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这家伙牛啊!
片场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都是演员配合还好,如果是外景,就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动物,比如收音,比如打光等等。
宁远骑马射箭练得不错,但马好像不太配合,后来一问剧务,才知道早上没给它吃,气得导演制片一群人把剧务骂了个狗血淋头。
随后又找了匹马过来,让宁远先练着。
之所以不用这匹马,是因为一开始设计的花荣就是那匹马,其他马早在之前都一一对应有人,虽然在原著中,除了卢俊义等几个人有固定坐骑外,其他人,包括花荣在内都没有,这么做主要是免得后期拍摄搞混了,图方便。
练着练着,宁远就可以射中靶了。
尽管不是靶心,只是扎了个边,但依然让周围看得人都大眼瞪小眼,我擦这都可以?
不得不说,剧组在这方面做得挺用心,如果换了普通道具,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扎不住。
那马吃的差不多了,再牵过来就好了很多,也挺配合,毕竟是经常拍戏的。
袁和平这时候忽然道:“试试让摄像机挪到靶子的斜前方,这样可以拍到他射中靶,但又拍不到具体射中哪里,这样看起来更加真实有力度。”
陆涛转头看向宁远:“你可以吗?”
宁远笑道:“我可以试试。”
他可以,但摄像师不干了:“万一他这次射偏了,我不得成靶子了?”
袁和平摇头道:“宁远多年练武,无论眼力还是手劲儿都比普通人更能控制,普通人射中一次两次可以说幸运,但对他来说,只要能射中几次,后面基本不会出现偏差。”
虽然他这么说,但摄像师还是觉得太危险,毕竟这是道具,可不是玩具,何况这么仿真。
说说容易,万一发生万一呢?
最后袁和平直接道:“我来。”
他不仅当武指,自己也导演过一些作品,摄像根本不在话下,何况只是这么一个镜头。
不过,虽然只是这一个镜头,但也不是随便人能做到的,需要眼疾手快的配合。
毕竟宁远是从一侧骑马飞奔而来,镜头就得随着他的前进转移,直到搭弓射箭,而那个时候,就得迅速调焦,把前景的靶子虚化,聚焦在宁远的箭上。
然后,箭射出来,再次调焦,在箭中靶子的时候,聚焦到在靶子上震颤的箭羽上面。
因为这些都是一气呵成,而且很快的动作,配合如果不好,就需要一遍遍的来。
但要是拍好了,效果会非常好看。
正因为此,导演他们不仅没有反对,反而都比较期待。
但他们又有些担心,宁远之前射中几次能不能继续保持。
射偏倒还罢了,要是射到袁和平这边,那乐子就大了,而要是不偏不倚,射到镜头上,以那箭簇的威力和距离力道,别说镜头,机器都得报废,这损失更不小。
不过,既然袁和平说可以,那就试试吧,总得给人一个面子。
这让他们看向宁远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祈祷,你可千万别关键时候掉链子。
宁远链子是没掉,但却找剧务要了瓶水喝:“别这个眼神看我,看得我都开始发慌了,喝口水压压惊。”
众人不觉莞尔。
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你说你心慌?
李雪刀在旁边道:“放松去做,就算不行,还用原来的安排也没事。”
宁远点了点头,原来的安排,就是所有影视拍摄的通用手法,只拍射出去的动作就行,后期再拍靶子,实际上是从镜头之外,站在很近的距离射过去的。
喝完后,宁远骑着马回到起始位置。
深呼吸,调整坐姿和弓箭。
当陆涛一声‘开始’后,宁远策马奔来!
众人的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宁远。
几秒的功夫,宁远就跑到预定地点,而在那之前,宁远已经开始扭腰,转姿,搭弓,刚到地点的时候,准备完毕,箭羽呼啸而出!
而这个时候,袁和平左手稳稳扶着摄像机,右手调焦。
一声沉闷的钝响,射中箭靶!
箭杆到尾羽还在不断摇摆,而袁和平也清晰的记录下这一幕!
当然,宁远依然没射中靶心,但也不在边缘,相当于六七环左右的位置。
虽然距离上不算百步,但也至少有三十多米,能有这个效果,已经让众人啧啧称奇,夸赞随之而来。
宁远也跳下马,跑过来跟着导演他们一起看回放。
而画面里的效果,比现场看更震撼,在袁和平的操控下,焦距就像追着箭簇一样,由远及近,直到最后聚焦在震颤的箭羽上面。
鼓掌声响了起来,不仅仅是给宁远的,还有给袁和平的。
虽说摄像机是放在支架上的,就算紧张也不会造成镜头抖动,但能捕捉到这个轨迹,还精准对焦,显示出当时袁和平根本没有一点紧张,要没要这样过硬的心里,根本做不到。
而他则笑道:“我是对宁远放心,就像之前我说的,他只要前面射中了,后面就不会出什么差错,这是长期练武的控制。”
此时此刻,不仅导演陆涛,其他人看向宁远的眼神都带着佩服,还有崇拜,这家伙牛啊。
不过,他们也没见到宁远的武戏,并不清楚袁和平说的功夫是什么样。
这段拍完后,就是惯例上拍射中靶心的镜头,依然还是宁远射的,之前在马上都能射中,在马下更是简单。
而之前,有些人对宁远年纪轻轻就有现在的名气和不服的心思,这会儿也都消沉下去了,这种能耐,放古代都是牛人,何况现在。
虽然宁远没中靶心,距离也才三十多米,但古人是天天练,宁远才练了多久。
短暂的休息后,就是拍花荣和刚到清风寨的宋江第一次见面。
“公明哥哥!”宁远下马,一身铠甲披风,走路带风的直奔李雪刀面前,抱拳喜道,眼神激动。
在原著中,两人见面的时候,花荣要跟宋江连拜四下,但这里并没有。
不仅是这些,有不少地方都有修改,比如原著是花荣差亲随陪宋江在镇子里游玩,包括灯会,而剧本里,也修改为花荣亲自陪。
这样一来,就没了后面刘高设计抓花荣的戏份,因为两人一起,当时就一块儿抓了。
285、一流的团队
如果说西游记的改编幅度大排第一,水浒传就是第二了,都因为那些不合时宜的剧情不能拍,不过西游因为条件太艰苦,一个摄像师一个摄像机拍了六年,最后还因为资金差点被腰斩。
而到了水浒就不一样了,投资将近五千万即使这个钱对比这部剧也不算多,但已经是够大方的一次,毕竟到每一集,成本也有一百万了。
在那个时候,最大的角儿李雪刀,每集也就一万块钱,不过到了这一世,因为延后了几年,投资和片酬又增加了一些,但对比原版也增加的有限。
即使这样,一百多回的水浒传,最后也只拍出来四十三集,不过整个团队在处理剧情的时候,还是用了心的,不像原著的虎头蛇尾,至少后期是有交代的。
尽管这一版的水浒在未来也有不少被人诟病的地方,但很多其实都是带着主观的判断。
比如宋江,很多人觉得李雪刀演得窝囊,其实宋江不过是一介小吏,眼光、格局又能高到哪儿去?
别说跟三国里的一方霸主相比,就算跟水浒里的很多人比,他都显得很中庸,而且在他心目中,反只是被迫,最好的出路还是招安。
这样的人,当然不能演出豪迈,更何况对照他过往的经历,反而李雪刀演得恰如其分,包括走路,李雪刀走的小碎步,就是专门请教过的,也更能凸显这种人物的性格谨小慎微。
李雪刀没有按金圣叹的批语来做戏:“宋江,伪人也”,他虽然有权谋,却是一心要为梁山弟兄谋个出路,他始终认为占山为王不是终生职业,这是他和晁盖集团的本质分歧,也是他和铁牛的不可调和之矛盾。
有时候观众就是这样,你按照实际演,他说你胡来,尤其是张记中那版《西游记》,那些妖魔鬼怪按照原著做造型设计,最后被批得一无是处,可看过西游记就知道,每个妖怪出场都有诗,什么模样,穿什么戴什么用什么兵器,描绘的清清楚楚。
而美化的87版《西游记》,后来也被很多自以为看了原著就高人一等的人批驳,说改的什么玩意儿,实际上人家原著怎么怎么样吧啦吧啦。
就你懂?
还有人说水浒传的战争场面不热血,那些武将、智谋等等,比三国差远了这也是信口开河。
三国那是什么层面的,那是天下之争,都是全国顶尖的高手过招,出动兵马也是以万、十万记,而水浒?充其量就是一群山野莽夫,肯定差太远。
就算也有些原先是官的,但最高的呼延灼也不过是汝宁郡都统制,在北宋,道相当于省,郡相当于市,也就是说呼延灼顶多相当于未来小军区的一把手。
至于打梁山时让他统领几万兵马当统帅,不过是临时提拔应急用的。而关胜的巡检,比都统制又低了点。
所以,这样一群乌合之众,能打得了大场面才怪,顶多就是县、府之争,而且经常打不过都是走偏门,下三滥的招数屡出不鲜。
水浒唯一让人称道的,也就是里面有血有肉的那些人物,虽然各有各的恶,但从反面来说,如果有一个健全的体制和安居乐业的环境,他们又哪有恶的土壤?
孙二娘的包子铺这么多年没事,文知寨刘高仅凭他自己的一面之词,就能把武知寨花荣定罪,林冲从得罪高俅开始,就走上惨绝人寰的路……太多的乱和无序,才导致这种状况发生。
正因为此,后世才把水浒评为四大名著之一,就因为它对当时黑暗的抨击当小人物只能通过杀来生存的时候,也就是上面最腐朽的时候。
在宁远前世,很多观众看完水浒后,倒是有一句评价:如果三国能有水浒的武打场面,那就可以称作后无来者了。
虽然三国里个人武打不是主要,但夹在里面总觉的膈应,比如桃园三结义后的三人习武,跟老大爷跳广场似的,还有孙策遇刺,也被观众说跟小孩跳舞似的,结果孙策就那么死了,也太辱没江东之虎这个霸名了。
不仅三国,西游的武戏也是那样,开始导演杨洁因为费用的问题,请不起,直到后来曹荣进来,武戏才好看多了。
曹荣,就是99年第二部收黑水河精怪的摩昂太子,那一场武戏让很多人印象深刻,而后来,他主演孙悟空的西游记后传,打斗场面就好看多了。
要知道曹荣在97年的时候,就凭借程龙和洪金保的《一个好人》,拿下当年宝岛金驹奖的最佳动作指导。
在圈内,能指导这俩功夫巨星的,屈指可数。
就连袁和平获得这个奖,也是三年后的《卧虎藏龙》。
不过,这个时期的袁和平兄弟俩,已经经验丰富,他们加入水浒传,才给枯燥的水浒一些热血元素。
比如武松醉打蒋门神、秦明打史文恭、花荣射祝彪这些场面,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除此之外,跟武戏相得益彰的,就是赵季平创作的那首bgm《王进打高俅》的背景乐。
尤其是那段唢呐一响,膏巢立刻登场,从没有让人失望过。
除此之外,赵季平的《好汉歌》,也为这部剧增色不少,再加上刘欢的实力演唱,气势夺人,让这部剧更广为流传。
这个时期,赵季平绝对是一流的影视金曲制作人,不仅《康熙微服私访记》的两首主题曲,《江山无限》和《百姓的事儿牵着走》,还有《大宅门》的同名主题曲,《天龙八部》的主题曲、王霏那首《宽恕》,都是他创作的。
除了他们,还有张记中未来的合作伙伴,于敏和赵健。
未来他们合作了绝大多数金庸作品,而这个时候,因为他们的表现突出,到了水浒的后期,增加的文戏组完全交给副导演陆涛,而武戏组,就交给了于敏和赵箭。
一流的武指,一流的音乐人,一流的幕后和演员团队,让这部水浒荡气回肠起来。
286、见识演技!(二合一)
宁远亲眼看到李雪刀的演技,是在几天后那场戏。
“宋江临走时,已答应老父……让我从江州服刑期满回来,再做商议……”
这个时候的宋江,眼神闪烁,他本意当然是不愿意的,但兄弟们的盛情又让他非常为难,这让他纠结万分,而这种矛盾,都在他的眼神里。
在当时,宁远饰演的花荣就坐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在站起来的时候,宁远动情喊道:“大哥,留下吧!”
而在这之前,宋江和花荣被清风山的人救回来后,商量去梁山,结果宋江就接到家仆传来的家书,说宋太公病逝。
回去之后,宋江才知道是骗他的,但为了答应对老父的承诺,永不悖忠孝之本,于是他去县衙投案自首。
郓城知县是宋江的老上级,对宋江网开一面,把犯案经过改为“宋江妾氏阎婆惜行为不端,另有新欢,宋江酒后与之争辩,失手误杀阎婆惜至死,宋江因罪潜逃在外,今日幡然悔悟,前来投案自首,理当减刑~”
这就是那时的随意性,杀了阎婆惜改为两人争斗误杀,逃了这么久来自首,还‘理当减刑’,正因为此,知县判宋江发配江州,杖二十,之后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杖责都免了。
不仅是这里,武松犯案后也差不多,按说他先后杀了潘、西门等一帮子人,结果最后才脊杖四十、发配孟州,而王婆,被判了死罪不说,还是最狠的剐邢。
而原因,也是跟武松私交不错的县令改了招供:“小潘不容武松祭祀大郎,两人发生争吵,小潘故意推倒大郎的灵床,两人动手,武松误杀嫂子,西门庆听说小潘被杀,找上门来为小潘强护,因而斗殴,被杀死。”
看看,明明是主观谋杀小潘,跟宋江一样,改为争斗误杀,而西门庆,更是武松打上狮子楼去追杀,也改成了西门庆找上门来斗殴,然后被杀,说白了,人武松是正当防卫。
更何况,武松的罪可不止这一点,在从郓哥嘴里知道大郎身死的真相后,他召集邻居和俩士兵,在大郎灵前审王婆和小潘,连哄带吓逼问出经过,而这就是私设公堂了,除此之外,当时还有对王婆的刑讯逼供。
但在县令的人情和对武松同情之下,这些都不是问题。
至于王婆的判词,却天壤之别:生情造意,哄诱通歼,唆使本妇毒死丈夫;又令本妇赶逐武松,不容祭祀亲兄,以致杀伤人命,唆令男女故失人伦,拟合凌迟处死。
这判词当然是有问题的,至少有两项是无中生有,一是令本妇赶逐武松,二是不容祭祀亲兄。这样写的原因,就是跟武松的招供统一。
要给武松减刑,就必须给王婆加刑,引发叔嫂争端的导火索是王婆,把王婆的罪过提到“故失人伦”的高度,这样就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如果单是教唆杀人犯,判死刑都算是重的,绝不可能是被剐。
那个时候的法律是不健全的,执法的自由度太大,几乎是想让人生就生,想让人死就死,当然也跟那时候的制度有关,县令说什么就是什么。
武松和王婆是典型的反着判的,武松杀人不判死刑,王婆教唆犯却被剐。法律和道德、情理有时是矛盾的,但从感情上讲,每一个看这里的人,当然认同这个判罚,只不过从法律上讲,这的确是个错案。
而在宋江被发配的路上,被一直跟着保护他的刘唐截住,要带他上梁山,要不是宋江即时阻拦,那两个差役都要被刘唐一刀斩了。
但宋江忠于孝道,自然不愿意,最后晁盖,花荣他们都跑过来劝说,还把宋江拉到山上吃酒,面对坐在两旁的吴用、林冲、花荣,以及刘唐和阮氏三雄等人的劝说,宋江都没有答应。
实际上,这个时候的宋江,以孝道推脱只是表面,真实原因就是他这时候还看不上落草为寇。
从之前跟花荣的对手戏就能看出来,当花荣说,皇上新立太子,正要大赦天下的时候,宋江当时就眼放精光:“贤弟所言当真?”
花荣说:“这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只是两三个月的事,哥哥暂且忍耐,便可东山再起。”
正是因为这件事,宋江心里涌出极大的期待。
毕竟,无论从宋江个人追求,还是宋太公的期望来说,落草为寇都是不齿的事情,尽管他跟这些好汉兄弟相称。
所以,宋江当时有一句词:“果然,老天不负宋江啊。”
这才是他的追求和期望。
不仅是宋江,林冲的老丈人在林冲被发配前,也跟他说:
“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璧。”
他所指的,也是让林冲等皇上大赦。
同样的,许多梁山好汉在一有了人命案后,大多选择出去避避风头,实在不行,就老老实实地吃官司,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官司往往都吃不久,坐一会牢就出来了,到时还是一条好汉。
正因为这样,水浒里的这些好汉,对坐牢吃官司根本不怕,就跟喝凉水那么简单,原因就在这里。
当然,这是在上梁山之前,上了梁山,那就是反贼,肯定就不能赦免了。
在古代,大赦天下是个屡见不鲜的词,每当遇到大庆或者大祭的日子,比如新皇登基、皇帝驾崩、打胜仗,甚至皇帝生儿子、立太子、立皇后等等,都会找机会大赦。
一方面可以让子民感恩戴德,感受天家的皇恩好荡,另一方面,也可以缓和一下民众的矛盾,毕竟每个朝代最后完蛋,都因为官逼民反,他们不能不吸取教训。
这个从汉朝开始的制度,到唐宋达到巅峰,平均十八个月就会遇到大赦,而在那个时候,徒刑的最高年限就是三年,因为经常连这个徒刑都蹲不满,设置再高也没什么用。
直到元朝,频率才开始逐渐降低,明朝大概五年一次,而清朝基本就是十四五年一次,而且也不是放出来,只是降低一等刑法。
不过,这也不是谁都能放,有个词叫十恶不赦,就是来源于此。
历朝历代,对十恶的定义都差不多,基本就是‘谋反、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这些。
谋反好理解,而大逆,一般是说毁坏皇室的宗庙、陵墓和宫殿。
而谋叛跟谋反又不太一样,谋反主要是指民众,而谋叛,一般用在官上面,毕竟有个‘叛’字。
除此“十恶”不赦以外,通观大赦历史,历代帝王都罕有赦免贪官污吏。
在唐太宗李世民的时候,大赦天下连死刑犯都能赦免,但‘官吏枉法受财者不在赦免之列’,包括后来天灾和外敌来袭,他再次大赦,也依然强调‘官吏犯赃不予赦免’。
到了宋朝,这一条也依然是不赦之罪。
正因为这种大赦,所以水浒里的好汉们在上梁山之前,才敢胡作非为,不仅仅是他们坏,而是这个环境,这个制度有问题,根本没有震慑性。
就像宋江,一开始抱着这个期待,他哪怕在兄弟的‘盛情相邀’下非常为难,但最后也依然坚决不上山,只不过打出了孝道的名义,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直到后来到了江州,得知大赦没有自己,宋江当时就崩溃了。
这一场戏,也让宁远感受到李雪刀的精湛。
在发配到江州后,因为吴用认识江州两院押牢节级的‘神行太保’戴宗,所以免受刑法不说,还被安排为书写,甚至可以自由出入。
对于一个杀人犯来说,这待遇放后世简直无法想象。
而得知自己榜上无名,李雪刀望着大批罪犯从牢里出去,忽然就转身抓住饰演戴宗的王基明的胳膊,用力摇晃,悲怆的叫道:
“他们如何不可赦免于我!”
声嘶力竭,脸上充满绝望。
王基明叹道:“那郓城县的张文远,告哥哥与梁山有瓜葛。”
可还没等王基明说完,李雪刀就猛地啐了一口:“呸!”
当然不是对着王基明啐,但这一点小细节,也显露此时他趋于暴走。
王基明这时候才苦涩道:“反罪难赦啊……”
而这个张文远,就是当初跟阎婆惜勾到一起的人,因为宋江杀了阎婆惜,对宋江恨之入骨,又知道了宋江跟晁盖的书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李雪刀暴怒之后,呆呆的望着眼前成群的人走出牢房,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无神的转向王基明:
“难道我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这个时候,李雪刀的声音不仅带着哭腔,连他的眼睛里,都有晶莹闪烁。
王基明又说道:“哥哥勿恼,我再去打问。”
而李雪刀已经没再理会他,心里早就知道,再问也是徒劳。
随后,他失魂落魄的朝前走去,踉踉跄跄的孤寂背影,跟周围兴高采烈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走了没几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基明,那眼里的苦涩,别说跟他对视的王基明,就连在不远处看的宁远,都心里有些不忍。
这一幕,让他演得太难受了。
而这还没完,苦涩的面容,绝望的眼神之后,李雪刀突然又笑了起来。
有点像人大起大落后精神反常的失心疯,李雪刀不仅没演得突兀,反而跟前面那苦涩的神色承转的非常自然。
朝王基明挥了挥手,笑着笑着,就转身再次走了。
别说宁远,其他在不远处围观的人,也都心里感觉特别难受。
这时候还是粗拍,没有经过后期的色调处理,更没有配乐,已经把那种悲怆表演的淋漓尽致,而在宁远前世,他对这一幕就印象挺深,又有配乐的渲染,看得人心里发酸。
这一幕戏当然不止如此,因为这是宋江人生的转折点。
正因为大赦无望,后来无期跟梁山反贼牵扯上了,这辈子就不用想着大赦,因为谋反位列十恶不赦之首。
经过这一次打击后,宋江才意识到,正着走根本实现不了。
所以接下来,又接着拍李雪刀从人群中挤过去。
之前是他背面,人群正面,而现在,他正面,人群背面,主要刻画他此时的状态。
而这一幕,李雪刀虽然经过短暂的休息,但跟之前的表演没有丝毫断节,表情、神态一般无二。
不过在休息的时候,也没人打扰他,包括宁远也没去,因为看出他在保持状态,那种游离的、失魂落魄状态。
下午的戏,就是大转折的开始浔阳楼题反诗。
在这之前还有一段跟街头相师的戏份。
李雪刀走在浔阳楼跟前,看到一个算命瞎子,说:“天色已晚,街上没人了。”
而那瞎子却颤声道:“来来来。”
李雪刀蹲了下去,递出去一点碎银子道:“风凉了,回家歇息去吧。”
可瞎子执意要给他摸骨,于是就随了他。
而这瞎子一边摸一边说:“手上无茧,是个读书人。”
“双臂奇长,日后啊,必有大富大贵呀。”瞎子继续说道。
而李雪刀显然是不信,敷衍的挤出一丝苦笑:“多谢老人家吉言。”
这当然都是算命的套路,先是通过一些细节判断一些情况,然后要么说吉利话让你高兴赏钱,要么说凶险让你解乏掏钱。
随后,这瞎子要往李雪刀的脸上摸,突然就被他伸手抓住。
不仅如此,李雪刀的眼神和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因为,他脸上有发配时刺下的金印。
这突然间的转变,宁远在旁边看得当时就想叫好,太流畅了,尤其是那阴森的眼神,整个人的气质也突变!
而这瞎子继续道:“相官莫躲,相官眼下时运不佳,暂时还会受些磨难,不过,自会苦尽甘来。”
李雪刀那一刹那的凶狠和阴沉,也随着这番话消散开了,随后默默道:“多谢老人家指点。”
而这瞎子就慢慢站了起来,一边杵着竹棍往前走,一边道:“相官乃奇人也,没有山重水复,哪有柳暗花明啊。”
这个瞎子的设计,半真半假,假是因为他的话,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哪会不知道金印,宋江的反应就会猜到这点,所以也说了暂时磨难,未来前程的话。
但真,就是为后面的浔阳楼提反诗,然后遭遇杀头之祸,最后被晁盖他们救上梁山,最后完成人生之路的转折。
287、这才是精湛!(二合一)
逼上梁山。
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有的是为生活所迫,有的是在现实社会走投无路,有的,则是被梁山上的人设计,同样让他们走投无路。
当然,也有一些浑水摸鱼的,或者想着来梁上谋求更大的富贵,但这些人还是少数。
大部分,都是被逼上去的不管是自己作的还是别人作的。
宋江也是这样。
大赦榜上无名之前,无论是宋江自己的想法,还是宋太公的期望,都不是落草为寇,所以即使晁盖他们盛情相邀,宋江也只能‘十动然拒’。
只要等上几个月就行了,干嘛还要跟他们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毕竟宋江跟他们不一样,刀头舔血的日子,别人有高强的身手,他可没有。
每一次被抓,别人都是打出来,像武松到了孙二娘的地头,反而是他反客为主让对方求饶,而宋江……如果不报名号的话,估计就要被王英这样的山大王“拿心肝做醒酒汤”多少次了,这种经历也让他害怕。
浔阳楼题反诗,是一个大转折,而这一段,也是李雪刀在水浒里演技的巅峰之一。
当年看剧的时候,宁远就感觉这段特别有感觉那时候他只是看个热闹,而后当了演员,开始琢磨这些东西后,越发觉得这里太厉害了。
张寒予演技是未来公认的,但即使他,在拍新水浒这段的时候,如果拿这部分来对比,也依然要被李雪刀吊打。
当然,这不仅仅是演员个人的问题,也有编剧和置景,导演安排,以及后期处理的问题……等等很多方面,不能全算在张寒予身上。
虽然很多观众觉得张寒予演的比李雪刀有英雄气概多了,但关键是,原著中……宋江有英雄气概么?
宁远个人觉得,张寒予的形象,演林冲,甚至武松都更恰当,但演宋江,形象上就不符合面黑身矮。
黑好办,但矮……在水浒中,估计也就比王英高点了。
而张寒予,在大众的心里一直是硬汉的正面形象,最不济演林冲那样豹头圆眼内心怯懦的也行,但偏偏宋江……有忠义的正面,也有虚伪的负面,那种小吏的姿态,张寒予也没演出来这个同样不怪他,新版本就是这么改的,让宋江高大了。
毕竟到了那个时候,作为收视基础的观众的审美,也发生了改变,比如轻松,比如俊男美女,压力都那么大了,阴谋伪善就少点吧。
真要按老版选角来演,对于收视方面就有风险。
事实上,单看收视来说,新水浒的确比其他三部名著的翻拍成功多了。
至于内涵神马的,并不是翻拍的目的,不像央视当年,之所以策划拍四大名著,只是因为看到国外诸如莎士比亚名著人尽皆知,而国内却丝毫没有相关影视作品,所以才立项。
绝大多数影视翻拍,都是为了利,只要看电视那批人喜欢就行。
在张寒予饰演的浔阳楼题反诗这段,主要通过他个人内心旁白的方式,来诠释心理过程。
甚至在处理上,张寒予这版还在镜头中穿插着回忆画面,比如跟老父的对话、刺配金印这些过程,来彰显他内心的变化。
除此之外,还配了个乐。
可这玩意儿……不仅没能锦上添花,反而还显得累赘,分散观众的注意力,甚至还有不少观众觉得……这配乐有点吵,都听不太清张寒予那沙哑的旁白了。
所以,宋江的情绪、心理变化,都是通过旁白、回忆画面和配乐……这些演员之外的内容来呈现。
而这,本身就比李雪刀的台词表演,和肢体语言的诠释落了下乘。
更何况,想要霸气,李雪刀的《横空出世》里可丝毫不差,只不过这里的宋江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忠于原著还原而已。
当然,在表演上也有差距,张寒予喝多了越喝越愁,而李雪刀喝多了,越喝越狂。
酒壮怂人胆,而这正好跟他后来上梁山前后呼应,否则愁了哪还有野心?
但新版蒙太奇的手法来回切换,到最后张寒予忽然又开始狂了,猖狂大笑,如果单看还没觉得什么,但要跟李雪刀的版本对比,就会觉得跳跃得突兀,缺少一个递进过程。
其实新版导演鞠觉亮,跟老版水浒的制片张记中很熟,两人合作了射雕、天龙等多部剧,而锅就出在编剧温豪杰身上,因为他自己就说了,不让宋江那么窝囊,要把他塑造成大英雄。
宁远想说的是,既然这样那你拍个毛线水浒,自己去写一部不就行了,你那么能,怎么不让宋江不接受诏安,最后杀到赵家脚下然后战死,不更英雄?
宁远看到他们在布景,以及调动外面的水车准备降雨,就赶紧来到楼上抢占有利位置,晚了就挤不上了。
这种学习观摩的机会,可不多。
楼上的陈列很简单,而且在架设的摄像机画面里,李雪刀个人就能占据将近一半,很突出。
而新版水浒里,楼上摆了几张桌子不说,每张上面还摆满了酒碟饭菜,虽然看起来真实,但却显得凌乱,算是画蛇添足。
这几天,李雪刀都很少跟宁远说话,似乎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往人物身上靠,就为了今天这场戏。
开拍前,李雪刀就跟导演探讨过很多次,从说词,到表现,再到置景和取景,以及拍摄方式,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正因为此,这场戏不仅陆涛,总导演张绍林,总制片任大惠和主任张记中都来了。
虽然也有很多人想上来,但都被导演制止,怕有点响动干扰李雪刀表演,也影响收音。
就连宁远,要不是李雪刀出声,也得下去。
楼上布置了两间,以竹制镂空门帘相隔,李雪刀坐在门帘那头,而摄像机就架在门帘这头。
光线,就是李雪刀那边、窗框外昏暗的天空透进来的。
门帘那边的布置,除了李雪刀外,就是一张四方桌和两张太师椅,干净利落不喧宾夺主。
李雪刀站在门帘外的左手边,这边看过去就是他的一个侧影。
从画面上看,就像是剪影,人和桌椅成了黑乎乎的轮廓,看不分明,但正因为这样,李雪刀的动作却更明显了。
这场戏,有一半要进行长镜头拍摄,不仅是长镜头,画面也不会挪动,所以摄像师很省事,把机器架在那儿,他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在宁远曾经看过的这版中,这个地方就是李雪刀一个人的独角戏,而且没有配乐,只有外面沙沙的雨声,不仅不吵,反而在李雪刀说词的时候,有种‘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更显悲凉。
李雪刀微微佝着腰,举着杯,当他咳嗽一声后,场记打板,摄像师开拍。
这边所有人都不吭声,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长镜头,尤其是这种像话剧表演般的长镜头很难得,台词、节奏和表演都要面面俱到。
一旦出了瑕疵,再拍一遍的话,‘一鼓作气再而衰’……绝大时候都达不到第一次的精气神,需要再次休息很久,再酝酿才可以。
所以他们都不想出现任何差错,否则也不会清场。
李雪刀微颤的声音铿锵响起:“谁能懂我宋江的心?”
说完,他带着一种决绝般的气势,仰头,将手里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后,还带着砸吧嘴的语气词,然后,转头走到桌边,嘴里还‘呵呵’的醉腔笑了两声。
“嗯~”嘴里示意了一声,才从侧边走过来酒保斟酒。
刚刚宁远知道,原来是真酒,还是李雪刀自己要求的。
再次端起酒杯,李雪刀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镜头,依然是那种微醺的语气:
“赵王君呐赵王君,哼!”
一声冷哼,李雪刀再次转过身侧对着镜头,身形后仰再次开腔:“今日我也敬你一杯!”
拖着长音的语气,还有精湛的台词功底,瞬间那种悲怆的感觉扑面而来,何况是这种剪影的效果,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注意力就更在声音上。
“你忠奸不分,黑白不辨,枉费我宋江满腹经纶,一腔忠心赤胆!”
声音语气不断铿锵起来,手还挥舞着,也越发的癫狂,如果不是癫狂,以宋江谨小慎微的性格,又哪敢高声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
所以,按照演出来的效果,这会儿他已经喝高了。
而在新版的里面,张寒予在这里主要是他面部特写,虽然表情阴郁,但眼神里,并没有那种迷离的醉酒状态,正因为这样,后面突然发狂起来,才显得突兀。
叹了口气,身体还微微晃了一下,李雪刀再次道:
“今日,我要让你睁眼看看,山东宋江是何许人!”
一句话,就从前面的低沉到最后‘何许人’的高亢,举着酒盅的手也高高举起,然后送到嘴边,再次一饮而尽。
这声音,这词,这剪影下头戴帽冠胡须微颤的景象,就像是古人的画面活过来了。
这一幕,也让宁远看得眼睛都不带眨的,呼吸也悠长起来。
而与此同时,一声雷响‘咔嚓’炸响。
这当然不是真的,连雨都是水枪浇的,又哪来的雷,不过是拟音师随手晃动一下薄铁皮,就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仅如此,这时雨声更大了,砸在屋顶的瓦上‘噼里啪啦’作响。
李雪刀一摇一晃的再次回到桌前,放下杯子,带着轻狂的姿态,手一指:“斟酒~”
即使只有两字,这语气也让他说的韵味十足。
酒保斟酒的时候,李雪刀嘴里也没停歇过,呵呵的恣意笑着,摇头晃脑,活脱脱一个酒鬼的模样。
这份演技,和细节的拿捏、节奏的把控,不得不服。
“赵王君啊赵王君,今日我偏要让你识得我~宋~江~”
一如刚刚轻浮的语气,摇头晃脑的轻佻动作,最后手扬起一抖,把酒盅一泼,酒撒了出去。
“哼哼哼哼……斟酒~”
用未来的话说,这贱贱的语气和小动作,把宋江平时谨小慎微,悲观绝望下喝了酒就轻狂起来的小人得志姿态,刻画得入木三分。
这才叫发酒疯!
端起酒杯坐下,他刚想站起来,又颤巍巍跌坐到椅子上,然后又把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要不是看过这一版的电视剧,宁远还真担心他会不会喝醉,更何况,自从去年他做完手术后,就把酒给戒了。
长时间不喝酒,更容易罪。
看这时候他的状态,宁远真有点分不清他究竟是醉了,还是演出来的,太像了!
把酒盅往桌上一砸,李雪刀晕乎乎的抬起头,四处打量,然后就盯着他对面怔怔出神,即使这个时候,他脑袋还在微微晃悠。
“店家,那粉壁上写的是什么?”
李雪刀这句词说完,张绍林他们立刻叫好:
“好!”
同时,宁远他们的掌声也响了起来。
这一段长镜头结束了。
足足两分多钟的长镜头,他不仅完整的演了下来,而且把宁远他们所有人都感染到了,连宁远都分不清他究竟是演的还是真的醉了,何况其他人。
这个时候,宁远才跑过去,关心道:“您没事儿吧?”
李雪刀瞥了他一眼:“没事。”
眼神清澈,哪有多少醉的样子,说完后还朝宁远挥了挥手,意思不要打扰他。
宁远这才放心,不过想到刚刚那一幕,心里不得不佩服。
如果没有对生活的观察,和表演时的用心,怎么会演得这么传神。
当然,想到他曾经的经历,尤其是当年话剧演出的磨炼,宁远也就释然了。
八零年,才二十六岁的他,演那出叛逃话剧的主角,为了演好,李雪刀下足了功夫。
那位是秃顶,而且还很瘦,下巴很尖,李雪刀就把自己饿瘦几十斤,然后还特意把头发剃光。除此之外,反复模仿他的走路姿态,研究他的习惯。
到最后上台公演的时候,李雪刀无论扮相、神态,还是方言台词和语调,把那位给演活了。有一次演完了,另一位夫人上台慰问演员时,本来微笑的她直接收敛了笑容,而且掠过李雪刀就走。
这部话剧,也让李雪刀拿下了当年的梅花奖。
288、学到了!(二合一)
宁远之前参演水浒传,并没有想那么多,一份资历,一份报酬,一份荣誉,以及一份李雪刀的提携。
但现在,他觉得,是一次踏实的观摩、学习的机会,很多人都值得学习,比如演李逵的赵晓锐,演武松的丁海峰,演鲁达的臧金生等等人。
尤其是亲眼看着李雪刀演戏,拿捏宋江,或者说……让宋江上身。
要看得仔细,内心有判断,宁远不仅要完成自己花荣的戏份和演绎,还要分析宋江,揣摩这个人物。
宋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文不武,猥琐小吏”。
金庸这八个字,可以代表大多数人的看法。
虽然他总是挂着一副义薄云天的招牌,顶着一个“及时雨”的绰号,但他骨子里,还是个小人物。
不说别人,就说同在水浒的鲁达,人家是提辖老爷,哪怕是郑屠这样的“镇关西”见了他也得伏低讨好。而宋江,在衙门的地位可远不如鲁达,他就是个押司,是小吏,没有官品也没有地位的小吏,起码人家鲁达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官。
所以,鲁达可以大口喝酒,哈哈大笑,可以“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可以张口就骂“这个腌泼才”,在郑屠当面也敢毫不犹豫地骂他“狗一般的人”。
而宋江,就只能处处伏低做小,陪笑脸说小话,曲意奉承迎合权贵,这也就造就了他谨小慎微、甚至是卑躬屈膝的性格特征。
但是宋江不甘心,就像刚上楼喝酒的时候,他一杯敬老父时说道:
“孩儿已过而立之年,功不成名不就,做下辱没家风之事,不能尽孝,枉生为人。”
他想一飞冲天,可是他又很清楚现实的残酷,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如何如何的。
那他能怎么办?就只能一边在县衙内卑躬屈膝伏低做小,一边在江湖上义薄云天仗义疏财。
他的名声,其实也都是官场外的。
于是,宋江在两种不同的角色中来回转换,两者之间的反差,也造就了他性格的扭曲。
“对,就是扭曲。”在这出戏之前,宁远跟李雪刀探讨的时候说道。
“他就是一个性格扭曲矛盾的存在。”
“当他受到刺激的时候,比如被人轻视,比如受到各种压迫的时候,这种扭曲和矛盾爆发出来,就产生出了一个癫狂的宋江,就像这个时候,绝望了,就爆发了。”
当时宁远的这番话,让李雪刀不住点头,看着宁远的眼神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夸赞道:
“能看出这么多,你真的是用心了。”
而宁远随后又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是爆发的时候,其实宋江还是那个宋押司,还是那个小人物。”
这话让李雪刀若有所思,而宁远继续道:
“所以,他的爆发、他的癫狂,就是那种小人物扭曲性格的爆发,爆发出来也是带着一股扭曲的、病态的,是那种近乎疯子的表演。”
“他本性中的卑微,又让他还要保留一丝克制,保住最后一丝丝底线,不会像鲁达、武松大杀四方后狂得没边。”
“对对对,说的太好了!”
李雪刀自己的理解,再加上跟宁远的探讨,还有导演和艺术顾问田连元的分析,让李雪刀心里对宋江更感同身受了。
在表演的时候,李雪刀把这种心绪的变化,通过台词、语气和肢体动作,糅合到一起,成了复杂的宋江。
而宁远虽然能说出来,但让他演,他觉得还差把火候,就算抛开形象的限制,在具体表现上,也无法准确把握那个度。
这不是一日之功,虽然这会儿的李雪刀也才四十多岁,跟宁远前世回来的时候年龄差不多,但他的人生经历,他的表演时间,都比宁远多太多了。
毕竟宁远回来前,也只有十来年的表演经历,而李雪刀,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重要的是,能从八十年代那一批敬业的演员中杀出来,就可见他的厉害。
“这段你确定自己写?”张绍林又问了一遍。
虽然这墙上贴了白纸,写不好撕下来重新换也没问题,但亲自书写,写好了是加分,写不好就是减分了。
更何况,光写的好还不算,这时候宋江已经醉了,而且内心激荡,那种情绪还要体现在字上,不能工整,但又不能太草。
李雪刀点了点头,其实在之前他已经给他们展示过书法,自己私底下也练过将要写的这首七绝,尝试过多种笔法,最后才确定下来要写哪种。
让酒保拿来笔墨,李雪刀左手端酒盅,右手擎笔,摇摇晃晃站在墙壁前,眼神迷离。
这墙上,早就让人写了不少诗,而李雪刀并没有立即写,张望了片刻后,才提笔上墙。
宁远以前在他家没见过什么笔墨,显然这是他为了这出戏特意练的,就为了能更真实展现,毕竟原版水浒里也看过,那时候就是李雪刀亲自写,而不是像张寒予那样切换镜头找人代写。
虽然这也无可厚非,并不是写好字才能当演员,但如果会,像李雪刀这样,无论真实感还是连贯性也会好不少。
作为宁远这个外行的眼光,李雪刀的字挺好看,当然,这时候的央视人才济济,而且水浒传的片名也是专门找书法家张书范写的,如果李雪刀的字拿不出手,肯定也不会用。
不过,那时候但凡敬业的艺术家,只要能亲自动手都不会玩虚的。
就连不识字的赵丽蓉老师,为了那个‘货真价实’,也练了很久,还是比伏案写更难的竖版,而且那时候她已经因为疾病身体很难受了,但为了艺术效果不打折扣,她坚持了下来。
而这四个字,也成了她一生的写照。
这个时候,李雪刀蘸满浓墨的笔,首先在墙上写下‘七绝’两字。
而且,他还是直接写在别人的诗上面,给盖住了。
这个细节之前也讨论过,这样做,就是为了表现他此时的无所顾忌,连反诗都敢题,盖住别人的诗又算什么。
心在山东身在吴。
第一句就随手写了出来,不正不草,写出来后,李雪刀又转身呵呵笑着问酒保:
“店家识得吗?”
这里问一句,当然是剧情的设计,堪称细节到家了,足以彰显此时宋江的心理得意。
这跟之前上楼的时候,大剌剌的“你且先取一樽好酒,果品、肉食只顾卖来”,又拿出一锭银子,在酒保说多了后道“不用找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宋江,本质就是对上逢迎,对下虽然不能说欺压,但也是看不起的。
包括之前对那些江湖好汉,宋江也只是在官府求人脉不得、退而求其次的做法,满足心理上的虚荣,并不是真的看上他们。
所以,这一句得意洋洋的问话,就把宋江此时的嘴脸刻画出来。
原版这里酒保会讪讪的回一句“客人笔走龙蛇,小人不认识。”
当时宁远就觉得这话有问题,你都会笔走龙蛇了,还不认识字?再说了,一个不识字的酒保,知道笔走龙蛇啥意思?
当然,之前用这个词,也是跟宋江那句前后呼应,毕竟这词是褒义,奉承他的,让他装哔后更加得意。
现在的剧本里也是这么写的,讨论的时候宁远就提出来了,他们也意识到问题,于是就修改了。
所以,这时候酒保摇了摇头,讪讪道:“客人高才,小的不认识。”
李雪刀听到这话就得意了,眼睛眨了眨,呵呵笑了,然后再次转身继续写。
不过这时在摄像机那头的宁远,脑海里忽然浮起一个恶趣味的念头:要是这酒保说认识,你是不是就不敢写了?
摇了摇头,宁远好笑的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飘蓬江海谩嗟吁。
李雪刀写下第二句,这里已经比第一句写的潦草了一些,张狂了一些,而且写完后,像是有些累似的,又喝了一口酒,呼哧呼哧的把酒盅放下,再回去继续写。
他时若遂凌云志;
敢笑黄巢不丈夫!
这一句虽然一气呵成的写下来,但弯着腰,又喝醉了,越写喘气声越大,似乎也越写越醉,到后来字也越来越凌乱。
最后一个‘夫’字的时候,直接飘了,右边一捺跟要成仙似的!
写完后,李雪刀猛地叫了一声“痛快”!
当时就把这酒保吓得一个激灵。
紧接着,李雪刀又喃喃了一句,痛快。
前一个高亢带着兴奋,后一个带着满足的愉悦。
摇摇晃晃的跌坐到后面的椅子上,上下打量着看了一番后,李雪刀转头、仰脸看向酒保:
“店家……识得这诗吗?”
开始还在笑,而当他晕乎乎的眼神往上翻的时候,凶态毕露。
别说酒保,站在不远处的宁远瞥见,都感觉有点凶。
不过随后宁远想着,他不会真的喝多了吧?
因为以前宁大强每次喝醉了的时候,就会有这种类似眼神,看人眼神直直的,眼白居多,有点渗人。
不过肯定也有表演的成分,宁大强那时候可没现在看的凶,这种神色展现在这个时候,简直是浑然天成,绝望之后的歇斯底里,开始展现他匪气的一面。
酒保赶紧摇头:“小人不识得。”
“我念给你听~”
这一句,他的神色就变了三变,有点像武侠小说里走火入魔,阴和阳的瞬间变化,幻化出来的就是红和蓝的冷暖色调。
尽管他脸上没这种颜色,但那种神色变化感觉是相似的,毕竟宋江是一个复杂的人,酒后吐真言,酒后也现本性。
这时候,李雪刀也没管酒保愿不愿意听,就自顾自的念了起来:
“心在……”
越念语速越快,声音越激昂,到最后仨字‘不丈夫’的时候,音调都尖细的拔高了,那种扭曲的癫狂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连黄巢都敢笑,这时候的野心,已经凸显无疑了。
他此刻的酒态太真了,说完后脑袋还下意识的微微点了点,就像脖子撑不住脑袋似的,然后又转头呵呵的看着酒保,眼神飘忽起来:
“店家……认得我吗?”
在酒保的讪笑中,李雪刀转头看着墙上的诗,缓缓道:
“终有一日,天下人人都会知道……宋江、这个名字……”
说完,他再次蘸墨,刚想站起来,又不稳的往后跌倒,酒保的手也动了动想去扶,不过他已经再次坐在椅子上,转头,眼神森森道:
“记、记住了?”
“哎,哎哎……”酒保忙不迭的点头。
在小人物面前耍威风,也显露了宋江的狭隘。
又一阵被拟音师三合板抖动出来的滚滚雷声,平添了一分沉闷的压抑。
随后,李雪刀再次转头,挥毫在诗后面落款:郓城宋江作。
那个‘作’,写得张牙舞爪,一如他刚刚的狰狞毕露。
转身扔下笔,李雪刀随即一个踉跄,酒保赶紧把他扶住,而后,晃晃悠悠、笑笑呵呵的准备下楼。
酒保则在一旁念了起来,不过他不识字,只背了前两句就卡壳了,李雪刀立刻就冲了过来,一边伸手挥舞指着墙壁,一边声音尖锐道: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念完后,李雪刀晃悠悠的把脑袋转向酒保,双眼眯着,带着一丝得意,一丝不屑的神色,然后就扭曲的再次浪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声音越尖细,前仰后合的张狂,最后还癫狂的自己拍了拍手,活脱脱一个发酒疯的酒后无德形象。
一摇一晃的,在酒保注视中,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楼下走去,而他那笑声,还在阁楼上回荡。
这一场拍完,全体都鼓掌,还有激动的叫好声,而宁远则赶紧冲过去把他扶住:“您没事吧?”
李雪刀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再缓缓吐了出去,一口浓烈的酒气让宁远闻着了,伸手在他背上抚了抚。
这时张记中端来水杯,李雪刀接过喝了一口,叹道:“舒服多了。”
宁远苦笑,而张绍林由衷赞道:“你刚刚这段,真是绝了,到现在我脑海里还是你那癫狂的笑声,余音绕梁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赞叹声不绝于耳。
宁远也跟着笑了,心里一片满足。
刚刚这场戏,对他的直观感受非常有冲击力,那一幕幕,就像是刻在脑海里一样,回味无穷,远比自己琢磨更有感触,也不是理论课能教得了的,但跟学的理论相结合,倒是更容易理解。
学到了。
289、要完蛋了(二合一)
李雪刀的宋江,给人感觉一惊一乍,扭曲感十足,就是一个平时压抑克制的人在发酒疯的状态。每一个眼神,甚至包括他有些尖利的声线,都带着癫狂与锐利。
而在这之后,还有一场戏,是李雪刀从浔阳楼上下去,镜头从楼上、以店小二的视角,俯视着去看从酒楼中走出,在雨中高呼“痛快”的宋江。
此时的李雪刀走路摇摇摆摆,步子大小不一,甚至肩膀也有些高低不齐,走着走着还跳了一步,那种癫狂扭曲之感,更是多了几分最后的点睛。
而张涵予那边,尤其是最后题诗那段,拿笔的手四平八稳,字迹工整,好看是好看,但比起李雪刀这边大小不一,凌乱锋锐的字迹,哪个像醉酒后癫狂之中写出来的?
就算宋江形象有了改变,但酒后写字也不该是这样,毕竟最后张寒予也演出了那种狂和醉,明显就是当时导演考虑不周,肯定怪不到代笔的书法家身上。
而李雪刀,最后那一笔肆无忌惮的下划,写出的那个变体的“作”字,还有最后胡乱往那个笑字上面貌似有些“画蛇添足”的一笔,酒后狂生的形象,更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苦闷、落魄、书生气、匪气、酒气都出来了。
长镜头就是区别于蒙太奇的手法,而恰恰老版水浒和新版水浒,在浔阳楼题反诗这段,正是这种区别。
一个老老实实从前演到后,情绪调度从铺垫到爆发都有交代,而另一个,中间混剪了几段回忆来铺垫,还加了煽情的bgm来升华,最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大叫一声,开始狂了。
长镜头连贯,尤其是对于需要情绪连贯递进来说,感官比蒙太奇更真实,当然,在老板水浒,以及这时候大部分电视剧中,都是从前往后演,除了需要回忆的地方才会用到,这事情蒙太奇手法更多应用于电影上面。
反倒是后来的电视剧,动不动就回忆一番,还要带上音效‘唰唰唰’,以此来加深剧情。
有些地方用着的确挺好,但有些地方却并不合适,尤其是人物情感的变化,这种连贯性一旦割裂,就起不到那个效果。
当然,并不是说后来那版的水浒不好,横向比的话,在那个时候能出来这样一部剧,已经算非常良心的制作了,剧中的演员也都非常敬业的去演,同时期根本毫无敌手。
但如果纵向来比,跟演曹操的鲍国安那部水浒比,跟李雪刀这部水浒比,自然有差距。
未来很多人吐槽,说什么时候不迟到不早退就可以颁发敬业奖了?可偏偏大环境如此。如果说新水浒是不迟到、每天准点到的敬业,那么老水浒就是早到不说,还有提前预习。
在这场戏之后,宁远真的感觉学到了很多,就像做数学题的时候,冥思苦想也不会,而听了别人讲解后,那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豁然开朗。
这也是学数学光听理论学不好,还要做题,尤其是不会,再对照答案或者听讲解,就能记忆很深的缘故,包括大部分理科都是类似。
理论和实践结合,才有这种收获,不过,现在宁远还只是脑海里有了领悟,真正成长,还需要自己亲自来演。
不过水浒里,对花荣的人设很单调,不像李雪刀有心理的转变,虽然他同样是从官到贼,但那种纠结并没有,只有一个忠宋江指哪儿他打哪儿,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几乎没有自己的思想。
虽然梁山上花荣和李逵都是宋江的铁杆,但李逵还是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里面也刻画了这一出,当李逵下山坐堂,听说宋江强抢民女的事情,愤怒的就冲上山要杀他。
这要是放花荣身上,绝对做不出来,顶多帮着善后和掩护,才是他的性格。
而后来得知是闹了乌龙,李逵也毫不犹豫的任打任罚。
当初选角的时候,本来是让赵晓锐去演阮小七的,但他非常坚持:非李逵不演!
事实证明,这一选择是正确的。
不是说把胖壮、络腮胡、大眼睛、说话大嗓门,凑一起,再脸画黑、穿上那身衣服就是李逵,还得有更深层次的演绎。
就像后来新版水浒里,康凯版本的李逵,虽然也演的不错,但是不够野。
或者是主创像对宋江的更改那样,不让宋江窝囊,所以也不让李逵杀气太重,所以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李逵,就变成憨厚可爱了。
可关键……人李逵是‘天杀星’,原著里写的,他那眼神都得让人害怕。
饰演潘金莲的王思艺,回忆起最初进组,让她感到不适应的并不是紧张艰苦的拍摄节奏,而是同组武戏男演员们的“集体健身”。
“每天在酒店走廊里碰到他们,天天在那儿楼道在那运功,练杠铃什么的,穿了一个运动裤,上面全光着的那个胸那肌肉,我都要贴着墙走,看他们一个个感觉就跟土匪似的。尤其是李逵光着头,眼睛那么大,一身腱子肉,眼睛像要喷出火来,真的很吓人。”
赵晓锐版的李逵不仅粗犷,也有细腻所在,他把原著中李逵的心思单纯和凶狠暴戾的双面性格都演绎了出来,成为老《水浒》最经典也是最令人难忘的角色之一。
水浒前半截,主要是各个好汉的形象塑造,而后半截上梁山后,就是南征北战的四处征讨,是群像,除了宋江、李逵等少数几个人有戏份外,大部分人几乎连台词都没有,就是在人群中。
比如饰演扈三娘的郑爽,从嫁给王英后,直到扈三娘战死,都没有一句台词。
拍摄的这些天,宁远见识了太多太多,每一个演员,不管角色大小,对待都非常认真,演起来也毫不比主演掉份,那叫一个精湛。
就连戏份比宁远都少的鼓上蚤时迁,孟耿成也演得惟妙惟肖,不光是妆容的功劳,还有他自己下的苦工。
实际上,别看他演的角色小,长得也不怎么样,但来头可不小。
说起来他跟李莲杰也算师兄弟,出生于武术世家,6岁就跟着他父亲开始练武,10岁进省队,12岁就拿下首届全国武术大会的棍术冠军,被誉为“棍王”。
有了这样的成绩,他顺理成章的跟李莲杰一样,一起被选进国家队。从74年到80年,这6年多的时间里,世界十八个国家和地区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在这之后,他还参演了《亮剑》,如果不是认识他的,估计谁也想不到,里面的霓虹国联队长坂田大佐,就是他演的。
而现在,他演的“鼓上蚤”,未来只要提起这个名号,看过这版剧的人,脑海里立刻就会浮起他的样子。
还有饰演阮小七的李东果,那狭长的细眼,像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似的,‘桀骜不驯’让他演出了精髓。
在征方腊回来,金殿封官的时候,有人说小七穿方腊龙袍,那时候李东果那动作那神态那表情,总觉得下一秒就会突然暴起,杀向龙椅上的徽宗,让徽宗吓的钻桌子地下,大喊快去请如来佛祖一般。
还有演青面兽“杨志”的翟乃社,宁远代言的罗蒙西服找的第一任代言人就是他,他在八十年代的名气丝毫不逊色于现在的宁远,而现在,功力越发精湛,包括后来黄教主那版的《神雕侠侣》里,他扮演了欧阳锋,比《射雕》里的尤勇演的更传神。
而且宁远还看到一个青涩的面庞,演高衙内的家伙,竟然是洪剑涛,曾经看剧的时候不认识,后来他通过《炊事班的故事》里的胖洪、《武林外传》里惧内的钱老板走红后,宁远也依然没意识到他曾演过高衙内,而这个时候,他也同样演出了力道,让人恨得牙痒痒。
青年高俅是修庆的哥哥修革演的,那种混不吝的泼皮形象,也让他演出了神,而演老年高俅魏宗万,功力又深厚许多,看他八风不动的说词,就让宁远想一箭射了他。在水浒之前,三国他就演过老年司马懿。
而在这之后,跟很多水浒的演员一样,他也被张记中邀请,在《天龙八部》出演过,演钟灵的爹万劫谷谷主钟万仇,只不过后来才知道,他也被段正淳给绿了。
其实宁远也有惭愧的地方,看看李雪刀他们,演宋江、杨志、李逵、武松、刘唐、阮小七...等等很多人,他们敬业到剧中的古装长发都是真实的,连戴假发套都没戴。
如果看过那版的,就可以从这些演员的发际线以及碎发杂发等可以直观的看出来,就是真实的头发,而扮演赤发鬼刘唐的邰祖辉,进剧组后就直接去染了红发……
在剧组里,每一个人物,都让演员演得个性鲜活,不是演出了什么,而是站在那里,你一看就是那个人。
不仅是演员,幕后包括导演在内的工作人员,也一起努力,场景、道具等等,反观现在的很多片子,历史细节的错误一抓一大把,比如皇宫里摆的青铜器居然是暗绿色的……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有时候看到臧金生,看到翟乃社这些演员,宁远只有肃然起敬。
放未来,又有多少演员肯为了塑造剧中的角色,敢于冒着减少流量的风险,或者扮丑,或者蓄发蓄胡,甚至增重到二百多斤呢?
少之又少。
倒不是说只要有这样的付出和牺牲便一定是好演员了,但是宁远觉得,作为一名演员,要是光靠先进的特技,完美的剪辑,而连外形上的塑造都不肯花费时间去完成,那么他还会更加卖力的去琢磨角色、琢磨剧本,还会在角色上倾注更多的心血吗?
肯定不会。
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越长,宁远越发的尊敬他们,也让自己的作风更踏实。
实际上,央视水浒其实也没有重现北宋时期的华夏。它之所以看起来比其他剧更贴近于原著的世界,除了道具、置景层面的努力之外,更重要还在于,它很勇敢、也很明智地选取了一种在华夏电视剧里很少看到的审美风格:粗犷。
这点跟三国演义差不多。
因为这份粗犷,这部戏长时间以来被吐槽光线太暗,人物无论男女老幼富贵低贱总是脏兮兮的。
但也就是因为这份粗犷,梁山好汉们成了真正的草莽英雄,而非花样男模天团,江湖成了行路人的艰难时世,而非仙侠来去自如的花花世界。
到未来,越来越多的华夏古代题材的电视剧,越发崇尚那种审美单一的毛病最漂亮的脸蛋,最精致的妆容,最华丽的服饰,最拉风的造型,以及最鲜艳的色调。
他们很少去考虑,这样一种本质上非常低级、单一的审美取向,是否适合电视剧所要表现的时代和人物。
比如未来的很多古装剧,全都是美颜、全都是明亮艳丽的色彩,就显得很飘,没有那种真实感,似乎看得不是剧,而是那种网游,让人代入不到那个世界里。
倒不是说《芈月传》有多好,至少在置景和服装上,没有跟风,而是选取了战国时代崇尚的黑、红,至少在画面上看,就厚重了许多。
相比之下,央视版刻意为之的粗犷其实是一种相当高级的审美,未来大热的美剧权利的游戏,也差不多是这种风格,它完美地贴合原著所欲展示的那个有天无日,弱肉强食的混乱世界。
不是谁更上镜,哪个景致更漂亮的事情,而是整体风格的优秀。
经历的越多,看得越深入,宁远也越发觉,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前世自己的敬业,自己对角色的钻研和努力,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拍战争场面也越来越辛苦,但没有一个人喊累,都乐在其中,尽心尽力完成自己的工作。
这一天,也终于把战争场面拍完,要拍分封之后,宁远跟着李雪刀去上任的戏,人终于少了,宁远也终于有词了。
不过,他跟李雪刀,还有赵晓锐,也即将要领盒饭了。
290、回家过年(二合一)
时间很快就到过年了,虽然剧组绝大部分人都在导演和制片的要求下,要留在剧组过年,但总有些人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需要请假,他们也没法不批。
只不过,轮到宁远来请假的时候,无论任大惠还是张绍林都有些诧异。
“人家都是有重要的事情,你这没成家立业的,甚至还没毕业,能有多重要的事情。”
张绍林他们当然不想批假。
实际上,半个月前宁远就请过两天假,不过那一次是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虽然这学期就上了一半,但宁远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拍戏,参加水浒,纯粹是提升自己,至于钱,今年来找他的哪部戏都比水浒高。
就连一向抠门的怡人公司找自己拍《情深深》,开价也丝毫不逊色于苏鹏,何况其他剧。
随着进入新世纪,影视行业也越发蓬**来,无论是播映价格还是片酬,都一片水涨船高。
前些年的影视项目少,演员的议价能力远不如片方,而现在,演员,尤其是明星的片酬比物价上涨更快,让很多片方都不得不被动上涨,不过,在贩卖播映权的时候,他们又乐得合不拢嘴,因为电视台那边的价格也提上来了。
至于原因,都是广告商越来越有钱了。
一个爆款的节目,一个爆款的剧,就能捧红一个品牌。
当然,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当年的汇源。
朱新礼把一个濒临倒闭的水果罐头厂接手后,很快就扭亏为盈,几年后,他就敢拿七千万去央视打广告,只买了晚间新闻这个黄金时间的5秒,而那时候,汇源的全年收入还不到这个数。
但就是这种魄力,让汇源一炮打响,造就现在年利润数亿,市场份额一跃成为全国第一。
当然,在宁远的记忆里,到十来年后,汇源就跟很多老牌企业一样,面临着创新不足竞争对手增多的困境,甚至不断亏损。
这就说明,一味地营销是靠不住的,还得有核心竞争力,更得不断有创新产品拓展发展线。
不过在这会儿,汇源还是励志典范一般的存在,自然早就那些企业向各大电视台,尤其是央视,再不济也是上星卫视的蜂拥而至。
但现在的片酬什么的,跟十来年后比也是小巫见大巫,就算不是现在,几年后,05、06年的时候,两三百万也能请来陈稻明、陈保国这种腕儿拍戏,但要不了十年,到11年的时候,比如演新还珠的那个五阿哥张瑞,就是这个价了,而隔了这一部还珠之前,他的报价才一百万。
当然,这还不算涨得离谱的,15年的时候,演太子妃之前的张天爱,一部电视剧撑死能挣几十万,但在那之后,她一夜爆红,报价已经到了六千万,翻了上百倍。
所以,现在这些价格,都是毛毛雨,涨幅远超房价,更不用说物价了。
至于宁远回学校考试,表演课当场就是优秀,而那些文化课内容,在宁远的记忆下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唯独数学花了点功夫,但有爆表的记忆力,也都不是难事。
而这次,他过年要回家,而且必须回家。
重活一世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抓住未来那些精彩,也希望能多陪陪家人,但有时候时间就是不那么好平衡,而且当初签水浒的时候,宁远也没想到会到这个时候,更没想到会跨年。
“是这样的,任主任,张导,我家的情况是这样……”
这时候,讲道理不行,宁远只能打感情牌了。
效果还不错,听完宁远的讲述,他们看宁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孩子,好孩子。”任大惠声音沉了不少。
而张绍林拍了拍宁远的肩膀:“行吧,批你三天假,过年那天,还有初一初二两天,初三一大早,你必须要过来。”
宁远点头:“肯定的。”
道谢后,宁远就去继续拍戏了。
今天腊月二十八,农历腊月小,二十九就过年了。
晚上的戏份拍完后,宁远直接打的去了机场,而到了鄂城机场后,已经是深夜,宁远又继续打车赶夜路。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虽然一夜的时间都在赶路,但宁远在飞机和车上都睡着了,倒也不困。
不过这一次,他因为从片场直接一路回来,也没工夫准备什么礼物,想着家里现在什么都不缺,也就没买。
反正今天还有一天的时间,如果真缺什么,可以继续买买买。
因为昨天请完假后宁远就给家里打过电话,所以回家的时候,宁岩宁雪也都没出去玩,就在家门口的巷弄那儿望眼欲穿。
看到宁远,就兴奋的迎了上去,虽然没看到宁远提有什么东西,也只是一刹那的愕然,不过随后都被喜悦冲散。
“哥!哥!”
两人都兴奋的扑过来,三人笑闹成一团。
白天买东西,晚上吃团圆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不过当宁远吃饭的时候,再次提起要把家里的房子推倒重盖,又遭到宁大强的反对。
“盖什么盖,冬暖夏凉的,我住得挺舒坦!”
“可是”
还没等宁远说完,宁大强没好气道:“你又是钱多骚得慌是吧,就算人家过去的地主老财,也没说一有钱就盖这盖那的,家里的房子都是几百年的老宅子。”
顿了顿,宁大强又道:“咱们这房子才多少年,再说当初还是我一坯土一坯土摞上去的,只要不裂不塌,别说你了,就算小雪到时候结婚也坏不了!”
宁远四兄妹对视一眼,都哭笑不得。
明年宁雨就该高考了,宁岩也升初中,宁雪也都大了,这话她当然听得懂,弄得面红耳赤的,嘟囔道:“爸你瞎说啥啊!”
宁远他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因为宁大强的反对,宁远的第n次盖房建议再次被推翻。
不过他说的也在理,这房子的确冬暖夏凉,比邻居他们盖的砖墙平房舒服多了,更何况就像他说的,这房子有他的心血。
舍不得。
晚上的春晚,又是一家人一起看,不过现在没了赵丽蓉老师,也没了陈佩斯,让期待的人们少了很多欢乐。
不过,继去年跟冯巩搭档说相声的郭冬临,在去年那个节目火了后,今年他俩继续搭档,这个叫《得寸进尺》节目倒是让宁远勾起了不少回忆。
里面那些现在还记得的词儿,依然历历在目。
而且,今年新加了一个女演员配合,叫做郭月,不是别人,正是郭滔的妹妹,今年才二十六岁,但已经是她第三次上春晚演小品了。
除此之外,今年的另一个小品,《说声对不起》,也是她找的素材,然后加工编辑后完成的,其中一个演员,就是这次演高衙内的洪健涛。
这个小品讲的是郭月饰演的导演,找大腕儿郭冬临演戏,结果郭冬临迟到不说,还大剌剌的派头。
不过,最后作为剧务的冯巩,弄出来一个机器人,直接顶替了郭冬临,让他瞠目结舌下不了台。
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除了对这种耍大牌的现象针砭,还有题材的泛滥,比如“去年电视里是皇帝热、格格热,今年我要演个太监就叫‘还珠太监’、‘太监私访’、‘太监西行’”。
“这个挺有意思的。”宁大强乐呵呵的道,但随后又感叹道:“不过再没有那种让我笑得肚子疼的料了。”
除了这个小品,黄宏的《家有老爸》,倒是让宁大强笑得前仰后合。
这小品不仅讽刺很多现在的现象,比如“这狗喜欢这口,见着歌星追着走,扑到身上就一口,比那少女还疯狂,人称外号“追星狗”!”
香江那边早有追星,而内地的追星,基本上就是从还珠开始的,这两年越来越火爆。
当然,跟未来比又不值一提了,未来一个十八线的明星,都能有一大票粉丝在机场接机,而很多网红,也能坐拥上千万粉丝。
不过,这个小品的核心,还是提出了空巢老人的问题。
“如今这日子越过越富有,我儿子是为做生意到处走,怕我一人太孤单,给我整只小巴狗。”
饰演他儿子的,就是那个几年后一头波浪卷双手叉腰喊着“破了相了”的林永建。
不过这时候,还是一副成功人的派头,手机一直没停过,用黄宏的话说,回家“比逛超市还快”。
看到这个的时候,宁大强瞥了一眼宁远,虽然宁远脸没动,但这一眼也让他注意到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自己这次有三天的假,但可是包括在路上的,除非就像回来的时候,睡觉都在交通工具上解决,才能满打满算的三天时间。
但相较于一年,即使平时偶尔也会回来几次,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月。
刚回来的时候,嘴上心里总想着未来怎么样怎么样,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又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宁远只能心里苦笑,大概这就是每个儿女的问题吧。
不过,真让儿女一直在家守着老人,估计也要不了多久,他们又该烦了。
亲情就是那样,不见想念,见多了就烦,烦了就赶,赶完了又开始想念。
周而复始,陪伴的时间,其实也就是几十个春节了。
赵本杉的小品,似乎从这几年开始,一直固定在晚上十一点多,也相当于压轴了。
不过对老家的观众来说,每次都挺期待,但每当这个时候,到处开始接年的噼里啪啦的炮声,如果不看字幕,看完了也不知道讲了个啥。
但这种小品,光看字幕的话,还不如不看,留到初一重播还能有个新鲜感。
小品的魅力,就是语言的魅力。
而今年,就是赵本杉巅峰的开始。
《卖拐》。
有之前《昨天今天明天》的铺垫,再到这部,基本把他推上了神坛,顺利接下了当年赵老师和陈老师的棒子不是他接也没辙,这两位老师一位作古一位上不了,其他的,都达不到这种高度。
而这部小品,基本是赵本杉小品里金句最多的。
“我能把正的忽悠邪了,能把奸人忽悠了,小两口过的挺好,我给他忽悠分别了。今天卖拐,一双好腿我能给他忽悠瘸了!”
不仅赵本杉,冯巩、黄宏他们都喜欢用这种押韵的顺口话,不过听起来也的确挺有意思的。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走两步,没事儿走两步。”
“他咋麻了呢?你跺你也麻!”
“那这早咋没发现呢?早你没碰见他,你早碰见他早就瘸了~~”
“要什么自行车呀?要啥自行车?”
“我就纳闷了,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谢谢啊!”
……
于是,在宁远家,从“哈哈哈哈”到最后捂着肚子“鹅鹅鹅”的叫声不断起伏,而宁岩和宁雪,已经笑得滚到地上打滚儿去了。
好在今年赵本杉的这个小品不算太晚,刚过十一点就出来了,而且宁远他们家在县城郊区,要是在城里面,这会儿也听不清台词了。
不过即使这样,他们也把电视音量开到非常大了。
这个小品结束了,宁大强喘着气儿,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咋这么快就完了呢?”
初一上午拜年,下午宁远除了去趟高中老师李新家外,就在家陪着他们。
因为宁远初二晚上就走,所以初二上午大姑他们家就来了,提着大包小包。
“大姑,你们这是干啥,不是说不拎东西了吗?”
“你这孩子,你给你姐那么好的工作,还那么高的工资,感谢你还来不及。”
“这就见外了啊大姑。”宁远哭笑不得。
在家的时间总是觉得不够,初二晚上,在大姑家吃过晚饭后,宁远就径直从她家出去,打车直奔机场。
又是一夜的夜路,宁远第二天早上,准时出现在片场。
“今天你和老李的对手戏,好好准备一下。”
虽然在后期的战争场面里,花荣的词没有几句,但特写的镜头倒有不少,毕竟很多时候都是靠花荣的箭扭转局面或者抢得先机。
291、宁远的突破!(二合一)
虽然回家了几天,但宁远适应能力很强,迅速收心。
接下来要拍的,就是花荣辞了官,专程在城门口等着宋江,伴他去赴任。
这时候李雪刀的妆容和神态又改变了不少,不仅仅是年龄的增长,须发间有了白丝,还有面容精神中,难以掩饰的疲倦眼神。
当然,花荣的形象也有了变化,虽然依然是身长如玉的温润气质,但眼神中多了历练后的淡然。
花荣的性格就是不浮不躁的儒将,当然这也跟他射箭有关,毕竟想要射好,就必须平心静气,内心的一点浮躁都能影响结果。
在宁远的分析中,可能就是在终日练箭的过程中,养成了他沉稳、内敛、冷静的性格。
当然,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始终如一,尽管他有本事,还有“资历”可以放手一搏‘五虎将’,但他的‘不争’,在宁远想来,这恰恰是花荣真正体谅宋江、支持宋江的具体表现。
在之前演绎的时候,尤其是战争场面,宁远一直遵循这点,但也没忘记展示花荣的雄姿英发,那种一箭定乾坤的骄傲,并不是心理上,而是风采上的骄傲。
而现在,他的忠心继续保持。
看到宁远站在城门外的树下,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骑在马上刚出城门的李雪刀愣了愣,然后翻身下马,走了过去。
这段拍完后,就该是两人的对话。
现在不像之前,宁远的第一场戏,因为场地和拍摄的主体不同,需要一句一镜头的来回切换。
而这里,就可以宁远这边和李雪刀那边各架一个摄像机。
在开拍前宁远和李雪刀就商量好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拍长镜头,一条过,节省时间不说,还能让情绪和表情都呈现最好的状态,所谓一鼓作气,就是这样。
刚刚摄像师和导演在那儿饬了一会儿,最后说可以,于是,宁远和李雪刀酝酿了一下之后,就开拍了。
“花荣兄弟,你怎么在这儿?”李雪刀开腔道,一脸的诧异。
而同时,在李雪刀身侧的摄像机,也在记录宁远。
原版的修庆演到这里的时候,神色间有一丝淡淡的愁绪,但宁远觉得这种诠释,放到这个时候还是不准确的。
原版可能是想通过这点来预示他们的结局,但花荣一生无欲无求,他的追求就是宋江,所以,辞官后能跟在宋江身边,即使理由是担心他的安危,但也应该是欣喜的,是那种可以陪伴身边的满足。
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征战、兄弟凋零,花荣更应该看淡这些,只有从容不迫的豁达。
所以,面对李雪刀的诧异,宁远笑了笑,抱拳道:
“专等哥哥。”
说起来,演这部戏的时候,宁远涨辈儿了,跟李雪刀兄弟相称,毕竟平时他跟李雪刀都是以子侄自称,管李雪刀喊叔,管他夫人喊婶。
李雪刀眉毛一挑:“有事?”
“我已向省院交了官印。”宁远像是随口说出来一般轻松。
而李雪刀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这是为何?”
“随哥哥去楚州。”宁远平静道,连他的眼神都古井无波。
面对李雪刀不解的神色,宁远洒然一笑,这时候才神色微微一沉,缓缓道:
“朝廷奸党一直想加害我们兄弟,哥哥一人去楚州,我不放心。”
不过宁远的严肃没有持续多久,这时候再次笑了笑:“交了官印,我就是闲人了。”
说到这里,宁远抱拳看向李雪刀,神色坚毅:“愿终身陪伴哥哥。”
李雪刀呆了呆,有些不忍的拱手道:“唉,这怎么行呢?”
说完,他诚恳道:“不行不行。”
一边说,还一边摆手。
宁远却执着道:“我已和吴用哥哥说过了,他说有个人在身边,兄弟们也放心。”
顿了顿,宁远再次笑了起来:“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走吧!”
声音大了起来,那种洒脱劲儿,宁远拿捏得当。
这一段就算拍完了,其实时间也就一分钟左右,但就算这段,没有用心的准备,不揣摩透人物,在这里就表现不出那种气氛和感觉。
更何况,长镜头对演员的要求都更高。
不过,在水浒剧组,因为李雪刀和宁远的带头,很多技艺精湛的演员,只要条件允许,都会这么做,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拍十秒是拍,拍一分钟也是拍,关键两个镜头之间还有间隔,浪费情绪,还不如一下子拍完。
这段拍完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摄像机调整,出现李雪刀一半,主镜头在宁远那边,他走到树下,一边解马缰一边随口道:
“我已是天不管地不管的闲人了,就算跟哥哥混口饭吃,总行了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宁远依然保持着那种轻快的洒脱劲儿,笑意盎然,即使在这寒冷的冬天,也依然让人如沐春风。
不仅如此,虽然面容有了些许改变,但不变的,是一如开始相见的那份纯真眼神。
解开缰绳后,宁远动作麻利的翻身上马,非常熟练。
因为镜头的连贯性,这里直接往下拍,宁远上马后,就朝李雪刀那边挥手,不过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那边的下人道:“走了走了!”
在这之后,才拍正常顺序的李雪刀的反应。
他呆呆的望着宁远那边,眼里有些微的感动,毕竟他是内敛的人,继续有情绪释放,也需要收着,这个度,他从始至终把握得很精准。
这场戏很快就拍完了。
随后拍的,是宋江回老家,祭奠亡父的戏份,不过这里宁远就一句词,大部分都是李雪刀的。
而宁远那句词,还是吴用和李逵来看望宋江,四人坐一起吃酒的时候,演李逵的赵晓锐跟宁远的对手戏,就是李逵当官当得憋屈,想跟花荣换换,花荣当然不肯,开了个玩笑,四人哈哈大笑。
在这之后,又过了两天才轮到宁远的戏份。
这里,已经是楚州的戏份。
宁远和李雪刀坐在一起下棋,一子落定后,宁远随口道:
“哥哥,离这里不远处又一片水泊,唤作蓼儿洼,四面都是水港,中间有座山,峰峦勾连,竟和梁山水泊一模一样。”
演完这番后,再次开拍,宁远站起身,凭栏眺望,指着远处道:
“就在城南,今日雾大,不大能看得清楚,什么时候我领哥哥去走一趟。”
这就是跟原著相呼应了,尽管这一版的设计,最后宋江并不葬在这里。
短暂的休息后,又开拍李雪刀的特写。
他眼睛微眯着眺望远方,但眼神却在思索的放空,带着悲伤的语气喃喃道:
“兄弟们欢聚一处的日子,一去不再来了。”
宁远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而李雪刀感叹道:
“真要有这么个地方,死后就葬在那儿,也算有个归宿。”
很多影视,乃至文学作品,都喜欢用这种隐喻,而且用未来很多观众总结的那样,一般这么写的,都是有用意,最后十有**会应验,这里也是如此。
不仅这里,之前吴用他们去宋江老家看望他,说起卢俊义被再次征召入宫,吴用感叹道:“只怕是凶多吉少”,而李逵却不信,摆手道:“竟说晦气话,没准卢员外是去加升了呢”。
对于观众来说,吴用当然比李逵靠谱多了,所以他的话才是正经,最后卢俊义自然是凶多吉少,被高俅他们找人在御赐的酒宴里加了毒,回去的路上毒性发作,一头栽进江里死了。
而这里,宁远饰演的花荣,虽然没有像李逵那样完全否定,但也诧异道:
“哥哥平白无故,为何说出这般话来?”
说着,宁远岔过话题,笑道:“来,我陪哥哥再下一盘!”
只不过,这个时候,一个龙套上前,只露出一个背影,汇报道:“朝廷御使驾到,请宋大人回府。”
宁远的愕然,李雪刀的皱眉,不尽相同,但实际上,都在预示着什么。
宋江的官职是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兵马总管,跟知州差不多,也就相当于六品左右,对于他的付出来说,死了那么多兄弟,又被武松、鲁智深等这些兄弟不理解甚至差点反目,其实是非常不值当的,毕竟这官职,还不如过去呼延灼他们。
连宋江都这样,就更不用说呼延灼他们,辛苦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混回去了。
不过纵然心里不爽,但到了这一步,也总算是转白了,熬出了头,也替那些熬过来的兄弟奔了一个前程。
不过,宋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自己的野心,但把这些压制下来的,还是那座忠的大山,让他一直持续到死。
就像接旨的时候,李雪刀依然是那副五体投地的姿势,在得知这次的圣旨是嘉奖,更是高呼万岁不断磕头跪拜。
而宁远,就平静的直着腰、微垂着脑袋跪在那里这还是看在宋江的面子上。
所以,李雪刀不断叩拜,宁远一动不动,这就是他的区别,如果不是怕因为自己的态度影响宋江,他连跪都不想跪。
两人一起起身,李雪刀上前领了旨,回来继续跪下,而宁远就没再有别的动作,顺势站着不动了。
当御赐酒的时候,宁远抢上一步,直接端起就喝,当然是替宋江试毒。
在宁远喝下没事后,他才放心让李雪刀喝。
不过,在御使走了之后,跪在地上恭送的李雪刀,那深沉的眼神,看了看门口,又眼睛上翻看了看宁远,虽然一句台词都没有,但在他的演绎下,却充满复杂的意味。
又过了两天,就是宁远的最后一场戏。
对于宁远来说,他演的花荣倒是没怎么跳跃,基本都按照顺序在走,不像赵晓锐,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当然李雪刀也有。
或许,也跟宁远的戏份没那么多有关。
而今天这一场,宁远演完也就算演完了。
虽然戏份在楚州,但拍摄依然是在影视城里,甚至离之前清风寨的知寨房间不远,转了一大圈,还是在这里晃荡,不过影视剧大都这样,只有外景才会出去。
在房间里,李雪刀趴在桌上低声叫着,这时宁远推门进来,脚步有些虚浮,来到李雪刀面前,眼神有些无神的盯着他:
“大哥,我每日腹内疼痛,是不是那御酒下了慢药?”
这个时候的宁远,眼神、气度,跟之前的洒脱淡然不一样,当然也不是苦大仇深,而是猜到这件事后的难以置信,以及对宋江的愧疚。
愧疚,内疚,才是此刻他心理的真实写照。
李雪刀听了一惊,豁然起身,踉踉跄跄的来到宁远跟前,两人双手紧握。
“大哥!”
宁远悲怆的叫了一声,不是为他悲,还是因为李雪刀。
此时李雪刀的神色,有茫然,同样也有难以置信,还有眼睛微眯间的怒。
“他们对你下黑手。”宁远深吸一口气,同样带着怨气的道。
说着,宁远踉跄了一下,李雪刀虽然比他矮,但还是用双手紧紧抓着他,然后语气带着后继无力的虚弱:
“你……后悔吗?”
宁远定定的望着李雪刀,脸上没有畏惧,此刻全然是难过的绝望,缓缓跪倒在地,声音透着哭腔:
“大哥……”
缓了口气后,宁远眼里晶莹闪烁,哽咽道:“花荣随哥哥来,就是怕人谋害哥哥,能为哥哥死,花荣心甘情愿!”
“只是未能识破朝廷诡计,没能就得了哥哥,花荣心不甘啊……”
虽然说得很慢,而且宁远的声音也不那么沉稳的微微发飘,但听起来,依然带着一种震撼的力量。
看起来是一句,这已经是宁远私下里不知道练了多少次的结果,尝试很多语气和节奏,最后才选了这一个。
快说完的时候,宁远还因为太投入情绪,声音都干哑的破音了,而这样一个意外,却让这段台词的感染力再上了一个台阶!
仅仅这一句,就把跟他对戏的李雪刀,说哭了。
不仅是李雪刀,监视器那边的张绍林、任大惠,以及张记中,甚至连不远处的袁和平他们,都沉默着,个别人眼眶都微微红了。
声音和语速,还有节奏的感染力,可见一斑,也是宁远学了这么久,给自己,和李雪刀交出的答卷。
李雪刀哭了后,宁远更是抱着他,失声痛苦,声音压抑到沙哑的痛苦,让人听着心里更加难过了。
这时候,张绍林才如梦初醒,喊道:“好!”
连回放都没看,他就率先鼓掌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掌声如雷!
292、入戏很深(二合一)
演这个地方的时候,宁远并不是演着哭,而是真的带入进来,感同身受的到了这个时候,忍不住哭。
这就跟平日里见到一些特别感动的事情,旁观者忍不住掉泪差不多的心理。
宁远理解了花荣,感受到了花荣此刻没能保护好宋江的愧疚,所以难过到了极点,是那种“我都辞了官,一直跟在身边日防夜防,却依然没能防住”的终亏一溃,想想就让人绝望。
在现代社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允许男人哭了,哭就是不坚强,没承担,甚至再过几年,大男人哭就会被笑话‘娘’。
甚至从做孩子开始,男人已经不让哭了。妈妈会说,“不哭不哭,你是个小男子汉”。爸爸有时候就没这么温柔了,很可能以暴止哭。
男人的哭,成了负面的,不讨喜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有刘天王那首歌。
薛之千在一个闹哄哄的节目里哭了,于是再也看不见了,网友似乎挺不能容忍这个哭。
又或者,男星的哭成了“做秀”的代名词,跟真性情沾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假如以现在的眼光去看待古代男子,大概会觉得这一个个的……怎么这么娘,或者说,太假了,都是演技派。
可有记载的,孔子就喜欢哭,最得意的门徒颜回死了,《论语》记载“颜渊死,子哭之恸”。恸可比哭更强烈,是大哭,跟未来‘痛哭’的音一样,意思也差不多。
听说一只麒麟被鲁哀公他们狩猎的时候无意弄死了,孔子“乃反袂拭面,涕泣沾襟”,不仅哭,还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
后来子路死了,孔子在中庭哭,逢人来祭奠,也倒头就拜。
说起来,子路跟孔子的关系,就有些像花荣、李逵和宋江的关系,只不过一个是师徒一个是兄弟。
子路是孔子弟子里最会功夫的,一路都保护他,这跟花荣差不多,而宋江题反诗被举报,押赴法场,又是李逵把他救出来的。
不过有一点,子路是唯一一个敢批评孔子的,有他自己的思想,这跟李逵倒有些像,反倒花荣做不到。
除了戏说的三国里,刘备是个好哭鬼外,正史和诗词里的记载也非常多。
高祖哭的次数就不少,而刘备,或许是受到他祖先的遗传?
当然,正史里,三国最爱哭的却不是刘备,而是曹操,《三国志》里就不下十次曹操哭,哭袁绍、哭陈宫、哭荀、哭郭嘉、哭典韦、哭庞德……太多了,或许,跟曹操是个文艺青年有关?
《资治通鉴》里,唐太宗也哭过不少次。
这些都是大佬,或许有人说他们大部分是像刘备那样做样子,但那些大文豪,也同样喜欢哭,还用诗词记录下来。
杜甫就不用说了,后半生的诗,在那种环境下忧国忧民忧自身,泣这个字眼很频繁。还有白居易,“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衣服都哭湿了,还是人群中哭的最多的。
陈子昂那首“独怆然而涕下”就挺经典的,也让还珠里的小燕子曲解成“这个人很奇怪耶,就是个爱哭鬼,前面看不到古人,后面也看不到来者,他就哭得稀里哗啦,简直莫名其妙”。
有时候,古人哭起来就是很莫名,要不然伤春悲秋这个词怎么来的?
这些是文人骚客多愁善感,但水浒里,好汉们也经常哭。
野猪林林冲眼见要被害,于是“泪如雨下”。
武松出差回来,武大被害了,武松“放声大哭,哭得那两边邻舍无不惶惶”。
宋江在清风山收到老父病亡的‘假信’,大哭;发配路上被晁盖他们邀请上山,宋江没去,也哭得“泪如雨下”。
李逵老娘被老虎咬死,大哭;燕青救下卢俊义,抱住他也是放声大哭。
所以,在水浒里,好汉的哭太司空见惯了,不过,他们的哭,大多都是关于生死之事。
自然而然,宁远在这里哭,也事关生死,是水到渠成,更是真情流露的表现。
当然,哭有哭的不同,此时宁远的哭,已经可以用不能自已、泣不可仰来形容控制不住,哭到头都抬不起来。
所以,后面稍微调整镜头后,再次开拍,就需要李雪刀扶着他,把他搀扶到椅子上。
李雪刀的哭,跟宁远的花荣又不一样,他是内心悲愤,愤怒占据了上风,跟当初听闻老父死去不一样,那是哀。
所以,此时李雪刀肃穆着脸,哭也是默默流泪。
深吸了一口气后,李雪刀眼神望着某个方向,深沉道:“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于罪人,并不曾行半点异心之事。”
越说越慢,神色越发凄凉起来。
“今日天子信听谗佞,赐我药酒,我得罪何辜?”
说完后,他呆立片刻,忽然打了个激灵,眼神骤然绽放某种光彩,变得锐利起来,猛地叫道:“不!”
镜头不远处,宁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愣了愣,就听到李雪刀狞声道:
“不是朝廷。”
缓缓的,他阴沉转头,盯着桌上的酒壶:“要真是朝廷让我死,那倒是我的殊荣了……”
紧接着,他眼睛眯着,寒光乍现,一字一顿的道:“是朝廷中的奸党所为!”
这个时候,他脸上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一副诡异的神色,一如之前浔阳楼上醉酒后的失常。
但这个时候的他,须发灰白,一脸沧桑,看起来又显出一丝可怜的老态。
落魄的缓步来到宁远跟前,李雪刀望着他,一手抚着他的肩膀,一手握着他的手,声音哽咽:
“花荣兄弟,不后悔就好。”
宁远心里发酸,鼻翼抽噎着,坚定的摇了摇头。
李雪刀也受到感染,再次深吸一口气,仰起脸,似乎想让眼泪收回去,但最终眼里还是出现了晶莹闪烁,叹道:
“人生一世,终有一死。为忠义而死……死得其所,我……无怨无悔……”
宋江无怨无悔吗?
当然不可能,但都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
这是一种无法解决后的绝望认命,所以他说的并不是那么坦然,语速不快,也没有咬牙切齿,但那种不甘,却依然隐晦的表现出来了。
到这个时候,李雪刀演绎下的宋江,依然是复杂的,并没有因为快结束了,他就掉以轻心。
甚至,这两天他都没睡好。
不是睡不着,而是强忍着困意只睡两三个小时就起来,就为了这种精神状态。
但演的时候,他又不能让这种难受的状态影响发挥。
最后这里,既要表现不甘和怨愤,但又不能太多,要以话语的感情为主,短短几秒的处理,非常传神。
有的表演方式可以教,但到了这个程度,除了敬业外,就是功力和火候,颇有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无从说起,只能演给你看,能懂多少,就看你能领悟多少,或者记下来,在以后的经历中慢慢回味、印证。
好在,这会儿宁远已经长进了很多,而且他这两天也几乎没睡,同样为了这场戏。
所以看着看着,宁远也被带入进了他的情绪,体会到那种感觉,即使李雪刀演技爆表,依然没有掉链子,恰到好处的契合。
正是看到宁远他俩配合成这个水准,才让旁观者在对比中,更加直观的感受到宁远的演技。
“这小子,真可以啊,小小年纪……厉害!”
“跟老李配合到这份上,的确太难得了……”
而不远处,准备上戏的赵晓锐,也被他们的情绪带动,半天都一声没吭,神色低沉的,坐在那儿发呆。
这时,李雪刀沉默片刻,像是突然惊醒一样,道:“哦,李逵兄弟该到了。”
听到这话,正伤感的宁远愣了,怔怔的站起身,不解的望着李雪刀。
李雪刀对宁远解释道:“李逵兄弟知道此事,就他那个脾气,还不闹出事来?日子好过不了……”
叹了口气,在宁远低垂眼眸,有些失神的时候,李雪刀继续道:
“我给他捎了一封信,让他来……”
眯着眼,望着屋外,李雪刀有些空洞的眼神轻声道:“该到了……”
声音幽幽,无奈叹息。
这一场戏结束后,依然是短暂的休息。
并不是演员的休息,而是调整镜头重新找位置确认打光等环节,如果按宁远他们的想法,当然是连贯着拍更好,主要是情绪传递和衔接,停顿了就会有断层,再开拍,如果不是真的入戏了,就需要重新找感觉。
不过今天他们的状态都非常好,也或者是两天没睡好了,精神本来都不怎么样。
接下来这场,就是给花荣一个交代。
“开始”
李雪刀坐在榻上,宁远靠在他怀里,眼神早已经眯着,睁不开了,胸口一阵起伏,但脸上又一副喘不过气的痛苦。
曾经,宁远眼睁睁看着宁大强在自己眼前断气,那一幕他永生难忘,这会儿演出来,也让张绍林他们微微颔首。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仅作家写不好没经历过的事情,演员更是如此,经历过,才有经验,这也是为什么好的演员演自己不擅长的戏之前,都需要去亲身体验生活。
这出戏没有词,连肢体语言都没有,只有微表情。
李雪刀没有大哭大嚎,就默默的抱着宁远,眼神发直的盯着前面的虚无,空洞无神,他的手微微抚摸着宁远的胳膊,一下一下,有气无力的。
而宁远,眼睛眯着,脑袋微微发颤,这是呼吸越来越不通畅的艰难反应,到了快断气的时候。
不过,张绍林并没有拍断气的那一幕,这段拍了十来秒,就停了下来。
用他的话说,就这种苟延残喘的状态,比断气更触动人心。
看看围观众人的神色,就知道的确如此。
随后,宁远在一旁休息,就该宋江和李逵的戏了。
两人隔桌对坐,桌上就是那御赐的金壶‘佳酿’。
这个时候,也是在两人身侧分别架设摄像机,同步拍摄。
李雪刀把看向酒壶的眼神收回来,缓缓抬起看向对面。
而此时,对面的赵晓锐,没有平时的叫喳喳,同样一脸肃穆的望着李雪刀,两鬓那浑如铁刷的怒发,也安静的矗立在那,没有丝毫动静。
李雪刀此时眼神有些不敢直视李逵似的,虽然他是为了李逵好就像他说的,他俩死后,李逵肯定要发狂,到时候闹出事来,绝对是大刑,远比不上喝酒死去。
但不管怎么样,终究还是要他的命,让他一起死,所以,宋江心里内疚,不是滋味。
低垂眼眸后,李雪刀抬起手,抖开宽大的袖袍,拿起金壶开始斟酒,刚开始倒,他又抬眼看赵晓锐,眼神里只有无力的哀。
这一次,轮到赵晓锐低垂眼皮,看着桌上的酒盅,始终一言不发。
手微微颤抖着,李雪刀停下动作,把酒壶缓缓放回桌上,即使演戏,他依然没有忘记此时他也即将毙命,手根本拿不稳这个细节。
这十来秒,两人没有一句话,但那种压抑的气氛,就这么营造出来了,甚至表情都看得一旁众人揪心不已。
有不少女性工作人员,流了几次的眼泪,再次忍不住淌下来。
“铁牛,这可是皇上……赐的……毒酒。”
一句话,李雪刀分三次才说完,一方面有内心的激荡,另一方面,还是毒发的难以自持。
眼神深沉的看着赵晓锐,李雪刀声音也发虚起来。
赵晓锐之前看他和宁远的戏,已经开始准备了,此时声音也低沉着,盯着李雪刀道:
“哥哥,舍不得铁牛死?”
李雪刀眼神闪烁了一下,挪开目光微微叹息一声。
赵晓锐缓缓道:“铁牛自幼孤苦伶仃,除了俺娘,就是哥哥你疼俺了,我与哥哥情同亲生骨肉,我知道哥哥不放心俺铁牛。”
从开始的声音低沉,到最后感情充沛的哽咽起来,明显赵晓锐也入戏了,甚至那凌乱的呼吸节奏,入戏很深。
抬眼瞥了下李雪刀,赵晓锐深吸一口气,语气铿锵道:“铁牛不反了,也不活了!”
“没了哥哥,铁牛活着……也没滋味……”这时候,赵晓锐眼里也有泪光闪烁,说话间也带着鼻音。
再次调整镜头后,赵晓锐站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雪刀像是突然一惊,坐直起来,愣愣的望着赵晓锐。
而赵晓锐空杯翻转给李雪刀看过后,又拿起酒壶,瓮声瓮气的道:
“铁牛把这些都喝了,便死的快些,赶上哥哥,和哥哥一块儿死!”
说完,赵晓锐打开壶盖,举起来仰脖就灌。
再次拍李雪刀的特写,他呆若木鸡的望着赵晓锐的方向,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翕动,眼泪在眼眶里面打滚。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说出来,只剩两行热泪缓缓淌出了眼睛。
哭到无声,痛苦至极。
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宁远,还有不少围观的演员,都被这一幕看得太难受了,别说那些女性,不少男性,也跟着哭了。
293、改编与演技
在原著中,花荣并不是跟宋江一起,而是去了应天府当差,倒是李逵,因为润州距离楚州近,所以跟剧情一样,宋江担心李逵谋反,就把他叫过来吃酒。
李逵临走的时候,宋江才告诉他这件事:
“回至润州必死。你死之后,可来此处楚州南门外,有个蓼儿洼,风景尽与梁山泊无异,和你阴魂相聚。我死之后,尸首定葬於此处。我已看定了也。”
两人死后,被就葬在廖儿洼,按照书中描绘,宋江分别托梦给花荣和吴用,请他们“到坟茔亲来看视一遭”。
花荣和吴用做梦后心神不宁,就过来看看,果然得知宋江和李逵已死,寻到廖儿洼,两人伤感痛哭,然后自缢在坟前,最后被他们带着的手下将他俩合葬在这里。
而现在按照剧情的改动,虽然花荣并没有跟过来,但最后寻过来自缢而亡,同样显示了他的忠心,过程不一样,但结果还是一样的。
最后的镜头,就是赵晓锐关了门,把李雪刀摆在床上,宁远斜靠在床头,自己靠着床坐到地上,望着床上的李雪刀,赵晓锐说了那句肝颤寸断的话:
“铁牛死了,也是哥哥身边的小鬼……”
眼神里,流露出这个天杀星第一次的温柔。
这一场戏,就此拍完。
跟导演宣布‘过’后,他们的鼓掌和叫好声不一样,睁开眼的宁远他们三人,都有些沉默,显得跟那边的众人是两个世界。
就算不是演员,普通人看一部悲剧后,也半天不能平息心绪,还得难过好一会儿,何况是入戏极深的他们。
而这一场戏拍完,内景戏也结束了,剩下的,都是外景戏。
这场戏结束后,宁远忽然发现自己开始流鼻涕了。
回来几年都没病过的他,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就病了。
先是流鼻涕,然后就是嗓子疼,再然后,身上总感觉发热,但量体温也没发烧,脑袋还有些发涨,总之怎么都不舒服。
宁远猜测,自己大概是被李雪刀传染的他早一天感冒的,而宁远这两天戏里戏外都跟他在一块儿。
这些天,李雪刀为了状态调整到契合剧情,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虽然宁远担心他的身体,但也不好劝他。
连续几天都是这样,再加上现在天气还非常冷,他的抵抗力就变低了,最近剧组好几个人都感冒,估计就是这样被传染了,然后又传染给宁远。
病毒性感冒。
这玩意儿一旦传播起来,只要抵抗力稍微弱一点就会中招,宁远最近也差不多,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腾,哪怕他的体质,也免不了。
不过宁远也不怎么担心,一般感冒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且他一直觉得,如果长时间,比如几年都没点感冒这种小症状,也不是什么好事,人的免疫力虽然很强大,但也需要这些病毒来淬炼。
包括医生对婴幼儿的建议也是这样,如果是一般感冒,症状不是太严重就尽量不用抗生素,几天后就可以自行痊愈,还能增强免疫力。就算发烧,不超过38度5也尽量采用‘多喝水、物理降温’的方式。
一开始宁远也没吃药,直到后来嗓子疼的难受,他才吃了点牛黄解毒片,喝点菊花茶。
这东西他以前觉得挺管用,每次嗓子疼,吃两次就差不多不疼了。
不过以前是上火,这次是病毒性感冒,宁远也不知道行不行,凑合着来吧。
一般病毒性感冒都没特效药,市面上的那些药,基本也就是缓解症状的。
再早一些,宁远他们小时候,每次感冒都会用被子捂一身汗,出了汗,很快就能好,就是有一点,出汗后要立即擦干并注意保暖,要是再着凉会更严重。
不过宁远的戏份也基本结束了,再就是一些补拍的镜头,不用那么赶,暂时可以休息一下。
但宁远除了每天晚上不再熬夜、早睡外,其他时间,要么自己在酒店整理拍这部戏时写的心得体会,要么就去片场看他们拍戏。
因为打定主意这部戏要好好学习,所以无论自己的戏,还是别人的戏,只要宁远有时间,都会记录下当时的感受和心得。
当然,这是李雪刀教他的。
现在有时间了,宁远就开始整理,毕竟刚学的,越早整理复习越好融会贯通。
回来几年了,宁远也慢慢适应了手写,放前世,从零几年之后,他走哪儿都会带着笔记本电脑,除了签名外,他很少动笔,经常发生提笔忘字的事情。
而李雪刀,他因为身体素质不如宁远,去挂了两天的吊瓶。
这期间都是宁远陪着他,也让剧组的人笑称,戏里是宋江的跟班,戏外也是跟班。
而李雪刀则非常骄傲的道:“小远是个好孩子!”
李雪刀躺那儿输液,宁远就在旁边坐着写写画画,李雪刀醒了后,看到他的本子,就要过来看看。
看着看着,李雪刀就不住点头。
“记录的挺完整,继续保持下去,你会发现进步特别明显,以前我们都是这么做的。”
正因为自己通过这种方式进步很快,李雪刀当然要让宁远也这么做。
看的时候,李雪刀不时也会提出自己的意见,开始宁远会拿过来写着加进去,后来李雪刀嫌麻烦,直接自己写,也算是批注了。
就是他们经常会被打断,毕竟是名人,时不时就会被认出来,然后免不了被索要签名。
所以,输了两天液,感觉好了不少后,李雪刀就不去了,两人要么在酒店探讨,要么去片场观摩别人拍戏。
跟之前差不多,看的时候,李雪刀先问宁远的感受,然后自己再补充,宁远就记录下来。
除了讨论表演,李雪刀也会跟宁远说一些拍摄时,导演张绍林的一些意图和用意,还有编剧改编这段跟原著的印证,有什么效果,又好在哪儿。
当然,有时候他们也会讨论出问题,然后跟导演和编剧商量,进行更改。
时间长了,不少演员没戏份的时候,都会围到李雪刀和宁远旁边,听他俩讨论,也受益匪浅。
这天,他们在‘梁山’这边拍结局的戏份,是饰演吴用的宁晓志的个人戏。
剧情也很简单,就是吴用抱着宋江三人的骨灰罐,从楚州回到梁山安葬。
尽管原著写的是宋江、李逵和后来的花荣、吴用他们土葬在廖儿洼,再加上对古代入土为安的既有印象影响,如果因此就认为改编的火化是bug,这是不对的。
实际上,火葬在华夏有几千年的历史,最早是因为战争,很多官兵死在遥远的外地,那么多遗体带回去根本不现实,想要回家安魂,只能火化,后来演变成对爱国捐躯的一种褒扬。
不过真正让普通大众接受,还是唐宋时期。
一个原因就是佛教的兴盛,让民众相信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尤其是两宋时期,佛教兴盛的汴京、冀省、两浙、闽省、川省,火葬同样接受程度很高。
再一个,因为有这种风气,家境不好的民众就不会觉得火葬是丢人,为了省钱,也通过这种方式下葬。
最后就是少数民族的影响,北宋诗人王禹的《东都事略》记载:“近代以来,遵用夷法,率多火葬。”
因为这种风气,那时候很多大城市都有火葬场,叫做化人场,南宋都城临安,最多的时候达到十六个。
其实从宋太祖赵匡胤的时候,就下令禁止过,但收效甚微,而后来程朱理学开始,他们都上书禁止,依旧相当于一纸空文,直到南宋灭亡都没禁住,尤其是两浙路,连富人都以火化为追求。
不过,到了明清时期,在宋朝刚开始影响力还不大、元朝根本不在乎的理学,开始发扬光大,官府以残忍为由,下令禁止,这才慢慢废除了。
说来也让人无语,那时候不让烧,偏要烧,而到了现在,让烧,偏要偷偷埋。
所以,水浒这个北宋末年时期,火化不仅不是bug,还是风尚,穷人为了省钱,富人为了追求极乐,都这么选。
此时宁晓志坐在的摇摇晃晃的牛车上,头扎孝巾,神色凄凉的抱着宋江的骨灰罐,身边放着李逵和花荣的,眼神空洞无神。
这时候,他的妆容也跟之前他和李逵去找宋江的精神不一样,头发花白,面容憔悴。
一路都没有台词,但那孤独的、可怜的模样,让人看得心酸。
在这中间,拍了一幕吴用抱着他们的骨灰罐,经过断金亭的画面。
曾经,林冲为了纳晁盖、吴用和阮氏三雄等人入伙,在这里火并了白衣秀士王伦,也是多少次进出梁山的必经之地,取的就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意思。
但现在,镜头所过之处,一片残破,还有蛛网随风飘摇。
“看看,这跟当年梁山好汉齐聚的盛况,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李雪刀感叹道:“不仅是这样,断金亭三个字本来就是兄弟齐聚的寓意,而现在隐含的意思,也是兄弟不再,断金亭就荒废了。”
宁远点了点头。
其实从梁山之后,征伐天下的戏份时,剧组就有意让这里荒废,不仅这里,还有聚义厅那些地方,还专门捉了些蜘蛛,弄来一些灰,到处撒,就为了‘做旧’。
梁山后山有座墓园,这里都是分封前,梁山好汉的埋骨之地。
因为是冬天,草木枯黄,同样一片荒凉的景象。
在开拍前就准备了三座坟茔,并立了碑,所以直接拍吴用在墓前烧纸钱的镜头。
依然没有一句词,有的,只是燃烧的轻微声音,和坟头压着纸钱被北风吹动的声音。
宁晓志木然的坐在墓前,用树枝拨弄着燃烧的纸钱,有一搭没一搭的。
赶车的老汉,佝着腰坐在宁晓志身后的牛车上,微微喘着气,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向宁晓志背影的眼神很复杂。
“之所以出现他,你觉得是什么用意?”李雪刀问道。
宁远沉吟道:“接下来就是吴用在聚义厅自缢,这个老仆,将会帮他收尸?”
李雪刀点了点头:“差不多,除了这个,也通过他此时的面目,表示吴用的结局也是一样。”
“就跟当初宋江在楼上那番话一样。”宁远恍然。
宁晓志一个人在那里无声的烧纸,虽然一片静悄悄的,但也依然让人眼神离不开他。
他演技当然厉害,曾经拿下第三届华夏话剧金狮奖的演员,也拿过梅花奖,演出的话剧几十部,除此之外,在2015年以前,他每年参演的电视剧也至少三四部,虽然大都是配角,但只要出现,观众看的时候就不会忽视掉。
就连杨蜜那部《盛夏晚晴天》的肥皂剧,他在里面演刘凯威跟班谢创的父亲谢照厚、乔氏那位奸诈的董事,把一个奸诈的笑面虎演得栩栩如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他对戏的那些人,看着就是演,而他,就是那个人。
说起来,这部水浒里,拿过金狮奖的还不在少数,饰演童贯的雷格生,饰演高俅的魏宗万,就拿过89年第一届的金狮奖,而且雷恪生还拿过梅花奖。
当然,李雪刀也拿过梅花奖,拿梅花奖的还有演林冲的周野芒,另外白玉兰和佐临的话剧奖也都拿过。
演卢俊义的王卫国也是如此,梅花奖、白玉兰奖都捧过。
这样的大腕,在水浒传里还有很多,当然,也有不少人虽然没有拿过奖,但演技也丝毫不逊色于他们。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用心,或许也跟张绍林、任大惠他们选角的郑重,和高标准的要求有关。
看到墓园里,在不远处的那座‘林冲之墓’,李雪刀忽然感叹道:
“说起来,之前林冲之死的改编,就非常不错,因为我把高俅放走,气得他吐血而亡,那一幕看起来真是太揪心了,不过这样一来,远比他战死沙场更显得讽刺。”
宁远也点了点头:
“那一幕我也印象很深,最后死的时候太凄凉,跟我们在另一边因为可以招安的兴高采烈形成极大的反差,摄像机还给墙上的盔甲一个镜头,这样勇武的人,没有战死沙场,却是这样一个结局,太让人唏嘘了。”
李雪刀说道:“所以啊,后来我在那儿哭,不是演,是真的心里难受,好的剧情设计,真的能调动演员的情绪。”
宁远深以为然的再次点了点头。
294、成功的因素VS大胡子
要把一部经典文学作品变成一部影视作品,其实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何况还是水浒传这样的长篇巨著,如果原原本本按照原著来拍,那么最起码也要拍一百集,即便是压缩,也要拍七八十集。
拍这么长的电视剧,不光成本要大大增加,而且整个故事就会显得冗长,节奏就会变慢。毕竟影视不是文字,文字可以慢慢去品,而电视剧最主要看视觉系统去感受,节奏太慢,就不是水浒,就变成了高丽剧,那样反而拍不出水浒的真正味道。
所以,在几个版本的水浒影视作品中,都在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改编。就拿鲍国安饰演宋江的鲁省版本来说,很多英雄好汉都没出场,完全是按照人物故事为单元进行拍摄。
而宁远他们这版,改编也不少。
不仅宁远和李雪刀自己认为,包括公认的,也是觉得林冲之死改的特别好,把那种冷和热、欢呼和孤寂的对比刻画的淋漓尽致,也从侧面反应当时两派之争,更升华了境界。
当年这剧出来的时候,大多是赞扬,当然也有差评的,有的说把潘金莲那些戏演那么多,反而水浒的好汉都没凑齐。
而对于宁远来说,他觉得详略得当其实更好,一百零八将真没必要弄齐,这是文艺作品,不是居委会户口簿。集中笔墨做大事,凸出主要人物形象才是文学和影视改编要做的。
央视四大名著剧,其他三部都多少有摘录原著之嫌,唯有水浒尝试了再创作,就像林冲之死,以及花荣辞官跟随宋江,最后一同死去,以及吴用带着他们回梁山,而不是跟花荣一起跑到廖儿洼自尽,可以说……改编更深刻于原著。
大刀阔斧删并大量与主题关系不大的同质化情节与较次要人物,同时增加如宋江方腊各派属下齐打擂、燕青李师师远走天涯等情节,深化了电视剧叙事主题。
好的影视剧,可不仅仅是剧本改编好,从选角的时候,就已经在下功夫。
宁远当初艺考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李雪刀演宋江,艺考半年后宁远才进大学,可直到他大二上学期开始拍摄的时候,还有个别人没选好,就可以知道花了多长时间。
而且甄选的时候,并不是像未来,只要资金充足,就狂揽大牌和红星,而是充分尊重原著,完全按照原著的描述,从作品质量的角度考虑来选择。
不一定是清一色的美女帅哥,但是一定要极具人物特点,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所以演员是否符合原著,身上是否有江湖气,外形条件是否匹配,就成了选角最重要的事情。
就像宁远说的那样,不是为了利,而是为了名让作品成为经典。
选好了还不行,还要集训,长的超过半年,短的也至少一个多月,宁远要不是给他们秀过肌肉展示过硬的功夫,也根本请不掉假。
在选角阶段结束之后,导演硬性要求:所有进入剧组的演员都要健身,既是为了让观众看得真实,也是为了保证作品的质量。
因为要演的角色都是英雄好汉,既然这样,整日拼杀就定然会有一身肌肉,绝对不可能是弱不禁风的“瘦麻杆”。
所以,在剧中只要有功夫戏的,都要进行体能训练训练。
不过剧组并没有特别聘请教练,就是扮演阮小五的张衡平。
他可是真正的练家子,在当时多次参加健美比赛,并且在95年获得全国健美锦标赛85公斤级第1名。
正是看中了张衡平健美的身材和丰富的经验,所以才把他选进来,带领“梁山好汉”一起练块头。
就像很多水浒演员一样,后来他在张记中的那些金庸剧中都有出演,在《笑傲江湖》里饰演陆柏,在《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里面都饰演鲁有脚,在《天龙八部》里饰演褚万里,另外他还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演过川军的机枪手。
大家一起练,非常有氛围,谁也不想落后,就这样,等到真正开始拍摄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是结结实实的,演员们的状态和身体条件都超过了导演的要求,算是意外之喜。
不仅张衡平,饰演呼延灼的贾石头,可是有‘东方大力士’称号的牛人,曾经表演过拉直升飞机、拉吊车的绝技,获得过世界杂技最佳底座奖!
比如扮演武松的丁海峰,虽然他当时刚刚出道,但剧组还是大胆启用了他,很大程度上就是考虑到他一身肌肉的形象,再加上一身正气的气质,非常适合扮演武松。
有一幕宋江撒酒壮行的戏,站在甲板上,李雪刀身后一票穿着兜裆布的壮汉,比如阮氏三雄、张顺、张横、李俊这些人,身上那闪闪发亮的壮硕肌肉,说他们是在参加健美比赛都够格。
也正因为里面展现出来的血气方刚,才在宁远前世播出的时候,启迪了那个时代华夏人对于力量和健美的追求。
甚至演武大郎的宋文华,其实也不是像书里写的“三寸丁谷树皮”,在现实中,他还是位散打高手,也拿过传统武术赛的冠军。
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宁远就在想,要不是剧情需要的话,打西门庆估计都用不着武松。
倒是臧金生,一开始试镜鲁智深的时候,反而没被导演相中,理由是他不胖……
但臧金生也是个狠人,当时牙一咬,跟张绍林立军令状:
“给两个月时间,如果到那时,你对我体形还不满意,我立马扭头就走,不说半句怨言。”
张绍林于是同意了。
为了增肥,臧金生在请教了医生和健身教练后,每天十个鸡蛋,从不喝水,都是用奶粉、啤酒代替,为了消化,饭前一把乳酶生,饭后一把酵母片,就这样……两个月增肥了60斤。
不过也算他有点运气,后来宁远还跟他开玩笑:“臧叔,万一你增肥之后来到剧组,发现我们已经开拍了,而且正在拍鲁智深的戏,是不是得崩溃了?”
臧金生却哈哈大笑:“那有什么,我怎么胖起来的,我就能怎么减下去。”
最胖的时候,臧金生体重超过两百六十斤,而且为了保持体形,在剧组也带着小灶,每天吃涮羊肉,羊尾,不过吃完后,还得去练肌肉。
当时他跟演李逵的赵晓锐都是增肥的对象,用赵晓锐的话说,系个鞋带都累得大喘气,根本蹲不下去,弄上半天都系不上。
另外就是从表演来看,其实新版鲁智深的扮演者晋松的表演没有问题,但是给人一种单一的感觉,就是大大咧咧,头脑简单,动不动就哈哈哈,豪爽有了,但总有种缺心眼的傻样,要知道鲁智深可并不是表面那种粗犷。
刻画很好的一点,就是当初林冲死了之后,众人准备下山征战,吴用他们一大群人在后山祭奠晁盖,而林冲的幕前,只有鲁智深一个人。
同一个镜头里,一边是众人拜祭,一边是冷冷清清的鲁智深一个人,对比之下,那种伤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还有女性角色。
原著将女子视若无物,甚至除了扈三娘等屈指可数的几个外,都是银娃当妇,但这次改编后,看起来几位女性角色却都不是池中物。
跟那些大腕搭戏,她们也毫不逊色,虽然只有寥寥几集的戏份,却分外吃重。
在宁远看来,潘金莲、潘巧云和阎婆惜的改编,是特别精彩的,尤其是性格的演绎和心路的刻画,风头似乎更胜梁山三位女将。
“或许,反面角色比正面角色更容易演出深度,比如潘巧云说杨雄:跟了你两年,还不如跟师兄那两夜快活,说话时那股子回味劲儿,一下子就让潘巧云活了,也让杨雄这个性格人杀她,有了更充足的理由。”
这是宁远写下的记录,还有王思懿的小潘:
“她演出了潘金莲随剧情发展前后心理、情感细腻的变化,就演出质量和角色耐嚼而言,是胜于牛莉和慕青的,并不是普通人认为的洗白,而是人做什么事,都是有动机的,这样改编,除了通过她展示北宋的市井气息,加深年代感,还让人物立了起来。”
“梁山三女将中,除了母大虫是酱油外,孙二娘和扈三娘,也都有浓墨重彩的展现,孙二娘酒店老板娘的风扫泼辣、江湖儿女的豪爽利落、操劳山寨酒食的妇女当行、对武二兄弟的嫂嫂关爱,人物的几个面都出来了,演得立体生动,鲜活有神,梁丽大赞。”
“刀马旦郑爽的扈三娘,是所有版本中最好的,没有之一,英武飒爽,俊丽婀娜,再无第二人,就是嫁给王英,有点暴殄天物,实在辣眼睛……”
“另外,张春燕饰演的庞秋霞跟扈三娘同样英武,但一个冷艳,一个纯朴,她被黑李逵逗乐噗嗤一笑又轻掩樱口的那几个瞬间,太美妙了。”
“最奇妙的是,张春燕和她饰演的庞秋霞,正好是一个对子,简直太巧了。清新纯朴除庞秋霞外,还有玉兰。不过庞秋霞有英武大方,玉兰则腼腆含蓄,这是行走江湖的武林女子与不出深宅的大家侍女的身份区别。”
除了选角和人物刻画,这部剧的武打,也是让人津津乐道的地方。
华夏第一部长篇白话小说,就是水浒,它也被誉为武侠小说的萌芽,这部书里最具有武侠特征的人物是武松和鲁智深,所以在改编上,他俩都着重刻画。
另外,鼓上蚤时迁又是第一个能穿房越脊的人物,对后世的武侠小说也起了很大的启蒙作用,算是华夏长篇武侠之祖。
自然而然,拍摄电视剧,武打就成了重中之重。
只是水浒时期还没有后来金庸古龙他们内功、轻功、外功的分别,更没有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灵犀一指等各种骚包的神技,整部戏,有详细武功描写好像就只有武松和燕青。
正因为这样,这部剧很难拍的像徐克新派武侠电影那样飘逸精彩,也没法像袁和平指导的卧虎藏龙那么有意境。
在央视版水浒之前,鲁省版的水浒和央视版三国的武打都不算特别出彩,前者一招一式过于死板,像看武术表演,后者干脆和普通人斗殴没有区别。
为了改善三国演义为人诟病的武戏,张绍林他们不惜血本地请来了袁和平,而去的人,就是张记中。
袁氏兄弟也有自己的班底,他们当然是想用自己熟悉的摄影师。毕竟武戏的拍摄对摄影师的确有很高的要求,摄影机的机位异于常态,要求人的身位也得异于常态。动作速率极快,拍摄时机稍纵即逝。
虽然这时候还是气焰逼人的央视,但玩转《水浒传》这样的大部头还是要精打细算,出于费用的考虑,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答应袁和平用他的团队,而是抱着试一下的心态找来了由演员转行当摄像的于敏。
当时的于敏一头长发绑在脑后,气质狂放不羁,张记中一见他就觉得很不放心,做了换人的准备。
一上来拍的是白云客栈的戏,燕青打擂之后与李逵逃到此处,遭到官兵的追杀。
但头回拍摄武戏的于敏,就交上了令人满意的答卷,他的镜头移动准确到位,画面既不呆板也不花哨。袁和平也表扬说:
“这个摄影感觉极好,所有的要求都能达到,一点儿也不比我们原先的摄影差!”
就这样,于敏坐稳了《水浒传》摄影师的位置,后来在《射雕英雄传》中,于敏开始担任导演工作,《天龙八部》就出力更多。
成功并不是某一个因素,而是所有成功的因素都齐备,才会发生,时间长的,已经在这个剧组待了超过两年,短的也有几个月。
虽然宁远的戏份拍完了,暂时没他的事了,但他除了平时回去上课和演出话剧外,只要有时间他都会飞回来,看他们拍其他的外景戏。
而宁远的笔记,也被很多人传阅,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张记中手里,看过后,他特意找过来,跟宁远聊了很久。
295、杀青!
随着开春,天气渐渐暖和了,宁远再去的时候,他们在拍水战的戏份。
相较于其他电视剧,除了三国有大场面的水战,以及渡江战役的电影外,就是水浒了。
之前因为天冷,拍这种戏份实在遭罪,所以就放到后面,当然最主要还是时间不冲突,如果真赶到冬天,该拍还是要拍。
这天拍戏间隙,宁远在那儿开玩笑:“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各位好汉先知……”
然后,宁远就被一群光着膀子大块肌肉的壮汉捉住,一起抬着,嘿哟嘿哟的扔进水里去了,他们还在岸上笑哈哈的问:
“谁先知?哈哈哈哈,小宁远,这下谁先知?”
在剧组这么长时间,宁远也跟他们混熟了,他们也都喜欢宁远这个小弟弟。
除了个别小演员外,在剧组里宁远是最小的,进组时刚过二十的生日。
不过算起来,在宁远前世,饰演花荣的修庆,75年的他,进组时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算播出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三岁。
看他们拍水战的场面倒是挺过瘾的,宁远不怎么会水都想下去跟着扑腾两下,何况其他人。
当初选演员的时候,还面试了他们的水性,选的都是牛叉人物。
不仅是水战,还有那些动作戏,因为选角的时候就有针对性,所以除了一些难度特别大的外,基本上很少用替身。
就连饰演母夜叉孙二娘的梁丽,在初次跟武松见面时,两人有场打斗,开始她也是亲自上阵,即使她以前从没拍过动作戏,也下了一番功夫苦练,再加上袁和平经验丰富,针对她自身设计调整动作。
但拍到一半的时候,因为被道具木桩扎破了脚,梁丽才不得不用替身,直到多年后她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水浒的武戏肯定少不了,基本上隔三差五都会有演员受伤。观众看到的十几分钟的戏,可能要拍上半个多月,一个动作经常要拍上几十遍。
不过,也正因为选角的合适,也在拍摄中给剧组省了不少时间和经费。
也不仅是演员用心,幕后包括导演,对每一场戏都费心思,哪怕小细节也非常注意,不仅要新,也得适合。
比如水战里的那些水花、气泡、波纹、血水、火焰、烟雾等等,每次都是他们试验好多次,才进行拍摄,尽管这样,在拍摄时也颇费一番功夫。
但最后效果出来,众人都非常满意。
现在比宁远前世水浒的拍摄时间又晚了几年,不仅技术还有设备都有了更新,所以拍摄进度倒比前世快了不少。
而且因为时间推后,他们对剧本的打磨时间也延长了很久,这就让拍摄的过程中非常顺利,毕竟除了拍摄时发现的小瑕疵外,很少有漏洞。
包括布景、场景和人物构图等画面,导演和副导演在开拍前也准备得很充分。
水浒原著通行版本三个,104回、120回和70回,而剧本选择的就是故事完成度最高、民间传播也最广的104回版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腊。
改编过程中参考了宋史的真实背景,特别是征方腊的战役部分,和评书的再创作内容,有些观众因为看了原著,觉得有些角色跟原著不太一样,一般都是参考了评书的在创作过程。
评书跟原著的区别,就在于他们会根据观众的反馈,每年都会有增添删改,更符合大众的口味,比如林冲之死的改编,就来源于此。
而在原著中,也不知道是作者忘了还是疏忽了,面对高俅这么大的仇人被捉上山,最后又被放下山,竟然没有丁点关于林冲的描写,就算没胆子杀他,也不该一点不描写。
到最后,原著里写的是林冲在征方腊后病死的,相较于改编,就平淡多了,远不如电视剧里震撼。
宁远因为记忆力好,对原著倒背如流的他,觉得对剧本下手的重点,除了个别人物的时间线有更改外,最主要还是对原著叙事节奏的调整。
水浒原著,是前期流水介绍人物列传,以及后期大群戏的形式。
而剧本的改编,则是把剧情调整为适合影视表现的,有主线人物、有集中矛盾、有主要场景的叙事节奏。
为此,以梁山聚义为分界线,前半部重点刻画鲁智深,林冲,杨志,宋江,武松这几个主要人物,围绕他们的际遇来筛选情节,带出群雄,去掉原著一些配角和支线故事,保证剧情紧凑度。
而后半部,主要就是梁山好汉四处征战。
不过这部分也有改编,一是合并了一些雷同的不太精彩的战役,再一个就是特别突出围绕招安的矛盾。
比如增加方腊部属与梁山好汉的交情,甚至黑牛还跟方腊手下一妹子暗送秋波,与后面刀兵相见形成反差。
还增加了征方腊的过程中,宋江和高俅争斗的戏。
再就是砍掉了征辽的戏,招安彻底成了内斗炮灰大杯具。
对原著较明显的改动还有这两个:一是改掉了好汉们的黑梗。
比如鸳鸯楼一场给武松美化,还有林冲下山做投名状的时候,增加了放过落难母子、苍凉慨叹的戏,毕竟他连杀仇人,都是在一欺再欺的情况下,彻底绝望了才杀了那俩要烧死他的家伙,何况无辜人。
而扈三娘嫁给矮脚虎,也增加被真情打动的戏,虽然这里有点扯。
但在水浒之前,就有不少脚本把他俩凑成一起了,原著作者估计也就是直接拿来用了,这么多年下来,总不能非把人家两口子拆散吧。
而且里面像公孙胜这样的妖道形象,以及那些鬼啊魂啊斗法的东西,都给去掉了……更不能拍成一部神话剧。
再就是女性的改编,小潘她们就不说了,有血有肉,而李师师的改编,也让人感叹,水浒里总有一些下场不错的好汉,比如李师师收拾金银细软,跟着燕小乙归隐山林泛舟湖上,这结局简直太美不敢想了!
当然,最牛叉的应该是此时站在宁远旁边,光着膀子的杨宝光饰演的混江龙李俊,这位哥,在原著中征方腊后诈病归隐,后来又跟童威童猛两兄弟造船去了海外,最后成了暹罗国主,在清代的那本《水浒后传》里还有详细描写。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拍到了初夏,水战也拍完了,终于拍到最后一场戏。
打虎。
不仅是武松,还有李逵,两场打虎戏特意安排到了最后。
而且,连真老虎都用上了。
找马戏团租了一只孟加拉虎,威风凛凛的,关在笼子里都能感受它的彪悍,就是眼皮子一直耷拉着,眯着眼,跟睡不饱似的。
老虎不能给它吃得太饱,吃太饱了它不动,不会配合做动作,但是如果不吃饱,演员在面对它的时候就有很大风险,就算丁海峰的武松也招架不住。
当时就是一头老虎和丁海峰在一个区域,其他人都被赶出去,只保留了导演和摄影,主要怕老虎发威的时候出意外。
结果这头老虎还不配合,老是睡觉,根本没法拍。
只能用这头老虎跟赵晓锐配合,拍了李逵打虎的戏,当然也不全是真老虎,基本上真真假假,但这已经是冒着风险了。
而武松打虎太出名了,当然不能像李逵那样,所以这头老虎没法拍,只能又换了一头老虎。
这头老虎不如前一头大,但性子看起来更野一些,丁海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了武松打虎的戏。
因为大家都被清理走了,宁远也没看到这一幕,但耗费的时间还比较长,不时还能听到林子里老虎的叫声,的确挺震撼的。
看旁边副导演陆涛那只二哈就知道,吓得腿一软,直接趴地上去了,逗得宁远他们哈哈大笑,而陆涛则无语的踢了踢他:
“你平时的劲头呢?这会儿装死狗了?”
宁远笑道:“它此刻内心是崩溃的,在老虎面前,估计大多数都得腿软。”
“哈哈哈哈……”众人再次乐了。
武松打虎,可以说是整个《水浒》最花心思去拍的一场戏了,武二郎的威名也正是从这一场戏奠定江湖地位的。
因为所用的老虎都是真虎,对演员很具危险性,所以把它放作水浒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
在宁远前世,丁海峰后来接受采访说:“那个时候因为年轻,根本就不考虑后果,再说辛苦了这么久,付出这么多心血,最后一场戏一定要把它拍好。”
李逵的扮演者赵晓锐也在采访里说道:“当时剧组买了十万块保险,如果真的挂了,当时十万块也够家里人花几年了。”
这一次,丁海峰出来的时候,大家问他感受,他直接摆手,累得话都不想说了,后来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道:
“太吓人了,到了跟前我浑身就紧绷,眼神里只有紧张了,还好导演说这神色这反应非常很真实,要不然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去演。”
虽然寥寥数语,但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风险,别说被咬,就算被爪子挠一下,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养猫的人就知道,被舔一下那感觉就像是磨砂一样的粗糙,并不像人类舌头那么柔软,因为上面有倒刺。
当然猫的倒刺并不明显,而老虎就不一样了,它舌头上的倒刺可锋利得多,而且跟爪子一样伸缩自如,一旦全部张开,舔一下人就得掉块皮。
所以,没有任何成功是可以随随便便的。
那些拿布娃娃当老虎的,虽然不能说不好,毕竟人身安全也重要,但对观众来说,看的时候可能就没有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了。
即使未来有了高科技,可以用电脑来做特效,但在绿幕里拍这种戏,就算再精湛的演技,那神色、那浑身的紧张感,能跟面对真老虎一样吗?
别说老虎了,宁远想起以前,用点燃的香去放鞭炮,还没点手就开始哆嗦。
当然不是那种成卷的盘炮,而是正月初一的时候,在街上捡别人家昨晚上燃放过,但没有炸响的漏网之鱼那时候没钱买火柴炮,只能捡这种过瘾。
这种炮因为从盘炮里炸出来的,可能地上有水,或者撞到地上熄灭了,没有引燃,但引线已经烧掉大半,只剩下顶多一两厘米,所以一旦点燃要立即扔掉,否则就得炸手里去。
从这点看,丁晓峰和赵晓锐,真是牛哔!
不过剧组也提前给他们买了保险,前世那一版是几年前,买赔付十万的保险还行,现在肯定不够了,买的三十万的。
虽然这个金额跟未来比不值一提,但就现在来说,相较于他们的片酬,已经是整部戏的好几倍。
只不过,再多的赔付,对他们和家人来说,都不如生命重要,但为了事业,他们只能克服。
拍完后,在场的所有人都给他们鼓掌,还有人献花。
但这个时候,宁远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为什么导演把打虎的戏安排到最后?
细思恐极……
杀青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在酒店的宴会厅里,一个个喝得红光满面。
因为现在到夏天了,都喝的啤酒,虽然是啤的也架不住量大,最后厕所那边都人满为患。
杀青宴,刘欢也来了,现场演唱了易茗和赵季平作词作曲的那首《好汉歌》。
易茗和赵季平合作了很多歌曲,包括《大宅门》等一大票脍炙人口的音乐,都出自他俩之手。
而易茗的夫人童蕾也是一位作曲家,那首九十年代响彻神州大地的《好人一生平安》,就是他们夫妻俩创作的,而这首歌,也是李雪刀当年主演《渴望》的主题曲。
亲耳在现场听这种粗犷的音乐,哪怕酒店的音响没有音乐厅那么好,但依然让人热血沸腾,最后大家都合唱起来: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风风火火闯九州哇
嘿嘿、嘿呦嘿嘿……”
最后大家东倒西歪上楼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那儿唱,当又唱一遍开头:“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
宁远冷不丁的接了《鲁冰花》那句:“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于是,所有人都被带偏了,当回过神来再想重唱的时候发现,尼玛,找不到调儿了……
296、在路上(二合一)
第二天上午,虽然剧组没包机,但这一趟航班的票,大半都被剧组给买了。
所以在飞机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互相聊着,还不时传送零食什么的,好不热闹,尽管这时候还上升不到素质的抨击,但也让其他一些旅客看得有点懵。
不过更懵的是,他们看着看着,竟然发现了不少明星!
宁远和李雪刀就不说了,魏宗万、雷恪生这些面孔也都是熟脸,还有王思懿、郑爽、梁丽她们这些女性,一看穿着打扮,还有相貌,都不像普通人,再对比宁远他们这么熟络,不用猜都知道,肯定也是演员。
所以……我们这是遇上一个剧组了?还是他们刚参加完什么颁奖或者演出活动?
于是乎,起飞前的时间,这些旅客也不管认不认识,挨个去跟他们要签名要合影。
而演员们,这时候兴致都挺高,也都没拒绝,全都笑呵呵的答应了。
恐怕这些旅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的……就集齐了水浒的那些天罡地煞。
不过也得等播出时他们才能知晓,那时候,绝对有种中大奖的‘惊喜’。
宁远还是跟李雪刀坐在一起,不知怎么的,两人就聊到晁盖身上。
“我怎么越深入,越觉得……晁盖不是被史文恭射杀的,而是被我?”
在原著中,金毛犬段景住盗了金国王子的照夜玉狮子马,要送给宋江,但经过曾头市的时候,被史文恭的徒弟曾家五虎夺了,最后不仅这马成了史文恭的坐骑,史文恭还把晁盖和宋江一通骂:
“扫荡梁山清水泊,剿除晁盖上东京!生擒及时雨,活捉智多星!”
晁盖听得大怒:“这畜生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自走一遭,不捉的此辈,誓不回山!”
因为之前都是宋江带队下山攻占,外人只知宋江而不知晁盖,否则,他作为首领,怎么会对宋江这个属下说出“不是我要夺你的功劳”这种话?
所以,晁盖不顾众人劝阻执意下山,亲自攻打曾头市。但最后的结果,晁盖被一箭射中眼睛,而且是个毒箭,箭杆上还有史文恭的名字。
在那之后,宋江打出为晁盖报仇的口号,发兵曾头市,但直到最后卢俊义上山,才擒住史文恭,拉回山上“剖腹剜心,享祭晁盖”。
此时听到宁远的话,李雪刀则笑了笑:“你觉得是那就是。”
这时候,坐在宁远另一侧的,饰演李逵的赵晓锐忽然道:
“你还别说,听你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这回事,当初我就觉得这里写的有点扯,虽然一开始写的他弯弓插箭,但手里拿的却是方天画戟,从头至尾都没有射过箭,而且他的兵器主要就是方天画戟和朱缨枪,后来那么黑的天,距离又那么远,怎么可能射的这么准,又不是花荣。虽然咱们的电视剧里改了,还加了他对宋江和卢俊义放冷箭,但原著里可没有。”
说着,赵晓锐就看向宁远:“现在这小子提出来,我才发现,如果这箭是花荣射的,那一切都合理了。”
宁远点了点头:“对啊,书里都没有对史文恭射箭的描述,偏偏是他的箭射中了晁盖,而且晁老大的遗言也很蹊跷,他说‘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为什么不直接说捉住史文恭?这不符合常理。”
赵晓锐也道:“晁老大死了,最受益的就是宋江,而偏偏在宋江的身边,就有整部水浒里箭术最高的花荣,还是那么忠心,不管是宋江吩咐的,还是花荣的自作主张,也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赵晓锐可不像李逵那么粗枝大叶,连这两种可能都想到了。
这时候,因为结局死去的那一场戏拍过很久了,他们也跳了出来,要是放到那时候,还真不会对宋江直呼其名,尤其是宁远。
宁远也感叹道:“说到底,还是争权夺位,晁老大感觉被架空,而且感觉到了宋江的虚伪,以前送给你你不要,结果现在给我来这么多虚的,还要害我,越想越不对劲儿,死前才留下那么一个遗言,说到底,还是他不想把位置交给宋江,要不然直接说交给宋江,难道就不给他报仇了?”
李雪刀拍了拍扶手,哭笑不得:“你俩这一唱一和的,我还坐在中间呢。”
宁远和赵晓锐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李雪刀笑了笑,道:“你们只看到了这一幕,却没想过背后深层次的原因。”
宁远两人一愣,异口同声道:“什么?”
李雪刀说道:“就算没有宋江,也会有宋海、宋河来弄掉晁盖,再不济,最后梁山也得分崩离析,虽然到了宋江手里结局也挺悲惨,但我要说的是,晁盖当一小伙人的大哥可以,但当千军万马的领头大哥,他欠缺的太多了。”
宁远和赵晓锐都思索起来。
片刻后,李雪刀伸出一根手指:
“首先,他太理想主义了,只想着跟兄弟结义金兰共享富贵,但这只是刚开始,你好我好大家好,随着时间推移,人都是有私心的,更何况那些人哪个是善茬?而晁盖虽然是头领,但并没有竖立头领的威望和规矩,因为他们是兄弟,就算犯了错也不好惩处,更别提像宋江那样,因为李逵犯浑捅娄子要把他推出去斩首,虽然对兄弟好,但难免冷了手下那些士兵或者喽的心。所以,后来即使他最好的兄弟吴用,也转而支持宋江,因为他看出晁盖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能力,只想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宁远一怔,这点他还真没想过,赵晓锐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李雪刀顿了顿后,继续道:
“因为晁盖这种作风,持续下去,投奔他的人肯定越来越多,随着越来越发展壮大,怎么可能不引起朝廷的重视,最后发兵来剿,但因为他早先就没立规矩疏于管理,人心散漫,根本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而宋江,定规矩重人才,像时迁这样的,晁盖看不起,但宋江却把他收下,因为有规矩在,时迁也被管得服服体贴,最后在很多时候都是关键的出力,要没有他去偷徐宁的雁翎金圈甲,就不可能赚取徐宁上山,也就不可能通过徐宁的钩镰枪破掉呼延灼的连环马阵。”
笑了笑,李雪刀手指敲着扶手,道:
“到时候……别说把呼延灼收上山,恐怕梁山都得被呼延灼的征讨军给灭了。”
赵晓锐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李雪刀说道:“这些还不是他的主要问题,再说晁盖要发兵打曾头市,就算你感觉宋江要架空你,想下山拿军功重振威风,但你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首先就是性急,怒点五千兵马,请了二十个头领就下了山,人家行军打仗,就算不懂军事的,至少也要先派人去了解下情况吧?而且这二十个头领里面,就有徐宁和呼延灼,要没要当初他看不起的时迁,能有这俩猛人?”
“再一个就是骄傲自大,就算不调查,曾头市离梁山不远,大概的情况也基本知道,原著里可是写着,五七千户,这可是户,而不是人,而且人家还有城寨,一般攻防战,不说你是人家的两三倍,至少也不该这么点人去打。”
“还有,连比他高明的宋江,哪一次打仗不带军师,可他偏偏不带,这不等着去送死么?如果没有那些他看不起人或者看不起的人弄来的将领,就算没有那支箭,他也好过不了。”
“还有一点,虽然晁盖有这些问题,但毕竟梁山现在人才济济,带来的林冲、徐宁和呼延灼都是高手,曾头市不过是一个寨子,晁盖打不进去,曾家也奈何不了晁盖他们,但曾家用出一计,找了俩和尚去诓骗晁盖,说什么被曾家五虎欺负,所以来晁盖这里,请他剿除了曾家五虎的鬼话。”
说到这里,李雪刀叹了口气:
“晁盖听了后,连思考都没思考就大喜过望,这就幼稚了。反观林冲,他比较谨慎,说其中莫非有诈,而那俩和尚就把梁山一顿夸,又说了句‘况兼曾家未必赢得头领大军’吉祥话,一个是跟随许久的林冲,一个是刚见面的和尚,结果晁盖就信和尚不信林冲,不仅不信他,在林冲提建议兵分两路的时候也不听,反而嫌嗦,连林冲都不带,让他在寨里接应,你说,这得有多糊涂?”
此时的李雪刀,满脸都是无语,苦笑道:
“晚上和尚对晁盖说,曾头市的军人肯定都睡了,此时正是劫寨的大好时机。晁盖这一次可是带了包括呼延灼在内的十位头领,但连问都没问大伙的意见,就发兵去曾头市劫寨,最后的结果,就是中箭跌下马,而且要不是呼延灼在旁边把他救上来,别说回去说遗言,连个全尸都没有。”
说完,李雪刀看向宁远和赵晓锐:“你们可要知道,他夜袭带去的两千五百多人,最后才回来一半,可以说,要没有那支箭让他重伤,可能还没法激发呼延灼他们的拼死之心,最后在那种中埋伏的情况下,夜黑又迷路,他们能不能杀得出来都两说。”
宁远和赵晓锐默然。
这时候,李雪刀拍了拍宁远的肩膀:
“我知道你现在建了个公司,我说的晁盖这些失败的因素,你一定要记住,看书,不能只看表面,像这种名著,字字珠玑,环环相扣,都有它深层的意思,你多读读,绝对会受益匪浅,而不是光看那些阴谋诡计。”
宁远愣了愣,他这才明白,李雪刀看似在跟他们讨论书里的情节,原来是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上课。
而且上的是这么深刻!
比如晁盖不立规矩只讲情义,放到公司管理上,绝对是大忌,就像未来王校长的公司,明明那么多好资源,就因为他放养似的管理,最终把公司给弄完蛋了,连他都那样,何况其他人。
还有骄傲自大、不学无术、盲目冒进的求功,太多太多了,就像李雪刀说的那样,如果读懂了这些,的确受益匪浅。
一时间,宁远只感觉鼻头酸酸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一旁的赵晓锐也感慨的看着宁远:“闹了半天,原来是给你小子上课,嗨!不过说真的,宁远,李哥对你,那真是没的说,有时候我都羡慕,要不是你俩长得不像,我都以为你是他儿子了哈哈。”
李雪刀瞥了他一眼:“回头找根绳把你这大嘴拴上!”
赵晓锐立刻住了嘴!
或许是拍戏的时间比较长,在戏里李逵就对宋江言听计从,而在戏外,赵晓锐虽然只比李雪刀小两岁,但也依然有种敬畏心。
宁远则被逗乐了,而赵晓锐转眼瞪了宁远一眼,随后自己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回到京城后,宁远也没闲着,之前他都是上课、演话剧,然后抽时间去剧组看戏连轴转。
而回来后,也是在上课和演话剧的间隙,抽时间去配音。
虽然都收录有现场音,但有时候因为一些问题,总会出现一些差错,这就需要补录了。
宁远的还少一些,李雪刀作为主角,他需要补录的就太多了。
在前世,李雪刀那时候接的戏不少,当时他为自己塑造的角色宋江配了几集,但是由于自己配音比较慢,加上之后又参加入了陈凯哥导演电影《荆轲刺秦王》的拍摄。
他在外地一周后回到京城后,宋江的配音已经结束了。
一问才知道找了赵述仁配音。
尽管赵述仁是配音界里非常精湛的配音演员,但李雪刀认为表演有两大手段,一个是语言,另一个是形体。语言上不是自己得了,他自然从个人角度开始找茬。
因为此,两人还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让赵述仁感到很委屈。
不过,后来他俩在中间人撮合下坐在了一起,心平气和地分别陈述了对宋江角色的理解和把握以及创造过程。
当李雪刀看到了赵述仁为了给宋江配音在剧本上做的作业,顿时后悔当初不应该找茬儿,在道歉后又多次真诚地握手,互致敬意,这才化解了这场风波。
而现在,李雪刀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从做手术后,他接戏的节奏就慢了下来,现在也有时间配音,这也让宁远期待,有了他的原声,肯定会更好一些。
又过了没几天,期末考试之后,宁远就立即回家了,因为宁雨要高考了。
297、生日快乐(二合一)
宁雨比宁远小三岁,83年的,宁远当年襁褓里好歹还有个字条,而宁雨连字条都没有,自然也就不知道她的生日,所以宁大强就把她捡回来的日子当生日。
农历三月二十四,公历五月六号。
那天立夏,又下了场暴雨。
所以,宁大强就给她取了个宁雨的名字。
后来宁大强笑着说:“要是个男孩的话,我就起名叫宁夏了。”
宁远却开玩笑道:“男孩叫宁暴也可以呀?”
他的话,立刻惹来宁雨的瞪眼,还有宁岩和宁雪的捧腹大笑。
宁大强则敲了宁远脑袋一下:“我捡到你的时候还在猪圈边上,照你这么说,不得给你起名叫宁圈?”
宁远:“……”
宁岩和宁雪更是笑喷了,捂着肚子乐得嘎嘎嘎的,就连宁雨也被逗笑了。
宁远那时候年龄也不大,不服气的指着宁岩:
“照这么说,那他就该叫宁石头了,干嘛还叫宁岩?”
正在笑得前仰后合的宁岩,当时就紧张了,而宁大强没好气道:
“你们仨都是两个字,就他三个字也不搭啊。”
宁岩有人撑腰,立刻冲着宁远皱着鼻子叫道:“就是就是!你才叫宁石头呢!”
“你又是皮痒了是吧?”宁远手一挥,宁岩立刻吓得躲到宁大强身后。
回家的路上,想到这些过往,宁远脸上就浮起笑容。
今年宁雪也十八岁了,之前她过生日的时候,宁远虽然记着,但那时候也没时间回去,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到时候回来给她补过,宁雨却笑着说不用。
宁远知道,她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估计现在都忘了这茬,但宁远可不会忘。
这次回家,不仅要见证她人生中的大事,还要给她补过一个生日。
现在还是7月7日高考,这时候宁岩和宁雪已经放暑假了。
因为宁远提前没说,看到他回来了,这俩孩子乐得屁颠屁颠的,尤其是看到宁远手里提着的蛋糕,双眼放光。
现在宁岩也大了,86年的他,马上也十五岁了,中考也在几天前考完,据他说考的不错,进凌山高中根本小菜一碟,而且还能进尖子班。
虽然这小子经常满嘴跑火车,但对他的成绩,宁远还是放心的。
而且以这熊孩子的脾性,根本不可能有紧张那回事,所以也就不会有临大考出状况的事情发生。
尽管宁岩也成了小伙子,但在宁远眼里还是个小孩子。
至于蛋糕,虽然现在家里有钱了,但以宁大强的性子,平时也不可能给孩子们买,因为他都想不到这茬,顶多买肉的次数多了。
用他的话说:“把饭吃饱,比什么都管用。”
而这仨孩子,因为以前家里穷,更不会主动要钱,除了必须要用的,从不主动要钱,甚至寒暑假还捡破烂卖。
凌山县城也有蛋糕房,但这时候小县城的蛋糕,就是最普通的那种蛋糕外面裹一层奶油,味道也一般。
即使这样,在当年也是宁远他们兄妹几个渴望不到的。
今天宁远带的蛋糕,是他在鄂城下飞机后,打车直接在鄂城买的,然后再坐出租车回来。
鄂城毕竟是大城市,当然比小县城的高档太多了,想着他们都喜欢吃巧克力,宁远就选了个巧克力慕斯的。
反正家里有冰箱,宁远买了个十四寸的,当然,要不是蛋糕不能久放,宁远还能买个更大的。
“哥,这是啥呀?”宁雪明知故问,肉乎乎的小脸挤成一团,把眼睛都快挤没了。
宁岩也在旁边咧着嘴笑。
宁远敲了宁雪的小脑袋一下,好笑道:“你说呢?”
“嘿嘿。”宁雪不好意思的笑了。
宁岩‘不屑’道:“这小妮最会装聋作哑了,鼻子比狗都灵,眼睛比猫都尖,他能不知道?骗鬼呢!”
宁雪立刻恼了,用拳头去捶他:“你才鼻子比狗都灵!”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宁岩对宁远道:“哥,他骂你!”
宁岩一愣:“我什么时候骂咱哥了,我是说你!”
宁雪立刻叫道:“你说骗鬼呢?那不就说我骗咱哥?”
宁岩一噎:“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
说着,宁雪拉着宁远的胳膊:“哥,扁他!”
宁远哭笑不得,不过别看他俩有时闹腾得跟什么似的,但真要宁雪在外面被欺负了,第一个跳脚的就是宁岩,好起来的时候,宁雪也围着宁岩,哥长哥短的叫得亲热。
“哥,这是买给我的吧?”这是宁岩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肯定是买给我的,我最小!”宁雪不忿。
宁远放下蛋糕,一手一个揉着他俩的脑袋,哈哈大笑:“准确的说,是买给你姐的。”
宁岩立刻就不干了:“凭啥呀,她生日早过了,我过几天就过生日呢。”
“对呀,我过生日的时候也没蛋糕吃呢。”宁雪也不愿意了。
宁远当然记得宁岩的生日,他倒是跟宁远一样,襁褓里有字条,是86年的农历六月二十。
老家过生日都是按农历,而今天农历六月十五,距离他的生日的确就差五天了。
至于宁雪,是88年的2月16,但要按农历算的话,其实是87年的腊月二十九,过年那天。
准确的说,宁大强是那天捡到的她,而且就在家门口。
应该是知道宁大强捡了三个孩子,所以就送到他这儿来了。
那天下着大雪,还是宁岩出去玩开门发现的,要不然到处是炮声,就算她在那儿啼哭也不一定能听见,这么冷的天,过了一夜准得冻死。
襁褓里同样没有字条,就一个小棉被包裹着,那时候就已经冻得脸色发紫,哭得声音干哑,再晚点估计都哭不出声了。
宁远手指头戳了戳宁岩脑袋,笑骂道:“你这小气包,你生日不还没过嘛,到时候你过生咱们去信义,带你吃好吃的!”
宁岩顿时乐了,宁远又转头对宁雪道:“你过年那天过生,谁有你吃的好?再说那天我不是还回来了嘛,带你在街上买了那么多零食。”
“嘿嘿。”宁雪不好意思的笑了。
摸了摸她的脑袋,宁远道:“你姐今年不一样,后天她就要高考了,再一个,人都说过了十八岁就算成年了,虽然咱小老百姓家的,不弄那么隆重,但至少也得纪念一下不是?”
这俩娃也大了,宁远说的这些他们都能听懂,之前不过是兄妹间的闹腾,现在听宁远这么说,两人都表示明白了,而且也纷纷嚷着要送给二姐一份礼物。
宁远笑着点头。
随后,宁雪去打水给他洗脸,宁岩拿着水桶去井里把西瓜捞出来,杀给宁远吃。
一边吃,两人一边笑嘻嘻的问宁远,前不久才在豫省卫视播出的《永不瞑目》。
那部剧在苏省卫视首播后,又卖了好几家频道,地方卫视更是不计其数,火的不要不要的。
“他们都说,那个演欧阳兰兰的,是你女朋友,真的假的啊?”宁雪好奇道。
“怎么可能,演戏,都是假的。”宁远好笑道。
宁岩迟疑着道:“那……那你俩个,在那床上,那、那……”
还没说完,他自己就支支吾吾的,宁雪小脸也通红。
宁远心里叫了个卧槽,这俩小兔崽子,怎么把那个也看了,难怪以后要禁止这些镜头,你妹的!
……
至于宁大强,下午去买黄豆还没回来。
虽然之前宁远也劝过他别卖了,但他说待在家反而还觉得浑身不得劲,反而干活了,在街上跟这个聊两句跟那个说几句,还更舒服一些。
“反正你现在能挣钱了,也不指望我再像以前那样拼命,我就当消磨时间,别担心我。”宁大强说道。
宁远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只要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熬夜磨豆腐就行,于是也就没再劝了。
因为宁远出了名,渐渐的宁大强也出了名,开始人们都对他指指点点:
“看,这就是那个宁远他爸!”
那段时间,还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什么都当大明星了,还让他老子继续卖豆腐之类的话,主要是抨击宁远不孝顺。
宁大强也不是善茬,当时就骂道:
“老子家里的事儿,让你们瞎说你麻辣隔壁,真说孝顺,你们家的那些王八羔子哪个能比得上我儿子?不服就来比比,再让老子听到谁胡说八道,老子敲了他的牙巴骨!”
在那之后,尽管有些言语,也没人敢当面议论了。
再然后,因为宁远不时回家的新闻传出,一副家庭和谐的现象,还有后来宁远带宁大强他们出门旅游,还去了香江、澳城这些地方,也让那些发酸的人再也没吭声了。
对于一些过得比自己好的人,总有些酸的,希望他们家有点什么事,这样心里也能平衡点,但时间长了,发现没有那回事,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就像宁远劝宁大强那样,时间会告诉他们一切。
那时候宁远还想把宁大强他们都接到京城住,远离这些纷扰,但宁大强又不愿意:
“那大城市的,住隔壁都不知道谁是谁,出了门两眼一抹黑,到处都是车,不习惯,哪有家里得劲。”
因为宁大强的名气越来越大,很多不管认不认识的,都来菜市场买他的豆腐,再加上他做的也没以前那么多了,往往不到上午九点,豆腐就卖光了。
这让宁大强有时候也挺郁闷,以前可是能在市场待到十一点多,有时候还卖不完,现在倒好,直接提前了仨小时。
不过,他就算卖完了也留在那儿跟别人聊天打发时间,然后十点多回家,给宁岩和宁雪做午饭,宁雨则在学校吃。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宁雨回来了,看到宁远,顿时惊喜不已。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你这马上都要高考了,我能不回来看看嘛。”宁远笑道。
宁雨哭笑不得:“一个高考而已,哪有那么隆重,反而你这么一弄,倒让我有点紧张了。”
宁远听她这么说,心里还真有点咯噔,不过当看到宁雨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时,顿时反应过来: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连我都敢忽悠了,皮痒了是吧!”
去年春晚的卖拐,带红了不少流行语,忽悠这个词瞬间从东北推向全国,就算没有这个小品,重活一世的宁远当然知道,但宁雨他们,都是通过这个小品知道了忽悠的意思。
宁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大学考不上,普通的大学又不是上不了,反正有你这个明星大哥,难道以后还没有我的饭吃呀!”
宁远哈哈大笑:“行行行,就算以后你没工作不嫁人,哥也养着你!”
结果门口就传来宁大强的声音:“放你的狗屁,这叫什么话,不嫁人……不嫁人估计到时候你就该急了。”
宁远一噎,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老头,总是连自己一起骂,怎么想的?
而宁雨则缩了缩脖子,然后又捂嘴偷笑。
她在外人面前,都是文静恬淡的模样,也就是在家人面前,偶尔会有这种小女儿面目。
然后,宁大强就走了进来,肩膀上扛着一大袋黄豆。
以前做的多,他都是骑三轮自行车去进货,但现在做少了,尽管也有了摩托三轮,但进货基本都是骑自行车去,他说就当锻炼身体了。
宁远过去帮他把黄豆抱下来,然后毛巾递过去给他擦汗,宁大强斜眼瞥着他:
“你也放暑假了?”
宁远点了点头。
“这个暑假还拍戏不?”宁大强问道。
“暂时不拍了,不过我公司两个演员都在拍戏,我会去看看,然后再回京城演话剧。”宁远道,看到宁大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郁闷,宁远笑道:
“不过这次会在家待的时间长一些,多陪陪你们。”
“搞得我多稀罕你似的!”宁大强哼道,然后拍了拍手:“行了,你们先歇会儿,我去做饭。”
宁远拦住他:“菜我都配好了,饭也煮了,就等你回来炒菜。”
说完,宁远就过去炒菜了,而宁雨则连忙跟过去烧火。
其实家里也有宁远买的煤气灶,但宁大强不喜欢用,包括电饭煲也有,但他们都喜欢柴火灶煮的饭、炒的菜。
当菜端上桌,见宁远也坐了下来,宁大强愣了愣,朝后望了望,见宁雨就端着两碗饭进来,迟疑的指着桌上的三盘菜道:
“就……就这?”
“是啊。”宁远笑道。
宁大强恼火道:“你这搞得什么玩意儿,这几盘菜还不够这俩小东西吃的,我们吃啥?”
“别急啊,先吃,吃完了还有别的。”宁远把他扯到椅子上坐下。
“嗯嗯,快吃快吃。”宁岩和宁雪也喊道,挤眉弄眼的,一看就是有情况。
宁大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包括宁雨也是,一脸茫然,虽然她刚刚也问了宁远,但宁远并没说。
直到吃完了,宁岩和宁雪迅速把碗盘收到厨房洗过之后,回到堂屋,他俩就把灯给关了。
再然后,宁远把卧室门打开,端着点上蜡烛的蛋糕出来了。
“小雨,这是哥给你补过的生日,生日快乐!”宁远笑道。
“哦!!!”宁岩和宁雪都鼓着掌叫着,然后唱起了生日歌。
这个时候,烛光中,宁大强愣愣的,而宁雨,眼里印出烛光的影子,晶莹闪烁。
298、探班(二合一)
宁远不像那时候的陆易,靠《永不瞑目》一炮而红,因为现在的他知名度已经很高了,但将近半年的各家电视台播放,也让宁远的名气再上一个台阶。
虽然还达不到上至八十岁下到八岁的地步,但如果再被称呼为著名演员,大概没人会质疑什么。
当然,宁远自己听了怎么尴尬,那就是他个人的问题了。
除了永不瞑目,《游园惊梦》也将在八月底上映,不过因为剧情和内容的关系,内地不在其列。
但这部片的属性,注定它的票房不会太高。
不过现在已经收到通知,在第二十三届莫斯科电影节,这部电影拿到最佳女主角和影评人大奖的提名。
两个奖的分量都很重。
不过,六个陪审团评委中,有一个是在华夏大名鼎鼎的姜闻,所以出现一部华语影片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也得影片自身过硬,否则硬抬上去也是贻笑大方,更何况姜闻一向有自己的主见。
本来宁远没打算去的,毕竟他在里面就是个打酱油的,而且还那么远,但让他改变想法的,还是孟辉。
“今年的第十二届留比莫夫卡戏剧节向咱们发出邀请了。”
“卧车?真的假的?”宁远惊了。
留比莫夫在外界不被人熟知,包括宁远进华戏前,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直到进了大学,学了戏剧史,宁远才知道这家伙在俄罗斯、欧洲,乃至国际戏剧界的名气都挺大。
而且他差一点就活到一百岁了。
不过,他前半生的老师更出名,就是那位写出《演员的自我修养》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是体验派的开创者之一,也是留比莫夫的老师之一,但随着自己的成长和看到的越多,越让留比莫夫对这种方式感到无比讨厌在当时的苏联剧院中,可以说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一统天下的局面。
留比莫夫觉得,这就像“修建得整齐可爱的英国式庭院”一样,但是却“绝不适合剧院”,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站到了表现派的立场,将表现派发扬光大。
其实宁远并不喜欢详细的区分这些,不管那种方法,都有适合它的场景,在最合适的地方用最合适的方法,而不是拘泥于其中一种,不适合也生搬硬造,那就更不合适了。
这一点,颇有点像《笑傲江湖》里华山派的剑宗和气宗之争,当年看的时候,宁远就在想,有毛线好争的,一个内一个外,各有各的长处,都吸收加以综合不是更好。
当然,这只是就事论事,无关金庸在其中的一些隐喻,
但在很多时候,无论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夸夸其谈,还是真的沉迷其中,总有人把自己标榜为哪一派,让宁远好气又好笑,在笑傲里,就算当年气宗赢了剑宗,不也没能在五岳剑派称雄,反而还被嵩山派骑在头上?
就算当年是因为把风清扬这位剑宗高手骗走,气宗才赢了,但除了风清扬一个,其他人没有内功作为支撑,谁不是后继无力?
把相辅相成的两者进行人为的割开,无论哪一派赢了,也不可能在五岳剑派里称雄,更遑论在江湖上。
如果真要划分派别的话,宁远觉得自己是实用派,哪个实用用哪个。
就像体验派,虽然把自己代入角色,很多时候都能获得很好的效果,但如果那个角色的经历自己没有怎么办?凭空想象终究还是差一步。
比如被阉割的绝望和痛苦,怎么体验?
总不能自己来一刀试试吧……
这个时候,就需要方法派,用自身相似的经历来塑造,比如脑海中一直回忆当年宁大强去世的场景,或者曾经被人欺辱又无法反抗的经历,都很绝望。
至于疼痛,人这一辈子,难免会受伤,那种感觉也有经历。
而且因为这是自己的直观感受,演起来更有感觉。
这种方式,在方法派里叫做情绪的“代替法”演员同样在表达这一听到噩耗的信息时,可以不用去感同身受自己失去亲人的感觉,而是可以用相似的情绪去代替。
比如早晨出门时钥匙丢在楼梯上,此时一想,小偷有可能已经把家里的万贯家产洗劫一空了,再想到这些场景和幻想出画面时,演员脸上所呈现的表情也会很真实自然,甚至会比真正的去想象噩耗的状态更加令人信服。
就像那个笑话:如果你有一百万,你愿意捐出来吗?愿意。如果你有一头牛你愿意吗?不愿意。为什么?因为我真有一头牛。
感同身受的,才具有表现力。
吴秀波就不拘泥于此,在拍《赵氏孤儿》摔孩子那场戏的时候,他是努力让自己进入到程婴角色里去,感受自己就是程婴,眼前的一切斗争,自己手中的孩子,都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所以,在吴秀波抱起孩子摔下的一刻,他觉得他在摔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悲从中来,完美演绎。
而到了《黎明之前》的时候,其中有一场戏是要拍他心情沉痛,趴在车里,情绪悲愤至极,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停的敲打方向盘以发泄悲愤。
据他自己事后描述,他当时在拍的时候,是通过调用自身情感经历,联想生活中的压抑和不满,将自身真实内心爆发出的情感带回人物,从而表现戏中人物的悲愤情绪。
他并不是直接让自己进入人物去揣摩人物应有的心情,而是通过调用自身的内在情感表现爆发带回到人物,不局限在人物的机械化演绎上,由自身情感,可以自然而然地引出一系列极具创造力的表现。
像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比如《色戒》中的汤维,《无间道》中的梁超伟,很多时候都是体验派。
而《北京遇上西雅图》后半段中的汤维,和《阿飞正传》中的梁超伟,又用了方法派。
好的演员,都能‘因地制宜’的来回‘切换’,因为目的只有一个,更好的演绎、精准的表现。
或许,他们都跟自己一样,是‘实用派’?
而这次既然能受邀参加这种级别的戏剧节,见识各国顶尖戏剧人的功力,宁远当然不会错过。
尽管普通人也能去买票观看,但作为受邀的演员,可是能跟那些演员、导演,以及一些享誉世界的大腕面对面交流、请教,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这样一来,既然都是去莫斯科,那就顺带跟着去领奖吧。
虽然提名没有自己,但影评人大奖面对的是整部影片,作为主演之一,还是男一号,也算一份资历了。
得到宁远的答复,反倒杨凡诧异了:“你不是不去吗?”
“额,那个什么,我们的话剧接到留比莫夫戏剧节的邀请……”宁远没有瞒他,而且也瞒不了。
杨凡:“……”
宁远不好意思道:“呵呵,杨导,您就不用管我的行程了,我们那个在前面,肯定比你先去,到时候你到了直接联系我就行,不用你报销机票……”
杨凡:“……”
就在宁远还想着怎么安慰他受伤的心灵时,杨凡突然道:
“你们那个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提前去,到时候给我弄几张票。”
宁远:“……”
戏剧节和颁奖都在八月份,只不过一个在月初,一个在月中。
这件事确定后,宁远继续在家里优哉游哉,宁雨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后,七月七号,她就进了考场,正式开始她的高考。
宁远并没有过去,这大热天的,装扮严严实实的估计还会被更快认出来,不装扮,自己这张脸别说在人尽皆知的老家,在哪座城市都不可能被人无视。
更何况,这时候任何一个考场外面,人都少不了。
宁雨的心态的确就像她说的,很淡定。
虽然她不像宁岩那么‘没心没肺’,反而还有点内向的敏感,但她有一个优点,就是不盲目,对自身认识很清晰,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饭,从不会好高骛远。
这样一来,心态也挺平和的,别说高考这两天,考试前也该吃吃该睡睡,不会焦虑。
高考过后填志愿,宁远问她的打算,她笑道:
“我估分大概在四百**左右,一本线肯定是能过,但报外省的没把握,我想报河豫大学,毕竟是咱们本省的,又是老牌大学,他的汉语言文学也是最好专业之一,早先就注意过了。”
河豫大学,坐落在汴梁,建校快九十周年了,要不是当年那些事,绝不比任何一个同龄老校差。
要知道在七八十年前,这可是国内一流的大学之一,名师数不胜数。
而第一次拆解,在四十年代末,迁往鄂城办学主要系科,成为今天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前身和华中师范大学的主要基础。
五十年代初的拆分更狠
水利系迁往鄂城,与鄂城大学水利系等合并成立鄂城水利学院,后来曾名鄂城水利电力大学。
财经系调入中南财经学院,也就是现在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植物病虫害并入华中农学院,也就是现在的华中农业大学。
还有畜牧兽医,并入赣省农学院,也就是现在的赣省农业大学。
土木系和数理系数学专业并入湘省大学。
除此之外,河大农学院独立设置为豫省农学院,也就是现在的豫省农大;医学院独立设置为豫省医学院,就在去年并入省会郑城大学;行政学院独立设置为豫省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再过几年,这个学校就会跟豫省财经学院组建豫省财经政法大学。
就这样,两次大拆解,原有的院级建制均改为系级建制,河大也彻底离开华夏名校的目录。
又过了几年,拆分出去两所大学,一所成了坐落在牧野的豫省师范大学,另外一所,来到宁远他们的信义市,成了信义师范学院。
可以说,豫省有将近一半的本科院校,都是从河大分出来的。
至于去外省的那些,后来都成了985、211,反倒河大,到宁远回来前,也依然只是一个一本院校,而且因为划归地方,最后全力打造省会的郑城大学,河大依然不受宠。
不过,虽然当年划分出去太多王牌专业导致元气大伤,但作为豫省的学子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这时候整个豫省,只有这两所一本,郑大作为豫省最好的,对于这个人口大省,竞争更激烈。
这么看的话,宁雨还是对这些有过充分的了解和分析,以及对自己的认识。
今年是改动的第一年,豫省实行3+大综合,四科各150分,总分600,宁雨能估分四百**,已经算非常高了。
尽管今年是改动的第一年,没有先例参照,但河豫大学既不是211又不是985,以宁雪的估分肯定能上。
而且,在宁远前世,宁雪也是上的这所大学,依然是这个专业。
不过那时候的她,受到宁大强去世的影响,只考了四百五十多,刚过分数线,有惊无险的被录取进去,后来进了学校才知道,她是班里录取分数倒数第二。
倒数第一那个其实跟她分数一样,只不过规矩是同样分数按单科成绩排序,宁雨的语文比他高两分,所以没有吊末尾。
而这一次,她没有那种悲伤的过往,轻轻松松考完,比那时候多了三四十分。
实际上,因为当年宁远也帮她查过,清晰的记得,那一届豫省一本线就是453,河豫大学的录取线只比这个高了两分。
虽然宁远挺想让她去京城,但想到那种竞争,既然她喜欢,还是不要勉强了,尽管她今年的分数超了前世一本线三四十分,但万一阴差阳错的,出了什么纰漏没考上,宁远就该郁闷了。
报考完后,赶上宁岩的生日,他们就全家去了信义,给宁岩过了个生日,不仅有大蛋糕,还有电影看,有游乐场玩,虽然对于宁远来说太简陋,但也依然让他们乐得哈哈哈的。
然后,因为他们的好奇,宁远就带着他们,去探班潘越明,这时候的他,《情不自禁》也快杀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