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别以为医生不会发脾气
“这个用药方案......”
刘教授听完张天阳的方案后就有点不太正常。
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师兄和师姐们面面相觑，这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师弟的用药方案有的对，有的错吗？
可是明明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啊！
大家正在疑惑，刘教授却突然一拍大腿。
“妙啊！”
“小张啊小张，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你真的是实习医生吗？”
面对刘教授的发问，张天阳眨眨眼。
“99.9纯度的。”
“哈哈哈哈！你啊！”
张天阳谦虚的问，“那教授，您看看这个用药方案有哪里需要改的？”
“不需要，不需要！”
刘教授笑呵呵摇头，“就按你说的办！这个病人就交给你了，我放心！”
......
空气中有些微妙。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刘教授笑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三个师姐一个师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又被当了反面教材。
临床其实不怕犯错，就怕犯错的时候身边有个任何时候都正确的大神。
人比人，气死人啊！
一直到开始电脑查房41床，微妙的气氛才得到了改善。
刘教授一边翻动着41床的病历，一边听着张天阳的汇报，随口问了一句。
“昨天给41床做了颈内静脉置管？谁做的，小梁吗？”
张天阳抢先回答，“是师姐做的。”
然而挡不住梁师姐性子实在是太耿直了，直接插了句嘴。
“是在师弟辅助下完成的，而且，我感觉师弟很熟练，下次他自己一个人独立做应该也是可以的。”
梁教授有些诧异，“小梁，你确定？”
颈内静脉置管算是稍微高端一点的临床操作，而且因为位置比较特殊，有一定的危险性，一般都会让有经验的医生来做。
很多实习生也许在临床上轮了两三年，也不一定能亲手做到一例。
面对刘教授的怀疑，梁师姐很坚定，“我觉得他能行。”
开玩笑，昨天做操作的时候几乎全程都是师弟在带节奏，师弟的恐怖，谁做谁知道。
刘教授心有怀疑，但他不在现场，不好判断。
“小张，你们现在就已经会教颈内静脉置管了？”
“嗯，学过，练过，但是没有临床上真正自己做过。”
张天阳脸不红心不跳。
其实学校里学的只有最基础的临床操作，例如四大穿刺，像是颈内静脉置管、气管插管、动脉置管等等这些比较高端的操作，学都没地方学。
但是，谁也没说他就是在学校里学的是吧？
全程旁观的梁师姐盯着张天阳那张脸看了两秒钟，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学校里会教就有鬼了！”
“那么熟练，说不定在哪里偷偷练过！”
“可是师弟之前轮转的可是是新生儿科，那边不太可能有这种操作。”
“那么，他是在哪里练的呢？”
想不通......
......
电脑查房完毕，张天阳也没忘记跟刘教授提一嘴41床家属的事情。
这种家属管床医生一般是应付不了的，必须要报告给上级医生。
这样的人，今天只是质疑你的决定，明天就可能因为主观臆断拔掉病人的液体。
后天说不定就能因为“病人脸上的表情太过于痛苦”就把病人赖以生存的气管插管也给拔了。
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医生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刘教授对这件事也很重视，思考了一会，他决定亲自见见家属再决定要怎么办。
可十分钟后，刘教授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头疼。
此时此刻，今天依旧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正挡在刘教授面前，絮絮叨叨的跟他说着41床的病情。
“这位女士。”
刘教授面对病人和家属的时候还是很有涵养的，不像是面对自己带的医生，想骂就骂一点也不带犹豫。
此刻他正克制住自己想要抽搐的嘴角。
“按照你说的情况，病人现在还挺平稳的，没有突发状况。
我理解你想要家人得到关注的心情，可是我们还没查房查到你们，稍微等一下可以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爸爸他的腿到现在......”
红衣女人一边点头，一边见缝插针的继续说。
一张嘴开开合合，巴拉巴拉的往外蹦字。
刘教授忍不住了。
“憋说了！”
饱含怒意的呵斥起了一丁点作用。
红衣女人安静了一秒，张口就要继续说。
“你再说一个字今天我就不查41床的房了！
出门右拐就是医政处，爱投诉投诉，爱找谁找谁，我不伺候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刘教授还是霸气，镇住红衣女人之后，插着腰就开始骂。
“你这个家属到底怎么回事？
说了等一会等一会，又不是有什么突发状况，病人好好的你急什么！”
“你要真有疑问，在办公室找我，或者在走廊上问我一下，我还勉强能接受。
可你看看你现在站在哪！
我这间病房三个病人，刚查第一个查了一半你就跑出来在这里叨叨叨，你不觉得你过分了吗？”
刘教授发怒，刚刚查房被打断的病人也不乐意了，冲着红衣女人皱眉。
“你家人就是人，我们的死活就没关系吗？”
同病房的其他两位病人和家属们也同仇敌忾。
“就是就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刘教授多好的人，你看你把他气的，还不快道歉！”
“在医院里怼医生，你是想上天吗？
那你来医院干嘛？
直接网上看病治疗丧葬一条龙不舒服吗？”
红衣女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是咬了又咬。
可不知道是真的脸皮厚还是平常被这样怼得多了，她竟然还死不悔改。
“那你先查，要快一点啊！
一定要快一点啊！我在那边等你啊！”
目送着红衣女人一扭一扭的走远，一向在病人面前很注重形象的刘教授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遇到个这样的！这人谁给收进来的，等会我找他麻烦去！”
又吐槽了两句，刘教授调整好心态。
“来，我们继续查房，刚刚说到哪了？哦对，病人昨天大小便情况怎么样？”
......
红衣女人被打发走了，似乎一切恢复了平静。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天阳突然发现。
今天的查房怎么格外漫长！
第十七章 人生小建议：对医生好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张天阳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查房格外的漫长。
昨天刘教授问了两句就略过的东西，今天查房的时候就会翻来覆去的问。
甚至在查到一个膜性肾病的老大爷的时候，刘教授直接在病床旁边给后面的一群白大褂们讲起了课。
从肾病的五种分型讲到肾衰竭引起全身继发疾病的机制，比上课的时候老师讲的还要详细。
期间红衣女人反反复复的催促了三四次，刘教授搭理都不带搭理的。
这让张天阳心中感叹。
刘教授牛逼！
好不容易查到了监护病房，刘教授直接从明显想说什么的红衣女人身前走过，来到40床病人旁边。
这一查，15分钟就过去了。
刘教授不仅问了40床大哥的情况，还跟他详细阐述了今天确定修改的治疗方案。
而这些其实都应该由管床医生张天阳去跟家属沟通，并不占用查房时间的。
一众白大褂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刘教授故意做来气那个奇葩家属的。
但大家相互看看，谁也没说出来。
“谢谢啊教授，谢谢啊医生！”
40床大哥享受了前所未有的贵宾待遇，幸福的嘴巴都咧到脑后跟去了。
相对的，红衣女人的脸色则越来越黑，最后竟然能跟锅底相媲美。
好不容易，终于查到了41床。
刘教授撇了一眼红衣女人的脸色。
“怎么，有意见？”
她怎么敢有意见？
红衣女人心里碎碎念，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有意见，教授，可以看看我爸爸了吗？”
想她在前面的那些医院里惯了，突然遇到一个拿“不看了”作为威胁的教授，她还真怕对方撂挑子。
先忍忍，等出院了就去投诉他！
红衣女人这样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一群白大褂正在向门口移动。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查房吗？”
“查房？查完了啊！”
刘教授一脸理所当然。
“刚刚不是问了病人吗，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你们现在床旁crrt还没做满24个小时，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到他的腿小了一圈了，这不是挺好的？
继续做两天看看效果就行了。”
红衣女人张了张嘴，“那个，我爸爸的病史......”
刘教授直接打断，“张医生昨天不是问过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红衣女人看看刘教授，又看看张天阳和梁师姐，眉头皱了起来。
“教授，咱们能不能到外面，我想跟您说个事......”
“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接连被呛，红衣女人有点炸了，“好，那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
“这个张医生，你看他的胸牌，我查过了，全院轮转的意思就是实习生，他连医师资格证都没有吧？”
她情绪激动，甚至直接拿手指着张天阳。、
“你们让这样一个实习医生来管我爸爸，我觉得是不是有点......”
“你觉得什么？！”刘教授再次打断她的话，看起来也是气急了，“我告诉你，这里是东方医院，你竟然怀疑我们医生的水平？
张医生的水平我觉得完全可以独立管理病人，怎么，你觉得你比我更懂吗？！”
“我不是。”红衣女人依旧在坚持，“我是说能不能给我爸爸换一个医生......”
“我觉得完全没必要换！”
“你们怎么这样！何教授跟我说......”
“你是何教授收进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刘教授的情绪突然稳定了下来。
红衣女人以为这句话奏效了，赶紧继续说。
“我是何教授的亲戚，他收我爸爸进来的时候......”
这回刘教授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
“行，我给你们换个医生。”
......
跟着刘教授回到医生办公室，张天阳有些疑惑。
“教授，您这是？”
“嘿！老何收的病人，他自己解决！”
刘教授显得心情不错，趁热给出门诊的何教授打了个电话。
一番手舞足蹈的讨价还价之后，他心满意足的把张天阳叫了过来。
“行了，事情解决了！
以后你不用再管41床了，老何自己弄的烂摊子，自己解决。
今天之内41床就会转到别人那了，晚上说不定就能转出去别的医院。
你别理那个女的就行。”
“这样不是相当于把病人推了出去？”
张天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有点不安，“不会不太好吗？”
刘教授一瞪眼。
“这有什么奇怪的。
医生的时间和精力是很宝贵的不知道吗？”
他看向张天阳，认真的跟他分析。
“每天那么多病人来看病，你看我们的病床都是满的，还有很多病人在外面排着队等着进来，这些都需要我们花时间和精力。”
“你进来了，你相信医生，那么咱们就尽力的去治一治。
就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病治好，哪怕咱们去缓解它的进展，让病人多活几年。
可你进来了，你不相信医生，态度又不好，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那我凭什么要惯着你？
凭什么你就觉得我应该态度良好，就应该跟你墨迹，就应该苦口婆心跟你解释？
有那时间去多治几个遵医嘱的病人不好吗？”
张天阳想了想，感觉好像有点道理。
40床的大哥每次见了他都笑嘻嘻的，给他交代什么事情也都会一口答应并认真执行，每次出病房前还能收到一句“谢谢医生”。
41床的阿叔不喜欢说话，那个女人不仅趾高气扬还特别恶心人，从来不会说谢谢，还总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
虽然两床的患者他都有尽心去管，可平心而论，他更喜欢多看40床的大哥几眼。
有些可说可不说的东西，40床大哥就值得他花一点时间详细解释。
跟这样的病人相处，确实会愉快而高效很多。
“所以啊！”
刘教授笑呵呵的拍着张天阳的肩膀。
“有的人值得，咱们也愿意去帮他们。
而有的人啊，他自己就不想得到帮助。
你又何苦赶着趟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你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最珍贵，只有合理利用，才能为更多的病人创造机会。
你觉得呢？”
第十八章 这里不舒服
何教授的动作很快。
下午上班的时候，张天阳就已经看到41床阿叔的病例消失在了刘教授的账号里。
中途独立查房去看40床大哥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正拉着何教授组的主治师姐吵吵嚷嚷的说要出院。
师姐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主治医生，也不惯着她，一口就答应了。
“行啊，我现在去给你们开临时出院，等做完床旁crrt你们就可以走了。”
等张天阳帮梁师姐的病人换完药回到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情况就变成了红衣女人在要求主治师姐再给她爸爸看看。
然而主治师姐不为所动。
“可是我们这边下一个病人都已经联系好了呀。
你爸爸现在下肢水肿已经明显好转了，可以出院的。
我们下一个病人可是从icu转过来的，病情比你爸爸重多了。
现在床位这么紧张。
我们也没办法的呀！”
张天阳默默的从她们身边路过。
挥一挥衣袖，不带起一片云彩。
他也同情那个阿叔，可是来医院看病的病人，谁又不值得同情呢？
......
周四，刘教授组的病人病情还算稳定，组里一片太平。
今天会出院一个病人，加上昨天甩给刘教授组的41床阿叔，相应的，也就要收两个新病人。
准备从icu转到41床的病人是个68岁的老太太，依旧归到了刘教授名下。
考虑到张天阳这两天已经连续处理了两个重病人的危急情况，刘教授似乎也感受到了他脸上微妙的黑色。
于是，41床的新病人就归到了现在手里只剩下一个病人的李师姐手上。
另一个普通病房的病人，则顺理成章的分到了张天阳的名下。
下午三点十分，刚刚开始上班，新病人就已经就位。
这让张天阳颇有些激动。
终于可以不卡着下班的点来了！
这一定是个可爱的病人！
李师姐就比较惨了。
因为红衣女人一直在闹，本来应该周三晚上做完床旁crrt就出院的41床阿叔愣是拖到了今天下午才出院。
原本应该昨天晚上转过来的老太太愣是被逼着在icu多躺了一天。
而且看那个样子，红衣女人还想继续往下拖，就等医政处的人带着保安来震慑一下了。
这么一折腾，估计就得下午四五点才能出的去。
就算旧病人走了之后新病人马上就来，那也得等到晚上六七点。
再处理一下，写写病例，一不留神就九点了。
更苦逼的是，李师姐这周日排了值班。
今天义务加班，周日正常值班，这一下就相当于两天两夜都耗在了医院里。
对此，张天阳只能送上一个同情的眼神。
“师弟，你别高兴的太早。”
李师姐身材娇小，肤白貌美，用细细柔柔的声音恐吓着张天阳。
“我周日值班，下周一下午下夜班不在科里，到时候我的病人可就归你管了！
你似乎有点脸黑的样子，可别给我管出事情来哦！”
“脸黑？什么脸黑？”
张天阳装傻充愣。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承认的。
谁再说他脸黑他就跟谁急！
不知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吗！
......
新病人是37床，张天阳照例打开了刘教授的账号，先看看患者的既往病历。
“37床，女，12岁，肾衰竭规律透析两个月......”
“嗯？12岁的小姑娘？”
张天阳愣了一下，再次确认了一下患者的年龄。
“确实是12岁......”
再看病史，“从一岁半开始就有尿蛋白了啊......辗转治了很多年，结果肾还是不行了，所以两个月前开始做透析......”
原本还有些愉快的心情蓦然间变得阴郁起来。
37床的小姑娘也是东方医院肾内科的老病号了，十年来反反复复有十几次就诊记录。
张天阳仔细翻完了最近的几份，叹了口气。
病史很清楚。
小姑娘做了两个月透析，一直用的是颈内静脉的通道，感觉很不方便，想在手上做个动静脉内瘘。
这是很合理的请求。
因为颈内静脉置管只是给透析病人建立一个临时的通道，这个通道存在的时间越久，感染的风险也就越大。
需要长期规律透析的病人，为了方便，也为了安全，会选择在手上做个动静脉内瘘术。
通俗点讲，就是将前臂靠近手腕部位的动脉和邻近的静脉缝合起来，使吻合后的静脉中流动着动脉血。
动静脉内瘘的血管能为血液透析治疗提供充足的血液，为透析治疗的充分性提供保障。
而且，相比于颈内经脉的临时管道来说，动静脉内瘘不容易感染；
可以使用的时间也更长，可以达到4-5年；
也不会影响到患者的正常生活，患者只要把袖子拉下来，谁也想不到他背地里竟然每周都要去医院。
对小姑娘来说就更是如此。
毕竟人家才十二岁，正是最在乎别人看法的年纪，你让人家脖子上一直插个管子，人家心理也不能健康啊。
要求是合理的。
难就难在小姑娘手上的血管太细了。
当地医院的医生说这么细的血管做不了动静脉内瘘，但小姑娘和她的爸妈想再挣扎一下，所以来了东方医院。
“先去看看病人吧。”
张天阳扯着白纸走到了37床的病房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里面的小姑娘。
看起来真的好小啊！
十二岁的小姑娘，还带点婴儿肥，脸上肉肉的，正躺在床上，带着酒窝小声的跟床边的妈妈说话。
怎么偏偏就生病了呢？
张天阳默默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37床？我来问问病史和情况。”
“医生来了，快，快坐好。”
小女孩的妈妈看起来很有礼貌，一边督促小女孩坐正，一边还冲张天阳抱歉的笑了一下。
“孩子太小了，不懂礼貌，不好意思啊。”
“乖女儿，你看医生哥哥来看你了，你怎么不给人家打招呼？”
小女孩从床上坐了起来，也冲张天阳笑，“医生哥哥好。”
“你也好呀。”
张天阳感觉自己快被小女孩的酒窝融化了，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扬起了笑容。
他稍微弯下腰，让小女孩不用费劲抬头才看见自己，语气温和。
“这次住院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这里不舒服。”
第十九章 世界有时候真的是很不公平啊
小姑娘的脖子上，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着纱布和胶布。
张天阳知道，纱布下面盖住的是颈内静脉的管子。
脖子上多了一根管子，能舒服吗？
一瞬间，张天阳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谁揪了一下。
“妈妈跟医生说会话，你自己待一会好吗？”
小女孩的妈妈微笑着跟小女孩交流，然后客客气气的把张天阳请到了病房外面。
“不好意思啊医生，给你们添麻烦了。”
张天阳摇摇头。
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世界其实有时候
真的很不公平啊......
......
“医生，你要问什么就在这问我吧，她的病史我都知道。”
女人的脸上有些疲惫，但还是努力挤出了笑。
“这孩子太难了。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让她少了解一点这些东西，尽量像个正常人一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天阳点头，表示理解。
“这次来是准备？”
“我们那边医院的医生说她的血管太细了，做不了动静脉内瘘。
建议是改成腹透，但是前段时间她的白蛋白太低了。”
“唉，这孩子一岁半的时候就查出来不好......”
张天阳一边翻着小女孩在别的医院住院的病历，一边听着女人讲述。
女人讲的很细，很繁复，从小女孩最开始生病讲起。
其实很多信息张天阳根本不需要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小女孩的发病时间，既往治疗和用药，现在的治疗方案，以及入院的目的就够了。
他不需要知道她喜欢猫和老鼠。
不需要知道她在学校里学习很好。
也不需要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进行一次为期一周的旅行，但总是因为她要看病而一推再推。
可是他没有打断女人的讲述。
家属给了他应有的尊重，他也乐意拿出一点时间，听听这位被疾病折磨得憔悴的母亲心里的酸辛。
五分钟后，女人再次露出了歉意的笑。
“不好意思，好像讲的太多了。”
“没事，这不是在问病史嘛。讲的细，更有助于我们了解病情。”
张天阳安慰了两句，拿着挤满了信息的a4纸回到了办公室。
梁师姐正在给她的病人排下周的手术，一扭头，看到张天阳回来，不由得开口问了句。
“听说是个12岁的小姑娘？”
“嗯。”
张天阳闷哼了一声，心情沉重，不想说话。
梁师姐继续排着手术，排着排着突然整个人停在了那里。
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个绝世大直女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
“师弟，你不开心了？”
“有点郁闷。”
张天阳吐出一口浊气。
“这么小的孩子，才十二岁，但是后半辈子都得跟透析机一起过。”
“听说血管细还做不了动静脉瘘、
做血液透析还能一周三次，能有一点自己的时间去过自己的生活。
万一只能做腹膜透析，一天做三次，基本上人生就只剩下跟疾病做斗争了。”
张天阳无意识的哗啦啦翻着手里的纸张，又叹了口气。
“感觉，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梁师姐歪着头看着唉声叹气的张天阳，心里有些复杂。
平时师弟看起来是全能的，不仅是临床思路、操作能力，还是理论知识，似乎都不比她差。
很多时候，她会下意识的把师弟当成高年资的医生。
也只有这个时候，师弟才有点像是刚下临床的实习生的样子。
“医院就是这样的啊。”
梁师姐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张天阳，她只会说大实话。
“你刚下临床，见的还少。像我们这种混了好多年的，见到这种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了。”
“十二岁的小女孩得了肾衰竭一定得透析续命，可怜吧？
我还见过更小的，就在你进来之前，有个9岁的小姑娘刚出院，也是肾衰竭。
还有正读大学，前途一片光明，突然就病倒了的，隔壁何教授组就有一个。
还有家里顶梁柱身体不行了，一家人都跟着一起不行的，人家可不可怜？”
“不仅肾内科是这样，你再去看别的科。
血液科，血液病，靠化疗续命的，说不定那天早上就起不来了。”
梁师姐看着张天阳。
“对了，你不是在新生儿科待过吗？
那边的小孩生下来有的缺氧，以后一辈子都可能是残疾。
还有妇产科，很多小孩子甚至连活过来的机会都没有。
你觉得可怜吗？”
张天阳想了想，点头，“都可怜。”
“那你可怜得过来吗？”
梁师姐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再用手撑起下巴，眼里闪过可疑的光。
“我刚下临床的时候，也觉得他们很可怜。
有时候，病人哭，家属哭，我哭得比他们更厉害。
可是有什么用呢？”
“有的病，它就是治不好啊！”
梁师姐嘴角挂着笑，可张天阳却总觉得这笑的背后藏了很多东西。
“我最开始学医的时候，总觉得世界上只有很少的疾病是不能被治好的。
学着学着才发现，原来能治好的病才是少数。”
“你觉得病人可怜，并不能改变什么。
所以不用去可怜他们，你只要尽力去做好你该做的，就可以了。”
“医生的职责不就是这样吗？”
张天阳早就停下了挥动a4纸的手，若有所思。
“特鲁多的那句话吗？
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张天阳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振作了精神。
“师姐，你在排下周的手术吗？”
梁师姐的嘴角上扬，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愉快。
“对的，周五和周末都没有手术室，周一我有两个病人要做动静脉瘘的。”
张天阳思考了一下，
“我这个病人可能也得做。
当地医院说她血管细，但是我还是想再看看。
师姐你会看吗？”
“用超声看吗？那你今天得过去预约了。
咱们科的病人大部分都要做超声，但是科里只有一台机子，你现在去预约，明天应该能排到。
明天我跟你一起看吧。”
“好的。”
张天阳快速敲打着病历，很快便把超声单子打了出来。
“我现在就去预约。”
希望，明天可以看到一条足够粗壮的血管。
希望，老天爷可以对她稍微好一点。
第二十章 敢跟太阳肩并肩
周五，刘教授临时接到了一个出差任务。
一整天管理患者的任务落在了张天阳他们身上，晚上原定的聚餐也泡了汤。
王师兄得知此事，深深叹了口气。
“这医生当的，天天连饭都不能按时吃上。
我这周本来就指望着周五晚上去蹭好吃的，结果还泡汤了！
我可太难了！”
旁边正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书写病历以及开医嘱的李师姐闻言叹了口气。
“你能有我难吗？”
“你们不知道，昨天晚上新来的那个从icu转过来的老太太，弄得我忙了一晚上。”
“病人生命体征不平稳，血压突然又降了，差点休克，给补液打药拉心电图折腾到了**点。
现在我这病历还没写完呢！”
李师姐吐着苦水，说着说着突然瞪了张天阳一眼。
“我就应该强烈反对接手的，师弟你看看，我也被你染黑了！”
张天阳闻言大惊。
“师姐，话可不能乱说啊！
谁黑谁白还不一定呢！”
李师姐白嫩的手指戳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刚想吐槽，闻言仔细想了想，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吧，我自己本来也黑。
现在只是黑上加黑而已。”
张天阳哪能就此屈服，立刻拒绝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因为周六周日医院的很多部门不上班，所以肾内科一般不会安排病人周五周六周日出院。
没有出院的，自然就没有入院的。
40床大哥的病情很稳定，新的治疗方案上了两天，卓有成效，血压有稳定下降的趋势。
只要再观察几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周一就可以安排他出院了。
那么今天张天阳要处理的事情就剩下了一件。
“师姐，我跟超声老师约的十一点五十，现在还有五分钟，咱们一起过去吧？”
张天阳拉着梁师姐一起去超声室，还不忘叫上37床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在吃饭，是还微微冒着热气的粥。
小姑娘的妈妈坐在病床边，一脸温柔的看着她。
女人旁边的凳子上，还坐着一个男人，看起来是小女孩的爸爸，一样是满脸疲惫。
一见到两个白大褂走进来，小姑娘的妈妈首先站起来打招呼，“医生。”
小女孩也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们，还不忘抹了抹嘴巴。
张天阳冲着小姑娘笑了笑，又冲着两个家属点点头。
“昨天说好的，看看她的血管，现在过去吧？”
“好的，辛苦医生。”
女人的脸上露出笑容，催促着小女孩赶紧下床。
“快，别让医生等你。”
小女孩的爸爸这时候也站了起来，眉头紧锁，小声发表意见。
“不能吃完再去吗？等会回来粥都凉了......”
“就你话多！”女人白了他一眼，“人家医生那么忙还抽时间给咱们看，叫你去你就去！”
“哦......”男人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看看小姑娘，不说话了。
张天阳正好走到门口，隐约间听见了男人的话。
“师姐。”
“嗯？”
“咱们办公室是不是有个微波炉？能给她用吗？”
“你跟护士商量一下？”
惦记着小姑娘可能会冷掉的粥，走到护士站的时候，张天阳跟小护士林琳打了声招呼。
“你离我远一点！我快下班了！”
小护士反应很大，一脸戒备的往后退。
好不容易消停了两天，她再也不想加班了！
“嗯？借微波炉？”
等到搞清楚事情原委，小护士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温柔起来。
“当然可以呀！”
她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等会来找我就行，我教你们怎么用。”
“谢谢漂亮姐姐。”
小姑娘甜甜的道谢，一瞬间，林琳的眼睛弯成了两条月牙。
小姑娘的爸爸一直跟在后面，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嘴巴张了几次。
最后终于小声憋出来一句，“谢谢医生，那个，刚刚对不起啊。”
张天阳笑笑不说话，梁师姐倒是回头看了一眼。
“医患关系处理的不错。”
“很可爱的一家人。”张天阳摇摇头，“希望会是好消息吧。”
......
敲门走进超声室的时候，b超老师正在给一个阿叔做检查。
“刘教授组的？你们是要自己看是吧？”
“对的。”
b超老师只管做腹部、双肾、输尿管、膀胱，以及颈部的甲状腺等器官的检查。
而看血管的目的是评估手术难度和确定手术部位，需要手术医生亲自确认。
“病人来了吗？”
“在外面等着呢。”
“那行。”b超老师双眼一直没离开过屏幕，“这是最后一个病人了，等做完他，我就下班了，你们自己看可以吗？”
张天阳扭头看向梁师姐。
“我可以的。”
梁师姐表示自己会用b超仪，也会关机，只是不太会最开始的开机调试。
不过问题不大，b超老师早就调试好了，现在只要直接拿来用就好。
没有人说话，空气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张天阳站在b超老师的正后方，索性就一起看屏幕上显示的画面。
看b超画面是个技术活，很多临床医生看几年都看不明白。
张天阳虽然在系统里进行了练习，可顶多也就看出点皮毛。
但这也就够了。
因为这个阿叔的问题真的挺大，连他都看得出来。
左肾里面好几个囊肿，右肾萎缩，大小还没有左肾的三分之一大。
估计又是一个需要靠透析续命的。
张天阳默默摇头，叹了口气。
b超老师刚好做完，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的脸色，不由得挑了挑眉。
“会看？”
张天阳谦虚道，“一点点。”
b超老师带着审视的眼光扫了他一眼，看到他胸牌上的“全院轮转”时，便把目光收了回去。
又是一个空口白牙就敢跟太阳肩并肩的。
每年都能遇到好多这样的学生啊。
啥都不会，啥都敢说。
b超老师在心里默默吐槽，但也没太在意。
小梁她是知道的，靠谱。
“那我下班了？机器就交给你们了。”
b超老师送走病人，自己也溜了。
不知道是赶着接孩子放学还是赶着跟老公吃饭，b超老师走路生风，白大褂在空中呼啸，很快就消失在楼梯间。
“师姐，咱们可以吗？”
“可以的，你把病人叫进来吧。”
梁师姐在b超仪器的屏幕上操作。
张天阳把37床小姑娘领了进来，然后帮着换掉接触过病人的超声探头上的保鲜膜。
新的保鲜膜刚套上去，张天阳眼前突然一黑。
似乎是停电了。
超声室外，病房的方向隐约传来一阵喧闹。
梁师姐倒是淡定，面对漆黑的屏幕等待了十秒钟，拿出手机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
“没事，医院有备用发电机，一会就好了。”
张天阳没办法，安抚好小姑娘之后也拿出了手机。
临床专业群里一片哀嚎。
“医院怎么还会停电！”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瞎了！”
“我靠老子的病历刚写了一半还没来得及保存！”
“我也是！”
“我也是！”
“看大家都这样，我的心里就平衡了。”
......
等了大约有三分钟，灯光亮起，医院重新恢复供电。
梁师姐收起手机，表情依旧淡定。
“你看，来电了吧。你慌什么？”
张天阳表情微妙，眼神落在依旧漆黑的b超显示屏上，悠悠的开口。
“师姐，这个机器初始化了之后你会调吗？”
梁师姐的表情徒然僵硬。
第二十一章 你的病人又双叒叕出事了！
超声室里灯光明亮，梁师姐的脸上阴云密布。
“我......试试看吧。”
开机跟关机在一个地方，梁师姐很快就让屏幕亮了起来。
可屏幕上的设置......
这是啥，这又是啥？
梁师姐捣鼓了半天，选择放弃。
医院的仪器就是这样，就算有说明书摆在旁边你也弄不清楚。
要不然怎么医学院校还会单独开辟一个医工系呢？
仪器很珍贵，使用仪器的医务人员上岗前都要经过培训，梁师姐也不敢乱搞。
“我还是给b超老师打个电话吧。”
“完了，她手机关机了。”
梁师姐有些沮丧，“你们等一会，我看看她走没走。”
梁师姐快步跑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了两个人。
张天阳想了想，把检查室的门推开，让外面的家属能够看见里面。
小姑娘安静的坐在检查床上，左看看，右看看，轻轻的扯了扯张天阳白大褂的衣角。
“医生哥哥，你不会用那个大机器吗？”
张天阳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现在还不会呢，你可能要等一会。”
“好的。”
甜甜的应了一声，小姑娘乖乖的低下头玩手指。
张天阳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找了个角落闭上了眼睛。
他刚刚看了眼机器的型号，隐约记得系统里好像有这种机器的模拟操作来着......
十分钟后，梁师姐满头大汗的黑着脸回来了。
“b超老师已经走了，我问了一圈，没人会调这个机器，师弟咱们要不下午再......”
“咦？”
梁师姐的话说到一半，徒然看见了熟悉的界面。
“师弟你调好了？”
“嗯，调好了，耦合剂也抹好了，师姐来看吧？”
梁师姐盯着熟悉的界面啧啧称奇，“你怎么做到的？”
张天阳谦虚道，“那边不是挂着说明书嘛，我就看了看。”
“说明书是全英的！”梁师姐心道我信你个鬼。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师弟什么都会就对了。
她稍微试探着，“那你来做？”
“行。”
张天阳没有客气，直接把准备好的探头按在了小姑娘的手腕上。
小姑娘偏着头往屏幕上看，但只坚持了一秒就放弃了。
一片黑白灰，什么都看不出来。
于是她又扭头朝张天阳看，看着看着，点了点头。
“这个医生哥哥长的真好看，人也好。”
然后她再转头看向梁师姐，不由得摇摇头。
“这个医生姐姐人也很好，但是配不上医生哥哥。”
......
梁师姐没注意到小姑娘的目光，此刻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屏幕和张天阳身上。
是巧合吗？
画面完全正确，想要看的血管就在屏幕中间，挑的位置看的也很清晰。
师弟真的会用这个机器啊！
“师姐。”
张天阳用鼠标操作，在屏幕上量出了血管的直径。
“两根，一根直径1.76mm，一根直径1.68mm，能做吗？”
梁师姐思考了一下，点头。
“是有点细，但是没有到做不了的地步。
周一刘教授出差，但是隔壁组的主治会跟我一起上手术，应该能做下来。”
“那就好。”
张天阳终于松了口气。
他真怕小姑娘的血管真的太细没办法做动静脉内瘘。
12岁就肾衰竭已经很可怜了，以后的人生如果连一点自由的时间都没有，那真的是悲剧。
......
回到办公室排手术的时候，梁师姐征求张天阳的意见。
“师弟，37床那个小姑娘的手术你要上吗？”
张天阳仔细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吧。”
自从得到系统之后他每天晚上都在里面刷进度，可系统的规则是，必须完成低等级的模块才能进行高等级模块的学习。
他现在还没进化到可以学习系统里关于解剖学的部分。
现在就去上手术的话，很大的可能是他啥也看不懂。
于是他实话实说，“师姐，手术我看不懂，还是留在病房吧。”
“真看不懂？”
梁师姐一脸怀疑。
放在其他实习生身上，甚至低年资的规培医生身上，梁师姐相信他们是真看不懂。
虽然医学专业的学生都解剖过大体老师，但大体老师们在福尔马林里泡了太久，全身都是干瘪的，因此很多组织结构看起来一目了然。。
但临床上的手术都是血淋淋的，结缔组织、肌肉、血管、神经，一堆带着血色的东西纠缠在一起，经验不够根本看不出来里面什么是什么。
以前梁师姐带学生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考虑在手术医生那一栏里加上他们的名字。
什么都不会，带过去是去添乱的吗？
可这个师弟不一样。
让她数数看这个师弟会些什么。
经验丰富的医生才能具备的“病情判断能力”；
教授也挑不出毛病的“药理知识储备”；
至少有2年以上临床经验的医生才敢上手的“颈内静脉置管术”；
需要专门去培训和学习才能掌握的“仪器使用技术”；
以及师弟谦虚的说“学过，练过，只会一点点”的一堆包括四大穿刺在内的临床技能......
师弟=全能。
“师弟，你真不去？”
“真不去。”
张天阳笑得憨厚。
其实除了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一点之外，他还有点别的想法。
虽然吧，这个，他肯定是不会承认自己脸黑的。
但是事实证明他的运气似乎真的有点差。
37床的小女孩已经这么可怜了，万一他跟着去做手术，再出点什么事情怎么办？
在病房里就算有什么状况他自认为都能够应对。
可上了手术台，能发生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刘教授在场都不一定应付的了。
所以，保险起见，他还是老老实实在病房待着吧。
“行吧。”
梁师姐不情不愿的在手术医生那一栏里把张天阳的名字删掉，然后改成齐师姐。
“那周一就这样，我跟你齐师姐一起去上手术。”
“对了，周一刘教授出差，下午你李师姐下夜班也不在，就剩下你跟小王了。”
“你ok吗？”
张天阳点头，“应该行。”
“那就这样定。”梁师姐继续敲手术申请，“你在，我放心。”
......
周一，一早上风平浪静。
刘教授不在，梁师姐找了隔壁组的主治师兄带着大家一起查房。
十一点的时候，查房结束，梁师姐和齐师姐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的病人，就出发去了手术室。
很快，李师姐也跟张天阳交了班。
“师弟，下午就剩你们俩了哦~”
王师兄似乎对李师姐有点意思，抢先立了军令状。
“放心吧师姐，保证完成任务！”
张天阳笑了笑不去跟他抢，却看到李师姐绕了两步，在王师兄看不到的地方跟他做口型。
“师弟要加油啊，千万不要染黑我的病人啊！”
张天阳翻了个白眼。
“黑什么黑，不存在的，你凭空污我清白！”
......
下午三点，张天阳准时坐在了电脑前开始写病历。
怎么可能会黑呢？
你看今天明明就很平静嘛！
他心情愉快，甚至还想哼个小曲。
“医生！护士！”
外面隐约间传来一阵骚动。
张天阳心里猛然一沉。
“没事的没事的，说不定是别的组的病人......”
话音未落，小护士林琳从护士站蹬蹬蹬冲进了医生办公室。
“刘教授组的医生在不在！刘教授组的......”
四目相对，双倍的惊恐。
“我就知道是你！”
林琳小护士都快哭出来了，“你的病人又双出事了！”
第二十二章 血色的喷泉
“哪一床？”
“41床！”
卧槽！
张天阳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怎么又是41床！
这个数字不吉利！
匆匆跟着小护士奔到监护病房，就看到家属一只手正按在41床老太太的脖子上。
“医生！”家属像是抓住了水里的稻草，满脸惊恐。
“医生你快看看我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她脖子上那个管子那里一直在出血！”
张天阳脚步匆匆冲到病床边，一眼就看见家属手底下的纱布和纸巾上浸润的血迹。
一层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已经差不多被红色浸湿完了，家属自己按上去的纸巾也红了一大半！
“卧槽！”
这是颈内静脉置管后出血啊！
脚步一顿，张天阳用比来的时候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小林！让家属加压按住！加压！一定要加压！”
出血，是颈内静脉置管的并发症之一，也是临床医生比较害怕遇到的情况。
颈内静脉置管后出血的原因有很多。
可以是穿刺的时候损伤了皮下的小血管，也有可能是穿透了颈内静脉，更可怕的是穿破了一个小动脉。
看41床老太太的出血量，张天阳怕破掉的真是一个小动脉。
任何地方的动脉破了都是有可能让病人失血过多死掉的！
张天阳稍微懈怠的精神瞬间紧绷。
一边往治疗室跑，他一边掏出手机联系上级医生。
首先给刘教授打了个电话，但是只响了两声就被对面挂掉了。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梁师姐，可惜梁师姐似乎正在上手术，根本没人接。
王师兄下午上班一般都会晚半小时到，张天阳打电话给他的话倒是有可能找到人。
可是王师兄来了估计也没用。
没办法，张天阳只能在小群里简要概述了一下情况，然后就开始在治疗室里翻找。
纱布，普通手套，无菌手套，安尔碘，棉签，气管插管，可视喉镜......
马不停蹄的推着治疗车跑回监护病房，张天阳看到病床旁的桌子上已经多了两团沾满了鲜血的纸巾。
“医生，怎么办啊！”
家属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性，这时候按住老太太脖子的手都是颤抖的。
眼看着情绪就要崩溃的样子。
张天阳没理她。
危机时刻，哪有空解释病情！
“小林，帮我看着刘教授的回复！”
他动作迅速，一把将手机塞进小护士林琳怀里，然后两秒穿上了手套。
“手拿开。”
家属和小护士的手都被他拨到了一边。
小心而迅速的掀开老太太脖子上一片血红的纱布，把里面的情况都展示了出来。
颈内静脉管从脖子里延伸出来，而伤口处正不断的往外冒着血珠。
速度，很快！
张天阳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手一直很稳。
迅速的消毒并换上新的纱布，然后加压按住。
殷红的血液依旧坚定而缓慢的渗出，一点点的浸润洁白的纱布。
张天阳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看情况，得床边切开探查出血点了！
“小林，刘教授回复了没有！”
声音不知不觉变成了怒吼，小护士的紧张神经也被调动了起来。
“来电话了！”
是刘教授的电话。
刘教授参加会议正在发言，可病人情况危急，他现在直接跑出了会议室给张天阳沟通。
“我现在就联系楼下透析室给41床做颈内静脉置管的教授！”
刘教授做出了跟张天阳一样的选择。
“切开探查出血点！”
“那边教授上来至少要五分钟，你先把东西都准备好！”
“稳住！”
刘教授远在他省，鞭长莫及。
这里能顶在前面的，只有张天阳。
“小林！我需要一个切开包，哪里能找到！”
“楼下透析室有！要我去拿吗！”
“现在就去！”
张天阳在吼，小护士也在吼，整个监护室里安静一片。
所有人似乎都意识到了情况危急，下意识的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医生的判断。
41床老太太的家属在旁边又急又怕，双手颤抖着紧紧捂住嘴巴，双眼通红，眼泪在里面打转。
“家属！带上手套，过来按！”
张天阳的吼声让女人一下子回过神，急忙去戴治疗车上的手套。
可她的手实在是太抖了，大号的手套，愣是戴了三四次才成功带上。
“这个位置，按紧，按的陷下去！”
“只按右侧颈部，不要碰到左边！你要掐死病人吗！”
按压的位置递交给了家属，张天阳换了副手套开始准备物品。
可视喉镜被打开，保护套被装上，7号气管插管也被拆开了包装，并打入了润滑剂润滑。
整个过程里，张天阳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病人监护仪上的血氧饱和度。
现在病人面临的危险不只是失血过多，还有窒息的可能。
如果现在破裂出血的血管真的是一根小动脉，那么病人很可能已经形成了血肿。
大的血肿可以压迫气道，导致病人的窒息。
到时候，病人还没失血过多，就会因为气道不通而被活活憋死！
张天阳盯着血氧饱和度的波动，只要它稍微有下降的趋势，就准备给病人上气管插管！
旁边的围观群众也被张天阳抓了壮丁。
“大哥，帮个忙！”
40床大哥现在除了血压高一点其他看起来都很正常，张天阳指挥着他去护士站。
“去跟护士说，41床大量出血有休克的风险，现在准备好林格液体！
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也备上！”
“什么什么液体？”
“你叫个护士过来我跟她说！”
......
两分钟后，小林护士抱着切开包哼哧哼哧的跑了回来。
“切，切开包，拿，拿回来了！”
小护士的脸因为快速奔跑而变得通红，胸口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
张天阳瞟了一眼，扔过去一副普通手套。
“戴上！协助我！”
他快速戴上口罩，帽子，然后拆开切开包的蓝色包装，迅速换上无菌手套。
小护士林琳的动作也很熟练。
倒上安尔碘，拆开无菌纱布，再拆开无菌纱布，然后再拆开无菌纱布。
那边，张天阳已经用安尔碘消毒，然后铺上了无菌洞巾。
再从切开包里整理好小护士拆的一大叠纱布，抽了两张垫在颈内静脉留置管口正在出血的地方，剩下的叠在无菌洞巾上。
拆开刀片，装好手术刀。
穿针引线，准备好结扎缝合工具。
抽取利多卡因，顺着颈内静脉留置管的位置往四面八方进行浸润麻醉。
一切就绪，就等主刀。
楼下匆匆跑上来的周教授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什么都准备好了？
一瞬间，他有些怀疑人生。
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迅速穿戴好旁边准备好的口罩帽子和无菌手套。
接过张天阳递给他的手术刀，周教授顺着颈内静脉置管的位置斜着往下巴的方向轻轻的划了一道口子。
切开皮肤，切开皮下脂肪，切开结缔组织。
鲜血渗出的速度微微加快。
周教授的手轻轻的在患者的脖子上一按......
“噗！”
一道血色的喷泉直接喷了出来！
第二十三章 一片殷红
“卧槽！”
这是张天阳今天第三次叫卧槽了。
这特么真的是喷泉啊！
心中狂跳，手下却不慢，一叠纱布直接按住了那股喷泉。
瞬间，白色就被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润。
周教授使劲眨了眨眼，打起精神往患者的颈部看。
小护士林琳刚刚被血色喷泉吓退了两步。
这时候重新走到病床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张天阳。
如果怨念可以杀人的话，张天阳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张天阳隐约感受到了小护士的怨念，猛然抬头。
林琳赶紧移开目光。
“小林，你盯着点病人的血氧饱和度！
还有，给教授打个光。
手电筒有吗？没有就用手机。”
“好的！”
小林护士疯狂点头，迅速开启了手机的手电筒。
光线比刚刚好了不少。
周教授瞪大了眼睛，顺着出血的方向寻找出血点。
张天阳跟着一起找。
好在，病人出血的速度慢了下来，也没有再出现血色喷泉的情况。
张天阳猜测，这是因为血管破裂之后很多血液积聚在颈部，只有少部分能够通过颈内静脉留置管与皮肤的通道渗出来。
这个病人是昨天做的颈内静脉置管。
如果破裂的血管是当时损伤的话，那么这形成血色喷泉的血液已经积累了大半天了。
现在切开了皮肤，积累在这里的血液就喷了出来，形成了喷泉。
而同样的，清理掉沉积的血液，新渗出的血液就会看起来大大减少。
“感觉是这个方向的出血点？”
张天阳一边思考一边盯着看，隐约感觉新生的血液似乎是从偏向患者下颚的地方渗出来的。
“我也觉得是这边，但是找不到出血点。”
周教授表示了赞同。
由于张天阳表现得异常镇定和熟练，周教授下意识的把他当成了高年资的医生。
继续观察了几十秒，他征求张天阳的意见。
“要不然再切开一点？”
现在的切口只有3cm，方向是从颈内静脉置管的皮肤入针口斜向患者下颚，但两人都觉得出血点在更往上的地方。
周教授补了一句，“我昨天给他置管的时候，确实在这个方向穿刺过。”
“我觉得可以切。”
张天阳点头，然后问小护士林琳要多了一瓶利多卡因。
抽药，排气，浸润麻醉。
除了打麻醉的时候病人有些骚动，剩下的时间里病人还算安静。
周教授赞叹了一句，“麻醉技术不错。”
“切吧？”
接过张天阳递来的手术刀，周教授在距离刚刚切口大约3cm远的地方，同样斜着切了一刀。
鲜血涌出的速度加快了一点。
张天阳赶紧用纱布填上，然后把沾血的纱布扔到旁边。
那里已经堆了小山一样的血色纱布了。
但两人的心却安定了一分。
方向应该没错，出血点应该就在附近。
周教授微微弯着腰，双手捏着镊子扒拉着患者的颈部组织，睁大眼睛寻找着出血点。
可毕竟是活生生的血肉，到处都是一片血红，而且新渗出的血液不断冒出来，干扰判断。
周教授盯得眼睛都酸了，也没找到出血点。
“呼”
他吐出一口浊气，直起腰想要休息一下，身体却是一晃。
“教授。”
张天阳脚下挪了一步，避开手上的无菌手套，用后背撑了一下站立不稳的周教授。
周教授看起来也有五六十了，头发也白了不少，体力严重下降。
找了这么久，周教授一直是弯着腰，这会应该不太舒服。
张天阳示意小护士林琳在后面扶着一把，然后试探的问道：
“要不，我来？您休息一会。”
“行，你来看看。”
周教授没有逞强，刚刚的一瞬间他觉得眼前有点晕。
这时候强行撑着去寻找出血点是不现实的，按照他现在这种状态，他也找不到。
小护士林琳搬来了椅子，周教授稍作休息。
张天阳接手了周教授的位置，一个人站在病床前，开始手持镊子寻找出血点。
血色的血肉里不仅有血管，还有神经和肌肉，结缔组织把它们包裹在一起，不分彼此。
即使有系统“眼力+1”的加成，张天阳找的也很艰难。
“滴滴！滴滴！滴滴！”
老太太的监护仪突然叫了起来，小护士在旁边惊叫。
“病人的血压掉了！已经90了！”
监护以上代表着血压的蓝色数字已经变成了90/56mmhg，张天阳快速扫了一眼，手下依旧很稳。
“小林，去护士站！”
“我刚刚让那边护士准备了液体和多巴胺，你拿过来给她接上！”
刚刚他隐约间似乎找到了血流方向不太正常的一块位置，如果没有意外，出血点应该就在那里。
快了！
护士站就在监护病房旁边，张天阳可以听到那边传来的一阵喧闹。
十几秒钟后，小护士林琳抱着一堆东西跑了过来，在治疗车上开始操作。
迅速的给病人接上液体，并把滴速调到最快进行快速补液。
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也已经放在了治疗车上，就等着医生一声令下就开药注射。
小林护士盯着病人的监护仪，满脸愁容。
“血压还在掉！现在85了！”
张天阳没有说话。
周教授也没有说话。
这是很明显的因为循环血流减少而导致的血压降低和休克，液体已经补上了，但起作用需要一定时间。
反过来说，只要能够找到出血点并进行结扎，病人的情况迟早都能恢复过来。
看张天阳的了！
刘教授忍不住挥了挥拳头给他加油。
其实周教授已经休息过来了，可他没有让张天阳把位置让出来，只是站在张天阳身后看他操作。
到底为什么会信任张天阳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在临床待久了，看人的直觉？
张天阳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下的一片血肉模糊，没有理会周围发生的事情。
他有预感，快找到了。
手指灵活的移动，掀开一小块组织......
“就是你！”
换上止血钳，在血管段端的两边一夹
一秒
两秒
三秒
视野里没有新出现的血液。
“血止住了！”
周教授在旁边看得眼前一亮，“就是这根血管！”
第二十四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出血点找到了！
这绝对是大家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三个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来。”
周教授主动做起了助手，从切开包里找出手术缝线，给血管做结扎。
两端分别扎上后，张天阳把止血钳松开。
一秒
两秒
十秒
观察了十秒，确认没有出血。
张天阳的口罩下面不由得扬起了微笑。
再看看老太太的监护仪，血压已经稳定住了，现在是92/57mmhg。
虽然还是偏低，但是有往上升的趋势。
可以缝合了！
情况已经被控制，三人明显轻松了不少。
周教授带着赞许的目光看着张天阳，问，“你缝我缝？”
张天阳笑着，“我来吧，您休息会。”
取过早就准备好的针和线，张天阳开始了人生的首次真人缝合。
学校里教缝合用的材料都是纱布和海绵，手感跟真人的皮肤差别是一个天一个地。
张天阳在系统里倒是缝过不少，可现实里正儿八经的，今天还是第一次。
针尖穿过皮肤的时候是有阻力的，手感让人有点上头。
怪不得有些变态杀人犯喜欢......嗯，不好说。
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张天阳手下一点也不慢。
熟练的打着方结，压线，张天阳快速的在老太太的脖子上操作。
两个直径3cm的切口，一共四针，很快就缝完了。
张天阳捏着纱布接着小护士林琳凌空倒下来的液体，再将伤口旁边的斑斑血迹擦干净。
周教授凑上来看张天阳的缝合，“缝的真好。”
针脚整齐，长短统一，两侧的皮肤对接的很好，缝合的松紧也把握的很不错。
“你是外科的？”
周教授下意识的就把张天阳当成了外科过来规培的医生。
毕竟临床是一个很吃经验的学科，尤其是临床技能。
做得多了就是熟练，做的少了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能缝成这样，之前真人缝合的例数绝对不止七八十次。
内科很少能够遇到缝合的机会，所以周教授觉得，张天阳只能是外科的。
“我不是。”
张天阳刚想谦虚，旁边小林护士就已经揭了他的老底。
“教授，他才不是外科过来规培的，他是今年的实习生！”
“你是实习同学？”
周教授刚刚摘了口罩，满脸都写着几个大字：
“我老了你们可别骗我！”
“我真是实习的，这是轮转的第二个科室。”
周教授默默的盯着一脸谦虚的张天阳。
盯的他快要发毛的时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后生可畏。”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
小林护士忍不住接了句，“前浪死在沙滩上。”
张天阳赶紧瞪了她一眼。
周教授也没生气，嘿嘿笑了两声，再看了眼老太太的监护仪。
血压101/67mmhg。
“行了，这边你们自己能应付，我就不在这碍眼了。走咯，走咯！”
“谢谢教授，教授辛苦了！”
张天阳目送着周教授离开，转头继续进行收尾的工作。
再次确认了一下没有出血。
再用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将伤口和颈内静脉留置管都包起来。
然后撤掉无菌洞巾，收拾残局。
“出了这么多血啊......”
小林护士跟张天阳一起收拾，收着收着发现沾满了鲜血的纱布堆成了一堆至少直径20cm高度10cm的小山。
“等会给她抽个血常规看看血色素吧。”
紧急状态解除，张天阳说话回复了温柔。
然而下一刻她就收到了小林护士满满怨念的眼神。
“你刚刚好凶！”
张天阳有点尴尬，笑着打哈哈，“啊哈哈哈这不是事情比较急嘛......”
“你不仅凶你还黑！”
小护士林琳声泪俱下的控诉。
“我在肾内科呆了这么久，每次该下班下不了都是因为你！”
“我也不想的......”
“你太黑了！”
张天阳无语凝噎。
但他理亏啊！
人家好好的写着护理记录哼着歌，突然喳一下病人就大出血了。
还是他们组的病人。
这锅甩不掉啊！
没办法，张天阳试图转移话题。
“医院外面好像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你喝过吗？”
“别以为你请我喝奶茶我就会原谅你！”
“那你喝不喝？”
“喝！”
小护士林琳趾高气扬，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
“医生医生，我妈妈他怎么样了！”
门外，焦急等待着的家属们团团围了上来。
在床旁切开探查出血点的这半个多小时里，老太太的亲属陆续赶了过来。
原来只有一个女人的家属团壮大成了七八个人的小团体。
张天阳被围在中间，不慌不忙。
“已经找到出血点并结扎了，现在病人情况挺好的。”
“真的吗！”
“刚刚真的太可怕了那么多血，我妈妈真的好了吗？”
“谢谢医生，谢谢谢谢！”
一群家属七嘴八舌的说话，有的跑进了监护室，看到老太太已经没事了又蹬蹬蹬跑出来道谢。
张天阳花了好一段时间应付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溜回了医生办公室。
仅仅五分钟后，老太太的家属竟然找到了办公室。
“医生，谢谢你啊。”
进来的家属是个中年男人，自称是老太太的儿子。
“我听我妹妹说刚刚的情况很危险，留了很多很多血，真是多亏你们了，太谢谢了。”
说着说着，家属冲着外面招招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抱着果篮跑了过来。
“谢谢医生救了奶奶！”
小姑娘有点害羞，小脸通红，把果篮往桌子上一放，就不好意思的跑了出去。
“一点点意思，你们太辛苦了，谢谢谢谢啊！”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直接退了出去，根本不给张天阳拒绝的机会。
张天阳第一次感受到家属这种热情，有点发愣。
“收下吧。”小护士林琳倒是见得多了，“他们也知道送红包什么的你们不肯收，所以会买点水果。”
“你要是不收下，他们说不定还不高兴。”
“这样吗......”
张天阳眨眨眼，感觉心情有点微妙。
“对了，你喜欢喝什么奶茶？要不然自己选吧？”
张天阳翻出手机里的外卖软件，准备履行对小护士的承诺。
小护士林琳倒是一点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手机就开始选。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被他连累太多次，心里憋着气。
“我选好啦！”
三分钟后，手机重新回到了张天阳手上。
看着小护士选的清单，他只觉得自己眼皮狂跳。
“冰淇淋红茶，加布丁，加奶霜，加燕麦，加咖啡冻，加冰淇淋......”
“你是喝奶茶还是吃里面的料啊！”
小护士仰着头。
“哼！就允许你脸黑，不允许我饭桶吗！”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打不过打不过！
第二十五章 突发事件
41床的突发时间已经解决，可记录却还没写。
张天阳一边等着奶茶外卖，一边苦逼的打开了电脑，开始书写抢救记录。
小护士林琳同样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她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但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不少时间，而且其他病人的生命体征都还算平稳。
所以她找了个角落，忙里偷闲拿出了手机。
“东方医院附近有哪些寺庙？”
搜索！
鉴于这两周一而再再而三的突发状况，小护士林琳觉得自己洁白的脸庞似乎被张天阳玷污了。
考虑到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还是趁早去求个开了光的护身符吧！
搜索界面跳出了不少结果。
咦？附近的青云山上就有？
小护士又惊又喜。
估摸着下班时间，她决定趁热打铁，今天就去！
一个人影突然闪过。
小护士瞬间把手机踹进了兜里。
在千分之一秒内处理好了自己的表情管理，林琳带着“思索”的表情抬头
还好不是护士长！
小护士松了一口气，瞬间对走过的王师兄失去了兴趣。
但也没有了继续搜索的动力。
想了想，她同样向着医生办公室走去。
准备看看张天阳写的抢救记录，然后跟他对一下具体的时间，再把护理记录给完成了。
......
“咦？家属又送了水果来吗？”
王师兄脸上带着口罩，头上带着帽子，手上带着手套，全副武装的回到了医生办公室。
看样子也是刚刚做了什么操作。
他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全副武装”解除，洗了手，一边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拆开了桌子上那个果篮。
挑了个卖相不错的橙子，王师兄一边剥皮一边招呼着张天阳和小护士。
“嘿，师弟你咋不吃呢？护士小姐姐，你也吃呀！”
一时间，张天阳和小林护士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王师兄以为张天阳不好意思，笑呵呵的跟他解释。
“师弟你不用不好意思，这边经常这样的。”
“家属送红包咱们医生也不敢收，送点吃的倒是不错，一般都是大家想吃就拿。
师弟你刚下临床可能没见过，以后就习惯了。
在医院工作，别的不说，至少吃的是不会少的。”
王师兄尝了尝橘子，一脸赞叹。
“这水果不错啊！家属肯定费心挑了！
对了，这是送给哪个医生的？”
张天阳不好意思说这是送给自己的，只好笑了笑，选择沉默。
他甚至还重新在电脑前坐下，用敲打病历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小护士林琳倒是等着看笑话，憋着笑，指了指背对着她的张天阳。
“嗯？给师弟的？卧槽......咳咳咳咳咳”
王师兄激动之下被半口橘子呛到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难受，脸色涨得通红。
“装逼撞墙上了吧！哈哈！”
小护士林琳在旁边憋笑憋的辛苦，看着看着，脸色却突然变了。
寻常呛咳，顶多也就是有点难受，咳着咳着也就慢慢好了。
可王师兄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越来越红。
他瞪大了双眼，盯着林琳，嘴巴张大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冲着林琳拼命的指自己的脖子。
暗示未果后，又双手握住脖子，开始挣扎。
看上去，就好像王师兄自己掐住了自己，要把自己掐死一样！
林琳慌了。
开个玩笑开出事了！
下意识的，她使劲推了推张天阳的后背。
“你，你快看看你师兄！”
张天阳回头，一瞬间就有了判断。
异物堵在呼吸道，自己咳不出来了！
下一秒，张天阳整个人就从椅子上弹了出去。
气道堵塞是很可怕的事情，不及时处理，可以把人活活憋死！
王师兄整张脸涨得通红，四肢无力，扶着椅子慢慢的往下滑。
再看他的眼睛，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张天阳迅速奔到他的身后，前腿弓步，后腿支撑，用力将王师兄的整个身体撑起来“坐”在自己腿上。
双手快速从王师兄的两个腋下穿过，让他的身体呈微微前倾的姿势。
左手握拳，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定位在王师兄胸部下方、肚脐上方的位置。
“师兄！用力咳嗽！”
张天阳怒吼一声，手下开始用力。
“咳嗽！”
随着张天阳收紧双臂，他的左手虎口处收到了来自王师兄上腹部的阻力。
他瞬间爆发，顶着阻力用力到底。
王师兄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在自己上腹部下陷的同时用尽全力咳嗽。
小护士林琳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可随着第一次冲击完成，异物并没有从气道中排出。
“再来一次！”
张天阳在王师兄耳边吼着，“咳嗽！”
第二次用力，左手虎口冲击王师兄的上腹部，力气大得将王师兄整个人带离了地面，双脚悬空。
“再来！咳嗽！”
第三次冲击，王师兄的眼角淌出了可疑的液体。
“咳！”
随着咳嗽声，一块橘红色，直径约莫有2cm的团状物体从王师兄的嘴里飞了出来。
“啪叽”一声，在地上溅开。
“出来了！”
小护士林琳欢呼一声，比张天阳还要激动。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王师兄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音比刚刚气道被堵塞的时候洪亮了不少。
张天阳松了一口气，缓缓的将王师兄挪到椅子上，然后才把自己解放出来。
空调的扇叶刚好摆到了他的方向，一阵凉风吹过，透心凉。
他这才发现，原来就在刚刚短短三十秒的时间里，后背已经浸湿了。
生死时速，肾上腺素飙升，他只觉得亢奋。
现在缓了下来，不由得一阵后怕。
海姆立克急救法也算是临床技能，他在系统里练过，现实里却第一次用。
前两次用力还没成功。
如果再晚个半分钟，师兄会不会因为缺氧的时间太长而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毕竟，缺氧两分钟以上就有可能导致不可逆的脑损害。
张天阳不敢想。
好在，救回来了。
他重新在电脑前坐下，然后藏起了微微颤抖的手，脸上的表情却一直很镇定。
王师兄的情况则更惨一点。
整个上半身瘫在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虽然没刚刚那么红，却布满了汗珠。
白大褂里面的衬衫已经湿透了，汗水甚至浸湿了一小半的白大褂。
但导致窒息的罪魁祸首已经被咳出来了，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地上。
小护士林琳很贴心的跑去把原本给重症外出检查的病人提供的氧气袋找了过来，给王师兄接上吸氧。
同时心里也很愧疚。
“应该等他吃完东西再跟他说的。”
王师兄瘫了一会，也逐渐缓了过来。
抹掉脸上的汗水，以及眼角的可以液体，王师兄艰难的支起身子。
他缓缓的掏出纸巾，把地上那团“罪魁祸首”清理干净。
然后再拿起桌子上剩下的一半橙子，嘴角微微抽动。
“哐！”
剩下的半个橙子被王师兄充满愤恨的扔进了垃圾桶。
王师兄洗了手，把自己弄干净了点。
郑重的走到张天阳身前，握住了他的手。
“师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张天阳顿了两秒，叹了口气。
他悄然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感谢归感谢，你能不能别抓的这么紧？”
“总觉得gaygay的。”
第二十六章 我果然不是个渣男
似乎是老天爷也觉得一个下午遇到两次突发事件有点过分，一直到下班前张天阳都没再遇到突发状况。
五点半，梁师姐和齐师姐依旧处于失联的状态。
送去手术室的病人倒是陆陆续续被接了回来。
接病人的活都是王师兄去做的。
毕竟这种事情纯粹是费力又没什么收获，王师兄感念张天阳的救命之恩，这时候显得特别积极主动。
37床的小姑娘也回来了。
张天阳去病房看过她，听说手术做的挺成功的，就是麻药的劲头过去之后有点疼。
请示了刘教授之后，张天阳给她开了点镇痛药。
41床的情况也挺平稳，补液之后急查的血常规显示她的血色素偏低，但也没低到需要紧急输血的地步。
考虑到大量输液会稀释血液，张天阳决定明天早上复查之后再做打算。
那边王师兄已经跟今天的值班医生交完了班，瘫在椅子上长吁短叹。
“唉，感觉我们组都被染黑了啊！”
张天阳隐隐约约觉得是说自己的，明智的保持沉默。
王师兄继续开口，“唉，师弟你是有点黑，主要是画画也黑，黑加黑，嘿！”
“画画？”张天阳忍不住了。
“就是你李师姐啊！”王师兄的脸上带着微妙的自豪，“你不会连李师姐叫李画画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
张天阳斟酌着字句，眼神忍不住往王师兄身后飘。
“可是你这样叫李师姐的名字，她听到了不会生气吗？”
“反正她又不在！”王师兄说到李师姐就来了兴趣，“师弟，你知道不，第一次见到她我就惊了，临床上竟然能有这么好看的女医生！”
张天阳点头表示赞同，同时朝着王师兄疯狂使眼色。
王师兄完全没有接到张天阳的暗示，依旧在那感叹。
“那时候我就决定了，一定要追到她，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反正早晚都要叫她画画的，早叫晚叫不都一样？”
完了。
张天阳放弃暗示，冲着王师兄身后满脸通红的李师姐打招呼。
“师姐好啊，今天不是下夜班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不是说病人出事了吗，我刚醒就看到群里的消息，马上就赶回来了。”
李师姐选择性的遗忘了王师兄对她的称呼，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师弟啊，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你不要把我的病人染黑了，结果呢？”
“病人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张天阳选择据理力争，“病人家属还送了果篮呢，现在啥事没有了！”
“唉。”
李师姐叹了口气，套上白大褂去看41床老太太去了。
王师兄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微笑。
“师弟啊，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她站在我后面吗~”
王师兄飘然而去，留下张天阳一脸震惊。
“卧槽！高手啊！”
“肯定是个渣男！”
心中吐槽了王师兄一句，张天阳往护士站走。
“那个，小林啊......”
“我下班了！”
小林护士反应剧烈，“有事找接班的护士吧！”
看把小姐姐吓的。
张天阳赶紧解释。
“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你晚上有没有空......”
“没空！”
她还要赶在寺庙下班前去求平安符呢！
小护士林琳满脸戒备，找准机会绕开张天阳就噔噔蹬的跑走了。
张天阳在原地思考了一下人生，得出结论。
“我果然不是个渣男。”
“唉，想学坏可真难啊！”
......
吃完饭回到宿舍，时间刚刚好六点半。
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满上心头。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下班的这么早！
宿舍里其他三个牲口早就回来了，这时候正各自坐在电脑前浴血奋战。
“这才是正常的大学生活啊！”
张天阳感叹着，眼神在三个室友身上扫过。
他这三个室友，都是神仙。
老大，邹俊豪，混学历的富二代。
平时一般不上课，点名答到全靠室友，考试从不复习，挂了就下学期补考，反正最后都能拿个60分。
听说家里早就给安排好了以后的路，学医不过是走个过场。
老二，陈佳杰，是个隐藏的学神。
平时一般也不上课，但是考试前突击复习，普通学生学几个月的课程他花三个晚上就能考到80分，实在是学渣们羡慕的对象。
但是这哥们身在曹营心在汉，志不在学医，在外面搞了副业。
具体搞的是什么他不肯说，但看他的心情，应该也弄的挺有声有色。
老四，季高杰，是个渣男。
平时看着白白净净，老老实实，可谁又知道他同时有4个女朋友呢？
“宝宝是宝宝，宝贝是宝贝，亲爱的是亲爱的，达令是达令，怎么能一样呢？”
这句至理名言一直伴随着他炮火连天的大学生涯，寻常人羡慕不来。
至于未来的规划，张天阳只知道他的目标科室是妇科。
张天阳不由得感叹，“整个宿舍，只有我是普通人啊！”
在夹缝里生存，真是瑟瑟发抖。
三个室友刚刚结束了一局，邹俊豪回头看向张天阳。
“咦，你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
室友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张天阳的披星戴月，一脸惊诧。
季高杰的注意力则在张天阳手里的水果上。
“你手上拿的是提子吗？她长得真好看，我可以摸摸她吗？”
“想吃就直说，别把你用在妹子身上的招数使出来。”
张天阳浑身一抖，赶紧把提子递出去，“给给给，本来就是给你们吃的。”
“嘿嘿。”
季高杰接过提子，自觉的开始给另外两个人分发，一边发一边问。
“无事献殷勤，说吧，有啥事要爸爸们给你解决的！”
“屁！”
张天阳骂了句，“这是病人给的，一整个果篮，我挑了点带回来，剩下的留给值班医生和护士了。”
“啥玩意？”
三个室友都惊了。
“病人给你送果篮吗？”
“别人都发朋友圈吐槽病人多难搞，你不声不响收了个果篮？可以啊！”
“牛逼啊老张！”
邹俊豪本来对提子没兴趣的，想他一个富二代，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可现在不一样了。
“让我尝尝，病人送的提子它不香吗？”
一口下去，邹俊豪楞了一下。
“这水果不错啊！”
下一秒，邹俊豪的眼里充满了钦佩。
“老张，你可以啊！这种水果可不是医院旁边随随便便就能买来的，家属绝对花了时间自己去挑，而且绝对有钱！”
“不至于吧？”
张天阳想了想，“好像人家就花了五分钟就送过来了？”
“不应该啊。”邹俊豪也疑惑了，“难道家属把买给病人的果篮送给你了？”
“卧槽，这么牛逼的吗？”陈佳杰推了推眼镜，开启学神分析模式。
“能把给病人买的水果给你，你难道救了病人一命？”
张天阳保持低调，“没有没有，怎么可能。”
季高杰迅速解决了提子，也来凑热闹。
“嘿！这件事值得发个朋友圈！”
“别了吧？”
“怕什么，你看看我们级那帮人，去给病人换个药都自豪的不行，病人夸他们两句就发朋友圈炫耀，你这可比他们牛逼多了！”
季高杰在跟张天阳闹，邹俊豪却陷入了沉思。
“老张，病人肯定你，说明你的水平不错啊。”
“我这脚最近有点发胀，你能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吗？”
第二十七章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不一定看的出来是什么问题，但是可以看看。”
张天阳不敢保证，没把话说死。
邹俊豪倒是很干脆，直接把两只脚都伸了出来。
很明显可以看到，邹俊杰右脚的拇指近节趾骨明显比左脚的大了一圈。
隐约有些发红，用手背贴上去，能感觉到有些发烫。
视诊和触诊后，张天阳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刚想说话，旁边两个哥们不愿意了。
季高杰凑了过来，“不是，我说邹同学，我们俩都回来这么久了，你不问我们？”
陈佳杰的眼睛反着光，默默分析，“他可能是觉得我们俩水平太水了......”
“怎么就水了！”
季高杰挺起胸膛。
“想我之前跟我妹子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们问我这些，我都把她们忽悠的......啊呸，都给她们解释的一套一套的！”
邹俊豪也很给面子，“来来来，老张你先别说话，话筒给老季，开始你的表演！”
“我想想啊！”
季高杰瞟了两眼，一脸严肃，“这玩意得根治，切了吧！”
“滚滚滚！”
邹俊豪被气笑了，转头看向学神陈佳杰。
“老陈，你有什么见解不？”
学神不愧是学神，陈佳杰仔细观察着邹俊杰的右脚，开始分析。
“右脚近节趾骨的问题，有红肿，局部有轻微升温，看起来像是感染？”
“要不吃点抗生素？弄成蜂窝织炎就不好了。”
邹俊豪表示不赞同。
“我也没发热啊，也不痛，就是隐约感觉有点胀胀的。”
“不太像是感染。”
张天阳开口了。
“表面没有破溃，而且老邹平时也挺爱干净的，也没有发热之类的症状，感染的可能性不大。”
“我问个问题啊，老邹，你最近伙食是不是挺奢侈啊？”
“诶？你咋知道？”
邹俊豪哈哈一笑，“最近女朋友心情不好，请她吃了几顿海鲜，几顿烤肉，几顿自助，还有几顿日料。”
果然是土豪，生活水平就是高。
张天阳想了想，“我大概有判断了。”
“你的问题不是很严重，只要听话，问题不大。
但是如果你不听我的，过几天你会难受的想把它切了。”
“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邹俊豪有点不高兴了，“到底是啥问题。”
“我的判断是，痛风。”
“痛风？”
邹俊豪笑了，“我才22，你跟我说我有痛风？可憋开玩笑了！那不都是中年男人才得的病吗！”
张天阳试图解释，
“痛风的发病年龄并不局限，它的本质其实是体内尿酸水平的升高，造成了尿酸盐在关节和肾脏部位的沉积。
肉类、海鲜，以及啤酒的摄取过多会加重尿酸盐的沉积，肥胖也是一个重要的危险因素。
之所以大部分痛风患者是中年人，其实是因为中年人刚好到了那个有钱胡吃海塞的阶段，而且大部分中年人都有发福的倾向。
老邹，你......”
“嗨！这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得！”邹俊豪不在意的撇撇嘴，“我今晚还约了人去酒吧呢！”
“行了行了！”
眼看气氛不太对，季高杰赶紧打圆场。
“老邹你有空还是直接去医院看看吧，咱们就别半桶水在这叮呤咣啷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学神陈佳杰思考之后倒是觉得挺赞同张天阳的判断的，但眼看邹俊豪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酒吧了，他也就没说话。
张天阳也没说话。
两周的临床经验，让他看到了挺多东西。
现在邹俊豪显然不肯相信他的话，他说再多也没用。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过他自己心里估摸着，等到真的发病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了。
邹俊豪还是义务反复的去浪了。
看他钱包的厚度，估计今晚又是不醉不归。
张天阳跟剩下两个哥们通了气。
“这两天你们别光想着打游戏，有空多休息。
痛风发作起来疼死人，而且一般在晚上发作，到时候咱们得送他去医院。
毕竟都是自家兄弟......”
学神陈佳杰重重点头，深表赞同，随手就把桌面上的游戏给关了，准备洗洗睡觉。
季高杰倒是心存疑虑。
“老张，你还真觉得老邹是痛风啊？
我寻思着，我最近也挺浪的，好像也没这样吧？”
张天阳摇摇头，“个人体质问题，不一样的。
有的人去查尿酸，比正常值高了大几百，人可能啥事都没有。
但有的人，他的尿酸可能还在正常范围内，但是就已经有症状了。
老邹这大鱼大肉夜夜笙歌的，是有点浪了。”
“行吧。”
......
学神去洗澡了，季高杰等的无聊，索性跟张天阳探讨人生。
“你们那边有没有遇到长得好看的小护士啊？”
张天阳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思考了两秒钟，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好看的病人啊？”
张天阳继续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好看的病人家属啊？”
张天阳算是看出来了，没好气的喝道：
“你都有了四个了，想啥呢！”
“嘿嘿。”季高杰搓搓手，“这不是都这么多年了，有点倦怠了，想试试新口味提提神......”
“鸽吻滚！”
“好了好了，跟你谈点正事。”
季高杰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老张，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以后？”
“对啊，以后。像咱们这种学临床的，本科毕业，成绩又一般，很难找工作的，老陈说他想读个研，你呢？”
“读研啊......”
张天阳陷入了思考。
季高杰说的很现实，现在临床毕业的学生太多了，如果不继续读研读博，很难有竞争力。
他原本也想找个要求不高的专业继续考个研究生，毕竟原来的他中等偏上，也没什么特长，热门的专业他肯定进不去。
可那是以前。
以前他没得选，现在，他感觉不论是哪里自己都能去。
“可能想去外科吧？骨科？或者普外？”
“志向这么远大？”
季高杰有些诧异，“这俩科室大家削尖了头都进不去的，你这么刚的吗？”
张天阳笑笑，“试试呗，说不定呢？轮转到那边的时候，看看能不能跟哪个教授搞好关系，报个研究生呗。”
“说的容易。”季高杰叹了口气，“我知道以前确实有牛逼的师兄，轮到哪个科哪个科的教授就给他们抛橄榄枝，可咱们也得认清现实啊！”
“咱们这种小锣锣，在临床上就是鄙视链的最低端，连护士都不客气直接骂的那种！”
“还说主任呢，我觉得，如果哪天教授注意到我，一定是我犯了重大的错误，不可能有别的可能！”
季高杰一边说一边摇头，慢悠悠的逛回自己的位置，去搞他的副业去了。
张天阳倒是没觉得受到打击。
挨护士骂，不可能得到教授的赏识？
他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难吧？”
第二十八章 就要这个！
周二上午，张天阳提早二十分钟到了科室。
40床大哥的病情稳定，今天做完透析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大哥笑呵呵的抓住张天阳聊了好一会，表示了感谢。
旁边41床的老太太也醒了，家属在旁边，虽然不是张天阳的病人，但对他也及其热情，满脸都是笑容。
37床的小姑娘也是今天做透析，张天阳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回事？”
小姑娘有点虚弱，旁边女人帮着回答。
“昨天太痛了，吃了你开的止痛药，但是还是很痛，半夜吐了一次，早上早餐也吃不下。”
女人的脸色比之前憔悴了几分，显然昨天晚上小姑娘没睡好，她为了照顾小姑娘也没睡好。
张天阳迅速找来了换药的装备，仔细检查了一下小姑娘手上的伤口。
包裹伤口的纱布上有一丝丝血迹，但不多。
昨天刚刚做的手术，有渗血是正常的现象，伤口也没有红肿，没有化脓。
重新消毒并包好伤口，张天阳问小姑娘的妈妈。
“她是不是对疼痛挺敏感的？”
“对！是的，医生你怎么知道？”
女人有些惊讶，“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小伤口就会很痛。”
“神经末梢比较发达，或者疼痛阈值比较低。”
张天阳确认了伤口没有问题，跟女人解释。
“不同人对疼痛的忍耐程度是不一样的，特别敏感的轻轻触碰就会觉得疼，特别不敏感的你砍他一刀他都不一定有感觉。
当然这两种极端情况都是不正常的，但我看她还好，只是稍微敏感点。”
张天阳弯下腰让自己的眼睛跟小姑娘同处于一个水平线，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刚做完手术，这两天会有点疼。
我会给你开止痛药，但是可能还是会难受，咱们稍微忍忍可以吗？”
“好。”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细细的，盯着张天阳的脸眨巴眨巴眼，突然低下头在病床旁边挂着的小包里摸索着什么。
“这个给你。”
软绵绵还有点胖乎乎的小手把什么东西送进了张天阳的衣兜里。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两块巧克力。
心里一暖，他冲着小姑娘微笑。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呀？”
小姑娘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红润，但嚅嗫了半天也不肯回答。
张天阳也不探究，跟小姑娘打了招呼，然后叫家属到病房外面一起谈点事情。
病房里，小姑娘小心的挪动身子，侧躺在病床上。
右手开刀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她盯着手上变得漂亮不少的包扎看了一会，轻轻的叹了口气。
“嗨呀，虽然那个黑黑的医生姐姐人也挺好的，可是，也不是没有人喜欢你呀。”
......
门外，张天阳正在叮嘱小姑娘的妈妈。
“她晚上太痛了吐了，然后早上又没有吃东西，我怕她等会可能会低血糖。
透析的时候低血糖有可能会导致病人抽搐，甚至意识丧失，等会你最好让她吃点东西再下去。”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女人一边道谢，一边把张天阳推过来的巧克力推了回去。
“这是她的心意，要是她知道我又收回来了，肯定会怪我的。”
“行吧。”
张天阳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小姑娘刚好冲他微笑。
感觉像是看到了春天啊！
......
八点，早交班开始。
值班医生在汇报昨天的情况，除了41床颈内静脉置管后出血外，其他病人的病情都挺稳定。
刘教授在交班开始五分钟后匆匆赶来。
张天阳没想到能在今天早上看见刘教授，有点惊讶。
听说昨天的会议开到晚上十点才结束，按理说刘教授应该在那边过夜，今天下午才飞回来的。
“呵呵，这不是病人的情况不太稳定嘛，反正那边也结束了，就回来了。”
刘教授笑呵呵的，但仍然能看到他的黑眼圈。
“就是今天早上睡过头了，我一般不迟到。”
“来来来，查房了。”
每天的惯例电脑查房，一众白大褂搬着椅子在后面坐了一圈。
“下一个病人，这是，二十，二十三床......”
刚查到第二个病人，张天阳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刘教授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不少，病人的床号喊着也不利索。
一看脸，熬夜导致的黑眼圈明显，下面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一丝丝冷汗已经从额头和鬓角冒了出来。
“唔，这个病人，这个......你们先自己看看，我，我去处理一下......”
刘教授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想往里面主任办公室走，脚下却一软。
张天阳赶紧搀住了他。
“刘教授，你怎么了？”
梁师姐也觉得不好，一瞬间，无数个名词从她脑海里闪过。
“急性心肌梗死？主动脉夹层？副主动脉瘤破裂？肺栓塞？”
王师兄身为唯二的男丁，也快速的窜到刘教授的另一边，跟张天阳一起扶着他坐下。
“刘教授，你感觉怎么样？”
三个师姐也围了上来。
齐师姐在问刘教授的主观感觉，
梁师姐已经抄起听诊器开始听刘教授的心音和肺部音，
李师姐则一手拿手机，一手搭在刘教授的桡动脉上，快速计算着脉搏。
“心率66次/分，心音无异常，肺部听诊无湿罗音！”
“脉搏68次/分，正常范围！”
刘教授大口喘着气，“不，不是，那个，小梁，去，去我包里把我那个，那个......”
刘教授的指示下了半天，梁师姐等不及听完，直接往主任办公室跑。
“我把整个包给您拿过来！”
“刘教授您现在胸闷胸痛吗？刘教授您有哮喘病史吗？刘教授您......”
王师兄和齐师姐在问诊。
李师姐已经跑去护士站准备把科里的氧气袋拿出来给刘教授接上。
张天阳在旁边站着，似乎看傻了，竟然开始掏口袋。
从刘教授腿软到现在，不过三十秒的时间。
这边几个白大褂乱了起来，旁边几个组的教授和一群白大褂也瞬间进入状态。
“老刘，你感觉怎么样！”
“去，把气管插管的东西都备好！”
“心电图那个机器呢？推过来赶快！”
“监护仪还有没有多的，快拿过来！”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白色的衣角四处飞舞。
本来就是医院，本来大家都是医生，怎么可能允许同事就在自己的身边出事！
在医生办公室外面等待的病人家属们都看愣了，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很快，所有东西到位。
气管插管，可视喉镜，心电图机器，监护仪，还有建立静脉通道的一系列物品。
梁师姐抱着刘教授的公文包往一堆白大褂里面挤。
而同时，刚刚被一群白大褂挤出去的张天阳终于费劲千辛万苦把胳膊递到了刘教授的面前。
“对，对了！”
刘教授有些虚弱，布满无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就要这，这个！”
第二十九章 你不要玷污我
“这个？这个是什么？”
一群白大褂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这时候猛然一愣。
随着刘教授接过张天阳手里递来的东西，大家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德芙巧克力？”
一阵错愕过后，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
“老刘，你是低血糖？”
巧克力的包装已经被张天阳拆开了，刘教授不用再用力，直接送进了嘴里。
身上依旧是一阵阵的无力感，刘教授懒得说话，就冲他们点点头。
眼神扫过这些满脸戒备的白大褂，心里是即感动又无奈。
其实他自己清楚的很，就是低血糖。
昨天半夜才结束会议，没来得及吃饭，飞机上也不供应宵夜。
一回到家倒头就睡，今天还起晚了点，抓了几颗巧克力放在包里也没来得及吃。
这种虚弱的感觉他以前也经历过，其实只要及时补充糖分就可以了。
直接点的静注高渗葡萄糖，间接点的喝点果汁，甚至吃颗糖，症状很快就可以缓解。
刚刚一群人乱起来的时候他就一直想解释，奈何低血糖的感觉还挺难受的，愣是说不完整话。
一块巧克力下肚，刘教授很快就感觉到体力的恢复。
他看向再次被人群挤出去的张天阳，点头微笑。
一群人，只有小张懂我啊！
“真是低血糖？”
一群白大褂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何教授站了出来。
“不行，心电图你得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刘教授毕竟年龄偏大，虽然他自己给自己的判断是低血糖，可是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什么严重的疾病呢？
何教授的态度很清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没办法，刘教授推脱不得，硬是被拉进了治疗室。
何教授亲自上阵给拉了心电图。
直到看到报告单上“窦性心律，正常心电图”的结果，才放了刘教授一马。
刘教授好不容易从一群“如狼似虎”的白大褂手里脱身，一脸劫后余生。
“唉，当医生就这点职业病，明明就是个低血糖，脑子里闪过的都是要人命的病！”
“低血糖也有可能刺激心血管系统，促发心律失常、心肌梗塞、脑卒中的......”
张天阳被刘教授瞪了一眼，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如果一直没有意识到病因是低血糖，没有对症处理的话，会出现中枢神经系统缺糖的表现，比如意识模糊、精神失常、肢体瘫痪，大小便失禁、昏睡、昏迷......”
“哎！这不是没事了嘛，就是忘记吃饭了，多大点事。”、
刘教授被说的有点脸红，强行转移话题。
“小张我知道你基础理论扎实，你先别说，我考考他们。”
刘教授随意扫了一眼，抓了个替罪羊。
“就你了，小王，你来说说低血糖的早期和晚期症状，以及分别应该怎样处理。”
正躲在一边看好戏的王师兄当场就愣了。
“？？？”
我是谁？我在哪？
为什么一不小心又成了攻击对象？
王师兄一边怀疑人生，一边开始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着相关记忆。
想了一会，他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低血糖的表现，可能有......”
“刘教授组的医生在不在！刘教授组的医生！卧......怎么又是你！”
小护士林琳再次跟张天阳四目相对，差点忍不住爆了粗。
双倍的惊喜有没有！
“37床，你的？”
“是我的。”
张天阳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37床做透析的时候突然开始抽搐，现在已经开始把血液回输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现在就去！”
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张天阳迅速动了起来，往下跑之前还拐到治疗室摸出了一袋葡萄糖。
“一起去看看。”
刘教授带着一群白大褂也往楼下走，但他刚刚从低血糖状态回复过来，走的不快。
“病人怎么回事？”
花了1分半钟走到楼下，刘教授叫住了37床小姑娘病床旁正盯着液体发呆的透析护士。
护士回过神来。
“啊？哦。这样，病人刚刚开始透析，大概十分钟左右，突然开始浑身抽搐。
护士长让我们回输血液，通知上面医生。
呐，医生在那，说是低血糖了，让静注了高渗葡萄糖。”
张天阳此时也在小女孩床边，正盯着小女孩的变化。
刘教授停在张天阳身后，“怎么样？”
张天阳的眼睛没有离开病人。
“来的时候四肢抽搐，但意识还好，也没有强直的症状，没有牙关紧闭。
考虑病人有十几个小时没进食了，可能是低血糖引起的。
静注了50%的葡萄糖40ml，现在已经不抽了。”
“医生伯伯好。”
小姑娘现在看起来情况还不错，眼睛闪着光，跟刘教授打招呼。
“你也好呀。现在感觉怎么样？”
刘教授也是喜欢小孩的人，笑呵呵的问小姑娘的感受。
“已经好啦！多亏了医生哥哥呐！”
刘教授这边在跟小姑娘讨论两人多有缘分，竟然一起低血糖的事情。
张天阳则在旁边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低血糖而已。
有了早上的插曲，张天阳的运气似乎稍微顺了一点。
整个查房过程中没有遇到突发事件。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40床大哥做完了今天的透析，顺利出院，也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中午十二点零五分，张天阳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难得这么早下班啊。”
张天阳感叹了一句，一抬头，小护士林琳挡在了他的面前。
一时间，张天阳感觉有些惊艳。
毕竟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五分钟，林琳已经脱掉了护士服。
现在，小护士身着浅蓝色的连衣裙，白嫩而纤细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微微反着荧光。
裙摆刚刚好遮到了膝盖，笔直的小腿，同样白嫩的肌肤。
再往上看......
“往哪看呢！”
林琳啐了张天阳一口，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怎么说话呢！”
张天阳故意板起了脸，“我是个医生，我的眼里只有生命科学，你不要玷污我！”
“呸！”
小护士林琳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手一伸，一小块东西塞进了他的怀里。
“给你的，好好给我贴身带着，弄丢了赔钱！”
“这是......”
张天阳愣了愣，低头看向手里的小块。
第三十章 以后的人生，要好好过啊
“这是什么？”
张天阳把手里那块约莫有半个手掌大小的小块卡片举起来。
灯光下，一阵金光绚烂。
整个长方形的小卡片呈现金色的光泽，厚度大约有半毫米。
小卡片的两个表面都铭刻着一些张天阳看不太懂的符号，看起来倒是挺精致的。
“这是转运符。”
小护士林琳头微微扬起，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一个金色的小牌牌。
“我去求了两个。我怕你太黑了只求一个护身符护不住我，干脆给你也弄了一个。”
“这样，你就染不黑我了！”
张天阳愣了愣，有些无奈。
这怎么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呢？
但他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我有那么黑吗？”
小护士看着他冷笑。
“你想想上周一下午来的高钾血症？
再想想上周二来的重度水肿？
好不容易消停了两天，你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昨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林琳近乎于气急败坏。
“颈内静脉置管后出血啊！肾内科几百年都没遇到这种病人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还有今天早上，37床的小姑娘透析的时候低血糖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可你看看你们刘教授......”
“你心里没点数吗？”
“有数，有数。”
张天阳嘿嘿讪笑，生硬的转移话题。
“那啥，这个转运符，真有用？”
“按理说，咱们学医的，不是应该不信这个的吗？
毕竟，世界上能够转运的，只有trna啊......”
林琳一瞪眼，“你戴不戴？”
“戴！”
张天阳秒怂，低头研究转运符去了。
可这一研究，他就震惊了。
“这该不会是金子做的吧？”
这颜色，这光泽，这质感，这质量......
越看越有想咬一口的冲动......
“镀金，又不贵。”
林琳摆摆手，突然眼睛一转，“觉得不好意思的话，要不然，请我吃顿饭？”
“好啊！”
张天阳应了下来。
小林护士的长相还是很出众的，跟美女吃饭，何乐而不为呢？
“这周末怎么样？”
张天阳想了想，“但是这周末我就出科了，要不，咱加个微信？”
“好啊！”
小护士干脆的亮出了二维码，完事还挥了挥拳头。
“你这两周害我这么辛苦，看我不狠狠宰你一顿！”
“下班了，走了！”
林琳笑嘻嘻的离开，张天阳嘴角扬起，微微摇头。
“怎么感觉跟个小孩子一样？”
“医生哥哥。”
一回头，37床的小姑娘就站在张天阳身后。
“嗯？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天阳有点惊讶，小姑娘应该是八点多开始做的透析，按理说现在应该还在下面。
“不知道呀。”小姑娘摇摇头，“下面的医生说今天不要做那么久，就让我上来啦。”
“这样。”
张天阳点头，估计是因为小姑娘今天透析的时候抽搐。
虽然自己的判断是低血糖，急查血的结果也证明了血糖偏低，但是还是为了安全考虑，早点结束。
他蹲下身子，跟小姑娘处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
小姑娘摇摇头，小心的把脸凑到了张天阳的耳边，小小声的说：
“刚刚那个护士姐姐，我看到好多哥哥跟她要了电话和微信呢。”
张天阳打起了精神。
“那你知道都是那些哥哥跟她要的吗？”
“有跟你一样穿着白衣服的，也有像爸爸一样是其他人的家人的。”
小姑娘偷偷的笑，“但是护士姐姐都没有答应给他们哦！”
小姑娘的小脸通红，眉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医生哥哥，你要加油呀！”
这个姐姐，长得比我还好看呢！
......
其实张天阳一直是一个无神论者。
毕竟，身为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坚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八字真言的好少年，他觉得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纸老虎。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张金色的“转运符”却被他贴身放在了胸卡的背面。
说来也奇怪，从周二下午开始，一直在冥冥中“关照”他的黑脸之神好像突然失联了。
周三上午，张天阳收了一个蛋白尿+双下肢水肿+脑梗的老太太。
老太太年龄七十多岁，既有高血压又有高血脂，还有三月前脑梗的病史。
但神奇的病情平稳。
由于病人三月前的脑梗病史，抗凝药物不敢停，最能确诊具体疾病的肾穿刺组织活检也不敢上。
经过小组内讨论，张天阳发表意见：根据经验判断，病人90%是个膜性肾病。
“我也这样觉得。”刘教授表示赞同，“那就给上激素治疗吧，你来定治疗方案。”
经过之前的种种突发事件，刘教授已经完全把张天阳当成了高年资经验丰富的医生。
权利给的很大。
一众师兄师姐也没有异议。
临床上就是这样，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谁有能力，谁就有话语权。、
但张天阳自己没有飘，一直秉承着谦虚的原则。
首先请示过刘教授之后，他才把两种激素治疗方案定下，并提供给病人选择。
病人及家属商量过后选择了美罗华，也就是利妥昔单抗靶向治疗。
注射药物之前的检查结果数值都很漂亮。
注射药物之后观察了两天，没有发热也没有并发症。
李师姐也在关注这个病人，见状大呼“师弟你竟然转运了！太神奇了！”
张天阳只嘿嘿笑。
周五，37床的小姑娘出院。
小姑娘年纪还小，可能没经常经历分别，住个院竟然还住出了感情。
张天阳在病房门口安慰她，
“乖，出院是好事。
你的动静脉瘘做的很成功，等它长好了，你就可以用它来透析了，脖子上的管子就可以拔掉了。
以后的透析在你们当地医院做就可以了。
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啊！”
小姑娘的爸爸在旁边看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止止欲欲，最后还是把张天阳拉到了旁边。
“那个，一开始我态度不好，对不起啊医生。”
男人估计很少跟人道歉，有点放不开。
“这么多天，你们是真的辛苦，谢谢你们。”
“那什么，这是自家工厂做的，不要嫌弃。”
一个做工精致的钱包被递了过来，张天阳扫了一眼，感觉价值不菲。
他笑呵呵的推了回去，“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真的是自家工厂做的，也不贵......”
男人还想坚持，但张天阳依旧推了回去。
“可不能让我犯错啊！”
“你的感谢我收下了，这些还是收回去吧。
小姑娘很可爱，我也很喜欢。
很高兴有她这样的病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
张天阳看了看渐渐走远的小姑娘，转头跟男人叮嘱。
“有经济基础的话，尝试给她换肾吧。
孩子还小，说不定能等得到。”
男人用力的点头。
“一定会的，我们家就她一个孩子。
砸锅卖铁也会让她好起来的。”
“那，加油！”
“谢谢医生！”
远处，小姑娘被妈妈拉着，回头冲着张天阳微笑。
阳光透过窗隙洒在她的脸上。
画面，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