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四女之间
谁也没想到,只半个多时辰会客厅的大门就被重新推开了。
当宛若姐妹的花飞雨和唐心从厅内有说有笑的走出来时,顿时惊掉了一地下巴!而且唐心还当众宣布今后天香苑将与花飞雨结成盟友,而且话语间隐隐有这以花飞雨为主的暗喻。
别说红袖蓝翎,就算是雨柔薇和暮非烟也没完全没想过会是如今这种结果!
唐心何人!天下第一美人,更是集天下第一仙姬与天下第一妖姬于一身的奇女子,为何此刻会甘心屈居人下?!
但唐心并未多言,说完之后便想花飞雨告辞,留下雨柔薇和暮非烟在此自行离去,理由则是要回返接应后方的天香苑众位弟子。
其他人都一头雾水,但花飞雨却心中了然。这么多年来唐心还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吃过亏,今日先是被自己摆了一道,随后自己又婉拒了唐心想要收徒的心思,可谓是连番受挫,心境上或许已然有了些许破绽,需要尽快找个地方闭关静心,否则若是让心魔趁机作祟,那就不美了。
唐心离去,倒是让雨柔薇和暮非烟彻底解放了出来。没了师父在上面压着,又解决了天香苑和花飞雨之间的主次之争,她们两人也不再拘谨。
雨柔薇本来就在清风抚月阁中呆了不短的时间,与花飞雨及红袖蓝翎等人都颇为熟稔,有她在其中,再加上商徵羽的关系,暮非烟也很快融入了这个大家庭,一群莺莺燕燕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真是好不热闹。
花飞雨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聊了一阵便带着花离去了城外庄园,并声称给她们四人放个假。红袖蓝翎以及雨柔薇和暮非烟四女便在院中自己找了个地方调笑起来,气氛热烈。
不过雨柔薇和暮非烟依旧没忘记自己来此的初衷。
“红袖姐姐,商大哥如今在何处,你可有他的消息?”雨柔薇与红袖蓝翎最为熟稔,自然由她开口最好不过。
看着暮非烟和雨柔薇着紧的样子,红袖蓝翎原本欢脱的心绪也瞬间有些低沉,红袖略略露出笑意,轻声道:“你们的商大哥他挺好的,正在前线抗敌,衣食无忧。”
“姐姐骗人!”雨柔薇当即驳斥起来,让红袖蓝翎一愣:“我和非烟在万州时就感觉到商徵羽的处境不妙,所以才求着师父带我们星夜兼程赶来,姐姐怎可骗我们。”
暮非烟也连连点头,不过雨柔薇在师门中是她的师姐,在商徵羽面前暮非烟自觉也将身份放得比雨柔薇要略低一些,所以对外一切她都以雨柔薇为主。
莫非这就是你们天香秘典的感应吗?
红袖蓝翎对视一眼,最终决定还是由红袖实话实说:“四哥商徵羽正在琅孚保护靖平侯郑屏翳,同行的还有三哥段逸飞、
五哥楚临虚、七哥子弃以及神霄正天门的圣女凌飞仙和另一名弟子白芙蕖,对了,还有个叫完颜婧的女子,虽是虍虏出身,但已经被七哥收服,也一起待在琅孚。不过……不过现在琅孚已经被虍虏大军围困月余,期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了。”
此话一出,雨柔薇和暮非烟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虍虏大军兵临城下,商徵羽等人被迫只能困守琅孚,只要一想到商徵羽在琅孚孤立无援的情景,雨柔薇和暮非烟就情不自禁的要流下泪来。
“我出去走走。”暮非烟眼中泪光闪动,一咬牙就要转身离去,看她紧拽秀拳的样子,意图再明显不过。
“我也去!”
雨柔薇刚要起身,直接被蓝翎摁住,红袖急忙抬手拦下暮非烟拦。
红袖在四人中年纪最大,除了风月七子之外也就是她辈分坐高,红袖没好气的指着雨柔薇和暮非烟,柔声劝慰:“你们两个啊,莫非你们现在去了事态就能有转机不成?大姐现在正想办法,你们可莫要给大姐添乱。”
“可是……”雨柔薇眸眼含泪,拽着裙角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若不做些什么,我们心里难受。”
“那你们就好生休息,等大姐准备好了,自然不会落了你们二人。”蓝翎拉着暮非烟的手,将他紧拽的秀拳一点点掰开,轻抚道:“也不知四哥上辈子积了多大的福才能让你们两人如此挂心,看看你们这样子,若是让外人看见了,羞也不羞。”
蓝翎在暮非烟琼鼻上轻轻一刮,不自觉的又笑了起来。
“走吧,我已命人准备好房间,你们先行下去休息,若是有了消息我保证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你们二人。”
红袖对蓝翎打了个眼色,两人一人一个牵着雨柔薇和暮非烟就像后院走去,其间特意多说了些最近的趣闻,倒是让雨柔薇和暮非烟不再像之前那般难过。
不过二女也想通了,若是夫君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心中应当早有感应,如此想来此刻应当还算得上安稳。这般想着,雨柔薇和暮非烟脸上也渐渐露出笑意,四女又开始调笑起来。
一路行来,不知为何,心性跳脱的蓝翎和喜欢静怡的暮非烟倒是颇为合得来。蓝翎说个不停,甚至还专门问了暮非烟许多她和商徵羽之间的房中趣事,弄得暮非烟和雨柔薇都闹了个大红脸。
“去去去,小妮子想知道,自己去找你的秦哥哥不就好了,问这么多,也不嫌害臊。”
雨柔薇红着脸,但却一改过去的羞涩,反而插着腰数落起蓝翎来了,结果蓝翎看准机会伸出手就对着雨柔薇的小蛮腰掐了过去,腰间的酥痒让雨柔薇笑得花枝乱颤,连连告饶。
一番打闹,倒是让之前的
阴郁气氛烟消云散。
“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听着蓝翎问这问那,就算是清风抚月阁中最为冷艳无双的红袖脸上也红霞一片,她拉着暮非烟走到院中另一处角落,嘴里还一直说着让暮非烟不要向雨柔薇和蓝翎学,言语之间的那种亲密自不必多言。
清风抚月阁就像一个大家庭,那种和谐与亲切是暮非烟在过去独行时从未感受过的。原本她以为天下间也只有天香苑的姐妹会如此,但没想到清风抚月阁也是这样,顿时让她放下心中顾虑,全身心的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言语间也放松了许多。
…………
这个房间是红袖专门为雨柔薇和暮非烟收拾出来的,隔壁则是给天香苑众人准备的居所。
大门进来之后便是堂屋,虽远不能说是奢华,但也是简洁干净,装饰典雅,几捧芍药在墙角处开得郁郁葱葱,给房间平添了不少生气。从后廊向里走则是到了里屋,分内外两个居室,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题的蜀绣屏风相隔,外屋是下人们的居所,而里屋则是主人的卧房。
看着卧房中只有一张颇大的木质床榻,以四柱为主体,上面垂下淡黄色床帘,被分别系在东西两侧床脚上。床体边沿雕刻着花鸟鱼虫,颇为灵动,房内没有其他床榻,看来此房间就是专门为商徵羽和她们二人准备的,只是床头雕着的一副鲤鱼送子图让雨柔薇和暮非烟顿时看了个大红脸。
“哪有大姐这样的……”就算雨柔薇近些时日在唐心的调教下已然脸皮厚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腹议了两句,大姐也太心急了吧。
蓝翎仿佛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将床榻上的床帘专门掀了起来,露出其后的鲤鱼送子图,娇笑道:“看看,大姐对你们多好,嘻嘻。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生个侄儿出来啊,大家都看着你们两人呢。”
暮非烟脸皮薄,当即羞红了脸,螓首低垂,抓着裙角的小手不知如何自处。雨柔薇眉间则露出嗔怒的模样,推着蓝翎就将她丢出了房间:“你这个人,快走,去找你的秦哥哥生猴子去,别指望别人!”
红袖也掩嘴轻笑着一同退出房间,身后房门嘭的一声就被雨柔薇狠劲关上,看样子是真的羞怒了。
被这么一闹,这两个小妮子应该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
红袖嘴角轻扬,与蓝翎相视而笑。
第三百六十八章 重拾本心
当夜里众人吃饭时,听花飞雨说出她们已经脱离了清风抚月阁的消息,雨柔薇顿时吃了一惊。
对于清风抚月阁,雨柔薇只是因为商徵羽而加入其中,算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对于花飞雨等人意义则完全不同。花飞雨在楼中待了十多年,就算是最年轻的红袖蓝翎加入清风抚月阁也有了数年之久,这种感情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不过听花飞雨话语中的淡然,看来大家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对于深层的原因花飞雨没有提及,而雨柔薇和暮非烟也知趣没有多问。
既然大家已经脱离的清风抚月阁,那自然就要另立名号。这个新的组织,被花飞雨命名为风雨楼,而这个大院和城外的庄园就成了众人此刻的根基所在,城内的大院被称为清风院,而城外的庄园就变成了细雨庄。
雨柔薇和暮非烟已经嫁给了商徵羽,自然就不再是外人。花飞雨将此刻的局势对她们二人和盘托出,包括每个人的动向也告知了二女,也明言自己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打算,而且正由黎雁雪在奉新实施,想必今日就会传来捷报,让二女耐心等候几日。
花飞雨当日送给暮非烟的见面礼是一根白玉簪,看似只是一件毫无用处的装饰品,但其实另有乾坤。这白玉簪用特殊制法加工过,坚硬比精铁还要更胜几分,其内更是有一小节中空的管道,在尖头处有一空隙与外界相连。这般器物对其他人或许无用,但落在天香苑弟子手上则成了一间隐藏的杀器。暮非烟在打开锦盒的时候就顿时对这白玉簪爱不释手,此刻就插在她浓密的发间,煞是好看。
晚饭已近尾声,花飞雨拾起香帕将嘴角的残滓沾尽,看着四女浅笑交谈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梨花浅笑。
“大姐,你在笑什么呢?”暮非烟俏笑间发问。
她是杀手榜上排名第十九位的影舞,名声说实话并不好。原本以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会让自己很难入得了花飞雨的眼,不过此刻看来花飞雨并不像传闻中那般难以与人亲近。
不过她并不知晓,花飞雨只不过是已经将她看成了自家姐妹罢了,若是面对外人,花飞雨依旧是个杀伐果断的清风抚月阁大姐!
花飞雨笑道:“非烟啊,你看看,我们在座的可都是女子,而身为男子的他们却都在外面替我们打工,这不就是件很有趣的事吗。”
“诶?好像是呢!”
花飞雨这么一说,倒是引得大家一阵共鸣,无论是雨柔薇和暮非烟的夫君商徵羽,还是红袖蓝翎的心上人秦风,甚至是花飞雨心中
无可替代的郑屏翳,哪一个不是正在远处奔波,而在此地运筹帷幄之人,却是此间的一众姐妹,这种场景当真是与这世道反了过来。
不过花飞雨这么一说,倒是让大家勾起了别样的思绪。雨柔薇和暮非烟自然想到了远在琅孚的商徵羽,眼神中有些沉郁。红袖蓝翎还好,秦风只不过是去北冥家代表风月七子谈生意,不久后就会回归。
至于郑屏翳……
花飞雨只是浅笑着,似乎将一切都不再放于心上。那个负心人,当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自己,回头便娶了安王的掌上明珠寿安郡主为妻,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自己应当是该恨他的吧。
可这恨却总有些不坚定。
罢了,或许是自己上辈子欠他的。
过了这么久,花飞雨已经对往日的执着释然了。整个沈家百十口人的性命,再加上自己前半生在风尘中争渡的经历,让她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靠别人,从来不如靠自己。
所以在清风抚月阁,她是说一不二的大姐。
所以在鸳衾凤枕楼,她是艳绝天下、一顾倾城的花娘子。
大皇子卫又怎样?三皇子卫又如何?甚至是七皇子卫?全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种抬手间便可搅动天下风云的手段曾经让花飞雨几近痴迷,但此刻回头想来,却又如此的空虚。
是了,只有内心的空虚,才会不断试图用这些外物填满自己的内心,当初为何加入清风抚月阁,为何认范阳阿为义父,此种的种种缘由似乎都在这种风云变化之间消失得无隐无踪。
此刻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那最初的样子竟是那样的模糊。
原来的花飞雨不明白,但此刻的她却有些顿悟。唐心之所以选择在最好的年纪返回宗门闭关不出,或许并不是常人想象的那么简单。自古红颜多薄命,哪有那么多天下第一能让给女人来当,你在这尘世之中陷得越深,也就越难以自拔。
唐心想收自己为徒,其实也有着想要拯救自己脱离尘世苦海的意味,这般想来,自己还是依旧不如唐心啊。
“花姐姐?花姐姐?”
身边的花离是唯一一个没有什么心事的人,看着花飞雨眼中闪现的意思迷离,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她推了推花飞雨的臂膀,轻声试探。
花飞雨从过去如潮水般的回忆中转醒,眼中逐渐由恢复了清明。
红袖,蓝翎,雨柔薇,暮非烟,花离……还有许许多多不在此地
却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兄弟姐妹,花飞雨突然感慨万千。
自己是有多不幸,才会比常人多经历如此的苦楚。
自己又是有多幸运,才能在为时未晚的年纪,找回自己的本心,然后拥抱身边的这一群不离不弃的兄弟姐妹。
这样有血有肉的自己,真好。
花飞雨抬手捏了捏花离的琼鼻,随后又将她抱入怀中,声音软糯至极:“花离,你喜欢姐姐吗?”
“喜欢,姐姐最好了。”花离不虞有他,也抱住了花飞雨。
“那你以后可不许离开姐姐,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嗯,花离明白。”
几人各有心事,等到各自专心,已然过了不知多久。不过大家相视一笑,相互间的信任与关切都凝于眸中,自不必多言。红袖蓝翎开始收拾碗筷,而雨柔薇和暮非烟也在一边帮忙,几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远处走廊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听起来颇为沉重。花飞雨眉头微皱,以为她从脚步声中已然听出了来人的身份。这是她在清风抚月阁中的一个旧部,名叫曹阳,擅长轻功,也是情报组的人,算是夜歌的前辈。
花飞雨有些奇怪,曹阳的轻功不比夜歌差,但竟让她这个毫无修为的人都能听出他脚步中的凌乱,花飞雨从中竟然还听出了一丝急切,可见他所要汇报之事必定十分着紧。
没有如惯例那般敲门,房门被直接推开,曹阳满面红光,对着花飞雨大笑道:“大姐,大喜事!商回来了!”
………………
商徵羽现在简直弄不明白了。怎么自己猜去了万州一趟,清风抚月阁众人就齐聚到了益阳!不仅如此,连雨柔薇和暮非烟居然也来了,看着两个丽人眼中含泪的望着自己,商徵羽赶忙出言宽慰,结果不说还好,他一开口雨柔薇和暮非烟眼中的热泪就簌簌的往下淌,一发不可收拾。
“大姐,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商徵羽一左一右抱着两位娇娘子,一边将问询的目光望向花飞雨。
“没什么,就是我们已经全部脱离的清风抚月阁,准备筹集粮草军械带人北上去救你们,就是这样。”
花飞雨的言简意赅,让商徵羽听得一愣。但随后就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大姐!你可别框我!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卫瑾的为人
“大姐才没有开玩笑!”
雨柔薇趴在商徵羽怀中哭了一阵,随即又想起此刻还有好多人看着她们,顿时有些羞恼,忍不住在商徵羽腰间悄悄的掐了一记,却没想到险些碰到商徵羽的伤口。
“呀,姐姐你干嘛!”
暮非烟顿时惊叫了起来,不过想起刚才自己和雨柔薇的窘态,顿时羞红了脸,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飞雨红袖蓝翎找来了药箱,并将益阳城中最好的李大夫请了过来,给商徵羽身上的伤口重新包扎换药,除了雨柔薇和暮非烟,其他几女都退了出去,而花飞雨第一时间找上了送商徵羽回来的刘安,详细的询问了一番前方的战况。
“嘿嘿,大姐,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料事如神啊!”
虽然刘安的年级明面比花飞雨大上不少,已经年过四十,但依旧尊称花飞雨一声大姐,这已然代表了众人对花飞雨的尊敬。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肚腩上的肥肉颤了几分,那憨厚的样子,哪里像是在战场中肆意收割人命的欢喜修罗。
在此战之前,花飞雨就进行了周密的布局,包括与奉新守将甘毋将军商议派兵数次试探虍虏军营,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让虍虏人不厌其烦。初时虍虏军还会出营与奉新的大魏军作战,到后来就直接闭门不出。这也导致了这一战前虍虏将领心态上的松懈,等到他发现甘毋亲自率军来攻时,已经被破开大营一角,悔之晚矣。
花飞雨一边研读着黎雁雪送来的书信,一边询问刘安此战的具体事宜,事无巨细,俨然将整个战斗过程都全部回顾了一遍。
“我军在奉新的大胜此刻定然传到了狼王和虎王的耳中,这将在他们心里产生无形的压力,他们定会将重兵囤居在琅孚和奉新一线,这一仗并不能住我们完全打通粮道,但肯定会减少琅孚的防守压力,这就为我们的反攻争取了瞬间。”
花飞雨即刻分析出来后续的战事发展方向,也就在这时屋内商徵羽的疗伤已然告一段落,红袖恭恭敬敬的将这名李大夫请了出去,并送上了一个红包,希望他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商徵羽身上的创口一看就是被刀剑长枪所伤,而且不少都是虍虏人特有的弯刀所造成的伤口,再加上花飞雨在益阳谋划多日,其目的早路人尽皆知,李大夫一下便明白了商徵羽的来历。
李大夫断然拒绝了红袖递来的红包,更是将诊疗的费用尽数退还,
并称:“国之英雄,吾辈敬仰,老朽不能上阵杀敌,但也能在后方略尽绵薄之力。”并且声称今后若是还有这类英雄豪杰受伤,自己还愿意来此义诊,聊表敬意。
在红袖款待李大夫的同时,花飞雨已经进屋找上了商徵羽,听商徵羽将琅孚城内所有的情况一一道来之后,花飞雨脸上阴晴不定。
郑屏翳伤了,而且直到现在都未转醒。
这个消息在花飞雨心头萦绕不去,她瞬间想到了许多。
郑屏翳是琅孚乃至整个云州大魏军的主心骨,他的安危绝对关系着整个大魏军的士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此刻在琅孚守军的心中,郑屏翳的重要性甚至远远高于九皇子卫瑾。郑屏翳一旦有所损伤,大魏军士气必定会跌落至谷底,甚至若是狼王好生利用一下,说不定会让整个琅孚的大魏守军都一蹶不振。
不过好在狼王并不知晓郑屏翳伤情的具体情况,所以并未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天寒地冻、粮草短缺、后路断绝、困守孤城、缺医少药……无论哪一种都能将大魏军的士气死死的摁在最低点,也难为九皇子卫瑾竟然能在郑屏翳昏迷之后平安将军权过度道自己手上而没有引起城内哗变,只此一点就让花飞雨对此人刮目相看。
要知道这时候若是一旦出了半点差错,那就是天崩地裂!要做到如今这个程度,无论是谋略、胆识、威望和气度等要素均是都是缺一不可
。如果易身而处,在花飞雨看来就连大皇子卫和三皇子卫都未必能做的比卫瑾更好,这就更值得花而语注意了。
“徵羽,你可亲眼见过这九皇子卫瑾?他为人如何?行事作风如何?
似乎早已料到花飞雨会有此一问,商徵羽笑道:“大姐你还别说,在几个皇子中,我看也就是这九皇子卫瑾算是个正派人物。卫大气有余而智谋不足;卫谋略过人但做事阴狠不择手段;至于卫我没见过,但能为了争权夺利而视云州安危于不顾,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至于这卫瑾嘛……起码此刻在我看来此人纳谏如流,谦恭虚己,对部下也体恤有加。从不贪功冒进,也不畏首畏尾,总的来说算确实有将帅之姿。”
对于商徵羽的判断,花飞雨其实有些吃惊。商徵羽虽然有时候言语间并不严谨,但还从未用如此直白的语气夸赞过一个人。
“你倒是尽捡着好听的说。”花飞雨有些不信的摇摇头,又问道:“那你可知道那卫瑾身边都
有哪些谋士?我不信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要了解一个人,单单看他本身是完全不够的,从他身边聚拢的那些人身上反而能看出更多的东西。这些都是花飞雨经年积累下来的识人经验。
所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是卫身边的第一高手常言今,虽然修为高强,但心胸狭隘,所以迟迟不能更进一步,以至于才放下了追求武道的心思,加入大皇子卫帐下追求富贵。
又如三皇子卫身边的第一谋臣冯老,一家人被年少的卫所救,死心塌地追随卫,可谓是忠心耿耿。但其实此人虽然智慧超群,但多用在了权谋之上,举手投足之间真假难辨,这正是暗合了卫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的性子。
商徵羽听花飞雨如此一问,反而笑得更欢脱了,他眉角向上斜挑,卖了个关子道:“嘿嘿,卫瑾身边究竟有多少谋士我暂且不知晓,但以大姐的博闻强记,其中有一人大姐必定听说过他。”
花飞雨被勾起了兴趣,宛然笑道:“是谁?莫非是天下第二诸葛庐?还是天人学究莫华田?又或是号称战无不胜的丁不用?前两人可都是在江南一带隐居,一举一动都在大魏朝专人的监视之下,第三人也被大魏朝廷深藏在皇宫大内之中,就算卫瑾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是他们三人。”
“大姐你倒是说对了,确实不是他们。”商徵羽看着花飞雨眉角上挑,俨然就是一副薄怒的模样,当即不敢再卖关子,长声笑道:“他是号称计定乾坤的公孙奇,怎么样,没想到吧!”
计定乾坤,公孙奇!
花飞雨倒真是被吓了一跳,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再度问了一句:“你确定?是那个公孙奇!?”
商徵羽点头:“确定,此事在琅孚全城皆知,做不了假,为此我还专门求证过,因当不假。”
“若真是公孙奇,那卫瑾能平顺的将郑屏翳的军权给接掌过来也就不用奇怪了,此人当真有这个能力。”
花飞雨心中稍定,有公孙奇在,再加上卫瑾这些年在民众间积累的声望,只要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琅孚就不必太过担忧。
或许,这就是一切战事的转折点!
第三百七十章 娇妻如此,夫复何求
公孙奇,一个在大魏朝历史上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
他年少成名,但恃才傲物,曾在燕京城外的一座山上的道馆内摆出棋局,豪言要挑尽天下高手!此言顿时惹得群情激愤,天下士子争先恐后登山求战,结果公孙奇连战连捷,七七四十九天内与人手谈数百局,未尝一败!
众位士子不服,便争相回去请出棋道高人,结果公孙奇又是将这些高人尽数击败,在连续三日再无一人挑战之后,公孙奇大笑而去,留下了一句名传海内的狂放豪言:“这天下,不过如此!”
众多挑战者虽败,但不少人却怀恨在心,故作刁难,导致公孙奇科举屡试不中。正当天下士子因此而耻笑他胸无点墨,徒有虚名之时,他却在沁水河畔摆下茶局,号称以文会友品评天下实事。
结果众多士子前去讨教,自又是落败而回。公孙奇在离去之前,命人在沁水河畔的的光洁山壁上刻下了一句话:
十年之后,卫独兴。
果不其然,十年之后,当今天子卫真年迈,对朝廷的掌控力下降,而卫身为长子正当壮年,便以长子之位行监国之实,近半的权臣都明里暗里的想他表示了忠心,坐拥云、吉二州,掌天下半数兵马,一时间风光无限!这时大家才想起公孙奇在沁水河畔刻下的那句话,顿时让公孙奇的名声大噪!
这十年中公孙奇也没有闲着。他寄情山水,四处游历,最喜与天下闻名的高人谈古论今。诸葛庐、莫华田、丁不用都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在此期间无人知晓公孙奇与这三人讨论了何事,但在公孙奇离去之后,正值当打之年的诸葛庐,莫天华与丁不用三人忽然都有些意兴阑珊,不久之后就传出诸葛庐和莫天华隐居的消息。而以孤高傲慢闻名四海的诸葛庐更是将自己的名号改成了天下第二,举世皆惊!
当卫独揽大权之后,才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听闻了公孙奇在十年前的论断,顿时惊为天人。卫立刻派人四处查访,但终究未能与公孙奇得缘一见。公孙奇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留下一片璀璨的光影之后就消失得无隐无踪,没想到,此刻却出现在了九皇子卫瑾身边!
能将这等大智大慧而又孤傲绝伦的奇人收拢在自己帐下,卫瑾非得是承天下大气运之人不可,而且此人必定有着过人之处,否则以公孙奇的眼光,绝对不会在他身边久居。
“看来这卫瑾还真与他的几个哥哥们不太一样。”花飞雨低头沉思,她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好奇,她想要见见这个公孙奇,见见这个大魏朝第一奇人究竟是否真的长着三头六臂。
“徵羽,你好生歇息,刘安,随我来,我修书一封,你火速出发将它带给雁雪,既然琅孚有卫瑾和公孙奇在,那我们的时间就会比预想的要充裕很多,足够我们作出完全的准备。”
花飞雨带着花离和刘安离去,红袖蓝翎也悄然退出,让这为雨柔薇和暮非烟准备的房间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看着眼前两位饱含深情望着自己的娇妻,商徵羽当即再度将她们一左一右搂进怀中。
感受着怀中温柔,商徵羽突然笑问到:“这些时日,可想念过你们的夫君?”
“讨厌……”雨柔薇面色娇羞,但扭捏了一阵便再不动弹。
暮非烟则更是干脆,只轻轻在商徵羽耳边“嗯”了一声,此后再无言语。
新婚之后商徵羽急匆匆便走了,一别又是这么长时间,险些就要经历生死之别。商徵羽也是满心感慨。
他将自己离开万州之后的点点滴滴全然告知了二女,分毫不落。
听着商徵羽救下李克一行人,却被小莫因为完颜婧的虍虏人身份而惨被南宫家围堵,二女都是心气郁结。
听着缟素军在先锋大营处与狼王展开殊死搏杀,五千人马伤亡殆尽去无一人后退,二女又对南宫家的气节由衷的敬佩。
听着郑屏翳困守琅孚,却绞尽脑汁的调兵遣将,终于在正面会战中大胜狼王虎王联军,二女心中顿时情绪激昂,挥拳叫好。
听着虍虏人奸计得逞,骗出郑屏翳后将之重伤,二女又把心揪了起来,担忧之意尽浮于眉眼之间。
…………
直到后半夜,商徵羽才将这些日子的经历对二女和盘托出,听着商徵羽经历了如此多的凶险,雨柔薇和暮非烟自然对他有所埋怨,但更多的是骄傲。
自己的夫君,就该是这般顶天立地的热血男儿。
但骄傲归骄傲,二女还是不能容忍商徵羽这般毫不怜惜自己的鲁莽举动。雨柔薇当即拿出了长妇的架势,从商徵羽的怀中起身,面对商徵羽第一次用严厉的语气埋怨道:“夫君,以后再不可如此不顾性命!”
“姐姐说得对,夫君今后万勿如此不爱惜自己。”暮非烟也从商徵羽的怀中挣脱出来,虽然语气听不出恼怒,但眼中的责难之意却丝毫不比雨柔薇少上半分,大有商徵羽若不答应,她们就要愤然离去的架势。
看着两位娇妻如此挂心自己,商徵羽顿时感慨万千,他张开双手第三度将二女抱入怀中,笑道:“有
妻如此,夫复何求。好了好了,夫君答应你们就是了。不过你们答应我,今后你们同样不许以身犯险,可是知道了?”
“嗯,柔薇(非烟)知道。”二女回答得异口同声,让商徵羽登时大笑起来。
商徵羽抬手间弹出两记指劲打灭了房中的烛火,雨柔薇和暮非烟哪里还不明白商徵羽想做什么,黑暗中一片旖旎景象自不必多言。
====分割线正在网文严打的气氛中瑟瑟发抖====
第二天当雨柔薇和暮非烟从床上醒来时,商徵羽已经出去练功去了。两人躺在床榻之上,相视间脸上不自觉的又浮现一抹娇羞。
之前在万州时两人都是一个一个服侍夫君,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大被同眠。
雨柔薇名义上虽然是长妇,但也着实有些拉不下这个脸,现在看着暮非烟与自己,当即有些埋怨地嗔怪道:“夫君也真是,怎么这么心急,也不注意身体。”
暮非烟将身子在被下蜷缩着,不愿与雨柔薇直视,软声细语道:“姐姐说的极是,下次再不能让夫君如此胡来了。”
雨柔薇和暮非烟本还打算起床修炼,结果刚动了动浑身的疲惫便再度涌了上来。暮非烟红了脸,对雨柔薇叹道:“姐姐,我还想再睡会。”
雨柔薇眼中会意,将被子蒙住头脸,糯糯道:“嗯,我也还要睡会,看夫君这样子,功力是愈发精进了,以后还怎么了得。”
和商徵羽比起来,似乎现在她们两个才更像是病人。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雨柔薇和暮非烟当成了洪水猛兽的商徵羽此刻正在屋顶静静打坐,第一缕朝阳照射到他身上时,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让商徵羽气血舒畅。
此刻商徵羽并没在修炼将军令,而是将许久都未动过的逍遥天岚经内劲在体内运转不停。虽然商徵羽的逍遥天岚经只是残篇,但对疗伤却有着寻常功法难以比拟的作用,哪怕是将军令在疗伤功效上都远远比不了逍遥天岚经残篇。
当初由于进入势境之后没有安心闭关巩固境界,反而透支体力赶路,导致在刚进琅孚之后商徵羽就险些因此走火入魔,正是逍遥天岚经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作用。
此刻的商徵羽陷入了深层的入定,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日的逍遥天岚经内劲,与以往比起来似乎有些莫名的不同。
第三百七十一章 师父,雪音回来了
连续数月的搏杀,日夜以血水和刀剑为伴,就算是谦谦君子也会在这种杀戮之气的影响下变得性格暴虐,所以哪怕是在琅孚,郑屏翳都在军营中设立了专门给众多大魏军众将士发泄的场所。
商徵羽自然不可能去那种地方派遣,只能凭着定力生生将那股暴虐情绪压下,虽然没有大碍,但终是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的心绪。
也难怪尽早起来二女对商徵羽有所怨言,虽然雨柔薇和暮非烟都是势境的修为,但商徵羽在云州连番大战,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将军令和逍遥天岚经双双迈入势境,又岂是刚刚才二女能够承受的了得。
此刻商徵羽酣战一夜,终是将那些负面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可谓是神清气爽,就连内劲运转都感觉顺畅了不少。
不过此刻,商徵羽似乎是遇到了麻烦。
这是哪里?
商徵羽不经一愣。在他陷入深层入定之后,气血运转时突然开始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气韵,让他感觉自己仿若深处云端,双手触及的全是纯白的云雾,带着丝丝冰凉。
益阳此刻已进入严冬时节,但商徵羽的身体却感觉仿若暖春,微风和煦,带着盎然的生机。周围异常顿时让商徵羽有些惊醒,但他举目四望,周围除了白色云雾之外,却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狂风突然向商徵羽扑来,白色云雾在其内翻腾滚动,就像是深海中的暗流,仅仅远观就已明晰其中的厉害!
这股狂风的气势竟完全不亚于势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商徵羽下意识紧闭双目,同时双臂在身前交叉格挡,护体罡气在身前凝成三尺厚气墙,准备正面抗击!
汹涌而来的狂风拍击在商徵羽的身上,却没有如商徵羽想象中的那种坚实的感觉,反而在接触到是的瞬间白雾就四溅崩散。
随着狂风四散,顿时将周围阻隔商徵羽视线的白雾驱逐,并不断向外扩散,一派仙气缭绕的洞天福地就出现在了商徵羽眼前。
商徵羽挠挠头,好像最近每次自己将逍遥天岚经运起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发生些意向,上次是孤身被丢入海中,此刻又换成了人间仙境。
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其间莺啼虫吟络绎不绝。一弯山间小溪从商徵羽身侧流淌而过,一片枯叶漂浮与水面,随着流水渐渐远去,不时还在水面上打上几个转,就像离家远行的游人回望着自己的家乡。
商徵羽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巍峨的群山,而脚下所立之处是一条山间小道,蜿蜒向前。稀疏的光影穿过疏密不均的树梢,在这条山间小道上洒下一地斑驳。
前方群山连绵,但其中有一座山峰孤立其中,如鹤立鸡群,
吸引了商徵羽的注意。那是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商徵羽顿时明悟,这就是一片幻境,若是自己想要脱离此地重新回到现实,那就得登上那座山峰。
走吧,起码此刻的脚下还有路。
商徵羽平复一番心绪,笑得洒脱不羁。随即开始沿着这条山间小道开始向前走去。
越是前行,商徵羽越是能看出此山的不凡,因为周围那股无处不在的生机正随着商徵羽的攀登而愈发的浓郁,甚至已经开始滋养他的身体,修复他体内的伤势。
虽然商徵羽断定这是幻境,但体内的那种伤势渐愈的感觉却骗不得人。商徵羽甚至在想,莫非自己真的被某个大能隔空摄入了此地?否则这般真切的感受,商徵羽真找不出丝毫的虚假之处。
无所谓,只要登上那座山峰一切便有分晓。
商徵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斑驳的光影中执着前行。
当商徵羽凳上山巅时,不禁愣住了。
一颗苍松,一块青石,还有一个闭目老者。
这就是山巅上全部的风景了。
苍松悬于山崖边上,如虬龙般苍劲有力的枝干于风中傲然挺立,浓密的树冠如碧色的华盖遮挡了艳阳。老者静坐于树冠下的青石之上,宁静安详。
商徵羽等上山巅似乎是触动了什么,老者的眼睑微微颤动,随后缓缓睁开。就像刚刚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双目中还隐隐带着些许疑惑。
商徵羽不敢怠慢,走到老者身前三丈处站定,略整一番仪容,恭敬抱拳拜下道:“晚辈商徵羽,无意中惊扰到前辈,还请前辈海涵。”
“你叫商徵羽?商徵羽?哦,商徵羽。”
老者在听到商徵羽自报家门之后才一点点的将双目聚焦到了商徵羽身上,商徵羽突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泛起一丝凉意,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人一丝不挂的丢进了雪地。浑身上下再没有半点隐藏。
老者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而在商徵羽的感官中,老者的气势在将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之后就开始攀升,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老者就像一座高山,而自己就是山脚下仰望山巅的凡人。
商徵羽不敢动弹分毫,只是依旧保持的抱拳行礼的姿势。老者瞩目其实并未持续多久,但对商徵羽来说却仿佛已过三秋。
老者仿佛是在映证来人的身份,伸出右手食指在身前虚空处轻轻一点,一道涟漪状的的水波纹就从他指尖出向外扩散,而此刻商徵羽体内的丹田处一股虚无缥缈的气息也开始在经脉中自行运转,并且以商徵羽为核心,也开始在虚空中逸散出浅浅的水波纹。不过与老者比起来,商徵羽的水波纹就要淡了许多,简直就是天渊之别。
体内被老者引动的气息商徵羽再熟悉不过,正是逍遥天岚经!而姥姥这举手投足间就能引发逍遥天岚经的内劲共鸣,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晚辈商徵羽,拜见玄空子前辈!”商徵羽不敢怠慢,立刻双膝跪地大礼参拜,三叩到底,每一下都给足了分量。
“你就是商徵羽。”
老者第二次发问,但语气已然不再有半点疑惑。对于商徵羽的称谓,老者不置可否。他右手食指再度在虚空中轻点。这一次,商徵羽只感觉自己体内的逍遥天岚经内劲仿若化成了汹涌澎湃的海潮,在经脉中肆意奔涌,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商徵羽不敢有所动作,但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看着玄空子前辈的手段,恐怕只要抬抬手指,自己体内的逍遥天岚经内劲便会顿时暴走,气血反逆之下自己定会爆体而亡,绝没有第二个结果!
商徵羽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又被人丢进了汹涌澎湃的海啸之中,被无尽的暗流推挪拍打,几近窒息。意识迷离之际,商徵羽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老者。
雪白的长发束在身后,及腰的白须如瀑布般洒下,白袍加身,身形修长,但却看不清五官。商徵羽只能感觉到老者眉眼之间散出着淡淡的忧思,而在眼眸深却纠缠着一丝不忍。
等商徵羽重新苏醒,浑身上下那种几近被逆乱的气血撑爆的胀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自己身上从未出现过异样。
老者依旧盘坐在青石之上,而商徵羽也始终跪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
一切就仿佛是商徵羽做了一场梦。
“起来吧。”
商徵羽闻声抬头,正看见老者望着自己,那双眼眸中已然没有了之前的复杂,而是平静得如同此山间的云雾。
缥缈而深邃。
商徵羽躬身问道:“敢问可是玄空子前辈。”
“是我。”这一次,老者点头承认,他看着商徵羽,但商徵羽却感觉玄空子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的影子看见了别人。
一个俏丽身影从商徵羽身后走来,手中衔着一支碧玉长萧,巧笑嫣然,顾盼神飞。
少女与商徵羽并肩而立,对着商徵羽眨巴了一下水灵灵的大眼睛,然后在商徵羽惊愕的目光中对玄空子躬身行礼,嬉笑道:
“嘻嘻,师父,雪音回来看你啦。”
第三百七十二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因果(一
十年前,尧山之颠。
“商怀安,商怀安,商怀安!你这个懒猪!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呀!”
听着耳边的呼唤,商徵羽迷蒙间渐渐醒来,刚转过身子,丹田处一真剧烈绞痛,顿时让他额间冒出了冷汗。
商怀安,自己叫商怀安。
一个月前,自己被白苍天暗算,将六十载暴动的冥罗杀道内劲全数贯入了自己体内,那种整个人仿佛要被撑爆的撕裂感让商徵羽终生都难以忘却。直到现在商怀安全身的经脉之中还隐隐作痛。
虽然自己在苏雪音的帮助下已然将暴动的冥罗杀道内劲尽数逼入丹田内封印,又修炼了逍遥天岚经以防后患,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而且商怀安自己能感觉到体内的异样。冥罗杀道似乎已经和自己融为了一体,那种特有的阴寒之气已经深入骨髓。
“商怀安!你再不理我我就要踹门啦!”
一道嗔怒且略带急促的娇叱将商徵羽从回忆中惊醒,随后那道本就不太结实的木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打开。
说是踹,可哪有人踹得如此文雅。
“雪音,我没事,就是还不太动的了。”
商怀安忍着痛勉强坐了起来,虽然身体早已没了大碍,但那种不适感却没有因为冥罗杀道内劲被压制而有所削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逐渐恢复。
苏雪音看着商怀安要坐起时就赶忙放下了手中端着的汤药,将他小心扶起坐好,埋怨道:“你早说不就好了?我在门外不方便,谁知道你在里面有没有事。
说完,苏雪音还嗔怪的瞪了一眼商怀安,不过只换来商怀安腼腆的微笑。
在苏雪音面前,商怀安从来不是那个杀手榜上的冷面修罗,而更像一个邻家大男孩。
“来,把药喝了,我可是在山里找了许久才采到这一株忘忧兰,能缓解你体内的疼痛。”
苏雪音将汤药端起,纤纤玉指却比那白色的瓷碗更要光洁几分,右手伸出两指捏起瓷碗中的汤匙,在药汤中不时搅动,浓黄色的药汤泛出浓郁的药味,只闻了半点商徵羽便知道其滋味究竟会有多苦。
浅浅舀了一勺,苏雪音在嘴边吹了吹,似乎是问到了苦涩的药味,眉眼略微蹙起,琼鼻间煞是可爱。
商怀安脸都红到了耳根,他长这么大,除了那个已经只留下模糊印象的娘亲之外,哪里有女人对自己如此好过,更何况是苏雪音这般仙子一般的美人。
他二话不说自己接过了苏雪音手中的药汤,捏着鼻子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却没想药汤是如此的烫嘴,烫的他舌根生疼,再加上火辣辣的药味,怎叫一个难受。
苏雪音赶忙跑出去用芭蕉叶盛了一捧清水过
来让商淮安喝下,等清水顺着喉咙流入体内,商怀安才感觉自己终是好了些。
“我说你这个人,这么心急干嘛,之前你无法起身,不都是我给你喂药的吗,真是的,才刚能动弹就开始胡来。”苏雪音冰雪聪明,从商淮安的举动中早已知道他心中所想,无非就是那点点男子主义在作祟,想着想着有看见商怀安看着自己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禁又开始眼嘴轻笑起来。
“呆子!”
苏雪音轻笑一声百年拾起床上的瓷碗和勺子,一路欢脱的小跑出了房门,留下里里外外满满的银铃般的笑声。
………………
又过了几天,商怀安终于是能下床走动了。
商怀安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简单的活动不成问题,甚至还能下套大些野兔野鸡之类的东西。但当商怀安第一次将抓到了一只野兔,兴高采烈的提溜着一路小跑到苏雪音面前时,却第一次见到这个不然凡尘的仙子眼中流露出了哀婉之色。
苏雪音摸了摸商怀安手中已经断气的野兔,感受着依旧温热柔软的毛皮,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商怀安笑道:“你吃吧,我不饿。”
那天夜里,苏雪音第一次没有搭理商怀安。看着一个人蹲坐在立着小屋数丈远的黑暗中的苏雪音,听着她在静谧中无声的叹息,商怀安第一次觉得杀生是件如此的令人讨厌的事。
商怀安小心走到苏雪音身边坐下,相隔尺许。。
间苏雪音没有理他,他有悄悄开始往苏雪音身边挪,半寸半寸,就像是在一点点小心的试探,总觉若是自己不小心惊扰了苏雪音,苏雪音就会如那种说书先生口中的仙女一般腾空而去,消失在人间。
离苏雪音还有约莫还有半尺的距离,商徵羽终于到达了极限,他不敢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黑夜下的苏雪音。
苏雪音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双膝被手环在胸口,就这般静静坐在草地上,纯白色纱裙披散在脚边,如绽放的百合,随着树林间轻抚的微风摇曳。清冷的月光洒在苏雪音身上,将她白皙无暇的侧脸就这般展露在商怀安眼前。
这是一幅商怀安终生也能忘却的画面,足以铭记一生。
苏雪音对商怀安望向自己的目光没有半点排斥,反而在心中带着淡淡的欣喜,她望着明月,用试探的语气轻声说道:“怀安,我和你商量个事好吗?”
“不用商量,我答应你,以后我不杀生了。”
商怀安突然低下头,双手不知放在何处是好,干脆也学着苏雪音的样子将双膝抱在胸前,默默不语。
那局促不安的样子就像是在认错。
一抹明月般的微笑浮上了苏雪音的唇角,她也再没有多说一句,两人就这样一同抬头望着空中的
明月,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蔓延。
“怀安,我给你吹首曲子吧。”
苏雪音轻笑着,拾起了放在脚边的碧玉长箫,箫口抵上她粉润的红唇,一缕缕或幽婉或清沥的箫声便开始萦绕在二人之间。
商怀安静静听着,感受着箫声中带着的余韵,而他这段时日依照苏雪音传授的功法而修炼出来的逍遥天岚经真气也开始随着这缕缕箫声在体内循环往复。
两人之间的气息逐渐交叠,愈来愈和谐,最后几乎融为一体,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个频率。
一曲下来,商怀安在内视之下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体内的伤势居然好了少许,顿时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苏雪音。
苏雪音又惊又喜,随即俏皮笑道:“那以后我天天吹给你听!”
那时的商怀安还不知道,能像他这样近距离倾听江湖音道四绝之一的兰蕙仙子苏雪音的箫声的人,全天下也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苏雪音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挪便靠上了商徵羽,两人之间的那点距离再也不见:“怀安,要不你跟我学音律吧!这样以后若是我们俩分开了,你也能自己给自己疗伤,岂不是好事。”
商怀安下意识转头,却正好与苏雪音四目相对,看着苏雪音满眼希冀的样子,商怀安用到嘴边的那一丝拒绝却怎也说不出口。
生生咽了口唾沫,商怀安点个点头。“好吧,不过我人比较笨,可能学不会。”
“哪有,你连逍遥天岚经这等晦涩难懂的内功心法都拦不住你,音律怎么可能学不会。除非你故意骗我。”苏雪音眉眼俏笑,那一丝柳叶弯弯的眉角展露出她内心无尽的喜悦。
“嘻嘻,等你学会了,我们以后就可以一起行走江湖,一起谱曲作词,做一对江湖……”
苏雪音略略一顿,眉眼间突然涌上一抹嫣红。
“什么?”商怀安没反应过来。
嫣红已经弥漫到了耳根,不过恰好此时一片薄薄的云层遮住了天上的明月,也遮住了商怀安眼前近在咫尺的娇羞美景。
“没什么,我是说先得教你基础。”苏雪音连忙转移话题,正色道:“学音律,就得先知道五音。五音便是宫商角徵羽,代表着五种不同的音色。嘻嘻,反正你以后也要告别商怀安这个名字,不如我给你另取一个,就叫商徵羽怎么样。”
望着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苏雪音,望着在月光下有说有笑的兰蕙仙子仙子,商怀安的心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叫安定的东西。
若是你喜欢,那以后我便是商徵羽。
第三百七十三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因果(二
“雪……音……”
商徵羽口中喃喃,几乎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身边那个是不是对自己眨巴着大眼睛的俏丽身影。原本初时商徵羽还觉得这是幻境,但在见到苏雪音的身影之后,商徵羽突然反而分清这里是幻境还是现实了。
因为他宁愿这就是现实。
原本跪在地上的商徵羽情不自禁的起身,眼中尽是追思之色,除了眼前的俏丽身影,再也看不见其他。
苏雪音在样貌还保持着当初与商徵羽见面时的模样,依旧是那个十六七岁的绝美少女,苏雪音转着手中那支雕刻着墨兰的碧玉长萧,略略偏头嬉笑着望向商徵羽,眉目间含情脉脉,但却萦绕着一丝化不开的凄婉。
“呆子,好久不见。”
隔了许久,苏雪音才终是说出了那句迟来的问候,听着这纤柔的嗓音,那深藏在往昔之中的回忆突然如潮水般涌出,将商徵羽整个人吞噬淹没。
“雪音!”
商徵羽情急之下,竟忘了其他,向前一步伸出手臂想要将苏雪音抱在怀中!
可触手所及之处,却尽是虚无。
苏雪音的幻影在商徵羽的触碰的瞬间便顿高消散,随后在商徵羽身后再度凝聚,苏雪音掩嘴轻笑,浑身都散发着少女才有的那种青春活力,眉眼之间俏皮依旧,但目光深处那丝凄婉却更浓了些。
“呆子,别白费力气了。此刻的雪音是当初我斩入你体内的一丝执念,在你逍遥天岚经内劲的蕴养下才得以残存,此刻之所以能出现全是因为师父的缘故。但虚幻终究是虚幻,当不得真。不过能再次见到你,雪音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见扑了个空的商徵羽静下心来,苏雪音也终是收敛了俏笑,她含情脉脉的与商徵羽对望,仿佛这一眼便望断了沧海桑田。
“雪音,来。”
玄空子对苏雪音挥挥手,凝望着商徵羽的苏雪音又再度恢复了原本俏皮的模样,迈着轻快的莲步就如蝴蝶般飞到了玄空子身边,屈身跪坐在青石一侧,身子斜斜枕在师父身侧,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轻声笑道:“师父,雪音以这样的方式回来,您想不到吧?”
“确实,师父没想到。”
玄空子轻抚着苏雪音的发髻,一双湛蓝双目中满是对苏雪音的宠溺,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让商徵羽即可动容。
此刻的玄空子前辈已不是刚才不带有任何感情、抬手间便对自己生杀予夺的高人,而更像是一位在与女儿久别重逢之后真情流露的慈父。
一日为师,终生
为父,反过来亦然。
“雪音啊,师父没用,直到现在都没有为你报仇。若不是这小子与我神交感应,师父还不知道何日才能在这次轮回中醒来。逍遥天岚经的第三次散功轮回,师父还是小看了啊。”
玄空子已没有了之前那种世外高人凌驾尘世之间的绝顶气势,此刻的他就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暮年老人,带慈爱的微笑体恤后辈。
“师父,您常言命理难说,因果难断,此刻又何必自寻烦恼。雪音能再见到师父和商哥哥,已然心满意足。”
见苏雪音如此,玄空子微微一叹,轻声道:“那你父亲如何?虽然他当年有错,醉心武道闭关十二载,忽略了你们母女二人。但他终究是你父亲。而且他为了替你报仇,下山与白苍天拼死一战,重伤垂危直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你就不愿为此见他一见?”
“徒儿自有定计。”苏雪音似乎不愿在此事上过度纠缠,回头再度望向商徵羽,俏笑道:“呆子,还不过来见过我师父。”
琼鼻微微一耸,苏雪音俏丽的眉眼顿时挤出了一个鬼脸,但这一番却让商徵羽看得痴了。
“小子……小子商徵羽,拜见……前辈。”
隔了几个呼吸商徵羽才反应过来,二度对玄空子拜下,三叩首之后额头贴地,恭敬之至。
“嘻嘻,呆子就是呆子!”苏雪音眼中的明媚一闪而过,仿佛很享受刚才自己另商徵羽吃惊的模样,她将身子坐正,难得的摆出了一副庄重的面容,语态恭敬:“师父,商徵羽您也见到了,徒儿扇子将逍遥天岚经传出也是为了救他一命,但终究忤逆了师门门规,该如何处置还需师父定夺。”
听着苏雪音如此说,商徵羽道并不意外。逍遥天岚经是玄空子所创,而且其中蕴含的天道义理更是昆仑历代先贤的毕生心血,是昆仑镇派绝学。仅从这一点出发逍遥天岚经就绝不能传给外人。而且玄空子能在武榜中被排在天下第四,可见逍遥天岚经已然是天下间的绝顶功法,更是不能随意传出!
对于这种事情的处置,轻则废功,沦为凡人,重则终生囚禁,或者直接镇压,投入轮回。
既然苏雪音是为了救命而给商徵羽传授了逍遥天岚经,赐死的可能就不大,多半是要被收回功力沦为凡人。商徵羽跪在玄空子身前,心中早有准备。他轻声道:“小子商徵羽,听凭前辈处置。”
见到商徵羽如此,玄空子并不觉得奇怪。他在初见商徵羽得时候就将他整个人看了个通透,包括他的心思。玄空子并没有言语,也没有问询之意 ,抬手间又是在身前一点,同样的涟漪在虚空中泛起,向商徵羽漂浮而去。
苏雪音眼中略有一丝
苦涩,不过她此刻也是戴罪之身,自不可能替商徵羽求情。
要变成废人了吗?
商徵羽的逍遥天岚经修为已经进入势境,其内劲与身体已然密不可分,废功之下必定会伤到商徵羽的根本,就算是将军令的势境修为也未必能保得住,而且今后别说复功,就算是能保持原本的境界都会变成一种奢望。
不过商徵羽面对此事倒是心中淡然,该来的都会来,昔日的因便是今日的果。当初第一次见到智闻大师时。智闻大师就曾言自己身上牵扯了一场大因果,归还之期或许就在今日。
感受着丹田处愈发躁动的逍遥天岚经内劲,商徵羽浑身气血开始升温,不断灼烧着他的经脉,这是前奏,暴风雨就快要来了!
商徵羽十分坦然,虽然内心依旧有些不舍,但却没有任何动作,任凭玄空子在他体内施为,等待着最后结局的到来。
只是在最终来临的前一刻,商徵羽心中一动,在苏雪音惊诧的目光汇总脱口而出:
“前辈且慢!”
此刻商徵羽体内经脉已经滚烫到难以言语的地步,就像是无数根烧红的烙铁嵌入身体,剧烈的灼烧疼痛感正不断的侵蚀着商徵羽的意识,但商徵羽还是倔强的抬起头,满面通红的他紧咬双唇,强行维持着眼中那最后一丝清明不散,倔强的令人动容。
“怎么,后悔了?”
玄空子微微蹙眉停下了手中动作,但商徵羽体内那种烧灼感却没有丝毫缓解,就像身处在烈火炼狱之中,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小子不后悔,只是恳请前辈暂缓废去小子功力,等北方战事平定,小子便会自行到昆仑负荆请罪,要杀要剐只凭前辈一言可决。”
商徵羽的话让玄空子有些出神,手上的动作慢了些,顿时让商徵羽体内的剧痛减了几分:“北方战事?可是指的虍虏南下进犯我云州。”
“正是。”
商徵羽体内剧痛稍缓,他不敢迟疑,当即将自己与清风抚月阁众人驰援云州,正谋划反攻围困琅孚的虍虏大军重新打通琅孚与奉新两道的事情全数告知了玄空子。
听闻商徵羽所说,玄空子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久久未有言语,。
第三百七十四章 罗虎门
“师父,这呆子并没有骗您。”苏雪音眼中喜色一闪而逝,但语气依旧无悲无喜。
“哦?你怎么知道?”玄空子愣了愣。
苏雪音有些俏皮,眉间挑起一丝喜色:“您忘了,虽然此刻的雪音只是藏在商徵羽体内的一道执念,但却陪伴了他这些年,什么事情徒儿不知晓。”
“恐怕没什么简单吧,就算商徵羽不喊停,恐怕方才你也已经准备好叫停为师了吧。”玄空子嘴角微微翘起,纯白的长须在他手中捻揉着,眼神闪现出一种睿智的光芒,俨然是将苏雪音的所有心思都看了个通透。
“哎呀,师父你怎么老是这样。”原本端庄娴丽、不苟言笑的苏雪音顿时变了个人,俏笑间再度挽上了师父的胳膊,眼中的哀求之意在无半分掩饰:“师父啊,你就真忍心废掉商徵羽的修为吗!要是没了他的逍遥天岚经内劲温养,雪音可就再也见不到师父啦,师父你也能狠心?!”
说完,苏雪音更是如小猫一般蜷在了师父的胳膊上,说什么也不撒手。俏笑之间,苏雪音的美眸还俏皮的朝着商徵羽眨巴了两下,一如当年两人相遇在尧山之巅的时候。
那时商徵羽在苏雪音的照料下脱离险境,睁开双眼看见的第一幕就是这双的眼眸,就像是飘飞的白雪中摇曳的鲜红腊梅,美丽而执着的绽放。
一晃,十年了。
“哼,当初你将这一丝执念打入商徵羽体内的时候,就想要要如何保护商徵羽了吧!为了保住你这丝残念,你父亲和为师就不得不与你妥协,而有我们两名长老点头,商徵羽修炼逍遥天岚经的事情也就会不了了之,你可是打着这个主意?”
“嘻嘻,徒儿的心思就知道瞒不过您。”苏雪音眉眼间喜色更浓,不过她随后又端坐起来,正色道:“一切听凭师父处置。”
“你呀!”
玄空子面色严肃,但面对苏雪音似笑非笑的眼眸,看着他有些虚幻的身子,责怪的话却怎也说不出口。
“哎,天命因果,谁能勘破。就连你颜真道师伯都不能,更何况是为师。罢了罢了。”
玄空子摆摆手,商徵羽体内原本沸腾的气血转瞬间便冷了下来,所有狂躁的逍遥天岚经内劲都全数回返入商徵羽丹田之内,就像从未暴动过一般。
只有经脉中隐隐余留的烧灼感依旧在提醒着商徵羽,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商徵羽,多谢前辈体谅!”
拜倒的商徵羽听到
苏雪音的话语,这才明白她的煞费苦心,心中突然有种难以抑制的酸楚。
美人恩重,自己如何能还的清。
“师父又在自谦了,在徒儿眼中,师父就是最好了,颜真道师伯哪里比得上师傅。”事情尘埃落定,苏雪音转瞬间便恢复了往日跳脱的样子,再度攀上了玄空子的臂膀,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迷人。
玄空子笑着摇头道:“你颜真道师伯有大才,被师祖誉为百年第一人,眼光高远更是绝非世俗可以仰望,师父与他比起来也就是一只知在山中苟活的老头而已,根本就不可相比。”
“不管,徒儿就觉得师父最好。”苏雪音顿时开始耍赖,逗得玄空子哈哈大笑,白色长须在风中纷扬,眼眸中尽是畅快之意。
商徵羽跪在二人身前,看着苏雪音和玄空子前辈攀谈,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这些年对昆仑出身的人都有了一些误解。
在商徵羽原本的观念中,昆仑中都是一群苦修士,他们深居简出,隐于山中,终日以探寻天道为己任。这种人通常最为守旧,所以在商徵羽看来只要自己修炼过逍遥天岚经的事情被昆仑的人知晓,那就必然免不了被人废功的结局。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下决心去昆仑领罚的原因,他想等到自己为苏雪音报仇之后,再去负荆请罪。
昆仑中人在世间行走的弟子不多,而且就算在外游历也都不以昆仑弟子自居,所以世人罕见昆仑弟子。商徵羽这么多年,能够确定与昆仑有关的也就值见过三位。
第一位自然是天下四剑之首,仁剑颜真道,他出身昆仑早已是天下皆知,无需多言。
第二位则是在云州绿柳庄因为那本《大燕落平沙》而不打不相识的王益。他本是岭南豪族王家的血脉,在家族衰败之后因缘巧合下进入了昆仑。当初商徵羽看见他使出《须臾无量决》时就已明晰了他的身份,只不过两人之间均默契的没有挑明。
第三位就是玄空子前辈了。
“呆子,呆子!想什么呢!”商徵羽从回忆中转醒,正看见苏雪音插着前腰一脸埋怨的站在自己面前,指着鼻子嗔道:“不管怎么样,在我身边你不许想你那两位娘子,听见没!”
商徵羽点头,但这一笑,却让苏雪音后续的脾气再也发不出来了。
“快起来,随我过去。”
苏雪音噘着嘴,脸上的薄怒却让他更加动人。商徵羽听闻是玄空子叫他,不敢怠慢,虽苏雪音走到玄空子身前,躬身拜下:“前辈。”
嗯。”
还未等商徵羽有任何反应,自己手上的脉门就被玄空子前辈扣住,一丝逍遥天岚经的内劲从脉门出度入商徵羽体内,带着点点冰凉的触感,原本还有些不适的经脉也在这股内劲的梳理下瞬间好转。
场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这经脉的强韧程度……莫非你已经散功了一次?”玄空子有些诧异,这可是逍遥天岚经最大的秘密,就算是苏雪音修炼了数年也未能成功达到足以散功重修的地步。
要知道逍遥天岚经散功可是对于修炼此道的武者最为重要的过程,期间不能有半点的差池。当初玄空子前两次散功时都是在一众师兄弟甚至一些太上长老的护法下才敢尝试,期间的凶险他再清楚不过,一个不好就会沦为废人,常人就算知道也绝不敢尝试。
商徵羽知道玄空子定然是误会了,所以便将自己与白苍天相遇被其强行抽去内劲,为了彻底解决体内冥罗杀道的隐患,不得已只能散功之后强化经脉,从而借助天香苑香主唐心的辅佐彻底将冥罗杀道的内劲抽离体外的经过告知了玄空子。
“怎么样师父,我说过这呆子是有大气运之人吧,这都能被他胡乱撞上。”苏雪音脸上的骄傲没有半点掩饰。
“嗯,确实是有大气运,所以你也就是在天香苑你认识了现在与你成婚的两位佳人,是也不是?”玄空子语调无悲无喜,但度入商徵羽经脉之内的逍遥天岚经内劲却凌厉了几分,在商徵羽经脉之中擦出阵阵刀割似的疼痛。
“前辈……”商徵羽不但动弹,只能生生受着。
不过玄空子身为江湖中的绝顶高人,自然不会如凡夫俗子那般小家子气,只是对商徵羽略做惩戒便不再理会,内劲徐徐朝着商徵羽体内更深处探去。
但探到商徵羽丹田处附近时,突然变得滞涩起来,仿佛另有一股力量在牵扯着玄空子的内劲,不欲让他探向更深处。
商徵羽也有所感应,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在搞鬼,但他只能苦笑间什么都做不了,以为那东西倔强得很,时常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这个骄傲的家伙,自然就是悬浮在商徵羽丹田上方、蕴含着将军令和霸腿五式传承的光茧!
就算是玄空子前辈这样的武林泰斗,也废了颇大的力气才得以一窥商徵羽丹田内的样貌,当看到悬浮着的光茧,玄空子先是略微一愣,随后恍然间有些惊异的问道:
“你是罗虎门的当代传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 拒绝
“罗虎门?前辈,晚辈身上确实有一门传承,但是师门名称早已在历史中掩去,当时我师兄也是代师收徒,随后才传下了门中的内功心法和武功招式。”
商徵羽将自己如何加入宗门的前后因果告知了玄空子,但由于门派之别,商徵羽并没有将内功的名称和腿法的名字告知玄空子,相信以玄空子的身份也不屑于在这点小事上难为商徵羽。
“嗯,没错,你这个师门传承相当奇特,老夫也是旧时刻意去昆仑的藏经阁典籍查阅,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此门中人,没想到数十年过去,却在此刻见到了你这个传承人,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玄空子脸上露出缅怀之意,左手轻轻捋着白须,眼神似乎飘飞似乎穿越了时空。
“你修炼的内功心法名叫将军令,是前朝一名颇有威名的百战之将在战场上悟出来的心法。而修炼的招式则是你派老祖依据这门心法所创的腿法,名唤霸腿,共有五式。若是单论招式的霸道凌厉,恐怕在全天下也能排进前十之列。老夫说的可对?”
“前辈博学。”
商徵羽心悦诚服,看来玄空子确实对本门的功法颇为了解,否则绝说不出将军令和霸腿五式这两个名字。不过他心中也暗暗对昆仑的能量重新估量了一番。师门的名号在百年间早已湮灭在了历史尘埃之中,就连自己和师兄这种嫡传弟子都不知道,但昆仑却能从藏经阁中找寻到关于本门的详尽信息,昆仑真无愧是传承久远的天下第一大派!
不过既然昆仑有类似的资料,商徵羽倒是有了些别的想法。不过还未等她开口,玄空子睿智的目光早已洞悉了他心中所想,唇角微微露出笑意,缓缓道:“你可是想问询关于你师门的消息?”
“前辈明察秋毫,晚辈正有此意。”
商徵羽当即大喜,若不是脉门还被玄空子捏在指间,恐怕就要立时大礼参拜。
虽然依照岳南天师兄的说法,师门当年遭逢大劫,为了保住传承不得已将师门的名号掩去,众多弟子也一一离散,到如今就只剩下了岳南天和商徵羽二人,而且由于是利用光茧进行传承,宗门的核心传承从来都只能有一人掌握,已然不可能恢复往昔的荣耀。
但此刻百年过去,再大的恩怨也应该烟消云散,若是能借昆仑之手找回宗门传承,在商徵羽看来这是身为宗门弟子的应有之义。
对于商徵羽的渴求,玄空子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甚至闭上双目再不言语,一副好神在在的样子。
见师父闭口不言,一旁的苏雪音笑嘻嘻的攀
上了玄空子的胳膊,同时暗中对商徵羽眨了两下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师父呀,您老人家为什么会对这个罗虎门如此上心呢?弟子可从未听您说起过关于这个宗门的事情呀。”
苏雪音的“曲线救国”策略当即被玄空子识破,他双目望了望眼中透出执着之色的商徵羽,再看看身边故作认真,实际上眼中满是俏皮之色的苏雪音,顿时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玄空子嘴里嘟囔了两句,苏雪音却好似没听见,依旧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师父,抱着玄空子手臂的臂膀又紧了几分,好像师父不说她就不撒手了似的。
“女生向外。”
看来是一物降一物,玄空子显然拿苏雪音这个小徒儿没有一点办法。他眼中露出追思之色,沉声道:“师父年轻时下山游历,遇到过当代罗虎门传人,他叫昆吾羊,应该就是你的师父,当时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不过看年龄应该不是你。”
“那应该是晚辈的师兄,名叫岳南天。”商徵羽恭敬道。
“嗯,我们二人不打不相识,之后便结伴一起游历过两年。他知道我是昆仑弟子之后,便拜托我回昆仑之后帮他查找一番他宗门的根底,所以我便从藏经阁中找到了罗虎门这个名字。”
说到此,玄空子目露惋惜之意,叹道:“可最终我还未将消息传达于他,便听闻他死在了一场江湖争斗之中,而他唯一的弟子也遍寻不得,这件事便无疾而终。没想到,这一番因果最终却应到了你身上。”
玄空子目光闪现出异样的神采,他松开了捏着商徵羽脉门的右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你根骨不错,而且资质也算上佳,唯一可惜的就是修炼过冥罗杀道这种霸道功法伤了根本,不过你又阴差阳错的散去了逍遥天岚经的修为,又算是因祸得福。”
一番点评下来,听得商徵羽有些楞,他自然听出了玄空子话语中的意思,但此刻突然和他说起这些,一下子让商徵羽琢磨不透玄空子的用意。
看着商徵羽呆立这没有表示,苏雪音眼中立刻露出了怒其不争的愠怒,没好气的瞪了商徵羽一眼。
这个呆子呆子呆子呆子!都这么明显了他怎么还不明白师父的意思!笨笨笨实在是太笨了!
可她也就只能在心中自己念叨罢了,表面上依旧还是摆出了一副“师父你不依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看着玄空子哭笑不得。
不过苏雪音随即又想到,似乎只有在自己面前商徵羽才会变成她熟悉的那个呆子,而在其他女人面前他依旧是那个嬉笑怒骂间洒脱不羁的商徵羽,想到这里,苏雪音心中反而又感觉到有些甜丝丝的。
此刻的玄空子哭笑不得,一边是进入幻境之后智商就完全不在线的商徵羽,一边是抱着自己胳膊不依不饶的小冤家,这种感觉有若是冰火两重天,让玄空子这等江湖绝顶大能也有些犯难。
总不能自己先开口把那句话说出来吧,这可太跌身份。
玄空子思前想后,只能进一步提示道:“商徵羽,你可要明白,无论是你想知道得关于罗虎门的根底,还是你身怀的逍遥天岚经的修为,对昆仑以外的人来说,这些可都是禁忌。”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商徵羽再蠢也不可能不明白玄空子前辈的意思,但他不知道是不敢置信还是怎么的,居然鬼使神差的来了句:“前辈,您这是打算收我为徒?”
………………
………………
………………
气氛一下变得十分诡异。
玄空子闭目不言,身上散发的气势如渊如海,让人根本不敢直视。而玄空子身边的小仙女显然已经出离愤怒了。
“你这个呆子!”
苏雪音跳了起来,轻薄的纱裙被她甩在身后,曲起两指对着商徵羽的脑袋瓜子就磕了下去,结果却扑了个空。
“气死我了,你气死我了!”
苏雪音试了两下却怎么也碰不到商徵羽,心中百般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一双美眸瞬间泛起了水光,琼鼻耸动着,虽然依旧愠怒地盯着商徵羽,但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雪音,你且别急,前辈,晚辈斗胆冒犯了您,但还请听晚辈一言。”
商徵羽迅速在玄空子身前拜倒,但玄空子依旧保持着那副不急不躁的世外高人模样,紧闭的双目连一丝都没有睁开。
商徵羽见玄空子并没有明显的拒绝之意,便自顾自的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所在罗虎门传功手法奇特,均是以体内道种为传功媒介,所有的内功心法和武功招式都蕴在其中。而且这道种更是师祖他用自己毕生功力凝结而成,是我宗门的传承信物,晚辈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视宗门于不顾,成为宗门的罪人。”
“前辈大恩大德,晚辈百死亦不敢忘。”
说完,商徵羽咚咚咚的对玄空子磕了三个响头,这是明确拒绝了来自玄空子的好意。
这也意味着,商徵羽修炼了逍遥天岚经的事已经再无回转的余地!
第三百七十六章 你若选择,我便陪你
“你这个笨蛋,你真是要把我再气死一次吗!”
苏雪音眼角的晶莹簌簌的往下落,但却抵不过她此刻内心的无助,她费尽心力的替商徵羽找活路,却没想到这个傻子竟然半点都不领情。苏雪音倔强的昂着头,不想再看到商徵羽,但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望向何处,环顾之下,最终只能重新坐回自己师父身边,扯着玄空子的一角衣袂,那样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她知道师父已经为自己做的够多,但她也一样明白商徵羽内心的坚持。当时在山上,商徵羽从来都不会忤逆自己的意思,甚至在那段时间里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再没有动手杀生,陪着自己吃了好几个月的素。
可商徵羽内心也一样有坚持,关于道义,关于恩仇。
商徵羽认定的事,就算是自己也改变不了。
“前辈请恕罪。”商徵羽看着坐在玄空子身边簌簌落泪的苏雪音,心中的酸楚可想而知。他不愿看见苏雪音如此伤心,但也不愿违背了内心最根本的坚持,所以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晚辈斗胆,请前辈责罚。”
商徵羽深吸一口气,随后深深的凝望了一眼苏雪音,两人四目相对,商徵羽眸光闪烁,似乎有万千话语想要跟苏雪音倾诉,但最终却只是相顾无言。
无言,便是最后的道别。
跪拜在地,商徵羽将额头死死的抵住地面,再不分开,这就是他最后的选择,无怨无悔。
苏雪音撇过脸,泪如泉涌顺着她绝美清丽的两颊滑落,最终汇聚在她削尖的下颌,一滴滴在风中跌落,然后在空中化作虚无。
过去,两人共同的过去只有那点滴而已。六月的相遇,九月的别离,然后就是经历了十年的等待。
我曾默默在你身边陪了你十年,可你却没有发现,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我们却只能相顾无言。
两人之间的离别,似乎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玄空子微微睁开双目,分别扫了一眼二人。沉默的苏雪音,跪拜在地默然的商徵羽,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就算是修为已经达至天人之境又如何,终究迈不出这尘世之间。
“你可想好了。”玄空子声音此刻略有一丝波动,这话语是在问商徵羽,是在问苏雪音,又何尝不是在问自己。
自己准备好再次失去自己的徒儿了吗?
或许吧。
商徵羽再度叩首,双目紧闭之间,脸上已有了寻死之意:“请前辈责罚。”
玄空子起身,但在起身的瞬间身体却有一丝震颤。他心中明了,那是自己还有所挂碍。
一步,一步,再一步。
三步之间玄空子却仿佛感觉自己跨越了无尽山川河流,跨越了无数青夏秋冬。
当玄空子第一次见到苏雪音的时候,苏雪音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她在母亲的陪伴下来到了自己隐居的草庐,意图拜自己为师。
玄空子曾问苏雪音,为何她不去追寻她父亲的剑道而选择自己。年幼的苏雪音眨巴着空灵娟秀的大眼睛,说出了四个字:
因为喜欢。
这就是苏雪音的天性,也是打动玄空子最终手下这个弟子的缘由。数十年来,哪怕苏雪音已经逝去,但玄空子都始终只收过这一名弟子。
苏雪音对玄空子来说,就像是他的女儿。
至今在玄空子居所的外面,那一间专门为苏雪音建起的草庐也依旧保留在那里,那是因为玄空子始终相信自己的徒儿会回来。
是的,回来了。
可惜,又要走了。
玄空子站到了商徵羽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跪拜在地、承载了所有因果的晚辈,玄空子心中有恨,但却不知该向何处发泄。原本圆满的道心也有了微微一丝松动,或许这也是一种因果。
玄空子抬手,无声无息,但商徵羽和苏雪音都可以感觉到,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正在玄空子掌心逐渐凝聚,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凡人在面对神威!
这不是简单的废功,而是要将商徵羽整个人从世间抹去。
商徵羽也心中明了,虽然这是幻境,可一旦在此地身死,那就是神魂泯灭,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肉身便再也醒不过来。
不过,商徵羽不后悔。
“请前辈责罚。”
第三度请罚,已然明示了商徵羽的内心。
煌煌如苍天般的掌劲已然凝聚到了顶点,但迟迟却未落下。仿佛有着无尽未知的力量在托举着他的手掌,让他不能落下。
但这手掌终究还是动了。
时间过得好慢,但手掌始终不改下落的趋势。商徵羽已经能感觉到头顶上那宛如天塌般的压力正徐徐向自己压来,双肩重若千钧,就像肩扛着两座大山。
无声的气浪碾压在商徵羽身上,仿若是有一样庞然大物从九天之上朝着商徵羽坠落下来,刹那间,商徵羽整个人顿时被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地面飞溅起一片尘埃,那是商徵羽所跪之地被这庞然巨力生生刮去了一层,迸溅的碎石顷刻间便被碾成粉末!无垠的尘埃被气浪裹挟着将商徵羽淹没。随着一阵龙卷狂风过后,以商徵羽为中心,地面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浅浅凹坑,其内的岩石和沙粒已然不见了踪影。
商徵羽依旧跪在这个凹坑之内,双膝深深的嵌进了泥土。但他依旧低垂着头,跪拜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玄空子的手掌就悬在他头顶上约莫半寸之间,磅礴的掌劲将商徵羽整个人牢牢锁住只待拍下,就是灰飞烟灭!
“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想好了。”
玄空子郑重的问了一句,与此同时,听见此话的苏雪音原本绝望的眼中又泛起了点滴的光彩。
只是,苏雪音和玄空子等来的却依旧只有那句:
“请前辈责罚。”
“好,好,好!罗虎门有你这样的弟子,当是宗门之幸,但亦是宗门之悲。既然你有心寻死,那老夫便成全你!”
“师父且慢!”
已经哭成了泪人的苏雪音从原处跑到了玄空子身前,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商徵羽身侧,连续三记叩首,虽没有声响,但看那架势已然心怀决绝之意。
“师父,徒儿要走了,今后再也见不到您了,请您保重。”
三记叩首之后,苏雪音已经完全平复了心绪。她凄婉的笑着,抬头最后看了一自己的师尊,浓烈的不舍与离别的无奈交杂在一起,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是那么的复杂深邃。
苏雪音伸出右手与商徵羽撑在地上的左手重合在一起,就像十指紧扣,他们两人其实原本谁都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但在此刻商徵羽却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爬进了自己的指间。
这感觉里面诉说这太多的情感,有埋怨,有不舍,有决绝,有痛惜,但更多的却是与君同死的心甘情愿。
看着与自己手掌重合的那只芊芊玉手,商徵羽抬头,正撞上了苏雪音埋怨中又饱含深情的目光。
“呆子,我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痴痴傻傻的呆子。”
“不过,我就是喜欢。”
喜欢,简单的两个字,一个十二画,个更只有简单的六画,但却道尽了苏雪音内心的全部。
因为喜欢,所以当年拜了玄空子为师。
同样是因为喜欢,此刻选择同商徵羽生死相伴。
若是她愿意,甚至玄空子有数种手段可以从商徵羽的体内将她这丝执念抽出从而蕴养在自身的逍遥天岚经之中,就算依旧会消散,但却能支撑很长一段时间。原本玄空子也是如此打算的,但苏雪音显然不愿。
对于商徵羽的执拗,她选择共同赴死。
“痴儿,你何必如此,你应当知道为师的手段。”
玄空子悬在上方的手掌理商徵羽的头皮仅剩下了不到一指,但始终无法最终落下。玄空子的手在颤抖,其内蕴含的气息也极不稳定的吞吐不定,几次差点触碰到商徵羽,为此玄空子甚至只能略略将手掌抬起,以免错恨终生。
“请师父恕罪,雪音不孝,只能来世再来做您的弟子了。”
“雪音在此恭祝师父福寿安康,早日感悟天机,得成大道正果。”
苏雪音说完,跪伏在地,虚幻的身影若隐若现,显然是那执念即将消散,那是将要自行崩解的征兆!
当日,商徵羽抱着苏雪音欲一同跳崖赴死。
而今,苏雪音也愿与商徵羽一同彻底告别这尘世。
同样的执拗,却是两人的本心。
玄空子再不犹豫,磅礴的掌劲拍下,而在这一刻,苏雪音与商徵羽四目相望,相视一笑间,各自崩解化作了掌下的无尽尘埃。
第三百七十七章 谁是谁的执念(一)
离涿州益阳千里之外的极西之地,有着一片庞大巍峨、重重叠叠的山脉,而在这片山脉之中,又以最核心的三座山峰最为壮丽秀眉,如同鹤立鸡群般矗立在群山之中。
山脚下还是春意昂眼,草木丛生的葱郁景象,而到了山腰上便已有了些许刺骨的寒意,此地常年都被浓厚的云雾所笼罩,即使是最精明的猎人进入此地之后也无法分辨东西南北,最终在兜兜转转之间就会重新回到山脚下,端的是神奇无比。
至于这山峰的最高处会是何种景象,无人得知。只有偶尔路过山下的说书先生会不时感叹一番这山脉的雄伟壮阔,从而臆断的认为山巅之上定是神仙居所,常人不可窥探。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去对那山巅之上的风景有所好奇了,毕竟仙人可不愿意经常有凡人来打搅他们的修行。
此刻在西南面的那座山巅的悬崖边上,迎风站立着以为矍铄老人,他白须白发,衣袍纤尘不染,端的是仙人作派,而在他身后,一颗苍老如虬龙般的劲松蜿蜒生长,郁郁葱葱的树冠正为老者遮挡着刺目的阳光。树下别无他物,只有一块青石,表面已在常年累月的风霜中被磨得圆润光滑,在没有定点的棱角。
若是商徵羽再次,定能看出这就是他在幻境中所立的那个山巅。而老者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在做他想。
玄空子目光向东北方远眺,仿佛能跨越无尽虚空,望向未知的远方,而那里就是云州。
玄空子双手负于身后,口中喃喃自语:“没想到我自问道心已达圆满之境,却在关键时刻被雪音的兵解而乱了心神,看来我终究还是未能堪破,可话说回来,这天命所向,谁人又堪破了。”
“看样子自己是该下山走走了,或许还能见到一些当年的故人。”
玄空子眼中似笑非笑,从崖边回头,一步步朝着商徵羽上来的山间小道走了下去,随手捏起一道印决,难以言喻的气韵在他掌间凝聚。玄空子的广袖随意在一片光洁的山石上拂过,掀起点点纤尘。
清风过后,留下一行字迹。
“下山游历,归期勿念。”
或许等某个巡山童子前来,会将这个消息带回给掌门师兄吧。
玄空子步履间如凭虚而起,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广袖在左右身侧飞舞,一步十丈,在这山间小道上留下具具虚幻光影,随后又在时间的流逝中缓缓淡去。
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呢喃萦绕在山林间,久久不散:
“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商徵羽。”
====分割线感觉自己要被分割了====
迷离之中商徵羽感受到一丝刺目的温暖,让他心疼。
这是哪?我这是死了吗?
回应商徵羽的,是稀疏的鸟叫虫鸣,以及徐徐升起的朝阳。温热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看这样子应当已是正午时分。
我没死,我还
活着,只是……雪音……
莫非,又是只有我独活……
商徵羽胸口仿若被压着千斤巨石,让他无法呼吸,眼中的神色在悲戚与悔恨中交缠往复,一如他当年被范阳阿就醒之时。
或许,是我错了?
第一次,商徵羽对自己的坚持有了怀疑,这种感觉么有跟脚,但却如一颗种子似得在他心中扎下了根。
或许,我真的选错了。
正此时,商徵羽的心口一阵悸动,就像是有着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股让商徵羽无比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顿时让他大喜过望!
“雪音,是你吗雪音!”
回答商徵羽的只是一阵微小的颤动,但却足以让商徵羽欣喜若狂!因为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执念,不知是如何办到的,但他就是在瞬间便明白了这丝执念的含义:
“呆子,是我。”
四个字,却几乎让商徵羽喜极而泣。
他不知如何将自己的意思反馈回去,只能既哭且笑得自言自语道:“你没事,太好了你没事。”
“呆子,你没事我怎么会有事。”
那一丝执念似乎化作了苏雪音的样子,连神态语气都与苏雪音一模一样,这让商徵羽相信,这恐怕就是苏雪音打入自己体内的那丝执念,蕴藏在他修炼的逍遥天岚经之中。
“我想,这应该是师父看我决意自行兵解,所以才在我兵解之前强行打破了那场幻境吧。”
苏雪音的执念救下凝视寄宿在商徵羽脑中似得,一旦有所动作瞬间让商徵羽明白了苏雪音传递的意思。
没有言语,更甚言语。
“你这呆子,都怪你,把一切都搞砸了。”仿若是嗔怒的瞪了商徵羽一眼,商徵羽的心口突然间跳得快了几分。
“你没事就好。”
商徵羽心里想着,嘴角却不自主的露出笑意,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瞬间笼罩了正住在商徵羽心间的苏雪音,那种浓得化不开温暖顿时让她再说不出半句埋怨的话来。
原来只要心里想着就能让雪音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有如此神奇之事!商徵羽此刻方才明白。
“雪音,什么时候你才能之前在玄空子前辈的幻境中那样出现在我面前,有什么方法?”
商徵羽的执念将这个意思传达过去,苏雪音的回应却是一记白眼:“你当我愿意被关在这里啊!我之所以能出现在你面前,那是因为我师父的逍遥天岚经功力深厚,虽然你已经进入了势境,但这点修为也就能让我与你说上两句话,再多的就别想了。”
“不过,能这样雪音就已经心满意足。”
虽然苏雪音的语气有些低沉,但商徵羽却仿佛已经下定决定,他慷慨激昂的笑道:“我定要将逍遥天岚经再修炼得高深一些,起码能让你出现在我面前,
就想过去的我们一样,一刻也不分开。”
“呆子,你就是个呆子!”虽说如此,但给商徵羽传递意识中却有着淡淡的甜蜜。
”好了,我要藏起来了,我可不想让你那两位娇娘子发现你身边又有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虽然这个说法让苏雪音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但她还是很快的隐秘了下去,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传来,商徵羽向身后望去,果不其然,雨柔薇和暮非烟已经起来了。
“夫君你坏死了。”
见着商徵羽,二女又是露出那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而且她们心中也有些疑惑。
昨夜酣战了那么久,怎么夫君像是半点事都没有,而自己两人却酸疼得起不来床,到底谁才是病人!
商徵羽顿时也想到这些,赶忙运起内劲探视身体,这一看却下了一跳!
自己原本身上的创伤已然痊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呆子,在幻境中你登山时的浓郁生机早就将你体内的暗伤治愈,此刻正是反馈到了你体内罢了。”苏雪音的执念适时传了出来,随后便悄然隐去,临走前还丢下一句话:“呆子还是那么笨。”
商徵羽哭笑不得,不过好在这终究算是件喜事,他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到二女身前,刚要有所动作,手上却微微一顿。
“夫君,怎么了?”
雨柔薇有所疑惑,原本还娇羞的等着夫君的怀抱,怎地突然变卦了?暮非烟也有所疑惑,但却没有多想。
“呆子,你要知道,能真正陪在你身边的终究是她们,不会是我。”虽说语气低沉,但苏雪音却明晰自己此刻的处境,她从来都是看得这般通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或许,还有将来。
“真正的雪音已死,能在你心里占据一丝地位雪音已然是无比庆幸,不要再给雪音更多了,否则雪音承受不住。”
苏雪音的执念在瞬间就让商徵羽明晰了她其中蕴含的所有,包括意思,情绪以及隐藏在这些背后的决心。
商徵羽最终还是没有将二女搂入怀中,而是分别牵起了她们二人的柔荑,那小心的样子,仿佛她们就是两件随时可能崩碎的绝美瓷器。
“夫君?”
暮非烟最先感觉到了异样,因为她从商徵羽的眼中已然看出了些许东西,虽不明了,但已让她的心口有些隐隐作痛。但雨柔薇却仿若不觉,或者说,她感觉到了什么,却选择听之任之。
在牵起二女柔荑的那一颗开始,其实商徵羽心中就已经有了决定,哪怕苏雪音的执念一直在心中不断劝诫,但商徵羽还是有着自己内心的坚持。
商徵羽的眼神中的悸动,让雨柔薇和暮非烟看着越发心疼。
第三百七十八章 谁是谁的执念(二)
在商徵羽看来,既然雨柔薇和暮非烟都是自己的妻子,那就断没有瞒着她们的道理,虽然他心中暗想,若是让天香苑的唐香主知晓了自己与苏雪音的一切,会否等不到玄空子前辈来找自己便会抬手间将自己挫骨扬灰。
不过,这就是商徵羽的本心,也是商徵羽的坚持。
分别前者二人的柔荑,商徵羽掌心的温度依旧温暖,也让暮非烟心中略安,更重要的是,自己虽然有些心痛,但却没有那种道心被破的感觉,甚至也没有过多的心悸。
她不停的在暗示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商徵羽带着雨柔薇和暮非烟进入房中将房门关上,随后亲手为二女泡上了一壶香茗。袅袅青烟之间,商徵羽凝重的双眸再度将二女的心绪吊起,暮非烟的纤纤玉手拉扯着一角衣裙,双目在眼前的青烟处流连,却目无焦距。
雨柔薇却不想暮非烟这般手足无措,她身为长妻,对于商徵羽的异样断不可能感觉到的比暮非烟更少,只不过此刻她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意,伸手将暮非烟玉手拉起,却发现暮非烟的掌心已然是冰凉一片。
雨柔薇小心的呵护着暮非烟,抬头对商徵羽俏笑着缓缓道:“夫君,你如此郑重可是有要事需要告知我姐妹二人?”
姐妹二字,俨然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商徵羽徐徐吐出一口胸中浊气,面色凝重。他重新将二女的柔荑牵起,细细斟酌一番后,缓缓道出了原委。
正如商徵羽的本心所想,没有半点隐瞒。
原本二女是不信的,雨柔薇一开始甚至以为夫君是在开玩笑,不过一场白日梦罢了,这世间谁人能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神仙手段,交感神游,这般虚幻的东西夫君居然如此郑重其事。
但当雨柔薇听到苏雪音出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便逐渐凝固了,而暮非烟则更是面如死灰,被商徵羽握住的纤手也紧紧的拽着,在冰凉中不住颤抖,纤长的指甲几近嵌入了肉里。
等到听商徵羽说完,房间中已经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都是真的?”
正如商徵羽所想,第一个开口的是雨柔薇。不过让商徵羽意外的事雨柔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他预料中的表情,而知依旧对着自己露出了娇柔的微笑,虽然眼角那一丝泪光是那么的明显。
商徵羽点头。
对于二女,商徵羽是心怀愧疚的。他心里自然有着雨柔薇和暮非烟的位置,也从不否非自己心里对于她们二人的爱意。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却终究做不到如二女所希望的那般全心全意。
苏雪音的死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商徵羽的心里,已然与血肉融为一体,拔不出来。那是商徵羽心中最深切的痛。
原本商徵羽以为一切都已被自己遗忘,他唯一的念想就是提高修为,杀掉白苍天为苏雪音报仇。但在明晰体内居然存有苏雪音的一丝执念,而且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商徵羽突然不知所措。
所以,他选择直言相告,然后承受所有最严重的后果。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
暮非烟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她将自己的手猛然间从商徵羽的手中抽出,不由自主的退后,晶莹的泪光顺着两颊跌落,滴答滴答的落在房间的地面上,渐起朵朵水花。
“这不是真的,夫君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
暮非烟此刻的心痛简直难以言语,她从自己父母死后,还从未有过想今日这般的伤心欲绝。仿若自己的心被人生生撕开,而那个残忍的刽子手,却是自己最爱的夫君。
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却变成了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
“不要,非烟不要,永远也不要!”
黑色如瀑的长发纷扬的洒在身后。暮非烟撞开想要上前的商徵羽夺门而出,脚下一点,整个人就消失在了门外。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渐行渐远。
“非烟,非烟!”
商徵羽本想追出去,但跑了两步却停了,因为这房间里并非只有他和暮非烟,还有雨柔薇。
“柔薇,你……”
对于情爱,商徵羽其实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否则也不会将事情做得如此生硬。就连深藏在商徵羽体内的苏雪音都对他有些不满,干脆躲起来眼不见为净。
这个呆子,真是一丁点都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
“夫君,说完了?”
雨柔薇眼角带泪,但却依旧不改脸上的笑意。她款款走到商徵羽身前,抬手将商徵羽的衣冠细细的整理一番,随后抹去眼角泪花,嗔怪的望着商徵羽道:“你呀,真是,非烟都被你气跑了。真没看出来我家夫君原来是个如此蠢笨的人。”
“柔薇,我……”
商徵羽一时抓不准雨柔薇的意思,只能将雨柔薇的玉手抓在掌心,拉着她一同向门外奔去。“我们一起去把非烟找回来。”
“真是傻夫君,非烟若是想藏起来,凭借她的身手你如何能找到她?”雨柔薇再度瞪了商徵羽一眼,目光中略显清明,心中对商徵羽的爱意显然已经压下自己对商徵
羽的埋怨。
雨柔薇悄然将手从商徵羽手心中抽出,轻抚在商徵羽心口,徐徐道:“夫君在此静候便可,我去将非烟找回来,你可别添乱了。
说完,雨柔薇玉手便在商徵羽腰间一拧,那是带上了势境修为的一下,顿时让商徵羽吃痛得不由得咧了咧唇角。
“这是利息,回来再跟夫君算账!”
雨柔薇眼角的泪已干,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翩然离去,只留下商徵羽一个人在房间内站立着静静发呆。
茶香散尽,温度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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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阳城外东面的城墙根上,平日里很少会有人来此,但今天却传出了隐约的啜泣声。
暮非烟过去每每遇到难过的事情时,都会找一个无人处藏起来,然后什么也不想,脑袋放空,就这样静静的待上一整天。不过今日她脑中乱成一团,更是止不住眼角泪如泉涌。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暮非烟的琼鼻啜泣着,整个人蹲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蜷着身子,将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间,嘴里喃喃自语。心中的酸楚已经不想之前那般猛烈,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流。她想走,她想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但她又能道那里去?
最重要的是,她舍不得离开商徵羽。
就算商徵羽已经让她如此伤心,但扪心自问,暮非烟却发现自己的内心依旧不愿意离开。
一道破空声从前方传来,随后便是轻柔的脚步声。
“你呀,怎么躲到在这里来了?若不是我们都修炼了同一种秘法,我对你的所在略有感应,恐怕还真找不到你在这。”
雨柔薇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她在暮非烟身前蹲下身子将自己的好妹妹搀扶起来,从袖中抽出一张绣着露水鸳鸯图的锦帕将暮非烟脸上的泪痕擦净。看着暮非烟这梨花落雨的样子,雨柔薇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当初自己执意要留在商徵羽身边,每日不也是这般以泪洗面。
不过好在,此刻终于算是修成了正果。
“傻妹妹,还哭呢?”雨柔薇伸手捏了捏暮非烟水嫩细滑的笑脸,眉眼间虽带着淡淡的伤感,但比起暮非烟如今这副模样却是好了太多太多。
暮非烟衣裙和前襟湿了一大片,已然哭成了个泪人。
第三百七十九章 谁是谁的执念(三)
看着雨柔薇眉眼中的笑意,暮非烟突然有些羞涩,她撇过脸,似乎是不愿雨柔薇看见自己现在的这副狼狈模样。
雨柔薇有些心疼的将暮非烟揽入怀中,两女就这般相互依偎着,只有暮非烟时不时还会响起一两声啜泣。
“姐姐这样你可好些了?”雨柔薇抱着暮非烟,浅浅笑道:“好些了的话,就与姐姐回去吧,夫君还在等着你呢。”
“我不回去。”暮非烟摇头,听着夫君这两个字,没来由的鼻子又是一阵酸楚,眼眶又红了少许。
暮非烟抬头,正看见雨柔薇眼角带笑得望向自己,不禁问道: “姐姐,为何你不难过。”
“难过,怎么不难过。”雨柔薇眼中也隐隐露出了些水润,但却倔强的笑道:“但我是姐姐,自然比你要了解的更多,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这些,所以事到临头,反而是有些淡然了。”
“姐姐你早就知道?”这下倒是让暮非烟吃了一惊,不过此刻回想确实如此,当时雨柔薇好像并没有像自己这般的剧烈反应。
雨柔薇牵着暮非烟的手,两人沿着城墙边一路走着。随着雨柔薇的娓娓道来,暮非烟终也明白了商徵羽与苏雪音两人之间的因果。在昔日在燕京的鸳衾凤枕楼中,花飞雨曾将这些告知了雨柔薇,也正是在那时雨柔薇才明白道苏雪音这个名字在商徵羽心中的分量。
若不是商徵羽挑明,这件事雨柔薇是断不会告知暮非烟的,因为这种痛楚太过刻骨铭心。
随着雨柔薇的讲述,暮非烟也渐渐安静下来。
“原来,这苏雪音也是这般痴情人。”暮非烟口中呢喃,但她心中的那种痛楚却没有半点减少,反而浓烈了许多:“姐姐你早就知道夫君心中有别人,为何你不怨他?”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雨柔薇自己这些年来也都没有找到答案,若是在此之前暮非烟问雨柔薇这个问题,雨柔薇一定答不上来,但此刻再次从商徵羽口中听到关于苏雪音的事,雨柔薇心中的平静却连自己都想不到。
原来自己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雨柔薇目视前方,轻声笑道:“妹妹,你可知道我们天香苑建立的初衷,为何祖师爷她创出了这天下间最适合女子修炼的天香秘典?”
暮非烟望向雨柔薇,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师父曾今与我提过。当年祖师爷创下这天香秘典,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一个男人,为了将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留在自己身边,所以才有了如今以幻、毒、暗为核心的天香秘典,而那个男人,也就成了祖师爷心头的执念。
雨柔薇看着满眼不敢置信的暮非烟,俏笑道:“难以置信吧,但却是如此。天香秘典再后来被各位师祖发扬光大,才有了我们现在修炼的,足以让众生为之倾倒的天香秘典。”
“其实创出这天香秘典,无非就是祖师爷想让我们这些弟子能将自己心爱的男子留在自己身边罢了,其实半点都不复杂。”
暮非烟听着雨柔薇的叙述,突然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一种明悟突然涌上心头。
雨柔薇笑笑:“你也发现了吧,虽然我们心痛,虽然我们难过,但我们心中的执念却半点也没有破裂之兆,道心更是从未有过缺憾。当初妹妹在洞里与夫君翻云覆雨,姐姐我可生生感受了一番道心破裂被功力反噬的痛苦。”
听着雨柔薇拿之前自己与夫君在山洞中的事作比,暮非烟顿时感到面上火辣辣的,但她他沉下心来仔细品味,却发现正如雨柔薇所说的那样,自己除了心痛,却没有其他感受,道心更是圆满无暇。
“明白了?”雨柔薇娇笑,喃喃道:“其实我们执念,就是要常伴夫君左右罢了。天香秘典能让我们对男子有更大的吸引力,但却无法直接影响夫君心里的念想,他心中有谁,我们在他心中有多大的分量,却只能由他自己决定。”
“其实姐姐是早已想通了,苏雪音与夫君的相遇是命中注定,她永远都走在你我姐妹前面,这一点我们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但幸运的是,此刻能留在夫君身边并且能为他生儿育女的,却室友我们两人。”
“不知你心中如何想,但对姐姐来说,能陪在夫君身边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平心而论,夫君并没有对不起我们二人。我们伤心只是因为觉得夫君给予的并不像我们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全心全意,但对于夫君来说,他已经将他能给的都给了我们。”
“你说对吗?”雨柔薇驻足,巧笑嫣然的看着暮非烟,眼中原本那一星半点的惆怅也消失不见。
暮非烟脸色微红,她何尝不是一心想要陪在商徵羽身边,只是没想过商徵羽心中还会有别人,这种落差才是让她心碎的根本原因。而且自己吃醋的居然是个已死之人,就算她在夫君心里留下了一道残念,但她本人终究是去了,自己又何必因此事较真。
心中略略暗定,但随即又有一个疑问涌上心头。暮非烟面色难看,她拉着雨柔薇的手,焦急道:“姐姐你怎么知道夫君心里再没有别人?若是他日再有别人,非烟可忍受不了夫君到处沾花惹草!”
“沾花惹草?非烟,也就你能说出来这样可笑的话来。”雨柔薇脸上的笑意更为明艳了几分:“莫非你觉得夫君身边的美人何时少了?”
雨柔薇娇笑间拉着暮非烟的手,一点点的与她道来。
且不说清风抚月阁中就有红袖、蓝翎、黎雁雪乃至花飞雨这样的人间绝色,就算是在外面,商徵羽身边也依旧没有断过美人。江湖音道四绝的顾青城顾大家,雪云国国主,天下四剑之一雪剑纳兰拓的女儿纳兰姝,神霄正天门圣女凌飞仙及其闺中密友白芙蕖,虍虏出身的完颜婧,再加上雨柔薇和暮非烟她们二人,哪一个放在江湖上不是姿容上佳的女子,顾青城和花飞雨更可成为人间绝色,有何时见过商徵羽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当日在初次到天香苑时,商徵羽就在天香苑众人的刁难下安然过关,就连柳素素师伯和尹红梅师叔都没有让商徵羽动摇,反而让他的道心变得完美无瑕。对于美人,商徵羽的抵抗力远比暮非烟想象中的强悍。
“顾青城?夫君还和她有牵连?”暮非烟瞪大了眼睛,在她想来夫君能与江湖音道四绝之一的苏雪音有瓜葛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和顾青城扯上关系。
雨柔薇轻笑,将当初商徵羽搭乘顾青城的船带着曹应龙一路南下赶赴燕京之事说与了暮非烟,听得她眉间有泛起了点点晦暗。
暮非烟低着头,口中喃喃:“姐姐,像顾青城这等人间最为清丽的女子,恐怕大魏的皇族贵胄子弟都会忍不住趋之若鹜,我不信,姐姐你怎么就能肯定夫君心里没有她。”
“这你可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若让夫君知道,必定要给你一顿家法。”雨柔薇轻轻在暮非烟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记,算是替夫君惩戒了暮非烟一番。
“当初夫君与顾大家已经约好要在天子大寿之后同游雍州静湖,但他在彻底明悟心意之后,便给那顾大家写下了一封离别信。写这封信时姐姐就在夫君身边,而且夫君更是交由我将这封书信送给了那顾大家,妹妹你说,连顾大家夫君都能如此,全天下又还有哪个女人能让我加夫君动心?”
“原来是这样。”暮非烟转念一想,确实如姐姐所说。她虽没见过顾大家,但其既然能有享誉天下的美名,自然有其超凡脱俗之处。
连顾大家这样的美人都能拒绝,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此,暮非烟突然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为是多麽的轻率,就这般将自己的夫君丢下,这哪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所为。
“姐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莫让夫君太过担心。”
暮非烟面色一红,主动拉起雨柔薇就向风雨阁的大院跑去,满脸的娇羞如傍晚的红霞,眼中再没有半点凄楚。
第三百八十章 北冥霸刀
回程的路上,暮非烟眼光闪动,显然是有些心事。她突然扯了扯雨柔薇的裙角,悄声问道:“姐姐,那顾大家好看吗?”
说完,暮非烟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雨柔薇顿时白了暮非烟一眼,娇笑道:“想听实话还是听假话?”
“实话。”暮非烟眼中显露出一丝认真。
雨柔薇脸上笑意收敛,仿佛在内心斟酌着适合描述的词汇,但许久之后却只能摇头叹息道:“姐姐词穷,形容不出来顾大家的那种的神韵。不过若是真要比较起来,顾大家的姿容绝不会输于师父与花飞雨大姐。在她面前,你我都只能沦为陪衬。”
这样吗。
雨柔薇说得直白,但暮非烟心中就是没来由的一阵窃喜,随即就被雨柔薇发现好一顿数落:“你呀,就这点出息。”
没想到暮非烟却反问道:“你我能在夫君身边,要这出息又有何用?”
………………
二女刚刚走到门口,却看见正满心焦急等待着她们归来的商徵羽,心中顿时幸福满溢,乳燕归巢般向商徵羽飞了过去,顿时看呆了周围街上的一群街坊邻里。
一个正值壮年的络腮胡须大汉看得眼都直了,不禁向身旁的老妪发问:“这是哪家的娇娘子,怎会生的如此明艳?”
“你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她们都是风雨阁的人。”老妪眼中警告之色浓郁。
“风雨阁的人?我只知风雨阁中有三位姿容绝佳的俏丽人儿,怎么没见过这两位?”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丝毫不理会围观的众人,商徵羽一把将两位娇妻揽入怀中,轻声道:“是夫君不好,惹得两位娘子不快,夫君在此给你们赔礼了。”
“夫君……”
二女面带娇羞,这才发现周围人都在看着她们,赶忙一左一右随着商徵羽回了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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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泾阳东面。
一支特殊的车队正在官道上前行。护卫都乘着高头大马,长得魁梧异常,每个人都身披精致的战甲,身后背着一把长柄大刀,所有的装备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显然是只是庄家和武器,就连胯下的马匹高矮胖瘦都几近相同,显然是一个有规模的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兵勇。
护卫走在车队的两翼,中间是数十辆马车,每辆马车后面都装载着两个硕大的木箱,木箱上用油布紧密包括着,看不清内里押运的究竟是什么货物。不过每辆马车车轮在官道上都留下两条厚重的车辙,显然其内的货物均是沉重异常。
远远看去,他们也没有打出旗帜,谁也不知道这支
队伍是哪家的子弟,但看着他们器宇轩昂的样子,显然不是易于之辈,自然也没有贼匪之流敢在他们面前露头。
车队的领队是一名威武的长须老者,看起来已有约莫五十余岁,但身上的气血之旺盛,依旧远超常人。他身长八尺有余,刀眉横立,唇若丹脂,一双凤眼环顾之间犹自生威。一柄九尺五寸的春秋大刀被他捉在手中,刀刃灿如霜雪,森寒逼人,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其内蕴含这的那种凌冽杀气。
这是一柄染血无数、身下尸骨皑皑的沙场绝兵!
在这名老者的身侧,陪着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他穿这一身锦绣华服,腰间坠着一块羊脂白玉牌,妥妥的商人做派。手中折扇轻舞不断,徐徐微风将他鬓角碎发扬起,显得潇洒俊逸。
这车队的护卫中亦有少数女将,她们不时装作摸不在意的将目光瞥向这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随后又在他人注意之前将目光游离到别处。不过周围那些同行的男护卫对此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秦风,你看看,你可把我北冥家的女弟子们都迷的神魂颠倒啦?是不是要给我个交代才好?呵呵呵呵!”老者捻须长笑,音浪凝在周围经久不散,可见其超凡脱俗的内功修为。
这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自然就是清风抚月阁的秦风了,不,现在应该是风雨阁的秦风。他偏头望了一眼身旁那个偷偷瞥向自己的年轻女护卫,微微颔首微笑道:“晚辈性格放荡不羁且顽劣不堪,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也就前辈能将晚辈看在眼里,换做了旁人,恐怕抬手就会名人将晚辈乱棍打将出去,连话都懒得多说两句吧。”
“呵呵呵呵,若真如你所说,那这天下间还有几个人能称得上青年才俊。”老者哈哈大笑间不住摇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老者转头,对身旁的一名英武小将轻喝道:“二郎们!泾阳就快到了,把咱们的旗帜打起来,随我进城!”
“得令!兄弟姐妹们,给我把旗帜打起来!”英武小将大声疾呼,车队所有人顿时应声而动,一面面明黄大旗被从车上树了起来,燕尾迎风招展,上面写着古朴大气的两个大字:
北冥!
这是北冥家的车队!
北冥家,是东西南北中的“北冥霸刀”。据说老祖宗是个铁匠出身,善于打造战甲兵器,从一个小小村镇的铁匠铺开始做起,逐渐发展壮大,最辉煌的时候,北冥老祖甚至被当朝皇帝赐予金锤,并亲封为“天谕国匠”。自此北冥家逐渐发展成了一方巨擘!
北冥家坚守着老祖宗留下的基业和祖训,以打造战甲兵器为主,不参与朝廷和各路诸侯之间纷争。但他们本意不愿参与,但朝廷和各路诸侯却并不相信。几番拉拢未果之后,最终演变成了一场针对北冥家的狂风暴雨!几近将整个北冥家从历史中除名,史称“北冥之难”!
正值危难之际,
同为东西南北四大家族的南宫家出手了!他们常年在云州与虍虏人作战,所用兵器和战甲均是在北冥家订购。见北冥家有难,南宫家毅然出手,以整个家族的影响力生生将当朝的军队与诸侯联军堵在北冥山庄所载的云庭山脉之前,保住了北冥家最后的血脉!
至此,北冥家与南宫家达成了战略同盟。南宫家助北冥家建立自己的家军,加强家族武力以免重蹈覆辙,而北冥家则尽全力支持南宫家的抗击虍虏的事业,作为南宫家最坚实的后盾,为他们源源不绝的提供武器装备资源。
也正是有此刻开始,铸就了北冥家“北冥霸刀”的赫赫威名!
…………
自从秦风以清风抚月阁风月七子的身份被北冥家确认之后,风月七子汇聚所有清风抚月阁的资源意图援助大魏军抗击虍虏的义举就赢得了北冥家上下的敬重。北冥家主北冥信义亲自出面与秦风商谈具体事宜。
最终风月七子的深明大义打动了北冥信义,北冥信义拍板决定推掉大部分其他订单,优先为秦风提供急需的战甲武器。
经过这段时间的连夜赶工再加上原本的库存,北冥家终于完成了秦风的订单。北冥信义派出了他的亲弟弟北冥信元亲自护送这批战甲兵器去往益阳,而秦风自然随行左右。
夜歌星夜兼程赶到北冥山庄,将顾青城为北方战事筹集粮草却被西门家困在泾阳的事汇告知了秦风,秦风求助于北冥家,北冥信义欣然决定绕路泾阳,先行与顾大家回合,随后带着顾大家筹集的粮草和北冥家的战甲军械一同送往益阳。
秦风坐在马上,拱手对身边的北冥信元笑道:“还要多谢北冥大哥,劳烦北冥家绕路泾阳,此恩情我清风抚月阁风月七子铭记于心没齿不忘。”
北冥信元捋了捋胡须,故作恼怒状:“秦老弟,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们倾尽所有招兵买马抗击虍虏,我北冥家也就是在家打打铁烧烧炉子,你这不是在挤兑老哥哥吗,罚酒,到了泾阳你必须得请我喝酒!”
“好说好说。”
秦风和北冥信元有说有笑,倒是让原本在北冥信元身边的那个英武小将有些不乐意了。他声音颇为清亮,嗓音爽利远胜军营中的壮汉莽夫。
“我说爹爹,你怎么就知道喝酒!小心我回去告诉信义伯伯,以后再也不让你带兵出庄了!”
小将揭开头盔,露出一张纯真姣美的容颜。长发随着头盔的解下而披散在身后,如黑色的瀑布,在风中翩翩起舞。
第三百八十一章 北冥萱萱
“萱儿啊,爹爹也是和秦老弟,投缘,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一趟,怎么,还不让爹爹和秦老弟喝两口酒?”听着女儿的叱问,北冥信元顿时没了脾气,眉眼完弯成一缕月牙,谄笑着对自己女儿拱手作揖,与之前那神武威严的领兵将军顿时判若两人。
整个北冥家都知道北冥信元在家里最怕的人不是他的大哥兼家主北冥信义,而是眼前这个亲闺女北冥萱萱,所以都对眼前这幅场景见怪不怪了。
秦风这段时日也在北冥家和上上下下都混熟了,自然也把这对父女的性格摸了个通透,此刻他假装事不关己的样子,但眼角却难言他心中的窃笑。
“怎么,秦老弟可有什么指教?!”北冥信元瞥见秦风如此,老脸顿时通红,只能对秦风大吼着掩饰内里的心虚。
可惜他不说不要紧,一说北冥萱萱眉头立刻一皱,口中轻哼一记:“哼,你叫他秦老弟,那他不就平白比我长一辈吗!不行,不许叫!”
额,这也管。北冥信元胡子一撇,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微张着却没敢再吐出一个字。
“以后爹爹你就叫他秦风就行了,老弟老弟的,凭空让他占我便宜,亏你还是我亲爹。”
噗嗤!
秦风终于憋不住笑意,还好手中折扇打开得快,没让北冥信元看见自己的表情,但仅是如此就已经让北冥信元感觉难堪已极了。
秦风敛住脸上笑意,拱手道:“好了好了,萱萱说的没错,前辈这般称呼小子确实有些不妥,这样吧,还是叫我秦公子,或直接唤我秦风皆可,如何?”
“这……好吧。”
北冥信元还想坚持,却扭不过女儿那一瞪眼,只得应下。摇摇头向车队中段巡视去了。众多北冥家子弟立刻端正坐姿,不敢有半点马虎,生怕被北冥信元抓住削一顿,要知道这种在女儿哪里吃了亏然后到别处找场子的事情北冥信元还真没少干过。
哒哒哒。
北冥信元走后,北冥萱萱便主动骑马向秦风靠了过来。两人并肩而行,一个英姿飒爽,一个风度翩翩,竟也是难得得和谐。
“秦风哥,你说那顾青城顾大家真有传闻中描述的那般风华绝代、姿容无双吗?”似乎是想要找个话题,北冥萱萱突然瞥头向秦风发问。
秦风耸耸肩,做了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笑道:“我也没见过哪里会知道。不过顾大家名传海内,想必就算不是风华绝代,也应该是个国色天香,
德才兼备的佳人吧。”
“听秦风哥的口气,似乎是挺期待的嘛。”
虽然北冥萱萱故作毫不在意,但眼角的流盼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在秦风这等风月老手面前,北冥萱萱的这点心思他哪里会看不清,只不过秦风是看破不说破,否则定会多出不少波折。
秦风笑而不语,但看在北冥萱萱眼中却坐实了心中所想,她重新将头发盘起,随后将头盔带上,再度变成了那个英武小将,头上盔缨迎风飞舞,让秦风脑中顿时略过一句话:
巾帼不让须眉!
…………
泾阳城北门外,停着着一架颇为华丽的马车,周围有立着四名武者,均骑乘骏马,其中三人都是膀大腰圆,举止自带一股气势,显然都是修为不俗的高手。至于第四人则是一个老者,年过古稀,满头白发,面容枯槁,正在马背上闭目养神,好像睡着了似的。身上毫无威势,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
马车车帘掀开,露出其内一副倾国倾城的娇美容颜,轻声对着老者问道:“义父,车内已泡好香茗,不妨进来歇息一番吧。”
随后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也从车上款款下来,手中端着一个茶盘,分贝给另外三位武者端去了茶水,三位武者也连连道谢。
“嗯,我看一时半会他们也到不了,休息一会不碍事。”
老者自然就是苏梦晓苏老。他修为通天彻地,巅峰时期在武榜上排名天下第九,号称“青云剑主”。与天下四剑之首的颜真道是师兄弟,与其他三剑相比也丝毫不弱。若不是他在与白苍天一战中落败,恐怕这天下四剑就要变成天下五剑了!
虽然这些年因为与白苍天那一战落下了伤势,不复当年之威,但修为摆在这里,气机牵引之下,周围方圆十数里内他皆有的感应,一旦有大批车队前来,他必定能第一时间发觉。
苏老在此,那车内的绝代佳人自然就是顾青城本尊无疑了。
北面传来一道轻微声响,混杂在人流的脚步声中,但却立刻被苏老发觉。苏老耳根一动,随即对车内的顾青城笑道:“那个叫夜歌的小子回来了,估计北冥家的队伍也快到了。”
顾青城向外张望,果不其然,一个黑色的人影远处出现,看见马车后急速向此地本来,须臾间便奔到近前,沿途掀起飞扬的沙尘,周围的人只看见一道人影闪过,却连男女都未看清。
“夜歌,见过苏老!”
奔至马车前方的夜歌骤然急停,分别躬身对苏老和车
内的顾青城行礼。虽然心中对商徵羽有些不喜,但清风抚月阁众人所做之事却是人心所向,所以苏老对夜歌也算是略有好感。
在秦风与北冥信元出发前,夜歌就已先行赶往泾阳向顾青城报信,此刻算着时日感觉秦风和北冥家的队伍应该快要到了,所以众人在齐齐在北门等候,此刻看夜歌眼中难掩笑意,定是已经有了好消息。
夜歌恭声道:“我已在北面看见了一只队伍,上面有北冥家的军旗,看他们的速度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该到了。”
“太好了。”顾青城难掩心中喜悦,她激动的抓起身边莳兰的素手,同时对夜歌俏笑道:“有北冥家在,这下西门家的如意算盘就打不起来了。夜歌,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夜歌哪里敢居功,连称不敢。
众人静静等了一个多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了一只队伍,苏老早已有所感应,轻笑间捻起胡须,拍了拍夜歌的肩膀道:“小子,做的不错。”
旌旗招展,再加上如长龙一般的车队,顿时吸引了城外所有人的注意,其中几个原本坐在马车旁不远处歇息的挑夫见到这车队顿时一惊,不自觉撇了撇马车的方向,随后赶忙挑起担子就离开此地,有的想城内奔去,有的想城外行走,但均是脚下颇快,须臾间就隐入人流中没了踪影。
甚至几个在城门口执勤的官兵见着这只队伍也都先是一愣,随后赶忙派出一人向城内跑去,不出意外应当是去给那个贼眉鼠眼的城尉送信去了。
“哼,果然是西门家搞的鬼,到现在他们还在泾阳留着眼线。”这些人的动静一个个都在苏老的感应之下,苏老顿时脸色一凛。
不过既然北冥家来了,西门家用的那些手段自然就再无作用,苏老也懒得管那些西门家的走狗,让他们给主人报信又能怎样,若他们真不守规矩,苏老不介意采用雷霆手段!
车队走到泾阳城北面约二十里处便停下,看样子是准备安营扎寨。一个约莫五十人左右的小队向泾阳城奔来,领头的自然就是北冥信元和秦风,北冥萱萱也在其中。
在进到苏老身前二十丈左右的距离时,原本正与秦风谈笑风生的北冥信元突然感到前方有些异样,感应之下,双目顿时聚焦到了苏老的身上,胯下战马一阵长嘶,浑身汗毛竖起,口鼻粗喘,双耳转向前方,显然也感应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