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晚会
简空并不清楚那晚会的性质,以为自己不过又是去当花瓶的。
晚会的当天上午,她依胥夜交待的,没有去医院上班,留在公寓里等着造型师来。
只是门铃响了,许久未见的地七却突然蹿了出来。
“老大,想我没有!”
简空不由有些吓一跳,“你怎么来了?”
“许总来了,我就申请跟着来了。”地七笑呵呵回答。
许慕沉也来了?简空一听更加惊讶。
“不止我,安琪也来了,老大,你这发型有点酷,我听说你回医院去了,你是又要扮男人么?那你要不要我帮忙?之前老叶教我的我都还记得。说起来你之前和许总要人,许总居然没想到我……我当时也没在总部,错过了,哎,老大你到底想我没有?”
“不用帮忙,没有想你。”
“可我常常都会想老大。”
“许慕沉来做什么?”
“来……”地七左右看了看,附到简空的耳边,压着声音,“我听葛堂主说是来向地城少主下战书的。”
“他疯了吗?!”简空瞬间就蹙起了眉头。
“啊,那我们和地城本就不共戴天啊,下战书不对?”
“你们煽动他的是不是?好害死他然后瓜分他的遗产?”
地七:“……”
“这么多年都没摆平地城,一点也不懂得潜滋暗长,养精蓄锐,他这样冲动,你们也不知道劝阻!”简空信以为真,以为许慕沉是特地来要找成瑾翊单挑。
“老大,那不如你去劝许总好了,你为什么离开慕安啊,你都不知道,我和安琪小姐多盼着你回去,许总应该也很想你回去,你之前交待置办的庄园已经都弄好了,许总虽然平时都不提你,但他在他自己旁边留了套间给你,还又造了个工作室,和你以前那个很像的……”
简空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老大,你可以让我进去坐会吗?”地七一直是站在门口。
“不可以,你跟着许慕沉就好,我不缺人。”
简空突然就冷了眼神将门关上,思绪被地七带来的消息搅得有些乱,以至于后面,胥夜请的化妆师和造型师真的来了,她也是冷冷的样子,被问关于妆容的想法要求,也不想搭理。
一直到胥夜也回来。
“很好看。”胥夜笑着看她,眼底灿若星辰。
“我能不去吗?”简空没什么心思欣赏自己,低声问。
“怎么了?”
“我…不太想去。”
“只当做陪我就好,晚会要两天时间,第二天用完午餐才结束,我一个人去,会很想你。”胥夜耐心哄着。
“两天?”
“嗯,在游轮上,是艘非常豪华的游轮,假如你喜欢我们也可以多留几天,要是真的不喜欢,该谈的事谈好了,我陪你先走。”
简空沉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还戴上了长的假发,安静的时候哪个角度看都是优雅迷人。
而胥夜给她选的礼服还是件白色的鱼尾长礼裙,因个子高,身材修长确实可以驾驭这样款式。
只是……她也想起了苏白,从前大多数去那样的场合苏白也会给她把一切准备好。
苏白总是笑她不像个女人,不戴饰物也不热衷于打扮,然后看着她板起脸又马上转弯夸她好,说她真实、自然。
突然便鼻头有点酸,好像又看到了后方的苏白又欲开口打趣她一般,不由垂下眼眸不再看向镜子,暗暗握了握拳让心中的潮水平静,努力不再去想许慕沉或者苏白,也没有再拒绝胥夜,最后还是跟着出发了。
晚会的布置一如胥夜对她描述的。
游轮奢华庞大,音乐,灯光,鲜花,烛台,香槟,烈酒,四处皆有衣香笑语……
简空始终跟在胥夜身边,胥夜也还是带着她去和他的父母打了招呼,这样的氛围之下,大家寒暄几句,暂时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如同碰见最陌生的人,各自没有一点点的牵扯一般。
而绕开他的父母,胥夜又带着她见了很多其它人,身份地位非同寻常,简空也始终配合着挂着大方礼貌的笑容,被问好做出得体的回复。
大家各自凑对诉说,产品、股票、项目、利润,有不少的外国人,能听到许多不同的语言。
也有些同样光鲜的女孩会来和她示好提醒她哪里有适合女士的活动,胥夜也会在她拒绝之前,先一步替她解围。
跟着绕了一圈,简空笑得越来越自然,明白这种不知是生活还是工作的形态是胥夜必须面对的,也是她要和胥夜一起无法逃避的接触,因此没有太多抗拒,当然也没有丝毫波动。
“再晚一点会有招标会和慈善拍卖会,想去参加吗?”胥夜问。
“你决定吧,是我陪你,而不是你陪我。”
简空还是以为这只能算档次较高的晚会而已,直到在后面的胥夜所提到的招标会上,她听到了主持人的介绍,主持人热情感谢着所有来参加的规模较大的集团企业,然后听到慕安的名字,顺着看去看到了,许慕沉。
他坐在离她和胥夜很远的位置,旁边是安琪,还有几个她见过却记不住他们代号的人。
不禁僵了一瞬,他怎么也在这里……他刚刚有见到她吗?主持人念到胥氏集团的时候,许慕沉是不是也看到了她?
“没事的,你不想见他们,游轮很大,我们完全可以避开。”胥夜感觉到了她随着台上人说到“慕安”而紧绷的神态,柔声安慰。
简空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招标会一个多小时,她却怎么都管不好自己的眼睛。
不止是她,管不好眼睛的还有许慕沉身边的安琪,安琪看到简空更加兴奋,对上简空的眼神还不停打着小手势,因招标会气氛有些严肃不好走动喧哗,想要简空一起出去,却是被发现了的许慕沉冷声禁止。
第八十三章 相护
许慕沉自然是也看到了简空,招标会之前便就看到了,只是没有上前去,也禁止跟着来的安琪过去打扰。
“你为什么不让我找简空?!”安琪气呼呼的问,招标会一散场,许慕沉便就将她拽走了。
“你答应过我带你来,你就听我的。”
“可我来就是为了找简玩啊,我目的达不到,干吗还听你的?”
许慕沉没说话。
“明明你也想找她过来,拉不下脸而已。”安琪继续小声嘟囔道
“我准备回房间了,你自便吧。”许慕沉噎了一下没有否定。
他是真的没有身份去和简空说话,也不适合,她嫁给了胥夜,那他不找她所有人或许都会以为她仍然是慕安千金,只要慕安一天矗立不倒,就还能算她的一项筹码。
可他若去找她,简空的性格十有**会自己声明和他不再是兄妹关系了,消息万一传开谁都有可能去踩她一脚,豪门里复杂的事简空不懂,他却是听过不少的。
只是许慕沉没想到的是,即便他维护着,默认了简空一如既往的身份,简空还是一样被人“踩”。
在一间音乐厅里,一位富态的中年妇女找到了胥母。
“胥夫人,你可有见过我家汉阳啊,我几天联系不上他,也不知他跑哪去了。”是秦家秦夫人,秦汉阳的母亲。
“好多天前见过一次,孩子会不会又上哪办案子去了?”胥母笑着答。
“可我问过他警队里的同事也说没见过。”秦母担忧着,因着秦汉阳过去总是一副与世无争,孝顺体贴的形象,秦母最疼最亲也是自己这个小儿子。
“我听说他和慕安那个千金走得挺近,你要不去问问那位好了。”
“慕安千金?可,那女的不是和你家胥夜在一起吗?”
“哎,你有所不知,慕安背景深厚,那简小姐也不是省事的,这也不打紧了,如今还有几个女孩子单纯,可问题是……”胥母突然紧皱眉头一副被触到伤心事的模样,语气哀怨起来。
秦母有点愣等着胥母的下文。
“问题是人不简单,还有病,精神病呐,从小就有的精神病,很难治的那种。我真是不知怎么办,万一阿夜真和她在一起,结婚了,你说我们胥氏以后指望谁……”
“精神病?”秦母不由惊讶睁大了眼。
“嗯,我了解到汉阳最近也常常找她,有没什么关系就不清楚了,毕竟女孩子太漂亮了,总能把人勾得五迷三道。”胥母佯装得有几分痛心。
晚会刚开始胥夜就特意带了简空过来表态,她和胥父碍于环境并不好发作,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任他们发展下去。
胥夜是胥氏的掌权人,他的婚姻任何方面都绝不允许有半点差错,所以碰到秦母来问秦汉阳,胥母马上就动起脑筋。
胥秦两家多年来往,胥母是很清楚秦母的性格有多鲁莽,耳根子软,于是故意把话说得半遮半掩。
而另一边,安琪见许慕沉走了是马上就兴高采烈地跑去找简空,连续找了好几个地方才又看到她,一边朝她走近,一边又有点激动,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简空!”
简空回头,“你怎么过来了?”
“想找你呀,额,你好,我叫安琪,是简空的好朋友。”安琪已经快步到了简空面前,也礼貌和胥夜打了声招呼。
胥夜也礼貌点点头,“见过,胥夜。”
他对这女孩还有点印象,视频中曾见过一面,在简空去马来西亚的时候。
“我可以借她一会吗?”安琪请求着问,却已经自己拉上简空的手。
简空笑了,胥夜只好绅士的走开,叮嘱简空有事给他电话。
“简空,你长头发可真好看,我都看呆了,你的老公也好看,你们站在一起像,就像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像神仙眷侣。”安琪见胥夜走了,和简空更加亲密,自然就挽上了她的胳膊。
“许慕沉呢?”简空四周看了看。
“你哥回房去了。”
简空不由怔了一下,哥……“他有欺负你吗?”
“有啊,你哥真的是好情绪化的一个人,没你好。”
简空笑,陪着安琪慢慢走,“他以前说过会疼老婆的,以后你可以欺负回来。”
“什么嘛…”安琪红了脸。
“汉阳是不是找过你?”秦母终于也找到了简空这儿,突然地将她们拦住。
从和胥母短暂交谈后,秦母简直忧心如焚。那些似是而非的描述本就可以丰富听的人的想象,加上秦母疼爱自己的小儿子,更加是一时之间急到有些焦虑。
简空淡淡看了她一眼:“找过。”
“你把他弄哪里去了!”秦母开始指责,“如果不是胥夫人透露给我我还不知道汉阳竟然喜欢你这样的,你这种不正常的女**害了胥夜,又还想祸害我们家汉阳实在是歹毒。”
胥夫人?我们家汉阳?所以是那秦汉阳的妈妈?简空下意识揣摩着。
“以为打扮得有点姿色就可以掩饰你是精神病人的事实么?不过一个下贱残缺的人,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你赶紧把我家汉阳的下落告诉我!”
秦母的声音不小,四周也并不空旷,很快就有人关注到她们。
而秦母见简空一直不怎么吭声是一句一句地接着骂,一句比一句难听,也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想到胥母说的,秦汉阳对一个有精神病的女人动了心就不能忍。
“你到底谁啊,够了没有,我看你才像精神病人吧!”安琪没简空那么能忍一直不反驳,已经气得有点发抖,咬着牙,之前被简空逗红的脸都变得刷白。
“可不就是精神病人,自己病了就以为所有人都病了,吵吵嚷嚷,去找个保安核实一下这人是不是混进来的。”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风度翩翩的人似是从天而降将简空和安琪护在了自己身后,又冷肃示意了跟着他的一名小青年。
小青年马上就应承着去了。
而被骂得不堪入耳都始终冷静的简空见到他却是不禁慌了一下,他也在?怎么都在?
出现的人正是成瑾翊。
“你说谁混进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仗着张脸就到处勾搭,你估计也是让勾搭上了吧?慕安千金?我看是千人能骑的烂泥而已!”秦母还是按不住激动,近乎口不择言,甚至突然拿了一旁的一杯香槟推开成瑾翊朝简空泼过去。
却并没有推动成瑾翊,酒滴大多都落到了成瑾翊身上。
而跟着成瑾翊的小青年阿策也很快带着保安赶来,衣服脏了的男人没有半点窘迫,沉稳地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然后指了指秦母提出自己的质疑,不仅质疑秦母,也质疑晚会的主办方。
于是秦母很快就被保安劝离。
第八十四章 缠斗
围观的人随着秦母离开也慢慢散去。
安琪看着成瑾翊,成瑾翊看着简空,简空则低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此刻的神色。
“还好吗?明明也是伶牙俐齿,怎么被人骂都不知道反驳?”成瑾翊笑。
简空没有回应,天三已经把秦汉阳的事情解决了,那女人的儿子死在她手中,她被骂几句也无关紧要。抬眸瞥了一眼成瑾翊,心中虽十分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晚会上出现,也没有问,拉着安琪走了。
只是成瑾翊却始终都跟着她,且很快就将自己出现的目的道出。
“我查到你在这就特地赶来了,明天晚上的飞机回开罗,你跟我走吧。”
跟他走?安琪听见有些诧异不由回头又看了看成瑾翊,但见简空冷着脸也不太敢问什么。
“胥夜不适合你,刚刚那女人就是受他妈妈挑唆来的,你跟他在一起还是需要再认真考虑,胥夜纵然好,家里人太复杂了,你以后会搞不定。”
简空终于顿了一下,停了脚步,类似的话,苏白也曾经说过,心像是在一瞬间下沉,闷着口气,“我喜欢谁,跟谁一起和你有关吗?南曦先生。”
“有点关系,我还是挺想看你出嫁,嫁个好人家。不过你要真的非胥夜不可也行,你先到开罗帮我个忙,看看我妈妈,同时也能给胥夜时间处理好他的父母,不冲突。”
“呵,我可能真的是精神病,病得太久了,竟理解不了你说什么。”
“你病已经好了,别这样看轻自己,明天你准备一下,我会去接你。”成瑾翊笑着打趣,却突然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慕安的人,语气变得有些认真。
他看到的是一个印象中的“老人”,也就是过去许慕沉身边的亲信,难道许慕沉也在?
而没等他细想,胥夜也从一旁迈着长腿寒着气息出现了,胥夜是听到消息说简空被秦夫人缠住才急急忙忙赶来,本可以来得更及时些,可中途又碰上他母亲,说酒喝得有点烈,头晕,他着人安置照顾,耽搁了两三分钟。
胥夜停在了他们几步之外,目光如冰刃般扫了一眼成瑾翊,随后径直射向了简空,“过来。”
“正打算去找你。”简空目光柔和听话的朝着他靠近。
而胥夜听到她说她正要去找自己,冷意也缓了一些。
却刚刚一秒钟,成瑾翊的声音也紧接着响起——“准备好,明天走。”
而且不是商量,是提醒的语气。
简空当作没有听到,继续往胥夜身边走,可胥夜的面色却瞬间如同冰封冷凝。
“你和他要去哪?”他有些阴沉的问已经走过来的简空。
“不去哪,不用理他。”
胥夜看了看简空,又再次冷眼看向对面的成瑾翊,似是打量。
“她会走的,毕竟当年她就是跟我走的啊,忘了吗?”成瑾翊感觉到胥夜的敌意故意有些讥讽散漫道。
而随着他的挑衅,胥夜脸色是陡然更加难看,落到成瑾翊身上的目光已如同有实质感般,仿佛周身煞气大盛,整个人竟像鬼厉般骇人。
简空看着有点懵,又生气?心有戚戚地看向还在对面同样有点傻的安琪,两人面面相觑……
但过了没多久,胥夜身上肆意的寒气又都瞬间化作了风轻云淡,“刚刚没事吧。”他揽着简空转身同时关心问。
“没事。”简空对安琪勾了勾手。
“少主,我们真的要带那简小姐回去么……”跟着成瑾翊的阿策看着所有人连句谢谢都没和他们少主说就走了,禁不住有点幽怨。
“她的医术很厉害,母亲需要她。”
“可那女孩的性格……长夫人怕是并不会像少主这样包容…”
成瑾翊沉默,没有再回答,敏锐地暗暗环视了一圈便也快步离开了所在厅堂,回到安排好的房间里。
却没多会,刚换了件外套,门就被敲响。
对着门皱眉思考片刻,摸着藏在暗衣上的枪,成瑾翊谨慎地将门打开。
门外是许慕沉。
一时无言。
“好久不见。”成瑾翊虽意外许慕沉竟亲自出现,也很快定下来平静问好,手中却始终都摸着那把枪。
许慕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从发现地城少主在游轮上到决定来找他,许慕沉内心几番艰难,直直看着成瑾翊,看到一双墨色的眼睛如同一把染血的利刃。
“解释。”
“解释什么?该不会到现在你还没弄清楚事实吧?”成瑾翊嘴角微勾,语气略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背叛?”
成瑾翊目光流转没有说话。
“到底为什么?”许慕沉继续执着地追问。
“家仇,你父亲几乎杀了我全家。”成瑾翊也懒得再掩饰,这么多年已是时候揭开。
许慕沉霎时错愕,目光微颤,“所以……你便轰炸鹰岛么?”双手死死捏着拳头,“你要报仇杀了我便是!为什么要毁了鹰岛,还有苏白,还有简空,你……”
“杀了你有什么用,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失去才有意思。”成瑾翊嗤了一声。
而成瑾翊话音落下的瞬间,许慕沉终于无法再克制不管不顾地攻了上去。
激烈地缠斗,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到底成了无法共存的仇人。
许慕沉的双眸已一片猩红,面上是近乎疯狂的狰狞之色,出手招招狠厉。
而成瑾翊淡然得多,也并没有掏出那把枪,只陪着拳脚较量,好几回险象突生又将将地避开。
近二十招后,成瑾翊退后几步悠悠笑着开口道,“看来你也没怎么练,我让你这么多你也没多少赢面,但接下来你可要小心了。”
许慕沉闻言面色更加阴沉更加激烈地攻了上去,他的脑海里都是鹰岛被轰炸时的废墟,尸首。
然而,这一次成瑾翊却并非跟刚才一样一直在防守的位置,而是招招凌厉地开始反攻,许慕沉的一切他都熟悉,最了解他不过,按理许慕沉对他也是,只是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强迫自己改变……
慢慢地成瑾翊处了上风,也终于,五指如同鹰爪一般扼向了许慕沉的咽喉……
许慕沉败了。
“这一次我不杀你,算纪念你我兄弟一场,但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知道了么。”成瑾翊以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冰冷眼神看着许慕沉警告道,然后把他推出了门外。
第八十五章 回来
和胥夜在房间休息的简空心中仍在想成瑾翊,他和许慕沉都在,是约好的?他们要做什么?决一死战?又或者进行谈判?
越想越复杂,难以入睡。
她没有太担心谁,唯记着自身的仇恨,即使平时她绝口不提,不露声色,但恨却已成执念,在内心的土壤里茁壮成长,开满无法吹熄的白色花朵,光芒闪耀着,并不能照亮前路,可却怎么也无法忽视。
就像很多年前,成瑾翊“死了”,她走不出,许多人尝试拉她也不能将她带回岸上,直到她自己终于通过长期的蛰伏策划为成瑾翊“报仇”,才终于愿意直面过去,愿意再往前走一走,然后认识胥夜。
这一次也一样。
内心的结只能她自己来解。
说是恨,或者更似她给自己上的一把枷锁,画的地牢。
静静地躺在胥夜身边,简空合着眼如同已经彻底的熟睡,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翻了个身,等待了片刻,身旁的人并没有动作,然后悄悄坐起。
悄悄拿了衣服假发,更换,又悄悄离去。
另外一边,胥母其实始终都关注着胥夜和简空,想知道那秦夫人有没搅出水花,听到结果本有些失望,但听到横空出现一个不明来路的男人又有点兴奋。
“那男人和简空是什么关系?”胥母问去打探的那人。
“不知,只是当时那男人一直跟着简小姐,胥总也挺不高兴的,不过碍于场合没说什么。”去打探的人回答。
胥母想了想,然后又交待了几句,吩咐那人继续跟着留意。
因此简空刚离开房间就被跟上了,不过晚会规模庞大,游轮里即便夜深也始终热闹着,跟着简空的人作了侍者打扮一直隐藏得很好。
简空首先是去了许慕沉处。
“空少。”守卫的人低头对她示敬。
“嗯,许慕沉在吗?”简空问。
“许总出去了。”
“去哪了?”
“属下不知。”
简空便转身走了,她能猜到许慕沉一定是去找成瑾翊了,可她并不知成瑾翊是几号房间,就连许慕沉的房号也是和安琪聊天时,安琪无意中说的。
半夜一点多了,她穿过走廊到了依然亮丽堂皇的厅堂里,依然人来人往,仿佛生动的节目刚刚落下帷幕还是有音乐的声音,有不少的人还在席位中和旁边的聊着天,因杯中酒,面上有酣畅淋漓的痛快。
简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没多久就有人前来搭讪。
也有人认出她,毕竟她在之前跟着胥夜见了不少,紧张地上前来暗暗提醒那搭讪的人她是谁,然后一起忐忑地表达歉意。
简空笑了,明白吓唬住对方的是胥夜的光环,还有慕安的实力,不是她。
她出来是打算和许慕沉谈谈,谈谈后面的具体计划,但没找到他。
即便找到,实际上她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计划可以谈,只大概有个想法而已,还有很多的细节她没想好。
又坐了一会,打算回房间的时候成瑾翊却再次出现。
“你不好好在房里睡觉,该不是在这等我吧?”成瑾翊自然就坐到她身边。
“看到你就好像看到过去的自己,真的是讨厌。”简空睨了他一眼,站起身要走。
“我也有这种感觉,看到你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不过不讨厌,会觉得放松。”成瑾翊拉住她,“再坐会吧,许慕沉刚刚输给我了。”
简空愣住,惊讶,“你把他怎么了?”
“呵,没怎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简安,恩恩怨怨不过是我和许慕沉的事,你没必要掺杂,你应该跟我走。”
“你和他有恩怨,我和你也有,而且恩已了,怨未平。”
“你师父…是意外。”成瑾翊犹豫了一下解释。
“我竟然会想杀了你,也挺意外。”
“当时我让人找他,让他走,他自己不愿意,炮火无眼,我也没办法,简安。”成瑾翊无奈道。
“不要再叫我简安了,师父说我是简空。”简空眼底已有几分阴翳。
成瑾翊沉默,他和许慕沉注定是敌人,但简空,他不希望,心中纠结着,正好有侍者托了一盘香槟过来问是否需要喝的,他便顺手取了一杯给简空,自己也一杯,并一饮而尽。
两人有些烦躁都没发现,走来的侍者正是胥母派去留意他们动向的人。
直到成瑾翊觉得心跳有些变化,才反应过来,“别喝!”
他急忙看向简空手中的杯子,好在她只是举着。
“干嘛?有毒?我这么快就心想事成?”简空挑眉看着他。
“呵,毒应该不可能,但我该走了,你……”成瑾翊看了看周围想让简空快回房间别再乱跑,只是话没说完就一阵冷汗,然后皱着眉挥手,自己忍着反应撑着朝客房的方向走了。
背影有些许仓惶狼狈。
简空看着他有点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香槟,嘴角勾起笑意,他已经忘了,忘了她不能喝酒,然后看了眼时间,想了一下再次去到许慕沉那。
许慕沉还是不在。
索性就宿在了隔壁安琪的房间里,想着许慕沉回来方便找他,听到他和成瑾翊对决输了,她想看看再走。
安琪自然是欢迎的,却不知简空这样“夜不归宿”又一次掉入了胥母的圈套。
胥母派人注意她,就是想等这样的机会,甚至本打算好要制造这种机会,公开她有精神病,胥夜能摆平,但若是她不忠不洁呢?
简空和安琪天南地北的聊着,聊到后面问了问,许慕沉依然没回来,也就跟着安琪一起迷迷糊糊睡了,到天快亮时终于接到胥夜的电话。
“你在哪?”
“安琪这里。”简空半睡半醒的回答。
“回来。”胥夜语气严肃,他收到了简空和成瑾翊坐在一起说话的照片,时间是夜里两点多。
“不要,太困了,晚一点再……”
“回来。”胥夜冷声重复,把电话挂了。
第八十六章 流言
胥夜换了衣服,亲自去安琪房里接的简空。
电话打了好几遍,门敲了很久才打开,简空晃晃悠悠的站在他面前。
“还很早啊?又要去和谁谈合同了吗?”
“回房间。”胥夜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模样有些无奈,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而简空就这样继续靠在他怀里睡了,回到房间也没睁开眼。
胥夜给她去了假发,脱了鞋,盖了被子,好让她睡得舒服。
因着睡前连续的应酬交谈,他酒喝了不少,也睡得沉,简空出去的时候是真的不知道。到突然转身,习惯的想抱住身旁的人,却没有才突然地惊醒。
喊了一声没人回应,确定简空不在房里,拿起手机就看到了照片,来自陌生号码。
胥夜走到一旁再次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看,他并没再安排人盯着简空,照片会是谁拍的,捏了捏眉心吩咐人去查昨晚到底发生什么,然后打给了胥母。
“照片是什么意思?”胥夜心里其实很快就已经排除出了答案。
“什么照片?”胥母声音似是刚醒。
“你的那些手段不要用在她身上。”
“听不懂你说什么。”胥母嗔怪着挂了电话,挂完却又打给了另一人,吩咐继续。
知子莫若母,知母莫若子。胥夜推断得一点没有错。
可胥母做的却不止是让人拍了张模棱两可的照片传给胥夜,她也知道简空后来并没有和那成瑾翊一起走,但又如何,她很快就送了个身形装扮与简空相似的女人到了成瑾翊房里。
所以故事要怎么发展完全是她说了算。
胥母的这个计划并非是突然心血来潮,从知道胥夜会和简空共同出席,她就想好了,哪怕没有成瑾翊,她也会有办法换上其它男主角。
胥母收拾了一下,故意又去到秦夫人处,哭诉说简空昨夜趁胥夜醉了竟夜会别的男人,并把照片拿给秦夫人看。说自己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告诉胥夜,怕胥夜承受不了,不告诉,又怕自己儿子越陷越深。
而秦夫人看了一眼也马上就认出照片上的男人就是昨天挡在简空面前的那一个。
“这个男人我见过,他和那简空肯定关系不一般!你可不能糊涂!”
“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胥母错愕地含泪看着秦夫人。
“绝对是啊,哎,你也别哭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帮胥夜和这样的女人撇清关系,否则后患无穷啊!”
“我不能,我之前阻止他们在一起,阿夜就已经生气了。”胥母为难道。
“算了,看在你让我知道汉阳和这女人的事,我来帮你做这恶人吧,我生平最恨便是这种水性杨花之人!”秦夫人十分唾弃。
所以胥夜派人去查的时候简空夜会第三者的流言已传得有板有眼,势头汹涌。
而调了监控,通往成瑾翊房间走廊的监控的确显示成瑾翊回去不久,又有一名长发白裙的女人进去了。这种画面加上拍到简空和成瑾翊夜半共坐的正面照,等于是证据确凿。
胥夜阴沉地看着查回来的东西,又让人把安琪那边的监控调来,只是安琪那边的却碰巧坏了,昨晚没有录到任何画面。
想直接求证成瑾翊,搜遍整个游轮都没见到他的踪影。
“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简空终于是舍得起来,然后看到一边铁青着脸的胥夜。
“你昨晚几点钟去的安琪那儿?”
“嗯?两点多吧,具体时间没注意。”
“为什么出去?”
简空没回答,去了房间里的卫生间,再出来却发现胥夜的脸色比先前又更加难看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胥夜沉着脸也不大想说。
他是信任简空的,并不相信流言中的一字半句,可是信任不代表不介意。
胥夜想起昨天成瑾翊对他挑衅时说的,以前简空就是跟他走的,更加不是滋味,虽然如今的简空在他身边看似他略胜一筹,但是过去他找不到她的六年,她心里身边都没有他。成瑾翊的那句话就像是句魔咒盘旋在他心里那座封锁着巨兽的牢笼之上。
“我们是午餐之后就可以走了吗?”简空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假发。
“你很着急回去?”胥夜语气泛酸,忍不住又想到那人曾说今天会再次带简空走。
“这儿没什么意思,你的事要是都谈完了,便回去吧。”
胥夜看向镜子,镜中之人依旧是一副无心无觉的神色,没有再接话。
不过他不说,还是会有其他人把发生的事情告诉简空。
安琪很快就打电话着急地把外面的风言风语向简空重复了一遍,不停的问简空现在要怎么办。
简空没作回复,只安慰了安琪几句让她不要慌。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出去,几点去找的安琪,是也知道外面人说的事,对吗?”简空挂了电话问胥夜。
胥夜瞬间紧了紧手,“嗯。”
简空沉默,心里很快也分析起来,事情最有可能是谁主导,然后结合胥夜的态度,猜到大概。
第八十七章 铁证如山
简空猜到外面可能在说什么,但也没有过于在意,直到胥母和秦夫人约好带着一群人一起来到了胥夜房间门口。
“简空呢!”胥母青着脸问。
“找我?”简空听到有人喊自己走到胥夜身边。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做出这种事,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秦夫人眯起眼看她,越看越嫌恶,禁不住咬牙切齿。
“我做什么了?”简空似有懵懂的嘴角勾起笑意反问。
“做什么?呸,我都不好意思说,嫌脏嘴!”秦夫人鄙夷着唾了一口狠狠道。
“嘴本身也没多干净。”简空翻了个白眼嘟囔。
胥母也冷冷睨了她一眼,然后无奈地看向胥夜,表情是痛心多于气愤,“阿夜,外面现在都怎么传你可听见,你必须看清楚这女人,她根本不配啊!”
胥夜沉着脸,清楚一切都是母亲的计谋,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最终目的,母亲这样的架势等于是在告诉他,事情很难再回旋,看了看后面被聚合起来壮大声势的人群,“妈,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他不想在外面把一切弄得过于尴尬,难以收场,为他人的茶前饭后演绎更多生动的谈资。
“回去说?不,就在这儿说。”简空不怕事大的模样拒绝了胥夜的提议。
秦夫人不由鄙夷:“呵,有什么可说的,你做的丑事早已人尽皆知!夜会情郎,红杏出......”
胥夜听着那些刺耳的字眼脸色瞬间就如乌云压顶,严厉的眼神扫过那秦夫人,让她闭嘴。
“照片也有,监控视频也有,铁证如山,简小姐请你以后还是离阿夜远一点。”胥母忍着屈辱恳求道。
是心疼儿子,忍辱负重的极尽酸楚的语气。
“监控里的女人不是她。”胥夜替简空澄清。
秦夫人忍不住又帮腔,“胥大少用情专一也要用在对的人身上,这个贱人哪里值得你这样维护!”
“是不是她我一眼便能认出。”胥夜笃定重复。
简空仔细回忆着昨晚见到成瑾翊的细节。
“那两杯喝的是你放了东西?”她想起了成瑾翊最后急急离去问。
胥母顿了一下,秦夫人却得意地抢着回答,“是我放的,怎么样?你可天亮才回到这间房呢,就算你没和照片里那男人苟且,也一定在别的地方和别的人,不要脸的臭婊子!
秦夫人瞟了简空一眼,脸上有难以掩饰的快意,就算是她们故意放药又如何,要知道这就是她和胥母的底牌。
监控本身就是给外人看的,哪怕胥夜不相信认出了监控中的女人不是简空又怎么样,中了药却没回来,同样是一道无法辩驳的铁证,任何男人都会想象的,她就不信胥夜这样还会不介意,还会原谅。
果然听见的胥夜马上就皱起了眉,“两杯?放了东西?”
“额,胥大少可别误会,我一开始看见那男人处处护着你的女朋友便就觉得不简单,想着你我胥秦两家的情分,阿姨怎么也不能任你受骗,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如果简小姐是清白的,反正有你在不会有任何影响不是吗?”秦夫人看到胥夜极其难看的脸色微微讪笑着继续补充。
简空倚门站立,平静地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她的指证控诉,嘴角始终有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这种经历对她是新奇的,她被人指责过残忍暴虐,冷血不仁,倒是从没有体验过被人说红杏出墙。
突然间她便明白了苏白从前说的,怕她吃亏,成瑾翊昨天所说,她会搞不定是什么意思。
步步为营,精打细算,世俗的盘算和需索确实是她不屑的。
她对抗诋毁要么置之不理,要么让对方彻底不再能说话,可显然这一次,她不能。
她的办法不再适用。
然后发现胥夜也正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的解释。
默默无言,简空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委屈哭说自己没有?还是气愤着急的否认,怪大家凭空捏造,陷害她?
她没有兴趣配合那样做,只是看着胥夜,甚至看着看着觉得脑海中出现一刻的空白,思绪智性停止流动。
“累了吗?”半晌之后,她突然就问出口,却问了胥夜一个和当下似乎半点关系都没有的问题。
而胥夜还是寒着冰冷的气息,他的心里尽管依然信任,却也有种隐隐的害怕,具体害怕什么他不清楚,只是不安,足以影响他呼吸的庞大的不安,然后转过脸看着自己的母亲有种深深的无能为力的感觉,想要开口打发这群人散去,却又听见简空说。
“我有点累了,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就这样吧。”
“你说什么?!”胥夜霎时间僵硬,难以置信地问。
“她承认了!”秦夫人也呆滞了一秒,但立刻反应过来,大声重复,“她承认了,我就说她就是个毫不检点的贱人而已!”
就连胥母听见眼底也暗暗掠过一抹惊讶却又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简空淡淡瞥了她们一眼不再理会,转身走回房里,留给胥夜的背影像是一块纤细的岩石,尖利却没有半点热气。
她说累了,是不想去管这件事,随大家怎么说吧,说她有精神病也好,说她不检点也好,她不想辩白。
她并不为胥母的设计生气,因根本不在意身边无关的人,也从没有期待自己被接纳,所以无从计较。
至于胥夜怎么想,他若信她,她什么都不说他也会信。
第八十八章 把一切提前
房间里的简空安静坐在休息椅上,等着胥夜把门外的人搞定。
“你为什么要认?”胥夜终于也进来。
“我承不承认有意义吗,大家心里早就有他们自己认定的事实。”
“那我呢?”胥夜看着她事不关己的样子又问。
“你如果信了,我也不反驳。”
“你有没想过,你这样随口承认,我要怎么做才能再把局面扭转?”胥夜捏了捏眉心,肩头透出些许的疲惫,“简空,我们结婚了,你不再是一个人,以后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可不可以将我考虑其中?”
简空怔了一下。
“你还没告诉我你半夜跑出去是为什么,和那人约好的么?”胥夜坐到床沿上又问,有点烦躁地拽开了领结。
“没有约,碰见的。”
“那人去哪了,我派人去找,没有找到。”
“不知道。”
“你真是一点也不担心我会不会误会什么。”胥夜无奈笑了笑,“如果这次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是我半夜瞒着你会见别的女性惹来流言蜚语,你会否觉得介意?”
他打了个比方,希望简空能尝试设身处地,理解他此刻的感受。
简空却想也没想,“不会。”
“为什么?”胥夜意外看向她,她对他这般信任吗?只是简空的解释却让他有些碎裂。
“如果你有别人了,我会祝福你的,不会介意。”
胥夜顿时沉默,沉默了十几分钟后看着对面同样无言的人,不禁怀疑问自己,这么久以来,到底有没有得到过她,有没有得到过她的感情,他竭力向她走,她却亦步亦趋,边走边退。
“你爱我吗?”胥夜忍不住低声问,没等简空回答又重新问,“现在不爱,以后呢?会不会有一天,你终于会愿意放下一切义无反顾爱我,打开你的全部,像我对你一样。”
他还是害怕简空坚硬冰冷的答案,主动退了一步。
简空犹豫了一会:“像你说的,我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就是爱是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爱是什么。”简空不确定自己的心,也不能确定爱的定义,走到了胥夜面前,抚摸他的脸,手指轻轻拂过他额际头发,如同安抚。
胥夜抱住她,脑袋埋在她心口,神情有一丝脆弱和无措,“那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在乎过我。”
简空停顿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最终依然只有沉默,却能听到怀里的人像是轻轻在笑。
他的轻笑仿佛是嘲笑,还有一种悲戚,“我知道没有,从你同意和我在一起我就知道你不爱,结婚登记的时候我也知道你不爱,我努力想给你安全,给你归宿,却清楚知道你不需要,可是,简空,我爱你,超过爱世上任何一切。”
“胥夜,你也累了,不要再说这些了。”简空听得有些难过,明白是自己再一次带给他失望,拍着他的后背安慰。
从最初准备随时离去的姿态,其实她已经愿意只要他不驱逐便长期地待在他的身边,只是还是有所保留,但胥夜需要的是她敞开所有。
她做不到,认为许多事就是只能独自承担,不应让身边人跟着受累。
爱到底是什么她终究没有明白,尽管她已经和胥夜结婚,接受了他们两人已经结婚,虽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已婚。
可结婚,她曾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发生触碰的事,到底是和他共同参与了。
那像胥夜刚刚问到的,结婚便是爱吗。
肯定不是,她看过很多家庭,两人并非有爱就能结婚,也不是结婚就有爱,即使有爱不一定可以长久,而没有爱也不一定就会分道扬镳。
简空固执地认为要认清自己爱不爱胥夜,首先要理解所谓的“爱”。
她见到过人为爱迷惘、困顿、颓废、毁灭,觉得爱只是人的想象或者理想。
而想象和理想说穿了无非就是妄想。
“胥夜,爱并不是个好东西,若有情执,人必软弱,可我希望你好好的,一切的烦恼忧愁都远离你。”简空悄悄旋出指中戒指,刺入了他的穴位,且不止一针。
让怀中人迅速在惊愕中被动地彻底睡去。
然后将他妥善放于床上,就像清晨胥夜抱她回来所做的,她也替他除去了鞋子,牵上了被子。
还在他的薄唇轻轻吻了一下。
“如果你愿意等我,便安心的等我,我若能回来,你要什么都给你好吗?”
简空看着躺着的不能给出任何反应的人,笑了笑,决心把一切提前。
然后打开门离去。
表情如常,步伐轻便,经过布置奢华的厅房,还是能听见里面的热闹,不过台上人唱的却是让她有些没想到的曲目,是……昆曲。
她不由放慢了速度仔细分辨,最后完全站在了门边,听出唱的真的是那《牡丹亭》中的“寻梦”。
胥夜曾经带她看过这出戏,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而那晚她便和他在一起,后来她自己也找到这出戏认真的重复看了。
所以此刻里头低低幽幽的“睡荼蘼抓住裙钗线…”的宛转低吟和丝竹声,虽不清晰她却可以听懂。
不禁有些唏嘘,这可真是应景,简空带着笑暗暗叹气一声,敛了心神不再驻足,又绕去了救生艇放置的地方,并且很快动作敏捷的放倒了里面的负责人。
“老大?”地七突然冒出来。
“你怎么在这?”简空有些被吓到。
“我刚刚照常巡视,见有人鬼鬼祟祟的……额,不是,见有个人很像你,就偷偷跟来了。”地七挠挠头有些尴尬地回答。
“来了正好,帮我联系天十天三收拾东西,备架直升机,我要走。”
“啊,走?”地七惊讶,“老大,该不会外头传的是真的,你…那什么,然后胥总和你翻脸了,你要跑路?”
简空冷冷看了他一眼,“再胡说八道撕了你的嘴。”
“对不起啊。”地七识相不再问,然后到一旁帮简空联系天十和天三,要他们准备好。
“老大我能跟着你吗?”
“你太多嘴了。”简空摆摆手。
“我保证不会的,老大不让说的事我保证死都跟任何人不说,而且你只带天十天三,他们两个呆呆的也没我机灵……”
“机灵吗?机灵你看着我搬救生艇怎么不知道赶紧搭把手?”
第八十九章 成全
许慕沉和成瑾翊对决败了以后,是自己找了个地方喝了一夜的酒,浇灌对背叛的怨恨,对造化弄人的无望。
等终于清醒回到房间就看见安琪神情焦灼地站在门口,看到他就奔过来抓着他哗啦啦将外面那些关于简空的流言蜚语一通说,要他赶快想办法遏制,问他到底去哪了,抱怨简空等了他一晚,他却没回来,电话也不接……
而没多久胥夜也找到他,“简空在哪?”
“你老婆你问我在哪?”许慕沉不是那么愿意理会胥夜,而且对他居然有点犯怵,是少年时留下的阴影?他一见胥夜就想起自己曾经栽在他手里的黑历史。
“监控显示她下了游轮,她要去哪?”胥夜的语气也并不太友善,带有些许幽怨。
许慕沉皱眉,“不知道。”
然后就有点烦躁地示意门口守卫的人把胥夜拦住,自己进了房间。
胥夜便又对一旁的安琪问了一遍,简空在哪,可是安琪也是格外惊讶,她还不知道简空走了的事。
“她会有危险吗?”
“外面人说的事不是真的,我可以发誓她昨天晚上一直和我在一起,你千万别信那些人胡说的那些。”
“会不会是你妈妈派人捉了她?你妈妈很不喜欢她。”
安琪愁着脸时不时冒出一个问题。
胥夜只好走了。
他好像并没有很着急在寻找。
因为内心是失望远大于着急的。
胥夜以为,简空是早就决定要走,且又一次选择跟着别人。
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见到成瑾翊时,他对简空所提醒的,准备好,明天走。
而现在就是明天,他们一起走了。
他不想再独自纠结在醋意中,所以当时即便察觉到危机也没有做什么,没有让人暗中盯着简空,也没有让人发现阻止。
想要验证,简空会选择留下,选择他。
他和她也经历很多,他应该相信她,相信他们之间并不容易被打败、取代,就像相信那些流言没有一句是真的一样。
可不是,她到底舍弃了他。
所以在被简空的戒指刺入时,胥夜的感受除了身体知觉疼痛还有如同心脏瞬间被压缩的苦闷失落。
让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和此次晚会洽谈好的一些合作商礼貌告别,和他的父母和主办方说一声先走,就也让安排提前离开了这艘巨大的游轮。
游轮里善于津津论道的人们也因此对胥夜和简空的故事有了更多遐想,以秦夫人最是乐此不彼。
直到许慕沉出面吩咐人直接夺走了秦氏这一次在晚会里谈下的最关键的一个项目,大家才终于有所忌惮,仿佛总算想起来自己传谣的主角是什么背景,怕有利益损失再不敢多加编排。
可是许慕沉也没有去找简空,没有过问她到底去了哪,他早就习惯简空突然地消失,再又哪天毫无预兆的现身。
胥夜似乎也习惯了,已想不起这是她第几次突然间不见影踪。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简空并非遇到危险,她应该和那人在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吧,远到他过去用了六年都查不到一点点痕迹。
连楼下的所有人除了威尔斯都突然隐匿不见了。
一颗心每天都像被一只手紧紧揪着,疼痛,虚弱,不能自主,灵魂像被一种力量从内到外的抽走和剥离,使他面对任何事情都只有无力感。
再不能像过去一般痛苦之时以工作忙碌来麻痹自己。
无法和谁倾诉,也不愿思考更多,吃极少的食物,喝无数的酒。
呼吸,吞咽都只是本能,胥夜独自在公寓待了几天,醒了就灌酒,醉了就躺倒入睡,没有办法去和谁说话,痛苦难以消散,也难以分担。
在简空还是暖缨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而且那人还救了她,给她身份,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成为她的支撑,简空痛苦于那人曾经离去,如今对方再次出现,再没什么比这更让她高兴了吧。
胥夜就这样陷在自己满是嫉妒的思维误区里,煎熬度日,以酒精作用尽量减少清醒的时间来对抗自己的挫败,对抗自己所有付出却换来被践踏的悲哀。
甚至他觉得,如果没有足够磨炼,如果不是他本身的位置逼迫他学会的坚毅,恐怕他也要放弃自己。
是在第几天才终于愿意去书房打开电脑胥夜忘记了,颓丧之后的人在某次醉后醒来就像突然“愈合”了一般,开始处理积压的工作。
日以继夜。
爱的破碎从带来持续地毛骨悚然般的痛楚,变成了漫长的沉默的凌迟,他只能克制着承受。
和自己说,不要去找了。
她是需要自由的。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好聚好散,成全她吧。
威尔斯会常常来按门铃,但胥夜没有开过门,受到伤害的人为了给自己剩一点尊严和力气,自保般拒绝更多的安慰规劝,亦不愿再谈及。
他可以情深似海,也可以凉薄如纸,哪怕只是伪装的。
第九十章 大舅子
胥夜的生活好像又回到简空不曾出现的时候,早上去公司,即便心中苦痛无法熄灭,在人前他还是需要表现无恙,因他的“无恙”背后代表了太多,必须用前所未有的力气去保持克制,可若有人体会过,便知道那到底是种怎么样的煎熬。
所以忙完之后他就会去莉莉安的包厢里,想要能够喘息的空间,以酒续命。
如同喝水一般,倒满一杯快速吞咽又倒一杯快速喝下,时常喝到心跳惊惶,手心发颤,喝到整个人都混沌终于能够睡去。
仿佛生命中的阳光都随着简空的这次离开而全然消失,席卷了他所有的支点,使他每一秒都摇摇欲坠,但他真的没有去找,不愿再找,偶尔他也会想起简空从前问的她若走了,他怎么办,他回答找,一直到找到她或者找到死为止。
可现在他也食言了。
或许是怨,或许是他已经没有更多力气了。
许慕沉也在准备回拉斯维加斯,临行前却没有找到安琪。
安琪知道该动身回美国了,许慕沉有派人通知她,却还在担心着简空的事,以为简空这次不见了是因为和胥夜吵架,胥夜听信了谣言误会了,她让人去查胥夜的地址,然后找到了莉莉安酒吧。
可胥夜的包厢并非一般人能够靠近,她被酒吧经理拦下了。
以胥夜的地位,出现不知深浅的女人来骚扰并不罕见,经理毫不意外地把安琪当成了那类人。
“我是要和你们胥总说简空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安琪天真地对酒吧经理解释。
酒吧经理却并不相信,牢牢地遵守胥夜的吩咐,不放任何人进去,无论安琪怎么说都没用,安琪有保镖,酒吧也有。
所以一直僵持到许慕沉找了来,她也没能见到胥夜,反而被一根筋的酒吧经理窝了一团气。
“不是告诉你准备去机场了,你到这来做什么?”许慕沉不太理解的看着她。
“我生气了。”安琪跺了跺脚在一旁的一个位置坐下。
“你被人欺负了?”
“嗯。”
许慕沉顿了一下,不禁眯起眼看了看四周,看到安琪后方始终跟着她的那些人都很镇定,想了想,“别耍脾气,该走了。”
“真的被欺负了,而且是你妹夫欺负我的,我原对他的印象不错,可现在实在太失望了,简空为什么会嫁给他,我觉得简空嫁给我哥说不定都比嫁给他好。嫁给他简空有个会算计的恶婆婆,嫁给我哥不会,我父母都不在了,而我哥其实也没那么坏。”安琪憋着一肚子郁闷,不停地吐槽。
“你是说胥夜欺负你?”
“就是他!”安琪颦着眉点点头。
许慕沉有些无语,却还是不愿多管,“他没打你就可以了,走吧。”
“我不走,简空又不见了你做哥哥不管,他做丈夫也不管,你们不管我管,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关键时候还是要闺蜜出马!”安琪又气鼓鼓地往楼上包厢走了去。
许慕沉看着她,也抬头看了看楼上的包厢,下午时分,酒吧还不到热闹的时候,很快就辨认出了最特别的那一间。
无奈的也跟在后面上去了。
酒吧经理还是又出面阻拦,“两位抱歉,胥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他,他是你们胥总的大舅子知道吗!”安琪指着许慕沉道。
酒吧经理愣了愣,又一次打量起面前的两人,知道自己老板和那慕安千金简空的事情,也知道慕安是由简空哥哥负责,犹豫了片刻:“那还是先容我进去通告一声吧。”
许慕沉却有点不耐烦,他是不想见胥夜的,可像安琪说的,他是大舅子啊,大舅子来找妹夫还需要通告?开玩笑。示意了眼后头跟着的人,人马上就去将经理挟持住,并且搜出了钥匙把包厢门打开了。
里面的胥夜仍然喝着酒,虽不是完全清醒,却也还有几分辨识。
冷冷看了眼闯进来的人,认出了是谁。
“你们来做什么?”
“我再和你说一次,那天晚上,游轮上,简空一直就在我房里,她本来是想找她哥的,结果这人不知道干嘛去了,她就只好在我房里等,然后后面累了就睡我房间了。你不可以误会她,简空这人是你即使误会她,她也懒得解释的,真的不高兴了她就会走。”安琪把当晚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胥夜沉默着没吭声,只是又倒满了一杯酒。
“你听没听见啊!”安琪看胥夜的样子,急得去抢他的杯子,“你得把她找回来!”
“她选了别人,我去找?怎么找?就算找到她就愿意回来?”胥夜苦笑。
安琪懵了,别人?
一直没说话的许慕沉也是听着突然地将目光聚焦到了胥夜身上。
“什么别人?”安琪疑惑的问。
胥夜没回答。
“怎么会有别人,那天晚上我们聊天,我问好多你们怎么在一起的事情,简空就跟我说好多,她…哪里来的别人???”安琪不可思议又问。
胥夜还是沉默。
“呵…看来你真的有误会,简空这次离开应是为了成瑾翊却并不是你想的样子。”
安静了一会,许慕沉坐到了一边的沙发座位上突然轻笑一声,开口,“是成瑾翊杀了她师父和苏白,她说过她一定会亲手要成瑾翊的命。”
胥夜瞬间错愕,连满着酒的杯子都不慎摔落在了地上。
“一开始我也认为简空会很高兴成瑾翊还活着,毕竟当年他死的时候,简空的悲痛大家都知道,她还用了很多年去筹划报仇,而其实古老和苏白对她和当年的成瑾翊没有区别,所以以她的性格这一次必然会更加疯狂。”许慕沉示意安琪先出去,继续道。
“她……报仇?怎…怎么报仇?”胥夜快要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此时的震惊。
“不知道她具体什么计划,不过她之前单枪匹马去灭一个组织也没出大问题,就是自己弄得重伤差点也死了。”
“什么叫没出大问题?”胥夜突然冲到许慕沉面前揪起他的衣领,重伤还不是大问题?
“你是不是紧张得有点晚了?”许慕沉淡定地勾唇笑了笑,推开胥夜。
胥夜勉力冷静,去柜子里重新取了个杯子倒满了酒,一饮而下,不同于先前的苦闷,此时心中是杂乱如麻。
在脑海里迅速整理目前所获的信息。
第九十一章 逼问
许慕沉在莉莉安的包厢里坐了很久,告诉了胥夜当年他们是怎么找到的暖缨,带她去了哪里,告诉他鹰岛的部分历史,暖缨又是怎么变作简安再成为了简空。
也告诉了他去年华国春节时期,鹰岛全岛被毁,古老和苏白的死,简空当时所经历的轰然破碎,危险和背叛,还有发病前的无助及种种狠辣行径。
“就算她真的是跟成瑾翊走的,也不可能是去跟他好。”许慕沉在最后冷静地总结。
胥夜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聆听,沉默,也逐渐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简空有时候会对着镜子发呆,看自己手臂的伤,为什么她想要推迟他们结婚的计划却又不告诉他原因,为什么她宁愿用不成熟的治疗技术也要迅速好起来,为什么会给他安排保镖,为什么她不再抱着吉他唱歌,更多是选择去俱乐部里练枪……
为什么他屡次问到那个人,简空都不愿多说。
为什么上次她看着他误会生气都不解释。
因为心里的痛和恨已经根深蒂固,她早已决定好要复仇,拼尽所有复仇,不愿连累,也怕他会拦。
“你们一开始就不该带她去到那座非生即死的岛上。”胥夜哑着嗓子,心中满满的震惊,就连手指都微微颤抖。
“不带她走,难道让她留在精神病院里直到真的疯了,还是终于自杀成功?”许慕沉没好气的瞪了胥夜一眼反驳。
然后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我已经没别的可说了,也不知简空现在到底在哪,至于要不要去找你自己决定。”
许慕沉走出了包厢,心里莫名有点烦躁,其实他没有坦白的是,他不派人去找,不多加询问简空的下落,是因为让简空去对付成瑾翊也是他的一种故意为之的报复,否则他不会一再满足简空所提的要求,不会给她拨人。
成瑾翊过去既然嘱咐他要他放简空走帮她离开鹰岛,肯定是不愿把她牵扯进来的缘故。
可是,凭什么。
他不能忘记鹰岛冤死的亡魂。
所以听见简空自己提出要报仇的时候,他很快就同意了。
就让成瑾翊被自己救过的女孩逼到绝境好了,他是一点也不担心简空有没可能做得到,即使做不到,让成瑾翊心里难过一下也可以。
就像成瑾翊对鹰岛做的。
可刚刚,胥夜提出他们当年不该把暖缨带走,让许慕沉也不由在想,抛开他和成瑾翊各自的立场为简空想。
她在鹰岛的几年,他真的是拿她当妹妹一样在关心,可其实她原是最普通的人,她应该像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一样,等病好了就去上学,再考大学,她如此聪明一定能上很好的大学,然后有体面光鲜的工作,鹰岛和杀戮与她并没有关系……
而命运总是巧妙且难以逃脱。
胥夜留在包厢内依然是长久的沉默。
关于简空以前隐瞒的过去,他曾经做过不少猜测,可如今真正听到答案,还是有些难以承受,难怪她会变得这样……
想象着她独自面对过的一切,心疼她所有的经历和变故。
内心的后悔比多年前,暖缨跳江之后更加盛大,是啊,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在那个时候真正去救她,带她离开,由着她每天穿着那些肥大的医院病号服,和一群有真正精神疾患的人一起生活。
胥夜忍不住想起了年少时生病的暖缨,每天只能在病房里麻木地度过,封闭、压抑,多数时候神情呆滞,肢体略有僵硬,唯她的母亲或者他和胥阳去看她时,眼睛里才会泛出光泽。
所以他让她住的精神病院又比那座岛好多少,甚至到现在这段过往还成为了她“耻辱”的一截历史。
是他断了她其它的路。
胥夜敛了思绪,叫了人开车,然后回了老宅。
胥父胥母都不在。
他去到自己的房间里,布置,清洗,静坐,等待。
将近晚餐时间,胥母终于回来。
“阿夜,你回来了?”胥母看到站在了房门外的胥夜,有些惊喜。
“爸呢?”
“你爸和你秦叔叔出去了,得很晚才回来。”胥母笑着答。
胥夜静默片刻,居高临下看了看自己母亲,像是在做什么决定,拨了电话通知了吴特助,然后下楼。
没五分钟,就有人摁响了门铃。
胥夜又示意陈管家下去接人,很快便看到吴特助带了一个人站在了门口。
“胥总。”吴特助低下头。
“嗯。”胥夜锐利的目光扫过他带来的那人身上,然后看向自己妈妈,“那就是你差去给简空下药的人?”
胥母愣了一下,镇定着,“呵,你说什么啊,当时,当时你秦阿姨不是表示了,药是她放的么…”
“你来说…”胥夜眼神如有实质感般冷冷射向那个站在吴特助身旁,似有瑟缩的人。
被问到的人不由背脊都渗出了冷汗,面色窘迫,不时偷偷看看明显不愿承认的胥母,又再看看冷峻严厉的胥夜。
头越来越低,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让你说话,没听见吗!”吴特助手肘狠碰了他一下。
“那天晚上,在游轮上,你做了什么?”胥夜再次发问,给他机会。
“我……”被胁迫着的人支支吾吾还是不敢说。
而胥夜显然耐心不多,“没用的人就不要留了。”他示意道。
吴特助马上就又打算将那人拖走。
人瞬间大惊失色,挣扎道,“不,不要,我说,我说……那天晚上,我就是向简小姐和那个男人递了两杯放了东西的香槟,男人喝了先走了,简小姐没有,她把酒倒了,然后去了另一间客房。我……我为了交差就和胥夫人说,简小姐也喝了……”
人被胥夜身上散着的威慑力震到战栗着跪在了地上,泪涕皆流,祈求宽恕。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喝吗?”胥夜平静问胥母,他逼问自然不是他想弄清楚什么,他从未怀疑过,如此做只是想让旁边始终不做声响的胥母清楚。
胥母脸上略有苍白,还有几分痛心不可置信的神色,如同被指证的不是自己,强装无辜,呐呐的,“为什么…”
“简空……酒精过敏,从来都是滴酒不沾。”胥夜唇角边带着笑意。
第九十二章 选择
胥夜并未着急离开老宅,他有更多的打算。
和胥母一起用的晚餐,餐桌上两人都不怎么说话,胥母难得没有和以前一样逮着机会便絮叨他的婚事。
一直到胥父也从外面回来。
“你也在?”胥父见到胥夜有几分意外。
“嗯。”
“你在刚好,秦家那老六那个秦汉阳失踪了,查到跟你那女朋友可能有关,你知不知道什么?”胥父问。
“秦汉阳怎么了我不知道,但我等你回来就是想说这个,简空她已经不是我的女朋友。”
胥夜面色如常很放松地在沙发上坐着,语气也像是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事情,让胥父胥母都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愣了愣,两相对望。
“阿夜,你是说真的?”胥母惊讶到几乎要喜极而泣。
“嗯,我们登记结婚有段时间了,她是我老婆。”
胥母:“……”
胥父:“……”
“阿夜,你糊涂啊!你以为结婚是随随便便就能结的吗?!”胥母捂住心口踉跄退了一步。
胥父也是气到不可置信瞪着眼看着他。
“快把律师叫过来。”胥母想到什么急急地示意胥父。
“不用了,你们不需要公示什么,股权,财产,还是其它都不用,我已经向董事会提出,也发了邮件宣布将辞去胥氏总裁的职位,我名下所有胥氏股份都转给了胥阳。公司你们以后是栽培胥阳也好,请职业经理人代理也好,都和我不再有关系。”
“混账!”胥父听着瞬间便怒火中烧,颤抖着直接一巴掌掴在胥夜脸上,要知道他从未打过胥夜,即便小时候也没有打过这个从来都是他骄傲的儿子。
“你这是为了那女人整个公司都不要了?!”
“如果你们接纳她,我可以重新考虑,但是有可能吗?”胥夜一字一顿反问。
“她有什么好啊?阿夜,你这是连爸妈都不要的意思吗?”胥母痛心喊道。
胥夜没有回答,暗暗深吸气以平静。
他也想要圆满的家庭,身边有父母、妻子、还有以后的孩子,大家和和睦睦,相互理解,彼此支持。
有人会不想要这些吗?
谁可以免俗?
可是他也深知自己父母对简空的偏见,更知道哪怕父母退让,也还是难,因为简空不会愿意,她没有半点兴趣去玩那些弯弯绕绕的游戏。
甚至从一开始他和简空在一起,他对这种结局就有隐隐的预测。
简空不会接受他的家庭,他的家庭也容不下简空。
他别无它法。
只是胥夜认为自己的做法恰当合理,胥父胥母却不认可。
胥母见胥夜心意已决是不断掩面哭泣,甚至差一点就晕厥了过去。
胥夜也没有再锐利相击或者退让,只是平静地对自己父母重复简空对于他的意义,重复自己的决定。
可惜无论多真挚,在胥父听来依然是一场笑话,“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不就是个女人,还是个疯女人,别和我扯得那么高尚!”
胥夜只好选择沉默,也在和父母的僵持中慢慢更加明白这个矛盾并非是大家坐下来好好开诚布公,沟通,迁就就可以解决。很多的观念是长期形成的,和各自的成长环境,生活背景,社会地位有关,谁都不认为自己有错,也都没有错,从各自的角度看都是能够被解释的。
他的父母置身于主流社会,早已被商业社会吞没,并习惯且全盘接受这一切。
认为这样的生活才是正确,他们的路才是正途,他们希望他与同样有良好出身的女子结盟,哪怕对方日后只能作为花瓶式的家庭摆设也无关紧要,一如他们为胥阳安排的李语欣,至少从表象看来,他们是匹配的。
简空显然不是这类人,哪怕她也有了敦实的背景,却还是带有野性,离经叛道,一意孤行,这样的野性,有人会欣赏喜欢,也有人会反感讨厌。
胥夜是清楚的,也能明确自己最终选择。
两个人在一起却无法相容的孤独,其实远远大于独自一人,一如他的成长,他内心的骄傲从未被家人所理解,他始终克制兼容,但他的伴侣,他不想再妥协,不愿自己的伴侣不过是面对这个浮华社会,坚硬现实的一种分裂而机械的维持。
如果是这样,他会更愿意独身自处。
但好在上天终究不忍他孤独,他遇见了简空,简空身上有着和他相同的属性,这是她最初吸引他的部分,而一个人遇到另一个同类的机会其实非常稀有珍贵。
和简空一起一路走来,胥夜除了站在陪伴的位置,也站在了支持引导的位置。
简空的后知后觉,对一切情感的麻木来自于她年少时就受到的精神损伤,所以才会总是对人情冷暖,炎凉世态选择退避,而他等待多年,期盼的也是给她一直都缺失的部分。他的同类缺损了,他需要帮助她。
他们必须相互依偎着走下去。
如今,面对重重阻碍,胥夜能做的就是承担起一切,他在心里反复的剖析,反复自我审视,明确自坚定己最终想要的,确定代价能否承受。
而越是想,越是迫不及待要去寻找简空,忧心她是否存在危险。有她,他从前的,往后的生命才有意义。当然,他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孝顺自己父母,因为父母对他,其实也是爱的。
第九十三章
胥阳还在英国,辛北晴在的城市,他约了她很多次,才总算让她答应出来。
两人一起吃饭,胥阳诚挚地为自己过去的不成熟道歉,一如既往用餐时绅士的照顾,却并没有穷追不舍,没有咄咄逼人要求辛北晴再给他机会。
只是说自己很想她,问她好不好,身体怎么样,工作是否顺利。
辛北晴也都有礼貌回应,总体上见面很和谐,然后用餐结束,各自回去。
直到两天后,辛北晴需要去较远的地方寻找一些素材,她自己开车去。
但却不太顺利,被拜访的人一度反悔不愿接见,几番波折才终于又谈妥,到晚上才总算都弄好,再开车回去,回程的路上却遇上大雨。
英国的秋季总是这样多雨,雨势十分庞大,夜色中能见度越来越低,辛北晴被迫把车停在路边,而车的油箱也已经亮起黄灯,或许她只能在车上过一夜,等天亮了,雨停了再想办法。
她不觉焦虑,调整了座椅的倾斜度,一边休息,一边看自己今天几经辛苦才拿到的资料,仔细看着,做一些记录。想了想又给自己老师发了简讯,回程被暴雨阻滞,但很安全。然后一直在车里等着,却过了没几分钟,胥阳就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胥阳的语气很担心。
辛北晴并不想回答。
“我在找你,你在哪?”胥阳见电话那头沉默着是更加急切。
“我很好,不用找。”辛北晴平静挂了电话,打算继续独自在车里等待困境过去。
胥阳却马上又打回来,“我已经在你附近了,但不知道你具体位置,所以没找到你,发个定位给我好吗?”他把车窗打下,让辛北晴可以听到外面的滂沱雨声,相信他。
辛北晴迟疑了一会。
“我查到你今天的行程,天气不好怕你有危险是特意赶来,就让我找到你吧,不然我得在这雨里游荡一整晚呢!”胥阳继续道。
辛北晴这才妥协,也很快就真的看到了胥阳,他把车停在她的后方,下车撑着伞朝她走来。
“坐我的车吧,你的就停在这,我会让人处理。”
“嗯。”辛北晴点点头。
然后被他护着挤在伞下上车,雨势的缘故,虽只短短几步路,她的发梢衣襟还是被迅速打湿。
到了车上,胥阳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打算帮她擦干,看到她闪躲只好笑了笑,递给她,“擦一下吧,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再等等?现在雨真的大,不适合开车。”辛北晴一边擦着身上的雨渍一边说。
“没事,不用担心,这种状况我可以应对,相信我。”胥阳很镇定地回答,并发动了车子。
其实他心里也很想和辛北晴能在车上多待一会,按以前他应该会说现在车不好开,要等等,拖拖拉拉,以换取稍微漫长一些的“二人世界”。可是他也知道,辛北晴之所以一直觉得他“还太年轻”,就是因为他过去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去面对眼前的问题。
他想要为她改变,为他们之间再努力一次。
而辛北晴心里也是有些惊讶的,当胥阳说,“我可以应对,相信我。”
那一刻,她看向外面的雨,看向后视镜里她自己租来的那辆越来越模糊的车,内心像是瞬时间有一种入定般的安宁。
回到城区,辛北晴的住所已经夜半,雨依然没有要停的趋势。
“你住哪个酒店,如果远,你可以在这暂时休息一会。”出于被搭救的感激,辛北晴开口建议。
“方便吗?”
“只有沙发而已。”
胥阳随着她上了楼,终于看到并进入她在这个陌生国度里住的地方。
简陋的公寓,没多少摆设,沙发也不大,上面有一张盖毯,周围散落不少书籍,笔记本和笔。侧面是一扇落地窗,他曾在她推特的照片中看过。
辛北晴并不觉稍显凌乱的环境多么难为情,淡定地将自己杂乱放置的书和纸笔收好,撤掉了那张盖毯,又从卧室拿了新的被子出来。
“就这样吧,条件有限。”
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怠慢了这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
胥阳却突然没忍住打了两声喷嚏,而后唇角流露出有点尴尬的微笑。
“浴室有热水,你可以去洗个澡。”辛北晴看到他被雨水湿得彻底的后背。
“好。”
“一会衣服你脱了给我,有烘干机很快就干。”
“好。”
分手数月后两人重新在一个房屋内,对话似乎还是很自然。
虽有客套,却并不勉强。
辛北晴拿到胥阳从浴室里递出来的棉恤,然后用衣架挂到了烘干机里。
她可以闻到衣服上面肌肤与香水混合的味道,这种味道她曾经也算是熟悉。
曾经,他们也算是交换过山盟海誓的人。
她默默地想。
“北晴,我确信你是我不想留有遗憾的人,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我还是想再坚持得久一点。”胥阳不知什么时候已从浴室出来,光着上身,看见在烘干机旁边站着发呆的辛北晴突然道。
辛北晴没说话,也没有看他,去到外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今天跑那么远是去做什么?”胥阳不再执着要她给出态度,跟着她走出去,自然就披上了那张干净的被子,看到她整理好放在桌上的一堆资料,又拿起翻了翻。
“是一个和抑郁症有关的采访,三年前做的,今天去的地方也有一位这样典型的病人,他和我过去采访过的那人症状和心路历程都非常相似。”
“抑郁症,那你怎么不采访采访简空?”
辛北晴不由笑了,“呵,记者并不是什么都会采访报导,我们也有希望隐瞒保护的东西。”
“那这两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胥阳顺着又问。
两人就这样说起自己过去的见闻,以及看法,聊到快天亮。
他们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关系,但几乎是头一次这样心无它想,愉快的交谈,在过去多数是胥阳刻意缝迎她,很多不懂只能假装明白,或者辛北晴安静听他说,时不时点点头配合。
以至于从在一起到分开,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彼此。而当两人都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也是有许多可以互相探讨的空间。
第九十四章 合作
胥阳在英国不只是为了辛北晴,后来胥夜有给他任务,要他负责去和当地的一家公司签下合作订单,所以他也有很多正事需要忙碌,不单单为了儿女情长。
事情大都算得上顺利,胥阳也控制着自己总是想去找辛北晴的冲动,只时刻关注她,发现她需要帮助就悄悄的办法给予帮助,偶尔才会给她电话。
努力学着做一个成熟的人,不胡搅蛮缠,懂得保持距离。
只是没想到,现实对他的要求更加迫切。
得知胥夜要离开胥氏,胥阳是惊得以为在梦中,狠掐了自己一下。
胥夜并未和他打过招呼,毫无预兆,他毫不知情,他是和公司内部所有的员工一样,直到看到了胥夜自己群发的邮件才了然。
然后急急忙忙的给胥夜电话。
“哥,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离开公司?”
“你那头忙完了就抓紧回来。”胥夜没有明说太多。
“可是,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出事还是公司出事了?”
“都很好。”胥夜只简单敷衍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胥阳只好火速收拾行李回国。
一路想尽办法联络始终跟着胥夜的吴特助,联络简空,要么回答不知道,要么联系不上。
而给胥父胥母电话,却被骂了一顿。
被指责,胥夜这样糊涂,他却一点不知拦着。这才终于从父母的抱怨中明白了事情原委,知道胥夜是因为简空而放弃公司。
心里万分的诧异,既暗暗叹服于他哥要美人不要江山的魄力,又有点担心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困难。
回到华国,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他哥的公寓里。
“哥…”
“回来就休息一下,吴特助他们会和你详细交接。”
“你是要去哪?”胥阳看到胥夜正在收拾东西,似是打算出远门。
“简空可能有麻烦,去找她。”
“又找她?她又怎么了?”
胥夜没有回答。
“可就算是找她…也犯不着不管公司了啊?”
胥夜停了手里拾捡东西的动作,坐到椅子上,“我已经告诉爸妈我和她结婚了,但爸妈不愿接受,勉强一起生活以后也肯定是非不断,所以,如果这次找到了她,会带简空另外寻一个地方生活。”
胥阳惊讶,原来他哥已经和爸妈摊牌了吗?
“那…我怎么办?”他没什么底气的问,从来都是胥夜站在他前面替他挡下大部分的风雨,他没有信心自己能够挑起整个公司的担子。
“开始你不懂的可以电话或视频问我,我告诉你怎么做,但你自己一定要努力一点知道吗?”
“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不知道…”
“太突然了,我有点承受不了,哥,爸妈又怎么办啊?”
胥夜不由又顿了一下,“你暂时多照顾。”
胥阳看了看胥夜有几分无奈的脸色,不再问,知道从来他哥的决定都是很难改变的。
其实他也可以理解,他是家中唯一能稍微懂胥夜的人,能够理解他的执着,也心疼,胥夜看似顺遂,实际上内心想要的一直都没有得到过。
胥夜不像他自由,从小便接受严格的训练,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稳重、笃定、能决策,有威仪,他属于很多人,却不属于他自己。
小时候他有问过胥夜,哥,你累吗?
他哥只是回答,不过都是应该做的,没什么累不累。
这样一个独当一面,人前近乎完美的人,骄傲不狂妄,优越却又懂得谦逊,内心实则过分的清醒孤独。
简空是他唯一真正想要的。
做为被庇护多年的他的弟弟,胥阳难以开口阻挠,只能心里祈祷,祈祷胥夜可以顺利找到简空。祈祷简空有天能够劝胥夜回来。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这个家,这么大的公司没有他哥主持会怎么样。
……
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清楚,胥夜便去了美国,拉斯维加斯。
找到了慕安总部。
总部的设立并不引人注目,几栋略显高大的一体式现代化写字楼而已,没有任何明显的标志,外面看上去,只会被当做一个普通的公司。
当然,胥夜也不是自己抽丝剥茧找到的,他带了那几个当初简空留给他的保镖一起来了。
而且通过威胁顺利进入了大楼。
“你别乱走,去最高层,电梯出门左转直走,就能看到许总的办公室了。”其中一个被安排的保镖输入指纹密码按来了电梯,给胥夜提示。
胥夜点头,镇定走进电梯里。
只是他却并没有找到许慕沉,左转直走只有一间房,门紧紧关着。
胥夜看了看时间,猜测那许慕沉此时可能在忙什么,会否在短时间内出现。
“胥夜?”安琪突然冒了出来,睁圆了眼不可思议看着他。
“你好,我来找许慕沉。”
“找许慕沉?为什么,你公司想和慕安合作?你不找简空了吗?”
“是合作,但不是公司,是我个人。”
“哦,男人果然只会为钱财忙碌,可怜简空该怎么办?”安琪听到合作两个字顿时失望,以为不过就是些利益往来,仍然给胥夜贴着负心汉的标签,叹了口气。
胥夜没有辩解什么。
“许慕沉出去了,可能明天才会回来,你走吧。”
“你能联系到他吗?”
“联系不到,这里的人个个都神神秘秘……”
第九十五章 我可以帮你
胥夜一直等到很晚也没见到许慕沉,也没有人管他,看见他的人虽都会对他投向疑惑的眼神,却又并没有人驻足询问。
准备走的时候,安琪再一次出现。
“许慕沉回来了吗?”胥夜直接提问。
“他很少会来这儿的。”
“那他在哪?”
“你不去找简空,执着找许慕沉做什么?合作挣钱就那么重要,比简空还重要?”
“想要找简空应该很复杂,需要合作。”胥夜平静道。
安琪顿了一下,不由惊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要说服许慕沉一起找简空吗?”
“嗯。”
安琪想了一会,“最好是真的...走吧,你在这想等到许慕沉可不容易,我带你去找他。”
然后示意胥夜跟她走,其实她刚刚是特意又绕回来找胥夜,想着必须要让他去把简空找回来。她已经听葛堂主说了简空这次不是失踪而是执行任务去了,这怎么可以,慕安底下这么多人,为什么要让简空去执行任务,怎么可以让简空有危险。
可她和许慕沉提,许慕沉根本不理她,还又威胁她再这样胡闹就把她送回马来西亚。她和基恩,她自己的哥哥提,基恩也表示别人组织里的事不好随便插手,要她玩够了就早点回家。
她是只恨自己势单力薄,除了担心,什么都不能做。
安琪把胥夜带到了稍偏远的一处庄园里。
“那总部许慕沉已经很少去,他们很多部门都在往这儿迁,庄园是简空在时让人去置办的。”
她对胥夜解释,同时对庄园门口守卫的人表示胥夜是她哥哥专门派来的和许慕沉谈军火的负责人,守卫的人没有怀疑,例行检查胥夜身上并无具有威胁的武器,便也让他进去。
“简空有在这儿住过么?”胥夜看了看四周问。
“没有,庄园还没布置好她就走了,不过听说她以前住的地方和这里很像。”
胥夜忍不住更加仔细地看着每一处,脑海里想起简空和她描述过的画面,我以前也有单独的房子呢,两层的就我一个人住,门口有个小花园,房子后面有条长长的走廊……
.......
“去告诉许慕沉,他妹夫来了。”安琪把胥夜带到了许慕沉经常待的控制室外,对门口的人道。
妹夫?门口的人愣了一下,惊讶的看了看胥夜,迟疑,半天不见动作。
“愣着干什么?不去吗?那简空回来,我就告诉她你们是怎么不把她老公当一回事的。”安琪一跺脚开始恐吓。
“额,是,安琪小姐。”门口的人一听她要和简空告状马上就倒吸一口凉气,果断转身敲门,向许慕沉请示去了。
后面的胥夜看着心底有点想笑,看来简空在这儿还是很有威望啊。
控制室里,奢华不失精致的摆设整齐,简约的样式,透明的阳光从窗沿投进去,原本有些暗的房间顿时明亮不少。
“许总……”
“什么事?”许慕沉忙碌着头也没抬。
“安琪小姐说你...你妹夫来了。”人有些犹豫地吞吞吐吐道。
许慕沉懵了会,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到底是谁来了,妹夫,现在还能算妹夫吗?
“让他进来吧。”
许慕沉放下手中的事情,去到一边的桌椅处坐下,很快就看到胥夜从门口走了进来。
气息沉稳,似云淡风轻又仿佛带了若有若无的肃杀意味,呵,单枪匹马就敢来这里,是一点不知道利害,还是真的不怕呢,许慕沉暗想着。
“不知胥总千里迢迢拜访,是有什么事?”他唇角钩起直接问道。
“来是想和你谈谈,合作找简空的事。”胥夜眼神淡淡扫过房间,并没有拐弯抹角。
“合作?找简空?”
“是。”
“她做的事情正好是我要做的,我找她做什么?”许慕沉笑了。
“报仇的方式很多种,不一定要手刃才解气,而她毕竟也管你喊了很多年哥,你不该让她身处险境。”
“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点。”许慕沉听见数落心头一窒,眼底闪过寒光,血债血偿再天经地义不过,懂什么!
胥夜倒没有因许慕沉的气场变化被影响,反而笑了笑,“那就当做合作吧,你帮助我将简空找回来,我帮你度过难关。”
“什么难关?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难关?”
“据我之前粗浅的调查,慕安目前在全球有七家分公司,以拉斯维加斯的为总部。数据上看,去年各处的公司运营算是在轨道上,都有主打项目,投资敏锐,盈利不少。只是今年却……时间过半不止,你们的资金已经吃紧对吗?”胥夜不紧不慢分析道。
许慕沉幽幽看了他一眼。
“结合你之前相告的,你们作为基地的岛屿已经不复存在,等于是被迫迁移至陆地上来,那地理位置的优势失去,稳定的经济和源源不断的资金是你们继续强硬存在的前提,只是负责这一部分的苏白却……所以我认为你此时是非常需要有人帮助,我可以帮你。”
胥夜站着,身上的优雅贵气自然释放开来,他敢只身前来,当然是有底气的,而他的底气从来不是他过去代表的胥氏,而是他自己本身。
许慕沉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胥夜竟然能知道这些,可唇角却嘲讽,眼神带着不屑和审视:“胥大少说得很有道理,但未免太自大,就算慕安此时需要商业人才就必须是你吗?”
“局势你肯定是清楚的,只是如果你有合适人选,不会拖到现在,你不敢将这关系重大的部分交给其他人,你已经不能相信谁,而你自己明显顾不来这么多。”
许慕沉突然大笑起来,起身走到胥夜面前看了他一眼,冷笑:“哦?那我能信你?”
“能,因为只有你有途径有办法最快找到简空,使她免于危险,而我视她如命。”胥夜深邃的眸子深沉看着面前人又像是根本没有看入眼。
许慕沉沉默,心中不得不承认胥夜说得一点没有错,成瑾翊毁了鹰岛实际不算多少损失,他们毕竟事先已经转移,可苏白死了是真的让他陷入了困境,如鹰断翅,苏白过去所负责的领域他到现在都没完全理清楚。
简空当时用的是雷霆川,雷霆川这人,办事虽有效率,但嗅觉火候还差一点,他只能稳很难有突破,要让慕安彻底活过来远远不够。
第九十六章 你抓紧点
许慕沉并未马上就答应胥夜的条件,即便真的要合作,他也需要先进行全面的评估。
胥夜也耐心等着,其实他也是在赌,赌许慕沉对简空的信任不会因为他们那些错综复杂的恩怨瓦解。
究到底,简空还是算和许慕沉在一个阵营里。
换句话说如果许慕沉对简空依然接纳,才可能会与他合作,否则就算他再有能力,许慕沉都不会考虑。
暂时来看,他赌赢的机会是很大的,因为许慕沉并未赶他走,甚至应他的要求,允许他住在了本属于简空的房间里。
胥夜没有向任何过去熟识的人透露自己现在的行踪,除了因为在庄园里有通讯网络的限制,他也心意已决,不想再与胥氏内的人纠缠,不想再和父母起争执,只偶尔会去到庄园外,隐去痕迹地登录邮箱看看胥阳给他发的邮件,做一些指导。
多数时候他只是安然地坐在属于简空的房间里,想象一个和这如出一辙的空间,简空曾在那度过无数个日夜,偶尔也还是因思念而失眠,无法入睡。
庄园里的很多人对他都充满好奇,因安琪之前向他人介绍他时,说的是许慕沉的妹夫,简空的老公。
消息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传开,这样的标签足以膨胀所有人的好奇心。
其中以秦堂主最是踊跃,是没事就去找胥夜,直夸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
“你真的和简空那小魔头结婚了?”
“嗯。”
“那她不用针扎你?”
“偶尔会。”
“她天天都和尸体在一块,你不怕吗?”
“不怕。”
“你一定没见过她折磨人的时候,她救人厉害,杀人更厉害。”秦堂主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胥夜带着笑意颔首没有接话。
秦堂主便又开始举例子,告诉胥夜一些简空过去的“光荣事迹”,当然他也不是特地来说简空坏话,只是惊讶什么样的人才能降得住简空,什么样的人不怕她,还敢娶她。
胥夜则总是安静听着,并不会被秦堂主所描述的凶狠的简空吓到,反而总结,“她只是懒得和你们周旋,才会用最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潜台词就是,简空对他是温柔的,因为他对于她很特别,而秦堂主这些人不配她的温柔。
有时候葛堂主也会来,胥夜也并不介意花时间去陪这两位老堂主聊天,甚至非常高兴能够多些知道简空的事情,慢慢了解了更多的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生活,那些简空自己过去说起总是三言两语带过的故事,他渐渐都能想象出画面来。
……
一直等了很多天,许慕沉才终于给他答复。
“我们的合作恐怕无法进行,我派出的人回报简空并没有在开罗,也就是成瑾翊的地盘出现过。”许慕沉有些凝重地把最新的消息告诉胥夜。
其实对于胥夜提出的条件,许慕沉反复思虑以后是有些动心的,他调查了胥夜的资历,承认胥夜之前的分析,也的确是很需要帮助,需要胥夜这样的人的帮助。
所以他很快就又让人去查简空的下落,重点放在开罗,但却没有找到。
也想过简空会不会已经成功隐匿其中,可她不是一个人,算上地七,是五个人的队伍,慕安本就始终注意地城的动向,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几乎不可能。
而他如果找不到,那要和胥夜合作的前提,胥夜想要的他就可能给不了。
许慕沉不由有些遗憾地把结果道出,等着胥夜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简空没有和那成瑾翊一起走?”胥夜却并没有表现得太失望。
“嗯,可以这样理解。”
“那就好,知道筹划,不冲动就好。”胥夜出乎意料地突然笑了,这段时间,他最担心就是简空被仇恨冲昏头脑,冒冒失失就行动,她不在开罗,肯定是去别的地方做准备去了吧。
胥夜根据自己这些天听来的她的那些故事作风,推算简空一定是在哪个隐蔽的地方暗暗策划着,也终于微微松口气,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能够一下子就找到她,只是祈祷她能好好的,她平安,他才有可能把她找到。
许慕沉被胥夜的笑弄得有些不明所以,找不到还笑?以为胥夜并非是真正在紧张简空,有些来气,正打算质问却又看到胥夜从口袋拿出了一张纸。
“这些是开罗周边最适合隐匿,适合她获取消息,伺机而动的城市,能帮我去找找吗?”胥夜把那张纸展开在许慕沉面前,诚恳请求。
许慕沉:“……”
纸上罗列的城市可不止一个,每一个都有详细的备注,关于城市的特点,于简空而言的优势,以及简空最有可能会去的地点。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许慕沉心里忍不住叹气,想问胥夜,他去找人了,那他什么时候能兑现他的承诺。
“随时都可以,当然,前提你得给我这个权力。”胥夜又笑了,这次笑得像一个胜利者。
许慕沉点点头,目光仍然停留在那张纸上,暗暗佩服胥夜的缜密,却又越看那张纸越是头痛,觉得自己的任务一点也不比胥夜的轻松,“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这上面列的地方还是找不到怎么办?”
“继续扩大范围继续找。又或者,你抓紧点自己把仇报了,那简空就没事可做,就会自己回来了。”
许慕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