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太美了
因为之前的关注,和这两天的宣传,第一场可不仅仅是爆满,除了票全都卖光外,还有通过各种方式走后门进来的。
所以,演出的时候,连两边过道都是人。
所谓的素质,也没有像这时候国内吹捧的那么离谱,即使不高声喧哗,每个人低声交谈,乘以几千,也是一片嗡嗡嗡。
直到宣布开始,这种声音才安静下来。
“德国,是《川省好人》这部伟大话剧的故乡,但川省,又在遥远的华夏,当华夏的演员来演绎《川省好人》,会发生什么样的奇妙反应呢?”
在主持人微笑侧头的时候,幕布缓缓拉开,观众也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
随后,主持人朝观众鞠躬致意,然后走下舞台。
展现在观众面前的,不再是以前要么空荡荡的无实物表演的舞台,要么华丽而荒诞的装饰,而是一种一看就认定是东方的景致,就像是……博物馆里的华夏水墨画。
朦胧的色调,青色的砖墙,和勾角的黑色房檐,随着在舞台上推动,和那若隐若现的淅沥沥的雨声,让人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台下的观众,立刻被这一幕吸引。
这种布景,宁远并没有参考后来国内版本的《川省好人》,而是参考的07年春晚中的一个舞蹈节目,《小城雨巷》。
那是宁远第一次,不是在现场欣赏,而是在电视机前,只通过一个屏幕,就能感受到的一种美轮美奂,属于东方的娴静淡雅。
可能在宁远的记忆里,央视春晚的舞蹈类节目,让他印象深刻的,除了05年的《千手观音》,大概就是这个了。
当然,在十八年后的2020春晚,《晨光曲》也是跟《小城雨巷》类似的风格,也火了一把,不过区别在于,这个主要还是靠满屏的高叉旗袍大长腿,而《小城雨巷》,虽然舞蹈演员也很美,但更多还是整体的格调和意境。
除了这几个节目,宁远还有印象的舞蹈,就是06年春晚上,一群冀省老太太表演的以唐山皮影戏为元素的舞蹈《俏夕阳》。
之所以有记忆,一方面在当时的确独树一帜的新颖和精彩,另一方面,她们后来成为羚锐膏药的代言人,而羚锐,正是信义市新县的制药公司,那段时间不断播放,太洗脑了,而且宁远老家凌山县,也是皮影戏的发源地之一。
其他的,还有诸如06年春晚的《剪纸姑娘》,和07年春晚的《俏花旦-杂技空竹》。
稍微有心的,就会发现这些舞蹈,基本全都是华夏元素的风格,反倒是那些规模宏大的,欢腾绚烂的现代舞,过后一段时间,印象就不深了。
就像那句话,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华夏人自己都偏好这种风格,就更不用说这些欧洲的老外——噱头本来就是华夏版本的《川省好人》,他们最大的期待,自然是不同于以往他们看到的版本,而是充满华夏风味的呈现。
就跟去外地,尤其是国外旅游差不多,本来想买点当地特产,结果带回来‘medea’。
不过,这一次没有让老外们失望!
宁远他们的开场,就让这些老外安静过后,全都发出一声声惊叹,有的是瞪大了眼睛,有的是一声“喔~”,有的则是类似‘万德福’、‘笔油车福’,甚至‘上帝’的声音。
自然而然,台下又嗡嗡起来,不过很短暂就消停了下去,因为置景过后,就正式开始了。
在巷弄背景的傍晚,昏暗的天空下,三个西装笔挺的先生由远及近走来。
熟悉故事的观众都知道,这明显是那三位神仙。
而在随后的表演中,也确实是一脉相承的按照情节在走,就像没有改动似的。
尽管这样,即使熟悉情节到可以不看字幕,只看表演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的观众,也依然有一种新鲜感,就像是在看一出新的话剧。
这就是宁远他们当初跟留比莫夫讨论后,定下的基调,主线不变,调整的只是细节,尤其是风格和华夏元素。
孟颜也看入了迷,其实在这之前,她已经看过好几个版本的,而且这次宁远他们说的还是华语,但偏偏就吸引了她。
李安、张漫玉他们,在宁远身穿旗袍出场的时候,全都有种惊艳感,甚至下意识的嘴巴张大了。
尽管宁远身高摆在那里,这么穿会让她显得怪,但在造型师的帮助下,宁远通过在里面衬垫,把身材比例和曲线,调整到一种协调的状态。
一米八的女模特都不少,而且话剧舞台比t台离观众更远,这种身高的女性,远距离的视觉效果,反而更美。
如果不是知道宁远要一人分饰两角,连孟颜都差点看走眼,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台下的无数欧洲男观众,眼睛都眯了起来,在宁远‘起伏’的身体上上下打量,而且口哨声都响了几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听到声音,孟颜皱眉转头,有些无语的又转了回来,心里哭笑不得的想到:“你们要是知道这是男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李安还在旁边有些呆滞的时候,旁边的张漫玉已经喃喃道:“天哪,也太美了吧。”
片刻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比女人还美。”
穿着高差旗袍,又套着肉色的丝袜,那大腿想不美都不行,还有宁远拿捏出来的姿态,并不是矫揉造作,而是真的就像烟花女子的那种风情万种。
毕竟,沈德的身份,就是世俗所不齿的烟花女子。
偏偏就是这样的身份,却成了唯一的好人,才凸显出这种暗黑的讽刺。
“我不好。”
宁远伸手撩了撩额前的秀发,踟蹰一下,才说道:
“我得向你们坦白,当老王来我这里为你们找住处时,我犹豫来着。”
包括声音,宁远也没刻意用那种尖细的腔调,而是柔化处理,如果非得找个词形容,大概就是‘软糯’,腔调软了,情绪也就柔了起来。
因为白人们听不懂华语,而且这种嗓音的白人女人比比皆是,反而他们并没有太过在意。
375、震撼的演出
三位神仙来到凡间,让一个叫老王的卖水人帮他们找一个住处,老王找了很多地方,都被拒绝了。
而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老王,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比如卖水的杯子是两层,里面的容量比外面看起来小多了。
老王在察觉到他们看出了自己的猫腻后,也没有掩饰,道:
“我不好,但我也不坏,只是为了生活。”
话外的意思,好人不能好好生活,也是给沈德做铺垫。
所以,当神仙感谢沈德给他们提供住处的时候,沈德也说道:
“我不好。我得向你们坦白,当老王来我这里为你们找住处时,我犹豫来着。”
神仙笑了起来:“犹豫不要紧,只要战胜它就好了。”
另外一个神仙也说道:“我必须告诉你,你所给我们的,远远不只是提供一个住处。很多人,甚至我们的一些神明都怀疑,世上到底有没有好人。我们这次出来云游,主要就是要弄清楚这一点。”
最后一个神仙哈哈大笑:
“现在,我们愉快地去继续云游,因为我们找到了这样的一个好人。再见!”
而在这个时候,舞台上升腾起袅袅烟雾,当烟雾慢慢消散散,他们再次显露出来的时候,台下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三个刚刚还西装革履的神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袍子,手拿拂尘,胡子都挂上了白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哦,上帝,这太神奇了。”
“这也太快了吧!”
“我记得华夏有种艺术叫变脸,对了,就是川省的!”
……
就在这个时候,观众更惊讶的发现,三个神仙的身体稳稳的站在那里,但就像会飞一样,缓缓向舞台后方而去。
因为地面还有一层雾在源源不断的释放,所以他们也看不清脚下是什么情况。
“怎么做到的?”
“用了滑板车吗?我记得这舞台没有这种功能。”
观众们一边惊讶一边互相好奇的讨论,都啧啧称奇。
而舞台上,神仙快要到幕布后的时候,扭头喊道:
“沈德,你桌子上,有我们付的房钱,好人,不应该被生活难倒,请继续坚持做个好人。”
一身旗袍的宁远,呆呆的站在那里,随后捂着脸,无声的哭泣起来。
实际上,无论变装,还是后来三个神仙的平移,都不是什么什么技术难题。
他们的西装是专门做的,分为里外两层,在领口的位置有卡扣,一解开,袍子就以腰为中线,折叠展开下来。
这个当然不是宁远的设计,而是参考了华夏六十年国庆的时候,豫省花车上的牡丹仙子,当时就是这么变装的。
胡子也是放在兜里,趁着起雾的时候直接粘上就是。
至于最后的平移,就更简单了,就像那些观众猜测的那样,就是滑板车,不过不是他们自己动,而是有绳子,在起雾的时候,他们站上去,后台的人一拉就行了。
当然,现在平衡车已经出来了,比如赛格威,但价格可不便宜。
反正有这么省事的东西,也没必要去买三个这玩意儿,更何况滑板车比平衡车小多了,在舞台上并不起眼。
随后,这第一幕也就结束了。
落幕后,观众可以有短暂的休息,而幕布后面,就是工作人员重新布景,因为下一幕就转场,变成沈德用那一千块的银元开的烟店。
至于观众们,这会儿功夫也从刚刚的惊讶中收回心神,说说笑笑的,有的跟旁边的人谈论刚刚的演出,有的则一边谈论着,一边去上厕所。
“似乎,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川省好人》。”
一个观众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在当初看的时候,我就觉得缺少了什么,现在看到华夏版本的,才知道,缺的就是这种感觉,华夏的感觉。”
“的确,想象一下,如果我们用筷子吃牛排,是不是也挺别扭的?”
“哈哈哈哈,这个形容很恰当!”
……
新的一幕,自然是围绕着烟店展开,这时候宁远又换了一身旗袍。
红色的,绣着牡丹的旗袍,比之前看着大气。
情节大致是一些困难的,或者投机取巧的人,发现沈德开了烟店,以为她有钱了,有的借钱,有的想来占便宜。
而沈德,因为自己的本性,以及之前神仙的话,她都有求必应。
很快,烟店就支撑不下去了,而且还被骗,烟店马上就要保不住了。
在内心纠结的时候,舞台上是宁远一个人的,一束追光打下来,他在舞台上一个人独舞。
以他的身体条件,在之前准备的时候,现学一支舞并不难,而且这支舞的时间也不长。
唯一的难点,就在于踩着高跟鞋跳舞。
不过,适应一段时间后,宁远也就掌握了技巧,毕竟身体协调性摆在那儿。
配着阿炳先生那首《寒春风曲》的二胡曲子,宁远此刻的境况,就像曲子描绘的那样,在寒风料峭的换季时节,对春天温暖的渴望。
舞姿从轻柔到激昂,再到……
“哎呀!”
宁远摔倒在地,追光打在他身上,笼罩着他,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观众才看到,他满面泪痕。
这一刻,无论是肉眼看到的,或者通过大屏幕看到的,无不被这一幕震撼——
如果只是突然这么一下,当然不行,这个节点的冲击,就在于之前的独舞和曲子,把情绪蓄积起来,在摔倒的刹那,观众心里猛地一跳。
再到宁远抬头,那满面泪痕,才有这一刻心里的震撼,随之而来的,就是心疼,心脏都被攥着,在看着舞台上,除了追光以外的黑暗,呼吸也像是被压抑了一样。
难受。
“沈德!”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
“还钱,或者把这间店铺给我!”
宁远‘娇躯’一颤,神色凄婉的喃喃:“好人……该怎么做?”
“做好人,自己也活不下去,那么……”
宁远突然站了起来,擦干泪痕!
舞台上灯光大亮,宁远叫道:
“表哥,对,我有一个表哥,他知道怎么解决!”
说完,宁远转身,踩着高跟鞋,‘蹬蹬蹬’的急匆匆离开了。
这一幕又结束了,而观众被压抑的心绪,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释放。
再然后,“哗啦啦啦啦!”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
不仅孟颜、李安、张漫玉他们鼓得热烈,很多观众的掌声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们。
376、这个演员也挺不错的
这一次中间的休息时间就长一些,因为宁远要换装,还要重新化妆。
不过观众也都理解,知道宁远一人分饰两角,又知道接下来的情节,所以也都没有什么不耐。
于是,有的人吃起了零食,有的人出去抽烟,有的人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瓶酒,在那儿一小口一小口惬意的喝着。
至于李安他们几个,则在那儿聊着刚刚的演出。
“这后生有点厉害。”李安由衷赞道。
孟颜听完立即不满:“什么叫有点厉害,那是相当厉害。”
李安一愣,随即想起来他俩一个学校的,哑然失笑:“看来你对这个学弟很中意呀。”
孟颜捋了捋垂到额前的头发,没有去解释这个带歧义的词,笑道:
“在我后面这么多届的学弟学妹中,除了舞衣外,我最看好的就是他。”
张漫玉忽然道:“不是还有一个夏宇嘛?年纪轻轻就拿下戛纳影帝。”
孟颜摇了摇头:“他那时候才十七岁,算是本色演出吧,但跟宁远比,还是差了很多,尤其是表演的技巧和驾驭多种风格的能力。”
“确实是这样,舞衣很有灵性,也很刻苦。”李安点头。
章舞衣曾经在他那里拍过《卧虎藏龙》,实际上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好用她,只是暂时的,但章舞衣一直都以角色要求自己,比任何人都刻苦,而且最后出来的效果也让他满意,这才让他坚定了用章舞衣的决心。
果不其然,有了章舞衣,这部电影增色很多,同时也让章舞衣名气大涨,让更多人见识到她驾驭多种风格的能力。
想了想,李安忽然说道:
“我正在筹拍的那部电影,原本是想两个都在好莱坞找演员,但现在看到宁远,我还真动了心思。”
“你不是在准备绿巨人吗?”孟颜诧异道:“难道……你想让宁远演、演绿巨人?”
因为不敢置信,孟颜说的时候还磕巴了一下。
李安哈哈笑了起来:“不是,是另外一部,是文艺片。”
孟颜和张漫玉都恍然:“难怪……”
随即,张漫玉就好奇起来:“什么样的戏?”
……
另一边,几个导演和戏剧节的主审,则在夸赞留比莫夫。
基本上就是留比莫夫宝刀不老的意思。
留比莫夫则笑道:
“其实这很多创意,都是宁远自己想出来的。”
面对他们的诧异之色,留比莫夫耸了耸肩:
“你们也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去华夏,所以这种布景,以及台词设计,还有人物动作的设计,都是宁远根据他们那个时代的特征去参考着来的,而我所做的,不过是在两者融合的时候,提一些建议,仅此而已。”
“你对这个华夏人太好了。”戏剧节评委会主审西琳笑道。
留比莫夫知道她对西方人的坚持,耸了耸肩:“如果你跟他认识一段时间后,估计就会改变观念。”
西琳笑不露齿,挤出一个标准的皮笑肉不笑:“我可不这么认为。”
留比莫夫笑了笑,没继续说什么,到了他的年龄,除了艺术上的东西,他懒得再去争论什么,尤其是无意义的。
随着随着时间推移,第三幕终于开始。
当宁远走出来的时候,不少原本就很期待的观众,都瞪着眼睛,伸长了脖子。
“天哪……他到底是男是女?”
这是此时无数人的心声。
尽管之前的介绍,说了宁远是华夏著名男演员,一人分饰两角,等于准确说了他的性别,但刚刚的沈德,的确让他们开了眼,所以才有此时的不敢相信。
不过,也从侧面反应,宁远之前那个反串的成功。
此时的宁远,一身笔挺的西装,梳着油头,沾着八字胡,神态阴鹜,包括他走路的姿势,和转身的目光,都给人一种强势的感觉,以及阴沉沉的……不像好人。
“对于一项要求,不论有理没理,都不要承认,否则各种各样的要求,有理的或没理的,就会立即蜂拥而至。”
宁远一个人在台上自言自语,语速不快,声音低沉:
“你往垃圾桶里掷一块肉,这一带的猎狗就都跑到你院里来争抢了。”
说到这里,他耸了耸肩,眯眼冷笑:“就算告到法院……又管什么用?”
“所以,强势的人,你必须要比他更强势。”
“无耻的人,你要比他更无耻。”
宁远脚步停了下来,仰头望天:“这样,才能在这种黑暗中生存,并过得很好。”
简短的自白,就把沈德的这位‘表兄’——崔达的形象刻画出来。
即使不懂语言,之前没看过剧情,崔达的出现,也给观众带来一丝紧张感。
台下。
戏剧节主审西琳的目光从宁远身上收回,转到留比莫夫身上:“他好像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当然。”
留比莫夫笑容和煦,不过没有看西琳,而是依然看着台上的宁远,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爷爷看自己的孙子,骄傲、自豪。
当刘叶走上台的时候,其实不用他自我介绍,观众从他的穿着就大概猜到他的身份。
“我?杨荪!一位马上就要成为飞行员的上等人。”
刘叶在那儿做着自白:
“哦,在这之前,需要沈德给我弄到钱。”
他跟宁远都是油头,但宁远神色阴鹜,而刘叶饰演的杨荪,则是油滑。
刘叶朝烟店的位置瞥了一眼,一脸得意:
“对于这个蠢女人,我有的是办法。”
脚步轻盈的来到门前,当看到坐在里面的宁远时,刘叶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
“你大概就是沈德的表兄,崔达了,我就是她的未婚夫,杨荪。”
宁远磕烟斗的手一顿,随后抬头瞥了他一眼,沉默后说道:
“我知道。”
刘叶双手插袋,在烟店里四处打量,一副满意的样子:
“这小店不错,我之前还以为她吹牛呢。”
说着,他随手拿起一支售卖的烟,指了指,让宁远帮他点燃,一边抽一边说道:
“告诉您,我又要开飞机了,所以——”
刘叶盯着宁远,似笑非笑:“您觉得我们还可以从这店里弄出三百块银元吗?”
这时,坐在台下的李安神色再次亮了起来:“这个演员也挺不错的。”
377、这是一个完美的夜晚
这一幕,沈德男性化的崔达,和沈德喜欢的那个男人杨荪间的第一次见面。
这个时候,毕竟崔达只是一个化名,实际还是沈德,见杨荪之后需要适应的过程。
刘叶饰演的杨荪一手拿烟,一手撑着桌子直视坐在那里的崔达,也就是宁远。
宁远经过最开始的慌乱后,把脸扭向别的地方,低声道:
“你是想把这间店卖掉吗?”
刘叶站直了身体,不以为意的轻笑道:“要不然钱哪里来?”
宁远怔怔的望着前方,然后叹了口气。
而刘叶一边继续在店里转悠着,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她倒是很大方,立刻给我拿了两百块,但还差三百块呀。”
说到这的时候,他霍然回首,朝宁远耸了耸肩:
“没有这三百块,那二百块也无济于事,你说呢?”
宁远饰演的崔达,深吸一口气:
“这笔钱……她也许对您答应得太早了。她得把这间店全都赔上才行。”
这个时候,宁远已经抬起头,直视刘叶:“欲速则不达。”
刘叶饰演的杨荪依然那副讨厌的笑容:
“我要的就是急,要么就根本不要!沈德姑娘可不是那种干什么事都犹犹豫豫的人。”
顿了顿,刘叶嘿嘿笑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她人都是我的了,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宁远皱着眉:“你要这五百块钱做什么?”
“当然有用了。”
刘叶挑了挑眉毛:“京城的飞机库主任是我在航空学校的朋友,我要是给他五百块银元,他就可以给我安排个位子。”
宁远上下打量刘叶后,缓缓道:
“杨荪先生,您要我表妹把她的这份菲薄的财产和她在本市的所有朋友全都放弃,她的命运可全在您的手里了。我想,您是打算和她结婚了?”
刘叶依然那副轻佻的姿态:“当然。”
宁远无奈道:“但是这间店就卖这几块钱,您不觉得可惜吗?东西急着要卖,是卖不出价的。”
刘叶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宁远又继续道:
“您手里的二百块银元原是准备的半年房租。要是把店继续开下去,或许您也是乐意的吧?”
“我?”
刘叶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凑到宁远跟前,指着自己,神态夸张的道:
“我杨荪是个飞行员,让人看着我站在柜台后面,说‘先生,您要烟,要冲的还是淡一点的’吗?”
说到这里,他冷笑起来,语气决然:“杨荪这辈子决不干这买卖!”
“我明白了。”宁远点了点头,站起身。
此刻只有他们俩的戏,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感迸发,但依然让底下的观众看得呼吸节奏都放慢了。
不仅是普通观众,还有那些主审,以及李安、孟颜他们这些圈内人。
接下来的剧情,房东过来,宁远在那儿讲价,要五百,房东只愿意出三百,刘叶就急不可耐的道:
“行,就三百!”
“太少了。”
宁远脸都黑了,而刘叶却满足道:“足够了。”
当然,因为他的话,最后还是讲定三百。
这个时候的崔达,还没有完全黑化,而是在沈德和崔达之间摇摆。
沈德感性,当然对杨荪言听计从,但崔达又有理智,隐隐感觉到杨荪的不靠谱。
而最后的爆发,就在于宁远饰演的崔达的一句话:
“两个人的旅费以及到京城以后的安置费用您都有了吗?”
“两个人?”
刘叶饰演的杨荪惊呼道:“我带她干嘛呀,她去了会成为我累赘的,留在这里就好了。”
宁远默默盯着他,刘叶有些皱眉:
“干吗这样望着我,象看一只漏油的油桶似的?”
随后他耸了耸肩:“人就得适应,这才是生活。”
宁远反问:“那我表妹拿什么生活呢?”
刘叶笑了笑,朝宁远挑了挑下巴:“这不是还有您嘛,您肯定会帮她的,对吧?”
宁远盯着他,没吭声,但从眼角,到脸颊,到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一幕,通过大屏幕清晰的出现在观众面前,感同身受。
面对宁远的模样,刘叶就像没心没肺似的笑摇了摇头,甚至这笑容有些不屑。
随后,他没再理会宁远,从货架上拿了几支烟放进包里后,哼着歌离开了,远远的,他的声音传来:
“到时候把三百块钱拿给我,沈德,或者你来也行。”
宁远一个踉跄,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咔嚓’的炸雷声。
舞台上灯光熄灭,再次剩下一束追光,打在宁远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默默的整理货架,而与此同时,后台响起众人的歌声:
“好人在我们国家里,也好不长久;
碗里空了,吃饭的人就要互相斗殴。
啊,神灵的诫条,
也对付不了缺吃少穿。
……
为什么天上的神明不大声宣布,
他们还欠好人一个美好的世界?
为什么他们不给好人以坦克、大炮,
并下令:开火。
再不许暴虐横行?”
灯光完全暗下去,这一幕又结束了。
“哗啦啦啦啦!”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还有像突然潮水般爆发出来的声音,那是安静后人们开始了讨论。
“刚刚那段真的挺过瘾的。”张漫玉一边鼓掌一边道。
“他们俩的确演出了生活气。”李安不住点头。
孟颜没说话,但满脸笑意。
至于留比莫夫那边,也是一片夸赞声,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说他,而是夸宁远和刘叶。
“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演得这么精彩,就像不是在看戏,而是在看生活中的一幕。”
包括那位之前还不太满意的主审,希琳,这时候也说道:“超出了我的想象。”
还有好奇的,询问留比莫夫怎么认识宁远他们的。
“那是一个秋天……”
留比莫夫跟孟颜一样,得意且自豪。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后,女性化的宁远才姗姗来迟,毕竟化妆和穿旗袍,以及里面的塑形,挺耽误时间的。
但观众都没有不耐,反而对接下来的演出愈发期待。
“这是一个完美的夜晚。”有人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友人附和。
378、表演的魅力!
在杨荪和沈德的关系中,他只是利用,甚至可以说便宜尽占,不仅要她的人,还要她的钱。
而沈德,陶醉于杨荪的花言巧语之中,迷失方向。
不过因为沈德还有她的善心,虽然她竭尽所能的去给杨荪筹钱,但她也不愿意舍弃那些依附于她的穷人。
正是这种心理,阴差阳错间并没如杨荪所愿——有烟店卖掉。
因为无论是沈德和杨荪,还是表兄崔达和杨荪,都在宁远和刘叶之间发生,自然而然,他们的对手戏非常多。
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告诉你,我是个坏人?”
“也许我是个坏人,沈德,也正因为如此,我需要你。”
“我是个卑下的人。没有钱,不懂礼貌。但是我在设法加以改变呀。”
“相信我,沈德,他们在逼你走向不幸的深渊,你最应该相信的还是我。”
“那天下雨时候的事你全忘了吗?”
“你阻止我上吊,买了一杯水给我喝,答应给我钱,好让我重新去开飞机,这些都忘了吗?”
面对刘叶的‘步步为营’,宁远的沈德心防失守,当时眼泪就出来了:
“你要什么?”
刘叶一副深情的凝视面容:“我要你……跟我走。”
于是,沈德的立场瞬间就翻转了,紧紧抱住刘叶的胳膊,颤抖着闭着眼睛,两行泪滑落。
而刘叶则看向观众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得意的小人得志模样,让无数人恨得牙痒。
这还不算,有人在后面喊:“沈德,你忘了你表兄的话了吗?”
刘叶的像变脸似的瞬间狰狞:“别提他,他不配指使沈德。”
宁远也呓语般的道:“我知道,表兄的意见跟我不一样,但我觉得……他不对。”
宁远的表演一贯如一的稳定,而让孟颜他们有些吃惊的,则是刘叶这个新人的表演,竟然也这么流畅自然。
虽然刘叶比宁远还高三届,但到现在还不知名,包括孟颜也只是看着眼熟,在这之前也听过刘叶的名字,但把脸和名字对上号,还是这次。
连孟颜都这样,就更不用说李安和张漫玉他们。
“他真的是宁远的学长?”
“是,他是舞衣的同班同学,比宁远还高三届。”
张漫玉摇了摇头:“奇怪,这么精彩的表演,为什么以前从没听说过?”
孟颜笑道:“可能他以前专注于学业吧,这不是刚毕业一两年嘛,而且毕业后就被华夏话剧院录取了,也证明了他的优秀。”
“这倒也是,华夏话剧院的很多艺术家都值得敬仰。”李安点了点头。
杨荪并不清楚沈德和崔达的真正关系,所以想用跟沈德结婚的方式,让崔达出现,拿出三百银元。
但显然不可能。
“你的表兄怎么还不来呢?”
“表兄?”
“对呀,他是你的近亲,我们的婚礼,他没有理由不参加。”
“你是因为那三百块钱吧?”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们未来的幸福。”
“……”
“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他真的不会来了。”
“如果他真的跟你这么想,那就让他见鬼去吧!”
“你……你为什么这样?让我有些陌生。”
“看看他干的好事,他这是想拆散我们,只是为了他的私利,你应该擦亮眼睛。”
“可他告诉我……你只买了一张去京城的机票。”
“我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你看看这是什么,机票,你的和我的,所以你觉得他还有什么借口?”
“别说下去了……也不要把机票拿给我看,我可以同你一走了之。可是,荪,我不能把这三百块银元给你,因为,这么一来……这两个老人会活不下去的……”
“那你就想让我活不下去吗?”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这虽然是一场群戏,但主角还是他们俩,不过其他人也有戏份,比如杨荪的母亲,以一个尖酸刻薄的势利形象。
杨荪是软磨,那她就是硬泡。
还有邢寡妇,她是冷眼旁观看笑话的墙头草,也是依附于沈德身上,想方设法占便宜的角色。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是类似。
就像鲁迅说的,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他们虽然不明着,但都是软刀子割肉,趴在身上吸血。
当然,就算沈德没有看出杨荪的用心,崔达也来不了。
所以这场婚礼,也就不了了之。
当宾客抱着各种嗤笑、奚落和嘲弄的眼神离开后,杨荪爆发了,扯烂了沈德沈德身上的喜服。
“我怀了你的孩子!”
最后,在沈德尖叫中,杨荪才罢手。
尽管这样,他也依然冷漠的离开了,包括他的母亲,临走还轻飘飘丢下一句:
“谁知道是谁的!”
宁远跌坐地上,捂脸哭泣,台上再次黑暗下去,只剩下笼罩着他的追光。
台下也有了轻微的嗡嗡声。
有人在咒骂,也有人在感叹沈德的遭遇。
尽管剧情他们大多都清楚,但这一刻,还是感到气愤或者难过。
“或许,这就是表演的魅力。”坐在留比莫夫旁边的希琳,擦拭了一下眼角,叹息道。
“谢谢您,尊敬的女士。”留比莫夫感谢。
“这是他应得的赞美,而且我也没有做什么。”希琳摇了摇头。
而留比莫夫则笑了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接下来的一幕,自然是崔达的形象登场。
这一幕,是改动最大的。
当然,说是改动,不如说是消音——实际上表演没有太多的变化,但他们的对话,台下再也听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高声的吟唱:
“你们这些不幸的人啊,
难道对自己也毫无同情?
我可要保护我的孩子,我要变成一只老虎。
我目睹了这一幕,从此时起,
我要和这些人一刀两段,
起码也要把我的孩子拯救,
否则我决不罢休!
拳打脚踢,撒谎欺骗,
我要把在这臭水沟里学到的浑身解数,
全都用来保护你,儿子,
对你,我慈祥善良,
对别人,如果必要,
我要成为老虎,野兽。
要是必要,我就这样干!”
379、黑化的挣扎
随着接下来的剧情推进,宁远这一幕以崔达的形象出场,下一幕又以沈德的形象上台,两个角色之前来回切换游刃有余,没有丝毫违和,反而让观众已经下意识的带入进去:这就是两个人。
新的一幕上演,在一众旁白的高声吟唱中,宁远在舞台上做着无声的演出——
时而指着别人颐指气使,时而站在桌子上双手叉腰,神态桀骜的大骂。
甚至,他还会拿起鞭子,猛地朝别人抽去!
跟之前的对比,那些在沈德面前寡廉鲜耻的人们,这一刻都畏畏缩缩。
再然后,烟店的招牌去掉,换上了烟厂的更大招牌!
宁远走到前面,手拿烟斗,惬意的吸着,笑得很懒散:
“沈德小姐不可能丢下大家不管,但不干活白吃饭的事情不会再有了,记住,你们不是为我或者沈德小姐,而是为你们自己干活。”
旁边的声音又在唱:
“听听,他把剥削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看看,好人是怎么变成虚伪的豺狼。”
“责怪沈德吗?”
“不,她也是被生活逼迫成这个模样。”
“责怪崔达吗?”
“不,他只是保护沈德变了装。”
“那应该怪谁?”
“应该怪谁?”
“怪谁?”
层层递进的逼问,用压迫式的歌声接连唱出来,采用了后现代歌剧的方式,就像十来年后,宁远经常在网上看到的口语话的音乐剧,通俗易懂,甚至有种洗脑的魔性。
在“怪谁”唱出后,有了短暂的停顿。
这个时候,杨荪和他母亲来到台上,语气急促的叫道:
“崔达先生!”
虽然他们模样急切,但称呼上,却不再是以前那么轻蔑,而是尊重,谄媚似的尊重。
宁远笑容带着玩味的居高临下,弹了弹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不经意的道:
“杨太太,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而杨母脸上则堆着讨好的笑容:
“崔达先生,我想在您这里为我的儿子求个情。警察今早上到我们家,告诉我俩说,您以沈德小姐的名义控告我们破坏婚约和骗走了二百块银元。”
“完全正确,杨太太。”
宁远皮笑肉不笑,一如之前的杨荪,而站在杨母身后的杨荪,也就是刘叶,则脸色阴沉,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崔达先生,看在神的面上,您不能再发发善心!高抬贵手?”杨母可怜巴巴的道:
“钱已经没有了,那个谋求飞行员职位的计划也吹了……”
说着,杨母指着她儿子,咬牙切齿的道:
“两天之内,这败家子就把钱花光了。我知道,他是个混蛋。他把我的家具也卖掉了,想不管我这个老婆子独自到京城去。”
这时杨母已经哭了起来:“求求您,您是沈德的表哥,您应该知道,沈德小姐一度也很看重他的呀,求求您了。”
“哦~”宁远一副假模假样的恍然,然后转过脸,似笑非笑道:
“杨荪先生,您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这时候的刘叶,可没有之前出场的风光,头发的造型做乱了,衣服也不如之前的光鲜柔顺,而是皱巴巴的,他盯着宁远,梗着脖子道:
“钱我已经没有了。”
宁远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无赖态度并不在意,然后双手插进裤兜,转向杨母道:
“杨太太,我表妹出于某些我所不能理解的原因,对您这个堕落的儿子有所不忍,为此,我准备再试试看。”
这个时候,杨母立刻惊喜的看向宁远,就连杨荪,眼神里也迸发出希冀之色。
这种细节的表现,并不突兀,反而呈现出一种协调的转变,甚至每个观众心里都感觉暗爽,就连希琳他们也笑了起来。
宁远眼神扫了杨荪一眼,然后才淡淡道:
“我表妹对我说过,她希望杨先生通过诚实的劳动能够改邪归正。”
在他们母子有些愕然的时候,宁远表情转为冷漠,平静道:
“您的儿子可以在我的工厂里得到一个位子。那二百块钱可以慢漫从他的工资里扣除。”
呆滞过后,刘叶冷笑起来:“这么说,不是监狱就是工厂喽?”
宁远耸了耸肩,懒洋洋的浑不在意:“这取决于您。”
刘叶显然被气得不轻,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我能不能再同沈德谈谈?”
“不能!”宁远说的很果决。
见刘叶不吭声,脸色阴晴不定的在那儿迟疑,宁远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等待。
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刘叶这才急了,连忙道:
“我的劳动地方在哪儿。”
宁远脚步没停,随手朝那边一指:“去找老孙吧!”
这个时候,尽管宁远已经走向后台,隐没在黑暗中,杨母也依然朝着他离开的地方连忙道:
“万分感谢您,崔达先生!您真是太好了,神明会保佑您的。”
在她直起腰,转头看向杨荪的时候,脸色已经跟她儿子一样,阴沉沉的:
“你已经走到邪路上去了,现在规规矩矩劳动,改邪归正,我不希望你再折腾了。”
崔达的黑化,就是这出剧的转折,标志着沈德内心的感性和理智较劲中,理智占了上风。
而接下来,就是崔达对工人,包括那些老人和孩童的严厉,让他们在忙碌的工作之余,都在念叨着一件事:
“沈德去哪里了。”
失去才知道珍惜,但后悔又有什么用?
在那之前,是崔达和沈德以幕为间隔进行区别表演,而在这一幕中,是白天和黑夜黑夜的区别。
白天,他是冷酷无情的崔达,而到了晚上,他披上沈德的绣花披风,鬼鬼祟祟的来到一些家庭门口,扔下一小袋米,然后又去了下一家。
是的,到了夜晚,她还是逃不过良心的折磨,还是想做善事。
但这样一来,让人们更加怀念沈德。
“她肯定没有走,她就在我们身边,可她究竟在哪里呢?”
直到那一天,老王继续来找崔达询问沈德的下落,崔达依然咬定不知道,而老王叹息道:
“崔达先生,您不要以为,沈德的朋友真不会去关心她,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好人是不会轻易被忘记的,好人可不多啊。”
于是,那天晚上,崔达的办公室里,传来了沈德的哭声。
而这声音,又让准备来偷听点什么的杨荪听到了,当时他那脏污的脸上,唯有眼神,再次迸发出一丝神采。
380、我得提前祝贺你了
舞台上呈现黑白分明的两个空间,就像话筒一样,谁说话的时候,追光打向谁——就在崔达的办公室里。
这是一场通过前期伏笔营造出来的情绪堆积,也是崔达和杨荪的碰撞。
或者说,是沈德的理智和杨荪之间的碰撞。
刘叶身在追光下,手撑着办公桌,身体前倾的看着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崔达侧身的黑影:
“她真的走了吗?”
在刘叶的话说完后,这束追光关闭,另一束追光打到宁远身上,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慌,而是冷冷的道:
“问这干什么?”
“她的事情我也同样不能不管不问,比如……”
刘叶带着嘲弄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看着宁远:“她的行动自由被剥夺了。”
“被谁?”宁远平静道。
“除了你崔大老板,还有谁呢?”刘叶呵呵道,眼神逼视。
宁远笑了一下,朝椅子后面靠了靠,好整以暇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刘叶转身,直接坐到了办公桌上,低头一边抠指甲,一边淡淡道:
“或许……先就我在工厂中的职位重新研究研究。”
“哦,原来是这样。”宁远点了点头,望着刘叶:
“如果工厂,也就是我,给您一个适当的职位,那您就能放弃进一步打听她的情况?”
刘叶抠指甲的动作一顿,然后努了努嘴:“也许可以。”
宁远像是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惊慌,反而认真的问道:“您想在工厂里干什么?”
实际上,此时宁远的表情就像刘叶刚刚,似笑非笑,就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尽在掌握。
不过,正把宁远桌上那尊貔貅拿起来把玩的刘叶,并没有注意到这点,而是继续以他胜券在握的淡定,悠然的说道:
“支配一切。”
这个时候,刘叶才把貔貅放下,笑意吟吟的抬头看向宁远:
“我想,比如说……把您一脚踢出去?”
宁远突然哈哈笑了两声:“要是工厂不是把我而是把您一脚踢出去呢?”
刘叶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那我可能会回来的,但不是我一个人。”
“而是?”宁远眉毛一挑,装作不知的模样。
刘叶笑容阴森起来,直勾勾盯着宁远:“同警察一道。”
“同警察一道?”宁远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刘叶期待的惊慌,反而比他笑得更诡异:
“假定警察在这儿找不到人呢?”
刘叶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宁远竟然是这个反应,不过随后他就有些羞恼,冷笑道:
“那估计他们会到内室里去搜查一番!”
说的同时,刘叶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
“崔达先生,我对我心上女人的思念是无法排遣开的。我想,我得竭尽全力,使她重新回到我的怀抱。”
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刘叶环顾四周,转了一圈,嘴里喃喃道:
“这一切,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自然而然,杨荪找来了警察,而警察也的确在办公桌下面找到了沈德的衣服——崔达故意放在那里的。
“你必须得跟我们走一趟。”
“当然。”宁远点了点头:“我们川省还是有法官的。”
但刘叶还是不满意,在宁远跟着警察走了后,他皱着眉,一脸的困惑:“我明明听到了她的哭声。”
老王则在一旁嘀咕:“沈德肯定是被害了,她表兄为了霸占她的财产。”
“如果是那样最好不过……”刘叶一边说着,一边愁眉苦脸:“可崔达现在太有钱了,谁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呢?”
跟刘叶,也就是杨荪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最后一幕,就是法庭的场景。
台下的看客们你一言我一语:
“他的势力太大了。”
“他要开设十二处新商店。“
“理发师苏福和女房主米芝都是被告的朋友,法官怎么能秉公而断呢?”
“昨天晚上有人看见邢寡妇受隋大的委托把一只肥鹅送到法官的厨房里。油一滴滴地从篮子里滴出来呢。”
“我们可怜的沈黛再也找不到了。”
“是呀,只有神明才能把真相搞清。”
“肃静!”
直到法官的严厉声音响起,这些议论才消停下来。
而这法官,实际上就是三位神明,他们同样为了沈德的失踪而来。
关于杀害的指认,崔达当然不承认。
但这阻止不了那些人乱糟糟的叫喊:“他使我们破产了!——他勒索过我!——他挑唆我们干坏事!——他剥削无依无靠的人!——撒谎大王!——骗子!——谋杀犯!”
宁远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被告,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个时候,宁远才平静的道:“众位大人,我只是拯救了我表妹的生存,别的我都没有干。我来过三次,每次都是在表妹面临着失去店铺的危险的时候。我并不想留在这里,这最后一次由于种种关系我留了下来。这段时间里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有人爱上了我表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都得由我来料理。因此别人怨恨我。”
老王叫道:“神明给了沈黛一间店铺,做为乐善好施的源泉。可每当她要做好事的时候,你就来了,就不让她做好事。”
“要不是那样,这个源泉就会断绝的,你这个笨蛋。”
“如果从源泉里什么也流不出来,那它又有什么用处?”老王不甘示弱。
“做好事,这意味着破产。”
“那么做坏事,这意味着生活过得好,是吗?你最好交代把好心的沈黛弄到哪里去了!”
“对,她在哪儿?”众人齐声发问。
“走了。”宁远垂下了头。
“到底去哪儿了!”
“我不说。”
“她为什么走?”
宁远仰头望天,深吸一口气后,面向众人:“因为她要不走,你们就会把她撕碎!”
最后的表情,从难过转为讥讽,甚至带着些许的厌恶。
然后,宁远脱下罩在外面的囚服,露出沈德穿着——上一幕结束的时候,宁远就开始换装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呆了。
“我们找到了好人,就这样吧。”一位神明说道。
“对,好人还在,我们该走了。”另一位神明说道。
“我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而且我也的确做了错事。”宁远惊愕的说道。
“那不重要,我们知道,你是好人,你还好好的,那就行了。”最后一个神明说道。
“可是——”
然后,宁远绝望的看到,三位神明,再次驾起祥云,飘飘然的离开了,除了宁远外,其他人都在伏地跪拜。
“原来,这世上并没有抑恶扬善。”
“原来,连神明也没有办法,他们只在意于任务的完成……”
“呵呵……”
踉跄了一下,沈德落魄的站在那里,似哭似笑,摸着隆起的小腹,喃喃道:“这是个什么世道……”
台下响起一声声叹息,还有一些交头接耳的议论。
“完美,我得提前祝贺你了,留比莫夫先生。”希琳转头看向留比莫夫。
381、这小子是我的人
其实就算没有希琳这句话,留比莫夫早在之前看到他们反应的时候,心里就有了谱。
当然,有她这句话,底气就更足了。
不仅希琳,随后旁边的不少人都向他祝贺或者夸赞。
不仅华夏,在哪里都是论资排辈,这里同样不例外,希琳作为本届戏剧节主审,坐在她旁边的,都是整个欧洲,乃至世界上戏剧界的大拿。
导演,演员,以及幕后的诸如制片、编剧等人物。
可想而知,这场演出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宁远的表现,以及其他包括刘叶在内演员和幕后的配合,还有对整体的改编和舞美水平,都是毋庸置疑的。
但此刻能获得这些人的赞誉,可不仅仅在于此,除了面对留比莫夫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客套外,关于华夏风的服化道和舞美,以及音乐的编排,也都让他们耳目一新。
单单一个新肯定不能让他们如此,比如表演吃翔也很新鲜,但除了一些口味独特的外没人会觉得好看,所以,还得是好看的‘新’。
当宁远他们出来谢幕的时候,台下爆发了热烈的掌声,甚至还有不在少数的男人,对宁远喊着辣舞他。
如果宁远视力跟鹰一样,大概能看到他们眼里的一些情绪。
不过,这时候宁远还在剧情中暂时没有走出来,只是礼貌的回应台下的欢呼、鼓掌和呐喊,并没有太多表情。
即使这样,观众的反响也依然很强烈。
谢幕后,宁远他们就看到留比莫夫一行人。
留比莫夫快步走了过来,给了宁远一个大大的拥抱:“太棒了,太棒了,我给了你一个机会,你却给了我超乎想象的惊喜。”
说着,留比莫夫转头指向希琳:“用希琳女士的话说,就是完美!”
“当时实在找不到词语形容我的感受,现在平静下来,脑海里依然是舞台上那些画面,很美,情感的处理和爆发都很有力度,如果让我挑毛病的话。”
希琳上下打量宁远后,掩饰不住的喜爱:
“就是我觉得你的沈德,可比崔达好看多了。”
“哈哈哈哈……”留比莫夫他们都笑了起来,就连宁远也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从01年开始,连任多年柏林电影节主审的考斯里克,这时候突然说道:
“我倒是觉得有一个地方不好。”
“什么?”众人都愕然。
考斯里克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从换装开始,每一幕间隔的时间太长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他依然是在开玩笑。
希琳撇了撇嘴:“那可没办法,你知道的,女人们化起妆来,很多时候可比这个时间更长,如果你等过你夫人出门的话。”
众人再次大笑,考斯里克一边笑,一边用无奈的口吻道:
“正因为有过这种经历,才觉得这种等待太折磨人了……”
“或许,我可以把这番话说给你的夫人听。”希琳揶揄道。
“希琳女士,我可是一直非常尊重你的。”考斯里克赶紧正色道。
“哦,我也尊重你,不过,我更尊重你夫人的知情权,毕竟这件事跟她有关。”
众人都快笑喷了,别说留比莫夫他们,连宁远也被逗乐了。
其实在那天见面的时候,宁远就知道他们之间很熟络,没想到这么熟。
“果然,任何一个行业,都有他们的圈子。”
宁远心道,忍不住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件事:在华夏一些乐团中,某些器乐的演奏家,几乎跟世袭的没什么区别。
就像科举以前,没有那个家世根本无法入仕。
当然,国外也差不多,最出名的无外乎贵族,即使到现在,还有很多国家保留着世袭君主,而且大部分都在欧洲。
圈子也差不多,有些人一出生就有这种便利,而有些人,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走进来。
这时候,宁远手机收到一条信息,孟颜发来的:这几天忙完了抽空一起吃个饭。
“好呀。”宁远愉快的回复了。
第二天,《川省好人》又演出了一场,反响一如昨天的强烈,其中有不少人都是二刷,至于怎么在这么多抢票中还能第二次抢到,那也是圈子的事情了。
下午的时候,戏剧节专门召开了一个关于《川省好人》的研讨会。
作为主演和主创之一,宁远自然是焦点。
“这出话剧其实到结尾就能看出来,虽然神仙没有处罚沈德,但他们也没法解决沈德的困惑。”
“当了回鸵鸟,确认他们认证的‘好人沈德’还活着,就赶紧回去交差了,至于这个沈德为了生存,为了维持自己的善心去帮人,而不得不冷下心肠去做一些黑心事,他们不想管,也没办法去解决。”
“或许,布莱希特先生,留下这个开放式的结尾,也是让我们每一个人思考,怎么平衡这种差异,即使放到现在,依然不过时,甚至只要有人类存在的时候,它就一直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宁远的发言,相较于他的表演并没有那么出彩,但大家有了之前演出‘先入为主’的偏爱,所以宁远放的屁都是香的。
在这之后,关于宁远的发言,占据了相关新闻的很大篇幅。
或者说,组委会已经在造势了。
颁奖晚会前一天的晚上,宁远终于抽出时间跟孟颜、李安和张漫玉他们一起吃了个饭。
因为李安的邀请,宁远把刘叶也叫上了。
“我有一部电影,觉得你俩挺合适的,有时间可以一起聊聊。”
听到这话,再想到他对自己的了解,宁远一瞬间就猜到是什么,当时就想拒绝,不过当眼神瞟到刘叶的时候,宁远又把话收回去了。
“谁让这小子是我的人呢。”
宁远不喜欢这种风格的电影,但不不妨碍他把刘叶推上去,演好了,完全有能力拿大奖,毕竟这部电影可是在奥斯卡也榜上有名。
再说了,上辈子他就能演,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抵触。
但说来说去,宁远就有点蛋疼,难道我和他,长得都有某种方面的气质?
“谢谢李导,下个月我会去香江拍戏,到时候详聊。”宁远笑道。
382、都去探班
听到宁远的话,李安好奇起来:
“香江吗,谁的戏?”
“程龙的,新警察故事。”宁远说道。
“哦~~”
李安恍然点头,随后笑道:“那正好,到时候我去探班。”
尽管李安以文艺片成名,但他也拍过不少商业片,比如《绿巨人》。
所以,李安并没有像那些故作清高的文艺片导演那样,看不起拍商业片的。
不仅如此,李安还在很多场合都挺程龙,包括未来程龙获奥斯卡终身成就奖被人酸的时候,李安也专门发声了。
实际上,李安尊重他们,是因为自己尝试过,不是说拍好了文艺片,拿了奖,就觉得自己高人一头,如果真去尝试,就会发现商业片也不是那么好拍。
拍出来当然不难,难的是获得观众认可,而认可之后,还想拿票房挣钱,难上加难。
反倒是文艺片,对于喜欢的观众:“嗯,你说得对。”
对于不喜欢的、说拍得不好的,一句“你根本不懂文艺片”就能打发了,完全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不仅如此,你要用票房质疑,根本不用他们出声,那些自以为看文艺片就高大上的拥趸,就会替他们说:“文艺片就是曲高和寡,人家要想挣钱根本不会拍文艺片,拿钱比较,俗不俗?”
可你倒是拍一部能挣钱的?
甚至说句诛心的话,你要是不想挣钱只为了艺术,干嘛进院线,直接免费放网上多好,你的艺术也会被更多人看到,不更利于传播影响?
只不过文艺片更好拿奖而已,如果能拿奖的同时,又能挣钱,谁不愿意。
商业片主要为利,而文艺片,不仅想要名,也想要利,用一句词形容怎么说来着?
所以,就不要把自己拔那么清高了,用蔡大妈的话说:“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其实就算以李安的水平,那部《绿巨人》虽说在全球收获了两亿多美元的票房,但相较于一亿多的制片成本,而且这还不算宣发,就算某些好莱坞制片公司,在美国本土的票房中最高能拿到七成的分账,也还是赔钱。
除了收益外,评价也备受争议,很多人认为,他们就是想看‘爽’,结果你在里面掺杂情怀,很多地方慢悠悠的,节奏和风格不对路,“什么愤怒的浩克,还不如叫忧伤的浩克”。
李安都如此,就更不用说那些半瓢水。
正因为尝试过,知道不容易,他才尊重程龙的成就。
孟颜好奇道:“听他们说,你真的会功夫?”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宁远用这句老段子开了个玩笑。
孟颜和张漫玉都笑了起来,而李安则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道:
“这话最开始可不是什么好词,当初越南号称仅次于美苏的世界第三,结果后来被华夏揍扁了,这句话也就成了笑柄,是当初嘲笑他们的。”
宁远跟孟颜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果然,这些牛人都有某些方面的执拗。
就像李安,较真的让人哭笑不得,虽然来源可能是这个,但到了现在,早就成了大家开玩笑的自夸。
但他较真,你如果再跟他一样较真,俩人非得吵起来不可,所以,宁远就笑了笑:
“那就是凑合,算凑合吧。”
李安倒也不傻,宁远的给面子,他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奇道:
“那你怎么以前从没拍过功夫片?”
宁远挠了挠头:“如果剧里有打斗就算功夫片的话,还珠格格算一部,水浒算半部吧,毕竟我在里面大部分都在射箭。”
“哈哈哈哈哈!”孟颜哈哈大笑,张漫玉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
李安也忍俊不禁,最后孟颜推了宁远一下:
“光说不练假把式,亮一手我们看看。”
人们对李安的赞誉,是他不拘泥于某一个类型,而是涉猎颇丰,就连武侠片的《卧虎藏龙》,也能拍出很高的水准。
在座的他们仨,除了孟颜自己外,无论李安还是张漫玉,都有极广的人脉,而孟颜说是让宁远去亮一手,实际上也是给他一个展示的机会。
如果宁远真有那个水平,肯定不怵,亮出了精彩,以后如果有人找他们推荐人选的时候,就会把今天这个记忆翻出来。
如果宁远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大概率就会推辞,而这也没什么,大家就当开玩笑了,反正宁远有现在的成就,也不是靠功夫。
宁远朝孟颜笑了笑:“既然学姐有命,不敢不从。”
听到宁远这话,孟颜就知道他懂了自己的意思,也为宁远的上道感到高兴。
一点就透,自然比对牛弹琴让人舒服太多。
“哇,期待!”张漫玉立刻鼓掌起来,李安也笑意吟吟的跟着附和,表情就淡定多了。
至于刘叶,在这里连宁远都是小辈,他就更说不上话了,多少有些拘束,不过这时候也跟着鼓掌。
随后宁远就走到旁边,耍了一通套路。
虎虎生威的一套拳,还带有高难度的动作,自然把孟颜和张漫玉吸引的目不转睛,就连李安,在宁远收势的时候,情不自禁的鼓掌叫好:
“精彩!”
“大侠!”张漫玉喊道。
“哈哈,玉姐就别拿我打趣了。”宁远笑道。
“有这身手,打jack根本不是问题。”张漫玉笑道。
这话顿时引得李安乐了,而孟颜则撇了撇嘴:“在他的戏里,就算再厉害,最后也还是他笑到最后。”
张漫玉更乐,还拍着桌子笑。
笑过之后,张漫玉感叹道:“说起来,警察故事我从一拍到三,这一晃都十来年了,好怀念。”
说完,她转向宁远:“到时候我要有时间的话,也跟李导一起去探班。”
“哈哈,欢迎欢迎。”宁远落落大方道。
他们这顿饭吃了不短的时间,临走的时候,孟颜才说:“我也有部戏,现在觉得你挺适合的,到时候我要是谈妥了再跟你说。”
“行。”宁远笑道:“谢谢学姐啦。”
一夜无话,第二天,就是戏剧节的终章,上午和下午是精选剧目展演,而到了晚上,就是盛大的颁奖晚会。
383、金奖和落选
早上起来后,宁远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跟孟辉、刘叶他们下楼去餐厅吃早饭。
至于留比莫夫,睡懒觉是他的习惯,也是爱好。
“或许,这是我能活到这个岁数的秘诀?”他自己这样开玩笑道。
虽然他自己是开玩笑,但宁远却觉得,或许有点道理。
就像父亲宁大强,他说从记事起,就不知道睡懒觉是什么,小时候得干完活才能去上学,不起早点只能天天迟到。
等到宁大强开始谋生了,就更不可能睡懒觉了。即使是不出摊的过年那些天,宁远也没见他晚起过,整天忙忙碌碌。
现在虽然不用再像以前那么拼,用宁远的话说是“出摊就当你实现个人价值避免空虚”的方式,但他也依然习惯了早起:
“我六点多都醒了,还咋睡?”
很多人上了年纪,比如五六十岁开始,就算躺床上了也半天睡不着,睡着了又很容易醒,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即使没醒……早上五六点也会醒。
比闹钟都准时。
有时候说别人“能吃能睡”是贬义,有时候,也带着深深的羡慕。
在老家,人们都说这样的人不操心,享福。
于是,宁大强也这么说:“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哪享得了那个福。”
说完这句,他又斜眼瞥宁远:“别看你挣得多,也是个劳碌命,整天东奔西跑的,再说了,你每天起的也不比我晚好吧。”
宁远:“……”
有心反驳,无言以对。
留比莫夫显然就是他们嘴里的享福命,能吃能睡。
就像有些人,不抽烟不喝酒,结果得了肺癌,而有些人,抽烟喝酒还熬夜,又不锻炼,结果活到九十多。
能说什么?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命好吧。
非得用科学观点解释,顶多就是往心理上扯,比如不生气看得开,‘笑一笑十年少’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吃早饭的时候,宁远看那几个女演员的餐盘里,挑选的都是素的,佩服的同时,也感叹她们失去了很多乐趣。
然后,宁远跟刘叶的餐盘里扒拉了不少肉,让她们几个看得眼睛发直。
“你们就不怕胖么?”
“我怕我还没胖起来,就饿瘦了。”刘叶嘿嘿笑道,让她们几个气得白眼直翻。
而宁远则笑了笑:“吃点肉没什么,别暴饮暴食就行,像我和刘叶,平时的运动量就大,吃什么都能消耗掉。”
她们对视一眼,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吃完早饭,出门去剧院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
这对于温带大陆性气候的柏林来说,尤其是五月份,其实是不常见的,本来柏林的气温就就不算高,就算最热的夏天,也很舒适,毕竟他们的纬度相当于华夏的东北最北。
一般情况下,柏林从五月才开始转暖,但这会儿下起了雨,又开始冷了。
宁远倒是不怕,刘叶也还好,但其他人就慌慌忙忙的跑回去取外套——不出酒店,根本感觉不到外面的温度。
连孟辉也往回跑,让刘叶笑了起来:“吃一身肉也没让他暖和。”
“你小心他踹你。”宁远也乐了。
集合后,坐上专门来接他们的车,就径直去了剧院。
今天下午,他们会进行最后一场展演。
……
“别走。”
“谁能告诉我,好人究竟该怎么做?”
“别走!”
“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别走……”
“救救我……”
在三重情绪的起伏下,宁远跪倒在舞台上,完成了这一场展演。
也是这一届戏剧节上,《川省好人》的最后一幕演出。
颁奖典礼,还是在这个剧院进行。
在宁远他们演出结束后,就开始清场,然后重新布置。
晚上的活动不会放出去太多票,因为所有过来参加戏剧节的团队都会出席,包括柏林的官员,剩下超过一半当座位,都是各家媒体。
至于观众,能占到五分之一就不错了。
“演出结束一身轻呀。”
刘叶端着餐盘凑到宁远跟前,笑得脸上都有褶子了。
“你还紧张?”宁远好笑道。
“看你这话说的,你要知道,当初我进咱们学校一年后,差点被秦老师给开了,那时候想不出作品,一上台腿就打摆子。”
宁远听着他忆苦思甜,其实这部分内容,以前他就看过报道,当然是对刘叶的采访。
比如他一个人大晚上的跑后海去哭。
比如他跟章舞衣都是期末考试吊末尾的学渣,因为交不出期末作品抱头痛哭,最后没人搭对,他俩只好凑一块儿整了个小品,结果还是被秦老师毙了。
迫不得已,他俩请一位学长吃饭,帮着编排一个小品,才勉强过关。
“别说我俩了,连那时候成绩好的秦海露,她自己都说快被整压抑了,每天弦儿绷得紧紧的,袁荃也暴饮暴食,先吃胖了,最后又痛苦的去减肥,哈哈,现在想想又觉得挺可乐的。”
刘叶笑了,宁远却思绪飘了很远,想到了自己上一世的过往。
好一会儿之后,在刘叶疑惑看向他的时候,宁远才感叹道:
“或许,绝大部分人都不是天生的坚强吧,只是努力让自己适应。”
“对对对,这句话说到我心坎去了,那时候只想着能顺利毕业就阿弥陀佛了,什么出名啊走红啊,根本没心思想。”
说说笑笑的,简单的自助餐吃完了,他们就去休息室休息。
作为留比莫夫的团队,他们还是有优待的。
当然,即使没有留比莫夫,这次演出已经展现了水准,临近颁奖的时候肯定也会有休息室,顶多就是没这个大而已。
而且,无论戏剧界的议论,还是媒体的讨论,他们这出剧,还有宁远、刘叶,也是得奖的热门。
果不其然,当宣布金奖作品的时候,从颁奖嘉宾嘴里出来的是“川省好人”的声音。
“喔!!!”
全剧组在台下欢呼,只不过随即就被热烈的掌声,和那些支持的观众欢呼声给压下去了。
宁远他们都蹦起来拥抱,即使一开始有预感,但尘埃落定,还是难忍兴奋。
但到了最佳导演的时候,连提名都没有留比莫夫,让宁远他们都傻了眼,也引起一片嘘声。
384、意料之外的奖项
获得话剧金奖的剧目,导演不说得奖,至少提名该有一个吧。
可现在,提名竟然也没有。
宁远他们愕然之余,都转向留比莫夫,结果发现他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脸上竟然没有任何不忿,甚至还朝宁远他们摆了摆手。
什么情况这是?
不仅是他,站在台上的颁奖嘉宾——柏林议长,以及戏剧节主审希琳脸上也没有任何意外。
在一片哗然之后,希琳才微笑着道:
“大家不要着急,听我解释。”
顿了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场安静下来之后,希琳才笑道:
“留比莫夫先生觉得自己获得的荣誉已经很多了,而且又拿到了戏剧金奖,所以他把机会留给别人,不参与评选。”
这一番解释,有了一秒的沉寂,随后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而宁远他们再次看向留比莫夫的眼神,肃然起敬——尽管之前就对他的情怀感到敬佩。
“尽管我们一再向他声明,我们这是艺术的较量,是为了艺术的发展和弘扬,但他却强调,只有优秀的土壤变肥沃了,才能生长出更多、更加茁壮的艺术种子,这与我们的主旨是一致的,所以,我尊重他的决定。”
又一次震耳欲聋的掌声,而在掌声后,希琳又说道:
“在此,我代表组委会,向留比莫夫先生致敬,所以,今年我们为了他,特别设置终身成就奖,表彰留比莫夫先生在话剧领域的表演、导演以及教学成就,祝贺他。”
在希琳鞠躬的动作中,如雷般的掌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个奖显然出乎留比莫夫的意料,所以当镜头拍到他的时候,他脸上有些错愕,随即就是哭笑不得微微摇头。
还是在宁远他们的劝说下,才站了起来,朝周围挥手致意,然后鞠躬回礼。
笑容和煦,给这个阴冷潮湿的天气一些温暖。
上台颁奖的时候,留比莫夫言简意赅:
“为我们的话剧、歌剧、舞剧等艺术共同努力,希望在戏剧节一百周年的时候,能真正实现艺术无国界,也没有资历之分,谢谢大家,谢谢组委会。”
话虽然简短,但内容却并不简单,不仅台下不少人深有感触的点头,就连台上的希琳,也愣了愣,微不可察的苦笑了一下。
在这之后,又是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不少人都齐声叫着他的名字。
在留比莫夫下台后,坐在留比莫夫两侧的宁远和孟辉,也分别跟他拥抱了一下。
“您太伟大了。”孟辉说道。
“是艺术让我们的思想变得纯粹。”留比莫夫笑道。
“这很难,甚至极少有人能做到,谢谢您的纯粹。”宁远诚恳道。
“好好努力,我喜欢看到艺术的繁荣。”留比莫夫拍了拍宁远的肩膀。
这一句,他是用华语说的,虽然有些生硬,但基本上能听懂,这是他自学,以及有时间就跟宁远请教的成果。
宁远点了点头。
只不过,当颁发男主角金奖的时候,再一次让无数人感到诧异。
因为,提名没有宁远。
提名都没有他,就更不用说获奖了。
得奖的是一位奥地利的演员。
虽然他的表演的确很精彩,但论口碑和影响力,还是不如宁远的《川省好人》。
一时间,再次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朝宁远这边侧目,猜测难道又是谦让?
可留比莫夫是拿奖拿到手软,又这么大年纪了,他这么做倒说得过去,宁远……他比在场的很多人年龄都小吧。
而且,他的介绍资料里面,在戏剧上的奖项,除了华夏国内的京城戏剧节的奖项,在国际上,也只有在霓虹的三国戏剧节的最佳男主角奖。
这跟柏林戏剧节这种全世界性质的,最负有盛名的三大戏剧节之一的奖项,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但现在的确没有他。
这是为什么?
因为之前留比莫夫的事情,所以虽然有些交头接耳,但并没有人公开质疑什么,包括留比莫夫在内。
之前留比莫夫的事情,还有希琳解释,但现在,却没有任何解释。
宁远抿了抿嘴,猜想难道跟之前留比莫夫的话有关?
说实话,他之前的确有某种期待,现在这个结果,一时间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就算没得奖,有个提名也好,可现在连提名都没有。
看不起谁呀?
不过宁远也不会表露出来,尤其是脸上,谁知道摄像机什么时候对准自己。
而孟辉,和刘叶他们这些人,就感到不忿起来。
“这是搞什么?”
“就是,难道真的就因为国界和资历的原因?”
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拿眼神瞥向留比莫夫,但留比莫夫没有吭声,依然望着台上。
“提名,最佳男配角奖的有……《川省好人》杨荪的扮演者,来自华夏话剧院的刘叶……”
提名名单念完,掌声响了起来。
刘叶懵懵懂懂的呆了,然后看了看宁远等身边的人,又看向台上。
“我?”指着自己,刘叶朝宁远确认。
宁远也有些没想到。
不过宁远倒不是嫉妒或者什么,而是之前想着连自己都没得,所以根本没想过刘叶会被提名。
但现在既然刘叶拿了一个提名,他心里很高兴。
至少,这小子是自己带进组的,最关键的,他是我的人!
国际戏剧节的最佳男配角。
就算没得奖,只是个提名,也是足够大的金字招牌了。
也算有个心里安慰。
使劲朝刘叶背上拍了一巴掌:“当然是你!”
“我勒个擦,牛哔了牛哔了!”刘叶语无伦次的搓了搓手,然后又揉了揉眼睛,脸上挂着欲拒还迎的不要脸笑容。
至于这句口头禅,还是有一次宁远随口说出来,然后他就学会了,经常挂在嘴边,觉得比别人的‘我擦’更有品味,毕竟稀罕嘛。
孟辉他们斜眼瞥过来:“德行!”
“你行你也上,不行别——”
刘叶还没说完,就听到台上念道:“获得,最佳男配角奖的是——”
都这关口了,刘叶当然住了嘴,竖耳聆听,包括孟辉也没计较,同样精神集中的朝台上瞪眼看着,呼吸都暂停了。
在颁奖嘉宾,柏林电影节的上一任主审卖关子下,有了片刻的停顿,在这之后,他才笑道:
“恭喜《川省好人》,恭喜刘叶!”
385、女主角金奖!
能拿到最佳男配角的提名,已经让刘叶喜不自禁了,现在听到获奖的竟然是自己,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愣了愣。
再然后,刘叶跟嘴里卡了米饭团被噎住了似的,指向台上想说什么:“他、他、他……”
发现说不出来,他又指向自己:“我、我、我……”
看到宁远他们开始也跟自己一样发愣,然后看到自己的模样,都在那儿哈哈大笑,刘叶有些羞恼,嘴里终于蹦出来一句:
“笑、笑个屁啊笑,我得奖了!”
然后,宁远他们笑的更大声了,同时不约而同的指向台上的大屏幕。
刘叶这才发现,大屏幕上的正是自己有些懵逼的样子,而台上的颁奖嘉宾,正耐心的等着自己,环顾四周,人们都朝自己这边看着,同时也在鼓掌。
就算平时再混不吝,这时候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捂着脸:“我的妈呀!”
宁远拍了他一巴掌:“还不赶紧上台去,磨磨蹭蹭的,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你才娘们呢!”刘叶下意识的回嘴,然后才意识到宁远是自己老板,嘿嘿笑道:
“老板,回头记得给我个大红包!”
宁远被气乐了:“滚蛋,你特么得奖了找我要红包,我该找谁哭去!”
刘叶这时候已经往外走了,也顾不上回,屁颠屁颠的往台上去。
上了台,领了奖,鞠了躬,刘叶才想起来——什么都没准备!
“不对呀,以前有提名的时候,不都会提前通知么?怎么这次没有?”
尽管被突如其来的‘清醒’浇了个透心凉,但刘叶混不吝的性格发挥了作用,倒也没有惊慌失措,毕竟无数前人已经给他指明了最佳套路。
感谢就完了!
于是,刘叶从组委会到主审、评委,再到留比莫夫和宁远,以及话剧院和孟辉他们,全都感谢了一通,最后还没忘记他的老爹老妈。
感谢结束的时候,他的灵感也来了,于是总结道:
“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做有志不在年高,意思就是人有志向跟年龄无关,今天组委会给了我这个奖,证明不仅有志不在年高,也说明得奖不在年高,谢谢组委会的认可。”
刘叶这话,其实也是跟留比莫夫那番话有关,也算是内涵了宁远没得奖这件事。
尽管他跟宁远时不时的耍无赖斗嘴,但对宁远,他是真心实意的信服,但现在给了他奖,他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说什么,只能来这么一句。
至于怎么翻译,那就是翻译的事,但他相信,大致意思应该能翻译出来。
在掌声中,刘叶鞠躬下台。
回到座位上,宁远道:“还会拽词儿了啊你。”
宁远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不过该说还是得说,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嘴上怎么囫囵。
虽说把奖项跟艺术挂钩显得俗,但既然在这个俗世,就免不了这个俗。
现在不敲打一下,万一以后刘叶再在台上内涵什么,又被谁在意了,那受影响的可就不仅仅是他,很可能影响整个剧组。
就算现在,这奖可不止属于刘叶,也属于他们全体剧组。
再说了,作为宁远公司的头牌,刘叶拿奖,无论从哪儿看宁远也受益,他可不想让刘叶以后被打折了。
“嘿嘿,近墨者黑嘛!”刘叶咧出一口大白牙。
“德行!”宁远和孟辉不约而同鄙视。
这时候有节目表演,是德国一位歌手唱歌,宁远不认识,不过唱的挺好听的。
“可惜现在没智能手机,也没听歌识曲,要不然也能找到什么歌了。”
宁远心道。
节目过后,希琳再次上台。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女主角金奖。”
宁远不知道是自己错觉还是什么,他好像看到希琳在朝自己这边看。
心里咯噔一下子,宁远嘴歪了歪。
但怕什么来什么,随后大屏幕上公布的提名人选,特么还真有他!
尽管不是宁远之前提供的帅气照片,但那个身穿旗袍的,不是他还有谁。
化成灰都认识!
别说孟辉、刘叶他们,连留比莫夫嘴角都浮起了弧线,而那俩家伙,笑得都快坐不住了。
“哈哈哈哈,别说,老板,你这身段,这小模样,还真挺漂亮,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街上看到你的话,没准还真会朝你吹口哨,哈哈哈哈——哎哟!”
“回头再修理你!”
宁远有些牙疼,这叫个什么事儿?
对于奖项,他是期望的,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通过这出剧拿到的第一个奖,竟然是最佳女主角!
虽然现在还只是提名,但宁远有预感,这奖八成跑不了!
伸手捂脸,宁远脑海里浮起赵大叔几年后的小品。
“当时这只鸡啊,心里特别矛盾,也特别压抑,你想啊,一个公鸡,它要下蛋,不是它的活它要干。同行怎么看它?鸡怎么看它?鸭子怎么看?大鹅怎么看?今后在文艺界怎么混。”
“纠正一下,是鸡界。”
“对,鸡界,也不是鸡界,家禽界!怎么混呢,过去跟它好过的小母鸡伤不伤心?而且它当公鸡的时候,踩蛋孵出鸡仔后长大啦,怎么称呼它?叫爸,不是了,叫妈,也不对,叫大姨,更不对……”
这一刻,宁远心里也有些矛盾,尤其是听着刘叶他们放浪形骸的鬼哭狼嚎声音时,恨不得把他们按到在地上踩几脚还碾一碾。
别说文化差异,就算是那些那些歪果仁们,也在看到提名名单的时候愣了好几秒,然后‘轰’的一声,跟要把房顶掀了似的。
不过大部分人也并不是嘲笑,都觉得挺可乐的。
虽然不是贬义,但作为当事人的宁远,脑海里一直浮现着白云大妈那魔性的‘下蛋公鸡’四个字儿。
就像小品最后说的,蛋下到狗窝去了,回头报道回去,还不知道他们怎么写。
啧啧,艳名远扬呀~
但要说特别排斥,宁远又没那么矫情,反而还有一丝放松。
大概就是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的心理安慰,这种级别的奖项,蚊子肉都不小,何况是重量级的女主角金奖。
不过,宁远也只是一开始听到这个的时候,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现在转过念头,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沈德,本来就是女儿身,放后世看,这就是一出大女主戏,获得最佳女主角,名正言顺。
想到这点,宁远又觉得刚刚自己是想多了——
这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恰如其分!
说明我的沈德演的好啊!
这是最大的夸奖!
观念的接受,本来就需要过程,好在宁远很快就想明白了。
所以,当公布获奖的就是他,上台领奖发表感言的时候,宁远笑道:
“表演的艺术,并不在于男女,而是角色的塑造,能获得这个奖,是组委会对我表演的最大肯定,感谢《川省好人》的故乡,这座沉甸甸的奖杯,就是我以后前行的方向,谢谢大家。”
386、回国上头条
面对宁远的感言,除了台下的掌声外,还有留比莫夫欣慰的笑容。
其实,一开始希琳他们就想定宁远为最佳女主角,不过担心留比莫夫会有意见,于是过来询问他。
留比莫夫则回道:“你们的奖项,当然你们自己做主,希望以后不仅仅参考权威,还要参考大众评委的意见,表演艺术本来就是面向更多的人,所以在于根基的力量,否则就只有上面演,下面却一片反对,这跟当初设置奖项的初衷是相反的。”
得到这样的回应,希琳就没有再问什么了,然后,就是这个结果。
留比莫夫满意,宁远更满意,而那些观众,经过开始的错愕和揶揄后,也想明白了这点,鼓掌叫好。
这天夜晚,即使颁奖典礼结束后很久了,宁远也依然受到很多人的邀约,名片更是收了不少。
尽管柏林戏剧节没有柏林电影节那么大的影响力,但在戏剧盛行的欧洲,关注度还是比较高的,更不用说,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业内人士。
有邀请宁远去研讨的,有邀请他们剧组过去演出的,还有邀请宁远去参与他们新戏的排演。
话剧其实是欧洲戏剧传到华夏几年后,才起的名字,英文的drama,就是戏剧,开始传到华夏被叫做新剧、文明戏,为了统一称谓,以及区别于传统戏曲,才起了‘话剧’这个名字。
就像华夏的衍生一样,欧洲的戏剧也分支出了歌剧、舞剧、音乐剧等形式,实际上,最早的发源,就是来自古希腊的悲剧。
不过,发展到现在,法国和德国已经成为新的戏剧中心,喜爱者众多。
之于电影,表演都是相通的,尤其是话剧,毕竟都是对白,最大的区别就是情景剧和实景的差异,所以来的名导也不在少数。
自然而然,向宁远投来橄榄枝的,可不仅仅是李安,而且刘叶也收到一些邀约。
刘叶询问宁远的意见,宁远却笑道: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个是不能耽误话剧院的演出,至于第二个,至少在你的名气,或者说实力没有让大多数人信服之前,别单纯为了钱去接戏。”
“哦了!”
刘叶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用他那蹩脚的英语去跟他们交谈。
没想到,当凌晨在酒店汇合的时候,刘叶还真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阿萨亚斯的《清洁》,邀请他参与这部戏的试镜。
听到这个名字,和这部片名,宁远就猜到肯定有张漫玉的关系。
这位可是她的前夫,尽管现在还没有宣布,但实际上已经离了。
不过他们也算好聚好散,虽然离了,关系还不错,否则明年张漫玉也不可能参演这部电影,作为女主角的她,凭借这部片子拿下戛纳的影后。
刘叶之所以这么兴奋,就在于邀请他试镜的是男一号的角色,也就是戏里张漫玉饰演的女主的老公。
之前刘叶被突然而来的邀请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大受追捧,结果发现来找自己的都是些三瓜两枣。
想想就知道,虽然他现在崭露头角,而且还拿了个奖,但毕竟在影视方面没有丝毫名气,他们对刘叶也不了解,而且已经有计划的电影,都是围绕他们本国剧情展开,刘叶一个黄皮肤,在里面就太另类了。
反倒阿萨亚斯的这部电影不一样,因为他一开始就是为张漫玉量身打造的这部电影,灵感也来源于她,为她配一个华人老公,再合适不过。
尽管刘叶年龄稍小,但他要饰演的角色是个摇滚歌手,还希独,而且最后把自己吸死了,颓废就完了。
只不过,这同样是一部以女主为核心的戏,刘叶即使演她老公,戏份也有限,毕竟很多戏份都是在他死后展开的,尤其是为了向她的公公证明自己清洁了,可以抚养儿子的过程,才是重点。
因为宁远有前世的轨迹,知道演她老公的是个老外,而且演她公公的还是美国演员尼克,所以宁远当时就想,真要是相中了刘叶的话,尼克还会参演么?
一个老外生了个华人儿子?
唯一的解决办法,要么这儿子是收养的,要么……他老婆是华人,毕竟,刘叶五官立体,还是有点像混血儿的。
就在这时,宁远又想起来刘叶的老婆安娜,不也是个法国人?会不会提前认识,或者说因为安娜后来去了华夏,两人完美的擦肩而过?
“真是……想这么多干嘛,决定权又不在我手里……”宁远摇头苦笑,随后拍了拍刘叶的肩膀:
“全力以赴的争取吧。”
“必须的!”刘叶握了握拳头,眼里斗志昂扬。
第二天,宁远带着刘叶专程感谢张漫玉,而她则笑道:“我也没做什么,首先是阿萨亚斯看中了刘叶,他又问了我,我就如实说咯。”
“有时候成功就是多了一句话的事儿,所以还是要感谢你。”宁远笑道。
张漫玉笑道:“他还看中了你呢,不过暂时没有合适的角色。”
“以后有机会的话,那可得玉姐帮着美言几句。”宁远拱了拱手。
而张漫玉则开玩笑的大剌剌摆手:“好说好说。”
随后两人哈哈大笑。
昨晚上的新闻,今天已经上了各大媒体,而关于宁远他们得奖的消息,并不是国内媒体自己搜寻到的,而是话剧院得到消息后,通报给他们的。
不得不说,国内的很多媒体,都属于那种正经事儿没见怎么上心,芝麻绿豆的烂事儿反而大说特说去深挖。
因为内外信息不对等,那些媒体最常见的,就是把国人喜欢看的,挑挑拣拣之后发出来,实际上,更多的恶意和歧视都被忽略掉了。
就像这次,如果没有留比莫夫的影响力和人脉,可能会获奖,但绝对没有这么轻松,更拿到三项金奖——最佳戏剧、最佳女主和最佳舞美。
至于刘叶的最佳男配角等次要奖项,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种‘扬我国威’的大新闻,媒体还是非常喜欢的,但他们喜欢是因为读者喜欢,这样就有销量和影响力。
于是在宁远他们回国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报道已经出来了,宁远再一次占据各大娱乐版块头条,包括国际新闻都上了不少。
387、入股天涯
“最新!惊天大爆炸!宁远刚拿到了柏林戏剧节的影帝!”
“虽然我也喜欢宁远,但你这也太扯了,那是戏剧节的男主角金奖。”
“有什么区别么?”
“影帝是拍电影拿最佳男主角奖,他这个是话剧,又不是电影。”
“管他呢,反正就是特别牛哔!”
“好吧,确实牛,在老外里面杀出一条血路,不愧是我喜欢的演员,关键还是这么难的话剧。”
“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话剧欸,有机会一定去京城看看。”
“我这个京城人,抢了这么多次都没抢到过他话剧的票,你还是省省吧。”
“那是你运气不好,没准我第一次去就能抢到。”
“切,无知无畏。”
……
这是天涯娱乐板块里的对话。
虽然他们经常自嘲,“可能宁远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有这么多支持他的人”,但对宁远的喜爱,那都是发自真心的。
用未来的词形容,都是自来水。
但今天,在板块里,宁远发声了。
“大家好,我是宁远,谢谢大家的支持,以后我会用更多更好的作品回馈大家。”
只不过,回复翻车了。
“这都第几个了?”
“每个月都来那么几个,烦不烦,滚!”
“就是,你说是就是,我还是你爹呢。”
坐在电脑前的宁远:“……”
挠了挠头,宁远有些无奈,这时候别说天涯了,连新浪都没有加v,谁知道你是李逵还是李鬼。
不过宁远忽然想到,这时候没有,不代表不能有。而且,这方面还可以有别的操作。
比如,联系他们开通这项‘业务’。
加个v而已,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只是现在没这个思路,更体会不到名人效应的影响——真正让网络意识到,还是新浪博客的认证开始,尤其是徐婧蕾和韩涵的威力,但这已经是06年的事情了,现在才02年。
有了v,最大的便利就是,明星和粉丝,以及普通大众之间不用再完全被媒体隔离开,而是有了一个自己发声的渠道。
这时候的网络已经可以支持发图片了,只不过没那么高清,比如未来红遍网络的小胖,就是03年初被发在猫扑上,然后瞬间爆红。
所以,宁远让朱晓静派了个人跟天涯那边沟通。
虽然现在网络还意识不到认证的巨大影响,但有名人入驻,当然是乐于成见的,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点——能吸引用户,而不是一个面——带动其他名人,最终形成扎堆聚集,然后迅速扩张。
于是很快,他们就回应,表示没问题。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宁远这边就发过去一封拜访函,询问是否可以造访天涯,商谈合作事宜。
当然可以了!
别说宁远了,就算现在比宁远低几个位份的明星愿意造访天涯,他们都求之不得。
至于合作?
天上掉馅饼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ヾ(?°?°?)??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全公司都跟发年终奖似的,震耳欲聋的欢呼!
明星!
大明星要来了!
尽管十年后,随着微博、知乎等社交圈的强势崛起,论坛的影响力、用户粘度急剧下滑,但至少接下来七八年的时间,是论坛,尤其是天涯的黄金时间。
宁远正缺钱呢,当然不介意在他们这片‘不毛之地’播点种子。
至于怎么合作,当然还是跟阿里差不多,形象代言加一部分资金和宣传渠道的整合入股。
宁远只是提一个方向和思路,具体的事宜肯定是朱晓静他们负责。
而有过跟阿里合作的经验,朱晓静他们操作起来也很顺手。
几天后。
“合作愉快。”
握手言欢,在天涯总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宁远成了新晋股东。
他们都不会有未来的远见,更何况现在的天涯正在走上坡路,本来就充满信心,现在有了宁远的加盟,更让他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
有一个大明星的老板是什么体验?
答:这一刻,我的心飞了起来。
愉快合作后,宁远的那些建议提出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比如加v的认证,比如类似博客的个人页面创建,比如关注,只要这时候技术上和用户接受上完全没问题的,宁远都提了出来。
而他们一众产品经理和程序猿,就像被一条行走的大鱼引导着视线的猫似的,眼里再也没有其他,双眼放光。
“牛哔了牛哔了,牛哔大发了!”
“宁远……不,大神,这是一尊脑袋跟我们不一样的大神!”
……
宁远不仅讲了建议,还讲了这么做的好处,就连马老板讲概念画大饼都能说动一大票大佬,何况宁远这是有实际支撑的方案,自然让这些人被征服。
他们的执行力本来就快,何况是现在都被打了鸡血的情况下,短短两天的时间,改版就完成了。
很快,当新的一天来临,天涯网站首页上,出现整版的大图新闻——影视巨星宁远入驻天涯!
这时候,连十八线演员代言产品,包装上都标着影视巨星,何况是宁远这种。
这个新闻一出,立刻引起一片轰动!
这可是第一个在天涯里出现的明星,虽然现在天涯的影响力日渐提高,但相较于大众来说,依然是一块‘不毛之地’。
别说天涯了,就连未来巨头的阿里和腾讯,这时候也同样不毛,甚至,整个网络相较于全民来说,都算不上什么。
虽然这时候的网民有某种优越感,但内心深处,也都是一群在自家三亩地里自娱自乐的精神玩家。
所以,在天涯里出现一位明星,还是在国内有极大影响力的一线明星,无异于在家门口的小水凼里扔进一枚鱼雷,把那些活跃的、潜水的全都炸出来了!
这一刻,只要在线的,沉稳点的会瞪大眼睛呆了呆,稍微跳脱点的,立即惊呼一声卧槽,甚至窜起来的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宁远的那些迷妹们,尖叫声骤然在华夏各个地方以惨绝人寰的姿态响起,高分贝的,绝对能把方圆一里的人都能吓得一激灵!
网络拉近了人们的距离,在这时候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更是一种心态,就像宁远真的出现在她们面前,怎能不失态?
388、橘子的内涵
在天涯社区,这时候在线的人看到新闻后,点进去就看到里面的介绍和图片。
图片都是宁远在天涯总部的照片,而介绍都是一些相关内容,只不过入股的事情并没有提及,只是最后说宁远担任天涯的形象代言人。
这时候又没有天眼查之类的东西,除了内部人,别人根本不清楚这些,所以宁远也不会想着去曝光,低调发财就行了。
有宁远的指路,天涯可以少走一些弯路,不说最后干掉微博,但至少会提前发展博客。
这样一来,成就不说赶上新浪,至少不会让天涯再像前世那样只红火几年就开始走下坡路。
自然而然,无论从收入上,还是宣传上,对宁远都有极大裨益。
关于当初新浪博客壮大的那些大事记,宁远还是记得的,毕竟上一世,博客开通没多久,宁远就开通了账号,也玩了好些年,然后微博开通后,转移阵地。
而且天涯的名字也特别符合互联网精神,来自于王勃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互联网,让每一个角落的人都像邻居那样,天涯咫尺。
新浪只是因为开通了微博,才让人们习惯之下,把它变成微博的代名词,但如果未来的发展,天涯首先搞了微博,并且一骑绝尘领先发展,恐怕天涯就会变成微博的代名词。
要不是天涯的创始人邢明不接受收购,宁远还真想借钱,甚至贷款把它拿下。
当然,邢明要是接受的话,03年天涯就换了主,变成新浪或者网易旗下的一份子。
因为当时刑明只接受入股,不接受并购,他无法完全舍弃自己创立的心血,直到04年,天涯才得到idg和清科的投资,到06年底,天涯又获得联想、谷歌和江南春的投资。
只不过,因为投资来晚了,前期没有赶上博客发展的大车,尽管论坛时期天涯排名第一,但接下来的几年,别人吃肉,他们只能跟着喝点汤,然后差距越来越大。
等到新浪开通微博,彻底把天涯甩得没影了。
12年网易社区关停的时候,就有人说,bbs类的产品撑不过五年,果不其然,在之后的几年时间,西祠胡同、猫扑等纷纷关停或者出售,16年底的时候,网易论坛也关停了。
宁远当然不会让论坛坚挺到那时候,换谁管理都不行,因为那是互联网发展必然的淘汰。
而选择天涯,其实就是打一个时间仗,抢先做产品,才能优先发展,否则一步后步步后。
这时候的天涯,跟网易、新浪的差距并不算太大,后两者一个还没搞游戏,另一个博客连影都没有,更不用说微博了。
反而就天涯来说,它的互动性和交流性,更适合发展博客,然后时机到了,微博就顺理成章。
而这个时候,天涯已经在按照宁远的建议有了初步的改进。
用户们点进那条首页新闻,翻看完了那些照片后,就看到下方挂着的宁远的账号。
好奇的点进去,就看到宁远的个人页面。
“咦,这个关注是什么东东?”
当一个叫做梦如烟的网友点了一下后,立刻弹出一行小字:恭喜您成为宁远的第1位关注者。
在这行字的下面,还有介绍:关注对方后,有动态将第一时间以站内信的方式通知到您,谢谢关注。
“哇~~~第1位关注者?这……这也太幸福了吧,哇哈哈哈哈~”
除了这位妹子,接下来,源源不断的人点击了关注,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宁远的关注者,用后来的话讲,就是粉丝数越来越多。
一千、两千……一万、两万……半天的功夫,就暴涨到了五万。
在后台看到这个数据,天涯内部的所有人,包括邢明都惊了。
可不要小看这个数据,现在全国的网民才多少,天涯的日活跃量才多少?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宁远发一条消息,能瞬间传递给五万个人,然后点击率分分钟破五万?”
听着邢明呓语似的话,周围的人立刻恍然,原来……宁远之前的话并不是假的,名人,就是有这种号召性。
“如果,一大批名人入驻天涯,那的确可以形成极强的粘性,为了能第一时间了解他的动向,用户的在线时长势必会提高,而且打开率也会上升,长此以往,会带动更多的名人入驻,进而吸引更多的用户……这种良性循环……卧槽太特牛了!”
邢明突然拍桌子叫道,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而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点。
因为,这都是宁远之前说的。
“他这前瞻性……或者说运营能力,厉害……难怪年纪轻轻,在演员的路上就有这么成功,脑袋瓜子灵活,干哪行都牛哔啊!”
另一位副总喃喃道。
“今晚上开始加班,开放认证通道马上进行,以站内信的方式发送给每个用户,同时在各个版块宣传。”
“个人页面内测今晚可以上了吗?”
“可以。”
“好,控制好人数,同时关注数据动向。”
“人事部,招人进行的怎么样了?”
“已经招了十来个人。”
“可以,让商务部加紧培训,准备去跟那些名人接洽,吸引的点,就按照宁远说的,以他的案例,和宣传渠道打动那些人,还有内部宣传资源可以给他们一些优惠。”
“可是,我们现在的体量……”
“怕什么,用宁远的话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看看人家阿里的马总,一张嘴就套来千万美元的投资,多学学。”
“呃……是。”
“什么态度,行不行?”
“行!”
“嗯,不错。”
……
宁远挥一挥小翅膀,天涯开始信马由缰。
当然,宁远暂时没有再关注这件事,一个是他这边《金粉世家》的后期捋顺后,就要去香江拍《新警察故事》了。
另外一个,刚刚收到最新消息,李邵红的《橘子红了》已经确定六月底播出。
关键在于,这老娘们还在发布会上内涵宁远。
“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我们这部剧是有文化深度的,是一部厚重的、带着历史气息的大剧,而不是为了跟风就矫揉造作,弄一群俊男靓女,打着民国的幌子演偶像剧的胡编乱造。”
宁远看到这个采访后,被气乐了:是骡子是马,到时候遛遛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