卿溪然思考着，还得多备几个。
都说狡兔三窟，她多准备几个地窖，将来万一用得上呢？
倘若这一个地下室的物资被胡家那俩老人发现了，遭遇到了抢劫，她还有其余几个点备了物资，也不致于带着孩子饿死在末世里了。
站在家里，卿溪然在脑海中搜寻着可以囤积物资的合适地点。
不知道现在去乡下租套房子囤物资，还来不来得及。
或者，去乡下找那种没人住了的房子也是可以的，社会上死了那么多人，总会有些全家人都没了的房子空出来。
还可以去租房子，就是要找中介比较麻烦……
正当卿溪然为未来做着规划时，她家院子的门又被敲响了。
卿溪然走出家门一看，是胡家奶奶一脸焦灼的站在她家的院子外面，手里还拿着两个空的矿泉水桶子，一个大约12l的样子。
还不带把手，装满了水后，得双手抱着桶子才行。
对卿溪然这么个纤细身材的人来说，两个12l的，装满了水的桶，够大！
“溪然，对不住，我们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去师大提水了。”
胡奶奶一脸歉意的看着卿溪然，说道：
“我家老头子一早就在拉肚子，可能是昨天喝了自来水的缘故，能不能劳烦你，帮我们提两桶水回来。”
站在铁门里的卿溪然，一脸漠然的看着胡奶奶，没接胡奶奶递过来的两只空桶子，只说道：
“胡奶奶，我这带着个孩子，一路上还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听说最近湘城各地流行爆水管，肯定也不止我一个人想到去师大的古井里提水，你给两个12l的桶给我，我都没手牵孩子了。”
那口井在师大半山腰，车子根本上不去。
意思就是得将车停在山下，然后走小路步行上山，取了水后，又提着水步行下山。
一个12l的矿泉水桶子也有蛮重了，卿溪然的手小，一只手肯定提不了两只12l的矿泉水桶子，因为她的另一只手要用来牵孩子。
所以一趟来回，提一桶水就差不多了，她自己准备了四只桶，每个差不多也就4l左右，而且还带了提环的，一只手完全提得下两个4l的桶，最多爬两次山就能搞定。
如果加上胡家的这两只桶，卿溪然要来回爬四次山。
她受的了，孩子受不了啊。
胡奶奶像是才想起这茬儿，一拍脑袋，很不好意思的看着卿溪然，说道：
“对不住对不住，看我这记性，那溪然，你就帮我提一桶水好了，谢谢谢谢，等老头子的肚痛好了，让他再帮你提水去。”
门内站着的卿溪然，垂目看着胡奶奶递过来的桶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胡奶奶，我看业主群里好多人都说，隔壁小区有人在卖自来水，今天我们小区很多人都过去买自来水了，我看，你不如去那边？！”
“这个……”
胡奶奶愣愣的站在铁门外，看着卿溪然，眸子里有些利光，忽然笑道：
“溪然，可是你昨天晚上约的我们去师大提水啊，今天怎么又叫了我们去隔壁小区买自来水？这自来水里加了漂白剂，喝了会肚子疼的。”
她就恨不得直接说她家老头子正是因为喝了卿溪然昨天晚上给的自来水，所以才闹的肚子了。
“胡奶奶，争这些也没意义。”
卿溪然抬眸，看着胡奶奶，眼底的静，让她有种近乎冷漠的无情无绪，她轻声道：
“你们要么和我一起去师大提古井里头的水，要么去隔壁小区买自来水，我家也没水喝了，我带着个孩子，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的。”
顿了顿，卿溪然吐出俩字，“体谅！”
026 你离变成屎粑粑还远着呢
胡奶奶当即转身，手里提着两个空桶子，连再见都不跟卿溪然说，直接走了。
现在小区停水停电停天然气，自来水提回来只能生喝，连加热煮沸都没办法，卿溪然一个年轻人，这点尊老爱幼的品德都没有，让胡奶奶相当的生气。
也难怪那天卿溪然的后妈会气得跑到卿溪然家门口，大骂她不给后妈活路了。
这种品性的年轻人，真是没哪个长辈会喜欢。
卿溪然面无表情的关了铁门回身，一进家门，她就打开了手机业主群，当即看到胡奶奶在业主群里发言，
【1期11栋业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尊重老人家，明明家里囤了好几桶矿泉水，我们上门借点喝的水，就只给我们自来水，让帮忙打一桶水回来，好似多为难她似的。】
【1期13栋业主：胡奶奶说的是谁啊？】
这11栋就是胡奶奶家里，卿溪然家住12栋，13栋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男主人好似是个家世不错的二世祖。
这两夫妻为避开小区里的乌烟瘴气，现在在外面旅游。
大家也都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
胡奶奶没有回话，因为业主群里的信息刷得太快了，尽管现在小区停电，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车子，坐进车里冲个电很方便。
所以还是有很多人保持手机在线。
胡奶奶打字慢，只是想在业主群里发个牢骚，却没想到这句牢骚被卿溪然看到了。
卿溪然没时间跟胡奶奶争论什么，她默不作声的收起了手机，将她在家里的，塞不进地下室的物资，直接搬进了车子，车子塞不下的，就往家里的各个角落里塞，床底下、楼顶上、衣柜里…到处塞物资。
要把物资藏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以策安全。
做完这些后，卿溪然才开车带着卿溪然去师大古井里提水。
结果一到山脚下，她才是发现自己拒绝帮胡奶奶提水绝对是正确的。
到古井来提水的人，从半山腰一直排队到了山脚下，有的人一连拿着好几只大桶子，在熙熙攘攘的队伍里，与人聊天道：
“你们没听说吗？开发区出现了大面积的停水，很多小区的水都停了，自来水都停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出现大面积的停水？我们附近几个小区的自来水的确都停了。”
有人一脸愤怒的提着水桶，扬着手臂怒道：
“本来我们小区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没水了，一直没人来解决。”
“开发区的地下水管已经好久没有人来修了，前两天给我们出了个通告，说要关开发区的总水闸搞维修，所以停水是正常现象，估计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站在队伍中，牵着卿一一小手的卿溪然，心下了然。
每年开发区都会搞一到两次的水管水闸维修，今年正是这个时候了，加上今年的天气特别的冷，湘城位于南方，从来没有这种还才到深秋初冬季节，就冷得要命的情况。
南方城市的很多防冻设施，都没有北方城市那样的好，天气一冷，地下建筑就容易出毛病，各处水管出现质量问题，进而发生爆裂也是迟早的事情。
民众给当局的压力很大，所以开发区干脆将总水闸关了，想要来个大维修。
这才有了民众对市面上的矿泉水开始疯抢，导致湘城的矿泉水全面售空的现象。
这种末世来临，大祸临头的局势下，水来了就来了，没来的话，也不排除从此后，自来水总水闸就会一直关着。
湘城人民将会一直陷入停水状态。
卿溪然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排队上山的队伍，前方有人因为排队的问题打了起来，吵吵闹闹的，实在是太乱了。
她在队伍里低头，对卿一一说道：
“一一，这样太浪费时间了，我们不在这儿提水了。”
“那我们去哪里呀？”
戴着彩色毛线帽子的卿一一，歪着脑袋，可爱的眨巴着眼睛。
“我们直接去郊外。”
说着，卿溪然就牵着卿一一的手，提着空桶子离开了队伍。
她的身后，有几个人想要浑水摸鱼，趁着前方队伍里有人打架，赶紧的溜上山插队取水。
结果被人抓包，一群人开始吵吵闹闹起来。
卿溪然和卿一一走得早，等去师大取水的队伍，开始从小范围的吵架，演变成大面积的群殴时，卿溪然已经带着卿一一到了郊外。
从开发区开车去往郊外，差不多要花掉卿溪然半个小时的时间。
但郊外没有城内那么乱，很多住在郊区的人家里有自动抽水泵，卿溪然随便找一户人家，就能买到几大桶地下水。
不过她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儿，就是郊区的某些路边超市、便利店，甚至是那种小卖部，这里头还有矿泉水卖。
虽然数量也不多了，但好歹花钱还能买到矿泉水。
只是卿溪然的车子后备箱已经放不下了，她出来的时候，把家里塞不进地下室的物资，塞了很多进她的车子后备箱，所以就只能买了矿泉水，放在后车座和副驾驶座上。
“哎呀妈妈，我都快要被挤成屎粑粑了！”
坐在儿童安全座椅里的卿一一，奶声奶气的抗议着，她忧国忧民的看着自己右手边、脚下，全都是矿泉水，忍不住开始担忧自己的生存空间。
再让妈妈这样塞下去，她马上就会缺氧死掉了。
“你离变成屎粑粑还远着呢。”
卿溪然没好气的拆了根棒棒糖，递给卿一一，贿赂道：
“你乖一点不要闹，喏，给你吃糖，葡萄口味的。”
“行吧。”
坐在后座矿泉水堆堆里的卿一一，既往不咎的接过棒棒糖，很认真的对妈妈说道：
“妈妈，你不能再买了，再买我们就要破产了，你可该怎么养我啊。”
“放心，就你这小鸡啄米的食量，我还是养得起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啊。”
觉着卿一一有些操心过头了的卿溪然，走回驾驶座上，开车往湘城里头走。
还没进湘城开发区，就发现郊外有驻防的车一晃而过，一辆接着一辆，似是有什么大动作。
她立即停下了车来，将车子靠边，给驻防的车让路。
027 顾钰
绪佑全副武装的坐在一辆军用吉普车的副驾驶座里，一脸冷肃的杀意，看着路边那辆红色的私家车车牌。
随着队伍的往前，他扭头看像车窗外，那是卿溪然的车。
她的车左右两边都是反光玻璃，看不清车里都有谁，但从车头玻璃看，绪佑刚好看到卿溪然坐在驾驶座上，她的副驾驶座上堆满了矿泉水桶。
“仓鼠！”
绪佑忍不住说了这么个词，转头看着副驾驶座的后视镜，卿溪然的那辆红车，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他拿出手机来，给卿溪然发了条短信，
【绪佑：我的报告你写完了吗？还有空到处乱跑。】
【卿溪然：城内都停水了，我出来买水。】
红色私家车里的卿溪然，抬眸看着前车窗，一溜儿驻防大卡拖着一车一车的驻防往前，绪佑就在这其中的一辆车子里，而且还看到了她。
于是，卿溪然低头给绪佑发信息，
【卿溪然：湘城开发区停水了，说是自来水厂关了总闸，要维修地下管道。】
【绪佑：自来水厂附近有变异动物出没，总闸已经被破坏了，不停水的话，所有的湘城地下水管都得爆。】
因为总闸被变异动物破坏，水压控制不住，加上湘城的地下水管质量不过关，在寒冷的天气中，水管冻得很脆，所以这几天湘城各处都在爆水管。
不止开发区。
当局只能关掉区闸，这也是为了保护湘城地下水管不会被破坏得太严重，等绪佑灭了水厂的变异怪，当局恢复起建设来，也相对简单一些。
而且现在是有变异怪在自来水厂搞破坏，不光光破坏了总闸，还搞坏了过滤器，被变异动物撒过尿，拉过屎，还洗过澡的水，未经过滤就直接流入湘城，继而进入湘城人的生活起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卿溪然：所以你这是要去水厂灭变异动物？】
【绪佑：有兴趣一起去看看我是怎么灭变异动物的吗？】
【卿溪然：并没有，我太忙了。】
她实话实说，而且带着孩子去看驻防灭变异动物这种事，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自己不要命了，总不能把卿一一往危险的地方推。
“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了。”
远去的车子里，绪佑点燃一根烟，拿着手机嗤笑，他今天是没空下车，不然非把卿溪然捉去水厂，让她好好的看着他的神武。
说不定能刺激刺激她恢复记忆！
后视镜里，只剩下了一个小红点的红色私家车上，卿溪然等驻防的车队过去了后，这才下了车，从车子里找出一块早就准备好了的布，将副驾驶座和后车座上的矿泉水，全都给遮了起来。
然后发车继续往湘城里头去。
刚进城门，卿溪然就看到有人在打架。
又是遇上了什么口角，一群人和另一群人在街面上打起来了。
店铺的橱窗上到处都是血，撒下来一条一条的血迹，看起来极为人。
可能因为场面太大，这回终于有安检出来了。
“妈妈，妈妈你看，是洋洋爸爸。”
卿一一坐在后车安全座椅里，自己摁下了车窗，高兴的冲外面站着的安检摇着小手，亲热的喊道：
“洋洋爸爸！”
穿着安检制服的洛北，正和身边的同事说话，一回头，就看见卿一一的小脸在一辆红色的私家车后座上，冲他笑得可爱。
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来，露出卿溪然那张姣好的，充满了知性与淡然的脸。
“一一妈，这儿挺乱的，你们怎么在这儿？”
洛北眼眶深陷，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他身边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和他一样穿着制服，帽子却与洛北的不同，有个队长徽章，那安检队长眼睛深邃，朝着卿溪然看过去。
“刚从郊外回来。”
车子里的卿溪然扫了一眼洛北身边的队长，又看向好不容易被其余安检止住了的群架，问道：
“这是怎么了？”
“一群热血青年没事做，游行示威闹起了内讧，在街上打起来了。”
一脸疲惫的洛北，揉了揉脸，对卿一一笑笑，又对卿溪然说道：
“赶紧回去吧，街头太乱了，我们家洋洋和他妈，我都没让上街了。”
“好，那你忙。”
卿溪然点头，升上了车窗，就从洛北和安检队长的面前过去了。
她走了许久，安检队长顾钰才侧头对洛北说道：
“这就是你要给我介绍的女朋友？”
“是啊，还行吧？”
“还行，忙完了，什么时候约出来吃个饭。”
顾钰点头，觉得卿溪然长得不错，虽然也是带着孩子的，但看起来性子挺知书达理的，他家那丫头比起卿一一大了一岁，一天到晚跟个恶霸一样到处欺负人，卿一一的性格看起来乖巧，两人处个姐妹，性格中和一下也成。
都他这个年纪的人了，再找个彼此喜欢，谈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很不现实，现在就是合适最重要，身边有个知暖知热的人，再互相帮忙，把彼此的孩子拉拨着长大成人。
这就可以了。
只是现在他和洋洋爸都太忙了，每天忙着在湘城里到处跑，开发区大楼那边又抽调了大批的人手，顾钰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时间管，实在是没空出来和卿溪然约会。
此时，回到了自家别墅的卿溪然，完全没料到有人已经打算了要和她重组家庭，她只将车停在车库，抱了卿一一下车，也没管车子里塞满了的物资和矿泉水，只打发了卿一一自己去玩，低头看着手机，去了后院检查她用油布盖起来的那堆物资。
小区里停了电，卿溪然的手机只能在车子上充电，索性她的手机充起电来也快，开着车的时候就把手机的电给充满了。
但别人家没出门的，手机就没有电了。
于是业主群里大批的业主陷入了沉默，无法在网上发声。
但手机没电了的那些业主，他们也没闲着，一堆人挤在小区的人工湖，站在垃圾堆上各种声讨，各种争吵，一不小心就掉了俩进人工湖，一顿的折腾。
028 剑麻
隔壁小区说是已经没有自来水卖了。
整个开发区，不，整个湘城全面停止供应自来水，什么时候来水，官方没有通知，但时间肯定短不了。
现在整个湘城陷入了水源恐慌，业主群里的很多业主，还打趣说如果再不来水，他们怕是要开车去郊外买矿泉水了。
很有先见之明，不过应该立即行动，因为郊区的矿泉水也不多了。
今天卿溪然开车到郊外转了很久，很多郊外路边的超市，矿泉水的存货量很少，且老板都进不到桶装矿泉水的货了。
估计不出两天时间，等郊区的超市老板们反应过来，郊区的矿泉水存货，不是涨价，就是数量告罄，或者被老板收起来自用。
卿溪然一边刷着业主群，一边检查了一下放在院子里，用油布盖起来的物资，油布下的物资并未见少。
可是她铺在花园里的细土，多了一串脚印。
看起来这尺码是男人的脚印，按照脚印的花纹，以及脚印的深浅，只有一个男人进了她家的花园，鞋子是回力棉布鞋的样式。
来人的两只脚，一重一轻，应该是翻栏杆进了卿溪然的家，落下来的时候脚还崴了一下，并不是个练家子。
练家子翻她家这么点墙，根本就不会崴脚。
然后那人进了她的家，在花园里转了个圈，又在客厅落地窗前探了探，当是想看看卿溪然家里有没有物资。
但考虑到卿溪然还会回家，所以并没有做出更过激的事情。
蹲在落地窗前的卿溪然，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指，指尖触了触水泥台阶上那一个浅浅的鞋印，双眸泛着冷意。
她被盯上了。
脑子里勾勒出了一个人物形象，穿回力棉布鞋的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身体协调能力有些问题，行动笨拙，还有些畏首畏尾。
她将目光放在隔壁胡家别墅，默不作声的起身来，进了屋子，用酒精燃炉给卿一一做了顿中饭吃，然后到了车库，把车子里的物资和水都挪下来，锁进了车库，又带着卿一一去了郊外。
这回卿溪然不买水了，她之前路过郊外一户人家的时候，发现他们家养殖了很多的剑麻。
剑麻拥有很硬且带尖刺的叶子，这种叶子很轻易的就能长到一两米，而且一株能长出200多片的叶子。
能想象一株成熟的剑麻能膨大到什么程度吗？数个成年人手拉着手的站成一圈儿，都不一定敢靠拢剑麻的边。
倘若一株挨着一株的种植，就是一堵天然的围墙，就算是来了练家子，爬上了围墙，望着地下一丛一丛无处下脚的剑麻，怕是都不敢往下跳。
卿溪然要买很多很多的剑麻，沿着她家的围墙栏杆种上一圈儿。
而郊外种植剑麻的这户人家，在末世之前是专门种植剑麻卖钱的。
大株小株的剑麻他家都有。
但是到了现在，整个社会环境已经进入了社会职能混乱期，他家的剑麻就陷入了滞销状态，卿溪然要来买剑麻，家主高兴得不得了，当即带了卿溪然和卿一一去地里选剑麻。
“你们这儿还有水井啊。”
卿溪然牵着卿一一，手侧就是一长排比她还高的剑麻，她将目光从剑麻上挪开，看着水泥房子外面，有一口很老式的水井，心中了然这户人家为什么到了如今，还会有这样悠哉的生活态度了。
显然，他们还没有感受到水源紧缩带来的紧迫，城内为了一口水，连人命都闹出来了，很快，城里的人怕是都要外逃来郊外买水了。
“是的咧，我们家的水质很清澈，这口井还是我爷爷挖的，比矿泉水都要好，我们家一年四季都是喝的这口井里的水。”
家主一脸黑黢黢的，常年劳作的身子硬朗的很，冲着卿溪然呵呵笑道：
“这几天老有人来找我家要水，要不给你也整几桶带回城里去？”
“也行啊，同着剑麻给我一起送去，我给你钱。”
“哎，说什么钱不钱的，算了几桶水而已，不值钱。”
家主显得很大方，记下了卿溪然要的数株大剑麻，另外又数株小剑麻，就忙着给卿溪然挖剑麻装车了。
他也没问卿溪然要买那么多的剑麻干嘛，这好不容易来点儿生意了，问来问去表现得太多好奇心，会得罪主顾的。
所以种植剑麻的家主，就不问那么多了，等将卿溪然要的剑麻都装车完毕，家主又给卿溪然用那种最大号的矿泉水桶子，装了几桶井水，尽数放在了自己拖剑麻用的大卡车上。
然后开着卡车，将剑麻给卿溪然送湘城的家里去了。
在剑麻家主忙着给卿溪然挖剑麻的时候，卿溪然则带着卿一一，开着车在郊区附近的一个园艺市场转了转，买了一些不是很大的仙人球、仙人掌、仙人蛇……这些都是她用来埋地雷的。
运送剑麻的卡车开进小区，就在卿溪然的家门口停了下来，此时卿溪然也到了家。
她在出发去郊区之前，就将车子后备箱里的物资都卸了下来，装进了车库，如今再回来，自然是带了满满一车厢的小仙人球、仙人掌、仙人蛇……
剑麻家主领着他的两个儿子，从卡车上将剑麻卸下来，一株一株的搬进卿溪然的家，靠着墙根放了一圈。
胡家的爷爷奶奶听见动静，走出屋子看了一眼，眸光阴沉，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剑麻这种围墙植物，如今就这么堆了卿溪然家的围墙一圈，她是防贼呢！
“胡爷爷，胡奶奶。”
卿溪然站在自家围栏里，一边给卖剑麻的家主结账，一边笑着抬头唤了隔壁的二老一声，说道：
“这位卖剑麻的老板家里有水井，我看过了水质还真不错，你们可以开车去郊外买他们家的水。”
又侧头对卖剑麻的家主说道：
“老板你能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吗？我们小区停水了，我回头帮你宣传宣传，说不定你不卖剑麻，改成卖井水，比卖剑麻还赚钱。”
“这，这怎么好意思……”
家主愣愣的，此前他家的井水都是让人免费来取的，也没几个城里人爱喝没过滤的井水，现下让他拿自家的井水卖钱，多不好意思。
也不一定有生意。
029 半夜三更还不消停
“没事，有人打你电话，找你大量买水的话，你开车送来就成。”
卿溪然笑笑，记下了家主的电话，送走家主后，又朝着胡家的别墅看了一眼。
那胡家的爷爷奶奶已经进了屋子，连招呼都不跟卿溪然打了。
回头卿溪然做了晚饭，趁着夜色将堆放在花园墙根边的剑麻都拆了根部的绳子，准备第二天再种上。
然后回了别墅，烧了两壶之前囤的自来水，兑了冷水和卿一一洗了个澡，便哄着孩子睡觉了。
等卿一一睡着了，卿溪然才往业主群里和宝妈群里发了剑麻家主的电话号码。
妈群里的洋洋妈高兴坏了，恨不得刷屏表达自己的谢意。
但时代小区的业主群里，这画风就有些诡异了。
【1期12栋：这是郊区一户农家的电话，他们家有井水，水质还不错的，如果有人要大量买水，可以让家主送水上门。】
【1期11栋：井水哪里有矿泉水好，现在小区没有天然气了，井水也没办法沸开，吃了一样会肚子疼。】
这个1期11栋的就是卿溪然隔壁胡家。
【1期13栋：我看也是，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天然气的问题，有了天然气，什么井水河水自来水，煮沸了一样能喝。】
【2期17栋：我说，这家人该不会是1期12栋你们家的什么亲戚吧，这种时刻出来赚邻居钱是不是太恶心了点？】
【2期19栋：就是，我觉得这行为有点下作。】
【1期30栋：我家要买，我买，有没有人跟我一起买的？妈的这人都要渴死了，小孩儿泡牛奶的水都没了，谁还在乎井水好还是矿泉水好，老子恨不得喝尿！】
【1期8栋：组团啊，我也来买几桶。】
【2期45栋：喝死你们丫的，##%%】
【1期36栋：你们真的太过份了，我看别人也是好心，发了个送水的电话号码，你们不买就不买，何必说这些怪话？你们爱提着桶子去买自来水喝就去吧，来来来，组团买水的加我一个，是不是可以送水上门的啊？】
【1期36栋：最后，谢谢12栋的美女妈妈，给我们找了这么一条方便又省事儿的水源，美女妈妈，别理那些怪腔怪调的人。】
【2期5栋：麻痹你不怪腔怪调，狗日的，你个肥婆！】
【2期3栋：1期的xxx，今天晚上你们全家给我等着，老子不杀你全家，老子不是人。】
【1期100栋：你有病吧，不就你儿子掉水里了吗？人工湖那么大，你们全家要带着孩子出来吵架，不小心掉人工湖里了，还怪上别人了是吗？】
【2期3栋：100栋的，你特马再逼逼，今儿晚上连你全家都杀了。】
吵吵吵，骂骂骂，闹闹闹……没得个消停。
二期业主和一期业主本来就有仇，卿溪然身为一期业主，自然遭到二期业主的全面抵制。
但这个一期的业主也对卿溪然冷嘲热讽，就让卿溪然难以理解了。
她蹙着眉头，躺在卿一一睡熟了的小身子身边，又往业主群里发了条信息，
【1期12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是今天才认识这位家主，你们放心就买，不放心就不买，喝出了问题我概不负责。】
其实，往业主群里发剑麻家主的电话号码，不过是卿溪然顺手而为的事情，她也是看小区里的人，就为了个水的事情，吵吵闹闹终日不得安宁。
所以想要告诉小区里的人，打电话给这个剑麻家主，他家里有井水，不必上师大排队，也可大量购买，让剑麻家主送水上门。
她给亲戚拉什么业务？她此前跟卖剑麻的老板根本一点都不熟。
看到业主群里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卿溪然当即后悔了管这趟闲事，看来大家的水都够喝，还有闲心在业主群里嘲讽来嘲讽去的。
她到底是替这些个人操个什么心的呢？
卿溪然深吸口气，吸取教训，以后只管顾好自己，不管别人任何闲事了。
结果，卿溪然这话一发完，戾气相当重的业主群里，说各种各样话的人都有，有人说卿溪然不负责任，有的又说卿溪然怕负责。
有人还说卿溪然在其中肯定赚了差价。
卿溪然一概没回，这种戾气下，她说什么都会有人出来怼她。
还不如不说。
过了一会儿，卿溪然的手机收到了漆雨轩的一条私聊短信，
【漆雨轩：你们一期现在闹成这样，你就不出来说句话？】
【卿溪然：说什么？】
【漆雨轩：最近一期的人越来越过份了，昨天我差点儿被你们一期23栋养的那条狗给咬了。】
【卿溪然：没事吧，去医院看看吧。】
【漆雨轩：我的意思是，你身为一期的业主，看到这种纵狗咬人的行为，你就不该出来说说话吗？我如果被狗咬伤了，现在世道这么乱，听说医院都人满为患了，各种医疗事故频出，我会有生命危险的。】
躺在床上的卿溪然叹了口气，她给漆雨轩回了条信息，
【卿溪然：雨轩，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就发了条可以买水的电话号码，业主群里的戾气都有多重了，你差点儿被狗咬，我希望你去看医生，而不是要我帮你去吵架，明白吗？】
她明白漆雨轩的意思，漆雨轩是希望卿溪然出来，帮她主持“公道”。
但是这种扯皮的事，卿溪然根本就不爱做，而且漆雨轩站的是二期业主的立场，开口就是一期的业主越来越过份，可是卿溪然也是一期的业主。
这是要让她在一期业主之间更加无法立足吗？
本来隔壁的11栋胡家两个老人，就仇视上了卿溪然，倘若她去把那个漆雨轩讨公道，又要得罪小区更多的人。
没必要。
关系再好，也没必要。
漆雨轩半天没给卿溪然回信息了，小区里时不时的响起一声尖叫，窗外，埋在黑夜中的人们，有的心中尚存善念，有的开始目无法纪。
争执在继续，从口角，到斗殴，再到寻仇，所有跳入这个是非圈的人，都在累积着他们心中的负能量，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030 自来熟
卿溪然锁好了门窗，耷拉着眼皮眼看就要睡觉，手机响了起来。
床上的卿溪然立马竖了起来，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接起，下了床出门。
她怕把卿一一吵醒。
“过几天去给你送太阳能电板。”明天没空！
黑暗的夜里，绪佑沉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那头吵吵嚷嚷的，他浑身都是血，靠在车头点着烟，看着排在面前的一溜儿尸体，变异动物的，驻防的都有，心情糟得要命。
又死了几个驻防。
这些年，绪佑看了太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从自己的身边死去，出发之前还好好的人，突然就这么的没了。
他的心早就千疮百孔，现在就只想听听卿溪然鲜活的声音，还能让他感觉到生活有那么点儿希望。
这才半夜三更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那边忙完了？”
卿溪问绪佑，披了衣服，找了止痛片出来，下楼进了厨房倒水吃药，又道：
“可是我的报告还没开始写。”
“没忙完，变异动物比当局给的信息要多，报告你爱写不写，电板急的话，我派人先给你送来也成。”
恍若白昼的探照灯下，绪佑的口吻很抑郁。
他是想按计划明天给卿溪然送电板的，但是他再一次被当局给的错误信息给骗了，自来水厂的变异动物，比当局说的数量要多的多。
一天时间肯定灭不完。
那些吃饱了饭不做正事，就知道坐在办公室里瞎指挥的油头肥脑，绪佑特么的简直受够了他们。
驻防的命就活该给他们这不负责任的错误信息买单？
绪佑迫切需要计算力量与分析能力，否则将来因错误信息而死的驻防会越来越多。
“不急，你忙你的，变异动物很难对付吗？”
卿溪然在喝水，因为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她对于驻防和变异动物的对战，没有任何概念。
“难！”
电话那头，绪佑仔细听着卿溪然倒水吞咽的环境音，皱眉问道：
“半夜三更还不消停，吃多了胖。”
“咳咳咳……”
卿溪然冷不丁被水呛了一口，一片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卿溪然赶紧吞了一大口的水，将喉咙里卡着的药片吞下去，摸着自己的脖子，微微蹙眉对电话里的绪佑说道：
“绪长官很…风趣。”
电话那头没了回应，嘈杂的环境音中，传来绪佑吸了一口烟嘴的轻音，他突然问道：
“想不想看看我这次对付的变异动物有多恶心？”
“不想！”
卿溪然一口回绝，这大半夜的，他给她看变异动物？
她开始觉得绪佑有点儿自来熟。
“成了，天不早了，还冷，你睡吧。”
听着卿溪然这疏离的拒绝口吻，绪佑有点心梗，他浑身都是血，回头还要处理变异动物的尸体，没时间再跟卿溪然继续聊下去。
长夜漫漫，能听听她的声音就行。
还在厨房里揉着喉部的卿溪然，冷不丁就被绪佑挂了电话，就如他突然给她打个电话过来一样，左右都挺让人突兀的。
她还以为要跟绪佑谈很久，也过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然后，手机滴滴的响了起来，一条彩信钻进了卿溪然的手机里。
她点开来看，是绪佑发来的一张照片，黑色的夜里，一头头宛若野猪一般大小的……老鼠？
它们身上长着黑色的毛发，湿答答的倒在地上。
这些变异老鼠有的腹部中了弹，有的眼睛被插入了金属尖锐物体，伤口处血肉模糊的，就这样一头一头的，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
彩信背景便是自来水厂的大门字样。
这大晚上的，收到这么一条彩信，卿溪然连睡觉的兴致都没了。
她倒不是害怕，而是深深的在为湘城的水源担忧。
虽然绪佑没有明说，但这些变异老鼠浑身都是湿哒哒的，排列整齐的尸体下，没有明显的血迹，倒是有些血水混合，颜色不是很明显。
很显然，这些变异老鼠，是被驻防在水里打死后，又从水里捞出来的。
有几只变异老鼠的腹部也不知是被什么物质给撞出了一个大洞，肠子露出半截在外面，已经被水洗得干净泛白。
还有半截肠子看样子已经落入了水库里。
这种情况下，自来水厂肯定不会再给湘城开水闸了，就算过滤器没有被破坏，这一库的水统统都用不了。
那些变异老鼠的肠子、屎、尿、血液，毛发，全都在这个大水库里，过滤器能保证过滤干净吗？
所以在确定过滤器修好之前，湘城肯定还要停很长时间的水。
物资将更紧张了，水源也会进一步收紧，怕是自来水来了，也不敢喝了。
卿溪然怀着一股越来越紧绷的忧虑感，刚才吃了止痛片，这下又没有了睡意，于是轻轻的搁下了玻璃杯，放在料理台上，给绪佑回了条信息，
【卿溪然：有全景照吗？变异动物出没的全景照片。】
信息发过去，没一会儿，手机彩信又收到了几张照片，绪佑发来的，用无人机拍下来的自来水厂全景照。
反正卿溪然也没有了睡意，她找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看还有电，便接上了手机，把那几张彩信照片传到电脑上，用电脑屏幕放大了看。
【卿溪然：从整体破坏痕迹与局部细节来看，自来水厂东南角有个变异老鼠窝，里面至少有300只以上的老鼠，你给我的老鼠尸体照片才211只，你这照片是没拍全了给我吗？】
信息发给绪佑，他很快回了信息过来，俩字，
【绪佑：我草！】
还有个老鼠窝！
变异动物具有电磁压制的能力不是绝对的，不是所有的变异动物，都会产生电磁压制，所以不能光凭手机有没有信号，来判断周围有没有变异动物。
然后，绪佑那边就没动静了，大概是去灭变异老鼠窝去了。
卿溪然全无睡意，绪佑又没了反应，她干脆转身拿了铁钎进了院子，又戴了厚厚的做工手套，把那些还未成熟的大剑麻给种到墙根边的泥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