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是人
“小山子,请方丈大师上楼吧。”
林宁听闻智海之言,眸眼一亮,与田五娘对视一眼后,缓缓开口道。
声音分毫不差的落在楼下胡小山的耳中,胡小山也是没法子,虽然和林宁不对付,但也明白这只是意气上的不对付。
大局上,他还是自我认知的清楚。
若非如此,也不会兢兢业业的在此做事。
所以只能忍着一口意气,招呼智海方丈上了龙门客栈。
然而恭敬有加的胡小山引着智海方丈上了二楼后,却见林宁、田五娘、吴媛和东方伊人竟连站都没有站起。
这几日,胡小山受法克大师嘱托,设宴招待了十五僧两回,也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下金刚寺的名头。
待得知金刚寺山门内足有半百宗师,甚至连宗师巅峰都有,不由唬了一跳。
他没想到,这世上除了三大圣地,还有金刚寺这等“宗师豪门”存在。
这般了得的门派,其掌门方丈该何等尊贵?
人家前来拜山,林宁居然如此托大?
然而出乎胡小山意料的是,智海方丈看起来竟丝毫没有不悦之色……
这也就是小门户出身的蟊贼,还不知武圣之贵了。
别说只是中品宗师的智海,便是宗师巅峰的普泓亲至,若非看在年纪份上,青云寨也不需太多礼数。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林宁心里很清楚,不管是普泓也好,智海也罢,和青云寨,都不是一路人。
“方丈请坐。”
林宁单臂靠在桌上,偏脸看着智海,做派潇洒,道:“方丈今日前来,可是兴师问罪的?”
智海闻言,脸上的悲苦色更浓了,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不敢称问罪,只是老衲想不明白,当初法克回山,说的很明白,贵山寨不以鄙寺弟子作攻伐杀戮之用,为何会转而反悔?”
“反悔?”
林宁疑问了句,轻轻啜饮了口茶水后,将茶盏放在一旁,吴媛顺其自然的替他斟满了茶,林宁与她微微颔首示意,看着她洁净无瑕的俏脸飞起一抹桃花色后,方在其她二女的注视下收起有些放浪的心,干咳了声,再看向智海,问道:“方丈此言恕在下不明白,什么反悔?”
智海见他不认,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若非青云寨以金刚寺弟子为刀,伏杀了黑冰台十大宗师,黑冰台东方圣人为何要亲临山门,含怒三击?”
林宁呵了声,好奇道:“难道方丈没有遇到宗慧大师?他已经将真相详情带回去了啊。”
见林宁面色不似作伪,智海不解问道:“什么真相详情?阿弥陀佛,还请施主相告。”
林宁点了点头,也没为难老和尚,想了想道:“算了,我说了,方丈估计也未必相信,还是请来宗远大师来给方丈亲口说吧。”
说罢,便要使人去榆林城寻宗远。
智海见林宁安排之人非宗师,认为脚力有限,他虽禅功精深,可涉及金刚寺生死存亡之事,也着实不愿耽搁,便道:“施主将宗远所在之地相告便可,老衲亲自去寻。”
林宁笑了笑,道:“也可……看来方丈和宗慧大师非一条道而来,若是按照宗慧大师的路程,方丈正好路过榆林城,便可以先一步见到宗远大师了。”
智海闻言,不再耽搁,双手合十行了一佛礼后,匆匆而去。
待智海刚走,东方伊人便有些忍不住道:“小郎中,何不对这和尚客气些,可联合起来,一起对付黑冰台。”
刚才林宁的风姿帅则帅矣,但在东方伊人看起来,似乎有些意气用事。
林宁却摇头道:“许多事没那么简单,真怀着这种利用的心思去和那群秃驴打交道,估计反而会着了他们的道。姑娘心地纯善,不知道那些佛门中人大多佛法修行不怎样,可藏污纳垢阴谋算计却是第一流。”
若是旁人说东方伊人不行,哪怕是好意,她也不会买账。
可林宁不同……
她亲眼见到林宁创下的诸多奇迹,对他心生希望,助她复仇的希望。
这希望后来又在不知不觉中更进了一步……
所以林宁之言,她能听得下去。
一旁吴媛眼眸清明看着林宁,声音清澈温柔的问道:“小郎君是想收服金刚寺诸僧为己用么?”
收服,明显比交好要霸道些。
林宁呵呵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引导他们走向真正的佛法大道。”
吴媛似乎挺喜欢听他瞎逼逼的,微微一笑,嘴角边出现一对浅酒窝,很美。
她捧哏道:“真正的佛法大道,又是什么样的呢?”
林宁目光有些炙热的看着吴媛如无暇美玉的脸上那一对小酒窝,呵呵笑道:“真正的佛法大道啊……咳咳,真正的佛法大道,自然是劝那些佛门僧人走出山门,下山多做好事,多救穷苦百姓性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说罢,目不斜视的正襟危坐起来。
不是他忽然良心发现,实是五娘身上突起的“醋味”,让他小小受惊了回。
田五娘皇凤天女一样的人物,可她终究也还是女人。
对于寻常江湖女儿她不甚在意,可对吴媛这般内心清净如冰雪,却又饱读诗书的读书姑娘,却是在羡慕之余,有一丝丝嫉妒和忌惮。
或许在她看来,天下真正能威胁到她在林宁心中地位者,只此一人。
林宁余光悄悄看向田五娘,果然见她凤眸含威的看着他。
这模样,其实是有些可爱的。
我家娘子爱吃醋,林宁忍不住得意的哈哈一笑……
一旁处,吃了满满一肚子狗粮的胡小山再也待不下去了,心里破口大骂着“不是人啊不是人”,也不等林宁和田五娘还有什么吩咐,转身下楼离去。
……
榆林城。
听完宗远所述后,智海方丈的佛心几近不守。
怎么能是这样?!
原本他上青云寨,是想讨个公道来。
公道自然是讨不回的,但他却知道,此事可以作为金刚寺在沧澜山立足的重要根据。
十八武僧助青云寨伏杀黑冰台宗师,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无法让时光倒流。
可是,金刚寺为了青云寨,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没一点交代青云寨怕是无法和天下人交代!
这一点,几乎是金刚寺以后在沧澜山间的立足根本。
可谁曾想,东方青叶那个哈卖批,连事情都没闹清楚,就敢下这般狠手!!
智海方丈愈想愈悲怒,想想寺内五位太师祖的惨状,一死三残废,差点一口心头血喷出……
……
第三百三十二章 算计
“方丈师侄,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太过心痛。五位太师祖,除却普泓太师祖外,其余四位皆近百五十岁,也快到了佛法圆满,往西天极乐世界成就罗汉位的时候了。”
见智海痛苦如斯,宗远还以为他在为普渡神僧之死和其他三位普字辈神僧的重伤感到心碎,因此安慰说道。
普泓神僧虽为五僧之首,但那只是因为他功参造化,当年在同辈乃至高一辈中,佛法和武功修为都无人可及,才确立了中心地位。
但他的年岁,要比其他人至少小二十岁。
再加上他武功早已臻至化境,所以只要有他在,宗远便不担心。
除非东方青叶不要脸,以武圣身再临金刚寺山门,以威强压之。
而且,宗远还有一些别的小心思……
《金刚不坏神功》被请回山门后,若是论资排辈,排八辈子都排不到他一个宗字辈长老。
布金刚伏魔阵,只需三名修练神功的宗师巅峰即可。
若五位普字辈神僧皆安在,哪有其他人的份?
可现在……宗远觉得近水楼台先得月,未必没有先一步的机会!
虽然智海小宗远一辈,可他是依靠智谋手段才得普泓神僧相中,简拔成一代主持方丈的,又岂会看不破宗远的小心思?
但他根本都不在意,能决定《金刚不坏神功》修练名额的,金刚寺内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普泓神僧,另一个,便是智海。
普泓神僧自己当然算一个,智海虽为中品宗师,但有自知之明,《金刚不坏神功》可以练,但不会去布金刚伏魔阵。
这或许是太聪明之人的一个劣处,总想施巧计取胜,而不愿硬碰硬的去杠。
但《金刚不坏神功》练就不坏身,真谛便是莽杀一切,头都不抬直接杠!
所以他不占三个名额中的一个,但他有一弟子,虽然目前只是一流高手,甚至还未入宗师。
可这位弟子的天赋之佳,乃他生平仅见。
普泓神僧也已经认可,将会大力培养。
那三位身受重伤的太师祖,一身功力精血造化,说不得就要落在他这位弟子身上了。
如此,还有一个名额。
再怎样,都不可能轮到宗远。
所以对于宗远的小九九,智海只在心里鄙夷一番痴心妄想,便不再理会。
他沉声将姜太虚临金刚门所谈之事简略的说了遍后,宗远就再也无法保持师叔之姿了,简直气急败坏的骂道:“姜太虚欺人太甚,三大圣地欺人太甚!这是要掘天下门派的根基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智海冷眼旁观稍许后,一叹道:“师叔,三大圣地原本就这么霸道,就这么欺人太甚哪。”
宗远快疯了:“若是如此,金刚寺除了太师祖外,所有宗师都要被稷下学宫给圈起来,连方丈师侄你也不例外?”
智海缓缓点头,不过又道:“原本应该如此,但,姜太虚提出了另一法子……”
说着,将迁移山门的法子说了遍,直听的宗远目瞪口呆,连声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智海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总不能果真都被圈进稷下学宫,若如此,金刚寺千年传承,才要真正断绝在我等手中。”
宗远想不通:“姜太虚为何会如此做?”
智海道:“想来,是想要祸水东引,让东方青叶和侯万千打个你死我活,也好给稷下学宫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师叔,说这些,是想告诉师叔,山门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之时了。如果不能在青云寨立足,那天下之大,几无佛门存身之处。原本弟子以为,金刚寺是因为相助青云寨伏杀黑冰台才惹出的滔天大祸,如此倒可让青云寨为我山门提供一处立身之地。可现在看来……”
“方丈师侄不必担心,老衲以为,青云寨一定愿意金刚寺立足沧澜山中!”
宗远忽然斩钉截铁的说道。
智海不大相信,“哦”了声,问道:“师叔此言怎讲?”
宗远道:“方丈师侄可知此行十八人,其余十五人此刻在何处?”
智海不知,宗远呵呵一笑,道:“都被青云寨安排,去深山中伐巨木,然后运到榆林城外的村庄处,剖木制作农具去了。这青云寨行事,当真与江湖门派相差太多。竟不以杀伐为主,非但不打家劫舍,反而相助无数百姓。更难得的是,他们遵循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们安排百姓劳作,让他们自己来奉养自己。且多劳多得,并非一味供养。对于青云寨来说,一个宗师做起农事来,顶一千百姓还多。如今青云寨的地盘一下扩大了十倍还多,正是急用人时,若我山门来投,他只有高兴的份儿。”
智海看着宗远,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后,直看的宗远有些发毛,才听智海道:“师叔,金刚寺只是迁移山门,却不是投靠一个山寨。金刚寺所需者,只是沧澜山间一座山泽,仅此而已。”
开什么玩笑?
若是举寺相投,前来卖身,金刚寺会选青云寨?!
三大圣地哪一处卖不得身?
这宗远师叔怕是迷了心了!
宗远哭笑不得,道:“我自然知道方丈师侄之意,说的也不是举寺相投。只是金刚寺想托庇于天剑圣人麾下,暂避黑冰台之凶威,若不付出些代价,怕是不可能。而青云寨那位林神医,最好以宗师为劳力。他先前让法克回山门请出十八僧下山,便是为了让我们来做苦力。不仅如此,据老衲所知,连天剑圣人的独子,如今都被他打发出去做事了。连圣人之子都如此,更何况我等?”
智海闻言,有些震惊的看着宗远,似不敢相信武圣之子居然都被打发出去跑腿儿。
他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后,缓缓点头道:“闻师叔之言,弟子心中便有数了。不过此事,仍需要回山门,请太师祖定夺。”
宗远点了点头,又忽然道:“方丈师侄,还有一事,老衲以为极为重要。”
“何事?”
宗远道:“这几日,老衲也打听了许多青云寨之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青云寨大当家的那位夫君,也就是先前方丈师侄见到的那位年轻人。方丈师侄可万莫小瞧他,如今青云寨的造化,皆出自他手。更重要的是,此人年纪虽轻,却尽得当年药王谷的真传,医术极高!甚至,当初天剑圣人为黑冰台所暗算,几成死人,却还是为林神医一手救回。也因此,天剑圣人成圣后,才居于青云山后,其子也成了林神医的结拜兄长。方丈师侄,若能得此人相助,说不得三位太师祖的伤势,便能治愈!”
宗远也是实在人,既然山门都要搬过来,那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既然这样,还不如落下一个举荐之功来的实在。
而智海闻言,果然眼睛一亮……
……
龙门客栈。
林宁笑呵呵道:“我自然知道智海不是等闲之辈,以智字辈弟子身份执掌金刚寺,靠的又不是武功佛法,那他靠的是什么?法克大师说的明白,就是阴谋诡计。可惜啊,他遇见了我,呵呵呵。”
其她三女见他如此模样,都有些好笑,也有些自豪。
没错,便是自豪。
聪明的人,总会让人羡慕。
而若此人恰好是她们喜欢的人,那这种感觉就更好了。
只是……
“小宁,你准备如何做?”
田五娘有些好奇的问道。
林宁笑了笑,道:“这还有何难处?天时在我,地利在我,人和也在我!若有如此长处,仍不能执掌乾坤,林某人也不配与娘子同坐一席了。”
田五娘闻言心里先是一喜,可随后看到东方伊人和吴媛二女脸上都有不浅的羞红,登时反应过来。
这个小宁,真是胆大包天!!
凤眸含威的瞪了林宁一眼,正当林宁小意与她赔笑时,却见胡小山又蹬蹬蹬跑上来,道:“大当家,小宁,那和尚又来了,说有事相求!”
……
第三百三十三章 非我同类
看着智海方丈与早上来时截然不同的步姿,林宁呵呵笑了笑。
早上初来时,这位天下第一佛门的方丈几乎是含怒而来,上楼时步伐步步生莲,盛威且刚毅。
但此时上楼,步伐却轻盈而庄重,对主人的庄重。
这等变化,楼上四人皆为当世一等一的人杰,又怎会感知不出来。
对于智海的前倨后恭,五娘等人心里隐隐有些鄙夷。
然而林宁却是一叹:
果然是个人物!
越到高位,越难做到能屈能伸四个字。
许多人在底层在困境时可以伏低做小,但只要执掌大权十年,再想去折身屈尊,那就太艰难了。
而智海,显然有这份心境修为。
“大师可曾问明白了?”
林宁用筷子夹了一块羊排,一点点嚼碎咽下,连骨头骨髓都一并吃尽,却没有看智海,随口问道。
智海方丈见之,竟不以为忤,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礼道:“阿弥陀佛!却是贫僧之过,险些黑白不分,善恶不明。待回山门后,定去戒律堂领戒十载。”
林宁呵呵一笑,转过头来看这老表,问道:“方丈此来因果已了,我青云繁忙,山寨事多,就不为方丈送行了,请便……对了,回去后,代我和我娘子,问普泓神僧好。”
智海方丈闻言,对于林宁这种当世少见的直白性子也有些无语,若是往日里,智海怕是连多看林宁一眼都不愿,但现在,他有求于人,也只能唾面自干了,因而再施一佛礼,道:“施主,贫僧厚颜,还有一事相求。”
林宁笑了笑,道:“方丈说笑了,以金刚寺的实力,我实在想不出方丈还有何事能求到我青云头上?若非青云有一尊圣人在,单论宗师实力,十个青云加起来,都比不过金刚寺啊。”
智海方丈闻言,面上悲苦之色更重,道:“有一事,施主或还不知……”
说着,将东方青叶误会寻仇,且此事仍未完,又三大圣地要逼迫天下门派将宗师以上不敌三圣地嫡传的宗师悉数收进圣地中圈起来一事说了遍。
最后悲苦道:“天下之大,竟无我佛容身之地。”
林宁闻言似有不信,道:“真的假的,大和尚,你可别信口开河。我对武圣行事也有些了解,东方青叶三击出手,纵未建全功,我却不信他还会再出手,以圣人之尊袭杀凡俗,不要脸了吗?”
智海方丈苦笑道:“施主,纵然东方圣人不再出手,可以黑冰台圣地之威,又岂是我佛门一小小金刚寺可比的?再者,东方圣人三击之威,使得我山门中护法武僧损失大半,普字辈神僧更是仅存一人,实在难以抵挡黑冰台降临。”
“那你想怎样?”
林宁好奇问道。
智海方丈沉吟稍许后,眼中闪过一抹苦色,似终于下了一个极难的主意,道:“贫僧以为,金刚寺在楚州再难立足,因此希望能迁移山门,至沧澜山间,还望施主能够答允。存我佛门,可立无量功德!”
立无量功德……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吗?
林宁面色隐隐古怪的看着智海方丈,轻笑了声,问道:“方丈,问你一件事。我年纪小,你可不能骗我,否则,后果或许有些严重。”
智海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躬身道:“施主放心,贫僧乃出家人,出家人从不打诳语。”
林宁呵呵了声,懒得废话,直言问道:“此事发生之前,若有一大门派,想要迁移到大禅山上,你们金刚寺会同意吗?”
智海闻言,面色一滞,却躬身道:“施主,我佛门从来大开方便之门,凡有向佛之心,山门从不却之门外。”
林宁哈哈笑道:“巧了!我们青云寨也是,凡有向我山寨大道之心者,我山寨也从不拒之门外。方丈可愿听闻我青云大道为何等大道?说起来,和佛门还有些相像。”
智海闻言,心中不知在想甚,面上却是越来越苦,道:“敢闻贵山寨大道之音。”
林宁呵呵笑道:“佛门是普度众生,我山寨志向虽没那么大,只是尽我所能,帮些需要帮助的百姓。不过我家娘子能力比较强,所以帮助的人越来越多,也隐隐有些普度众生之意。当然,佛门普度众生的法子是在寺庙里对着金身佛像诵经,我山寨这方面不大行,只能靠做些实在事,去帮助百姓。”
说至此,林宁言辞中已经颇有讥讽之意了,最后道:“金刚寺果真要在千里沧澜山落脚,只有一法,那便是入乡随俗。当然,我也不是逼你们改换大道,你们依旧可以信奉佛祖,只是,再想圈地万顷,收容百姓为佃户,以万千百姓之力,供养你们吃喝拉撒,却是再不可能了。在这千里沧澜山,别说你们,便是我侯叔,天剑圣人,想要得到收获,也必须要付出自己的努力。上谷城的三十万斛粮食,侯叔一人独运二十万斛。至于我和我娘子,还是诸多山寨当家人,无不是自食其力。方丈你说说看,若贵寺不能入乡随俗,我青云寨能容得下一个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门派吗?”
……
楚州,大禅山东三十里,清风谷。
星月庵。
在清风谷最深处的一座茅庐小院内,普泓神僧老眸复杂的看着对面一老尼,道:“当初法克孽障做下那等混帐事,是老衲对不住星月庵,也对不住你。这十多年来,你不愿与老衲多言一句,老衲也唯有领受。只是,谁也没想到,世事无常,白云苍狗。当初的孽障,竟寻到了我山门《金刚不坏神功》的下落,并且,为天机大乱下的金刚寺,寻到了一线生机。十三娘,随老衲一并去沧澜山吧……”
十三娘,甘十三娘,是星月庵天虹神尼当年未出家时的名讳。
也是普泓神僧在俗时的亲妹……
当年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只是普泓神僧因佛性超然,被其师父相中,要带回金刚寺修行。
普泓神僧为了出人头地,改换命运,便只能遁入空门。
甘十三娘却不愿,一心想让普泓还俗,为甘家传宗接代,传承香火。
若是出了家,六大皆空,连父母都不要了,那怎么能行?
不想普泓当年却死了心要出家,最后甘十三娘一怒之下,便入了星月庵。
一寺一庵本就为佛门泰山北斗的存在,竞争激烈。
兄妹二人自然就更是在各个方面相互争锋,你追我赶。
只是普泓到底心存歉疚,所以前几十年来,天虹神尼始终强压普泓一头。
却不想,十多年前,普泓的徒子徒孙,却将天虹神尼最看重的一个后辈给弄大了肚子,让天虹神尼脸面掉尽……
至此,兄妹二人彻底反目成仇。
今日普泓神僧亲至,便是为了让星月庵一并迁移去青云寨。
否则,独留星月庵于此,旁的不说,只世家之乱冲击到楚州,星月庵就难抵御。
不是武力不够,若是那些叛军果真如姜太虚所言,驱良善以为兵叩山门,那以星月庵这群女菩萨的心性,实在难下杀手,下场也就必然会极惨。
只是虽明白这一点,普泓神僧仍旧没把握劝服天虹神尼,毕竟天虹神尼心里对他芥蒂实在太深了。
然而让普泓神僧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说完,天虹神尼竟然就漠然的点了点头,居然同意了!
见此,普泓神僧非但未喜,反而心头一沉,一双老眼审视着对面的幼妹。
事有反常,必有妖!
……
ps:昨天家里请客吃饭,看望女友的人太多了,结果一个小孩子吃鱼卡到刺了,我的天,从下午四点半跑到晚上十二点,大小医院跑了五家……累成狗,对不住大家。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情
“轰隆!”
一道春雷划破天幕,贵如油的春雨如瓢泼一般降下。
齐国,临淄城。
姜家庄园外,一溜檐儿的跪着十几二十人。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残肢断臂的中年人,有满面悲凉生不如死的老妇,也有抱着啼哭的婴孩,无助在雨中的少妇……
他们,原本都是这个世界最清贵的人之一。
他们,原本是大齐十二上上高门,甚至出过亚圣的家族!
然而现在,他们却只是一群几乎要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姜家,太惨!
无数精英子弟,战死在叛军的人海战术中。
姜家那些子弟们难道都是废物?
不是,相较于他们,叛军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乌合之众。
但就是那群乌合之众,每每用十倍、二十倍的良善百姓甚至老幼妇孺为兵,强行攻城。
这种下作的招呼,居然无往不利。
齐国,以仁孝治国。
一个仁字,便是齐国的立国基石。
上到世家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无不以仁德为道德基准。
这等情形下,便是有人能狠下心来下令士卒进攻,士气也会大打折扣。
再被世家叛军以老卒强军攻之,姜家的损失,已经超过了“惨重”二字可以形容。
短短数月内,足有八百多名姜家子弟,战死沙场。
另外,姜家积攒千年的底蕴资源,淌海水般的已经淌出去大半了。
姜家子弟们的生活水准,飞流直降三千尺。
且几乎家家挂孝,惨不可言。
三天前,许州被叛军攻破,姜家整整八位嫡系弟子,战死沙场。
姜家虽然传承千载,可嫡系一脉,人丁却从来不旺。
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四位,这还包括二十八位老人和妇孺。
所以,这八个嫡系青壮战死,对姜家来说,如同天崩!
剩余的姜家嫡脉彻底胆寒了,可是他们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来求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原本的姜家天骄,被寄予无限希望的姜太虚。
然而,他们在这暴雨中跪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姜太虚的身影,却始终未见。
旁人倒还罢,可那位还在襁褓中的婴孩,眼见气息越来越弱。
婴孩的父亲刚刚战死,婴孩的母亲,此刻也已近气绝。
当中一老人见之,老泪纵横,绝望哀嚎道:“传闻:圣人之道,乃太上无情大道。欲成圣,必先斩断七情六欲,六亲不认。老夫原以为,子渊必不如此。谁曾料想,姜家一手养大抚育出来的孩子,却要一手毁了姜家。列祖列宗在上,姜家,怎会出如此逆子啊?!”
其声,如杜鹃啼血,使见者伤心,听者流泪。
就在此时,临淄城外的姜家庄子忽然大门打开,老人哭声猛然一滞,难掩激动的看向门口方向。
然而,最残酷的事发生了。
来者,根本不是姜太虚。
只是姜太虚身边一个听令做事的仆从……
此人来到一行姜家人跟前,竟也一言不发,只将一丸药丸塞进婴孩口中,又以内息化了,助婴孩服下。
另一丸则助少妇服下,最后一丸在想给老人服下时,却被暴怒的老人一巴掌打飞。
之后,老人一言不发,踉踉跄跄的起身,大哭离去。
庄园内,一间苦竹精舍中。
白衣儒裳的姜太虚跪坐在一张竹席上,双眸微垂,看着面前的一座沙盘。
当世原本未有沙盘,但在青云寨见过类似之物后,姜太虚便使人如法炮制,做了一个远比青云寨那座沙盘大十倍的沙盘,为大齐沙盘。
沙盘之上,插满了黑白小旗。
白为正,黑为逆。
偌大一张沙盘上,黑子攻伐之势,着实惊人,竟已是占去了半壁江山。
只是,若有人提前一月看到这张沙盘,就会惊骇的发现,黑子攻伐的方向,取得的成果,分明早在一月前,就已经被勾勒出来,定好了路线。
叛军的攻势,完全为人所引导。
姜太虚右手拇指和食指间轻轻捏着一枝黑色旗帜,眉头微微皱起,双眸盯着沙盘,一动也不动。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足足有三个时辰了,全神贯注的思索着困扰着他的难题。
方才去外面送药丸,也并非是他的意思。
姜家剿灭叛逆,同时消耗掉姜家的底蕴力量,原本就是姜太虚定下的大计,为他成圣之路彻底扫平障碍,又如何会心软,去做反复之事?
姜家现在看起来可怜,可相较于天下百姓来说,又可怜在何处?
牺牲一个姜家,成全亿万黎庶,此为姜家之仁德。
对于外面的事,姜太虚充耳不闻,如今困扰他的事,到底该不该,将叛军引入琅琊……
大齐十二上上高门,除却孔孟二门外,唯有琅琊罗家和蓬莱张家。
借叛军之势,短短三月内,姜太虚就平却了一百多家高门,这放在以往,几乎是绝无可能之事。
随着这些世家的破灭,而后又被朝廷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失地,一正一反间,明面上朝廷损失惨重,但实际上,齐国朝廷吃的盆满钵满。
当然,这一切目前来说都是绝密,除却寥寥二三人外,再无人能看透。
表面上,大家看到的就是叛军攻克一座又一座齐国重城要镇,朝廷总是慢一步,尽管随后又抢夺回来,却损失惨重,狼狈不堪,功难抵过。
若非姜家子弟死了一波又一波,怕早有人对姜太虚不满发难了。
可眼见姜家子弟死成片,偌大一个千年姜家几乎在不到半年的光景下,迅速衰落。
连姜家尚且如此,其他人谁敢多嘴?
就不怕引火烧身,将灾厄引到自己家族头上?
这,便是姜太虚的以退为进。
终于,在思索了四个时辰后,姜太虚将黑色旗帜,轻轻插在了琅琊郡上。
这些高门世家,一个都不能留!
……
楚州,星月庵。
看着面色漠然,但气息每每愈下的天虹神尼,以普泓神僧的佛法修为,都忍不住肝肠寸断!
“怎会如此?”
普泓神僧想要上前为天虹神尼把脉,然而天虹神尼却将他挡开,漠然道:“贫尼欲踏出最后一步,以证菩萨大道。纵不能迈出一步,半步也可。贫尼知道,你早在十八年前就迈出了那半步。既然你可以,贫尼自然也可。只是没想到,大道之难,会难到这个地步,最后关头,唉……”
普泓闻言,悲痛不已,他没想到,天虹神尼竟能看出他半步武圣的根脚来。
这一点,便是东方青叶都未曾发现,因为大战时,他始终将功力压制在宗室巅峰境界上。
不是他防着同门,只是《金刚伏魔阵》必须要三个同等境界的高手施展。
况且,面对东方青叶,半步武圣和宗室巅峰,其实差别不大。
然而,对一辈子和他较劲的天虹神尼来说,这半步却太重要了……
“十三娘,最后关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普泓神僧关心问道,他想要救活天虹神尼。
倒不是为了亲情,只是单纯的不希望这个佛门同道身陨……
天虹神尼自然也感觉得出这一点,因而灰败的面色愈发淡漠,面无表情道:“最后关头,我看到了爹娘,他们指责我不孝,让他们成了无人承继烟火的孤魂野鬼。”
普泓神僧全身一阵,双手合十,却终究没能诵出那句佛号:“……”
……
第三百三十五章 惩治
“呸!臭法海!”
“和尚最坏!”
“秃驴黑了心,害得许仙没了老婆,害得许士林没了娘!”
“打他!”
“法克大师,那法海是你师兄么?”
青云寨路上,法克黑着脸,听着道路两旁行走的山民百姓目光异样的看着他的光头,不时啐骂两声。
又听到有人问他和法海的关系,法克忍不住吼了句:“洒家是那贼秃的祖宗!!”
众人轰然大笑!
虽然听《白蛇传》的书气个半死,心里对和尚的感观差了许多,但终究说不上生死敌人。
不过是生活中的一味调剂,如今见相熟的法克气成这样,众人只觉得好笑。
法克听到这笑声,却愈发恼火,头也不抬,黑着脸去了聚义堂。
“嗯?大师可有事否?”
徐佛正抱着一摞文书往外行去,见法克怒气冲冲而来,忙问道。
十二清倌人如今在青云寨干的如鱼得水,曾经在广阳常常自哀她们的出身,分明一身所学,却只能沦落成为卖笑卖身的妓子。
被青云寨劫上山时,也曾担忧过命运或许还会更惨。
却不想,于绝境处逢光明,青云寨的当家人非但不是粗鄙下贱的贼寇,反而比当世最光明磊落的君子还要怀仁德之心。
且给予了她们最大的尊重,甚至圆了她们的梦想,安排她们重要职责,以展胸中所学。
而如今,徐佛便为十二清倌人之首,若说齐燕为外务总管,有宰辅之权。
那么徐佛便为内务总管,有内相之名。
法克虽然恼火,可看到徐佛还是给了三分薄面,哼了声道:“我来寻神医算账!”
徐佛闻言秀美的容颜展颜一笑,让法克直觉得眼前一方世界都明亮起来。
不过他虽是个花和尚,心里却有谱。
知道这十二清倌人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既然没了非分之想,反而更放得开些,大手抓着光头,嘿嘿打趣道:“人生的好,就是命好哇!”
徐佛没好气道:“我也算命好?”
对于法克,若非亲自打过交道,只听他做过的那些事,任谁都无法将他当好人。
一个出家和尚,却勾搭了一个尼姑,生下了一个小道姑,怎一个乱字了得?
可只有了解真相的人,知道他二十年来如何小心翼翼呵护妻女,为了给女儿求医,奔波辗转万里也从不放弃,不说其他,只这份担当和爱护家人的心,就让人感动不已。
再加上他怕老婆怕的厉害……所以十二清倌人都觉得这和尚有趣,遇见后也赏脸顽笑几句。
却不想这和尚到底是花和尚,出言让人咬牙恨:“嘿嘿,洒家不是说小娘子命好,是说那小神医生的好,所以命才好。洒家闯荡江湖多年,见过生的漂亮的姑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加起来也没小神医身边这些丫头好看……”
听了这句,徐佛还欣喜非常,道:“大师过誉了,我如何当得起……”
法克干咳了声,道:“洒家说的不是你,是大当家的、齐国公主、东方老儿的闺女、魔教圣女还有洒家那闺女。”
徐佛一口贝齿差点咬碎,杏眸喷火般瞪着法克,却不好说什么。
法克提到的这些女人,都是林宁的身边人,她为林宁所救,不仅是性命,还有命运,平日里虽然不提,但心中感激无一日不盛,视为主人,又怎敢评议主母?
可这秃驴,忒可恨了些!
不过,虽不能评论其他,却可以指桑骂槐:“大师可听过《白蛇传》,正是郎君所写的那本……哎哟哟,那法海贼秃实在可恨,大师不说说,这和尚怎么都这般可恨呢?为了私心,好端端的拆散了白素贞和许仙,害的夫妻不能团聚,母子分隔两世,可见姓法的和尚都是混帐!”
骂罢,徐佛抱着公文转身离去,留下法克黑着脸,埋头往聚义堂里走去。
聚义堂上。
林宁正与齐燕议公务,虽然大部分俗务都交给了齐燕,但有些重要事,还需要林宁定夺。
譬如说炼铁的高炉下山,匠作工坊迁移到榆林城,改良的纺织机要不要保密,以及教化工作的深入。
尤其是最后一点,“诉苦大会”解决普通流民百姓普通士卒的归心问题,是足够用的。
但到了干部一级,仅仅是“诉苦大会”,就不够用了。
林宁建议齐燕在官员中,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整风运动。
齐燕听完,若有所思道:“这有些像朝中兰台寺御史阁的事……”
林宁摇头道:“远没那么简单,御史是风闻言事,大多时候都是胡扯乱咬。但咱们的官员,彼此间都可以提意见,可以批评!当然,这种批评也不是随便乱来的,必须要言之有物。三弟,这个会如果开好了,不仅能防止咱们的官员腐化堕落,让山寨长久保持良好的正面体制,也可以让官员之间相互团结,扶持帮助。”
齐燕闻言抽了抽嘴角,道:“兄长,前面也则罢了,可让相互批评的官员们相互团结扶持帮助?”
林宁正色道:“小燕,我们一定要让这些出身草莽的官员知道,坚持批评和相互批评,才是他们彼此间真正帮助,真正关心和真正团结。分明看到自己的同僚有缺点,有错误,却视而不见,任凭他们走向更大的错误,这才是伤害,这才是自私。小燕,若是将我换在姜太虚的位置上,我决计不会用这一套法子,因为那太不现实。可咱们和三大皇朝不同,咱们才刚刚建立,官员还未积攒下那么深的官僚气,还有机会这样做!只要从源头开始就把握住了,后事大有可为!”
齐燕闻言,面色动容不已,起身躬身拜下,道:“闻兄长一言,弟如醍醐灌顶。兄长之才,犹如昊日当空……”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嚷嚷声进来:“小神医,小神医……”
齐燕起身,丹凤眼眯起,面色含煞的看向来人。
聚义堂不亚于三大皇朝的军事重地白虎堂,未经宣招,谁敢妄闯?
林宁看着动了真怒的齐燕,没有劝说什么。
如今山寨官员足有数千,当然,这大几千绝大多数是“村官儿”,如保长甲长之流,但即便如此,身为数千官员的上官,齐燕也当享有礼绝百僚的威仪和尊重。
这不是官僚,若无严密的组织纪律,将会大大影响青云寨的行政效率,许多事都将变成闹剧。
然而就在林宁等候齐燕收拾莽和尚时,法克一进门也看出了齐燕不对之处。
他闯荡江湖二十多年,哪里只靠一股莽劲,转眼就瞧出不妙来,大牛眼珠子转了转,眼中的恼火瞬间变成了惊喜,话到口边也转了画风,大声:“军师也在?太好了!正有十万火急之事寻神医和军师呢!了不得了,洒家山门那些秃驴,听到《白蛇传》的事后,都恼火的很……”
齐燕听闻竟有此事,虽在意料中,但面对起来时,也不由郑重起来,一时倒忘了整治这莽和尚之事,沉声道:“莫非他们想造反作乱?”
法克干咳了声,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听他们说,明日好像不准备再干活儿了,想要撂挑子。”
齐燕冷笑一声,道了句:“敢?!法克大师,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明日不用去伐巨木了,榆林城的巨木够用了。你带他们去广阳郡的铁矿山,挖一百万石铁矿回来。完成不了,也不必撂挑子,直接回金刚寺,让他们换人就是。”
法克:“……”
……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两个条件
楚州,大禅山。
金刚寺罗汉堂上。
听完智海之言,普泓神僧陷入沉寂中。
见普泓神僧不言,智海方丈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太师祖,弟子以为,此事,怕是不妥。”
“缘何?”
普泓神僧未曾抬眼,只吐出二字来。
智海道:“弟子以为,从法克回山起,便是青云寨所布下的一局。只是这局对姜太虚有用,有可能祸水东引,他才顺水推舟拨动了番。而且,弟子还打听到,姜太虚与青云寨实际掌权人林宁,相交莫逆,甚至,姜太虚曾以半师礼拜过林宁。青云寨,或者说那位少年林宁,心怀大气魄,所行之事,古今未有。其志之广大,弟子连想都不敢猜想。越是如此,他所求便越大。弟子以为,他是想整个吞并我金刚寺。比三大圣地,所求更多。”
普泓神僧这次沉默了足有一柱香的功夫,问道:“他可曾说,取缔我山门法号?”
智海一滞,摇头道:“这倒不曾。只是……”
只是纵仍有其名,却失其实。
但这句话未说出,就听普泓神僧再问道:“若不迁移,智海你与诸宗师弟子,可能赢姜太虚否?”
智海叹息一声,摇头道:“绝无可能。”
普泓神僧三问:“若尔等皆入学宫,叛军以良善为兵,攀爬攻伐山门,山门能否守得住?”
智海苦涩一叹,还是摇头道:“难。”
换作暴秦,换作霸楚,都绝不会有此忧。
想用妇孺来攻城,都是痴心妄想。
别说杀妇孺,秦、楚都是有过以人肉为军粮的“光辉”历史。
只有齐国,颇有君子可欺之以方的意思。
若是与敌国之间的战争,或许咬咬牙也能下得了手。
可是本国世家之间的混战,甚至都无法判断谁才是正义,各有各的说辞,谁敢大肆屠戮妇孺?
今日金刚寺敢对妇孺下手,来日朝廷平叛成功,秋后算账时,金刚寺绝无幸存之礼,稷下学宫都不会放过他们。
虽然听起来不讲理,可这就是儒!
所以,智海无解。
普泓神僧三问之后,叹息一声,道:“智海,你虽习武之姿不算绝佳,但心性智谋,为本寺八千弟子之首。老衲也知你视山门为性命,这些年来,金刚寺外表虽不显,但内里实力却蒸蒸日上,此皆你之功也。如今,金刚寺又到了一次生死之难时,你为本门方丈掌门,自当由你来做主。不过,老衲可以告诉你,星月庵,已经决定悉数北上,前往沧澜山间落足。”
智海有些懵:“太师祖,青云寨并未邀请星月庵哪!她们自己送上门去?”
普泓神僧苦笑一声,道:“法克那孽障当年拐走的那个小师太,写了长信回星月庵,详细说明了形势,并请星月庵去沧澜山落脚。”
智海闻言,先是怔了怔,随即差点一口老血呕出。
这个孽障!
这个孽障!!
若是法克也如那妙秋师太一般,写一封长信回来说明,而不是劳什子带走十八宗师,那结果岂会成现在这个局面?
都是叛出门的弟子,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无论如何,总要先保全下佛门传承才是。”
普泓神僧说道。
事已至此,智海只能应下。
任他智谋不凡,却也难抵大势如天崩。
却听普泓神僧又道:“对了,星月庵那名弟子的书信中,还附带一份楼车的做法,此楼车可带诸多事物。你派人去抄录一份过来,再命职司多打造些,旁的则罢,藏经阁的经文和粮仓的粮食,要都带上。星月庵的那名弟子说的明白,想落足青云寨,托庇于天剑圣人麾下,有二条件。”
智海亲自走了一遭,都没得到明确的条件,人家一个弟子就送回山了,这个差别,着实让智海有些无法接受。
再想想某个孽障弟子,智海恨的有些牙根痒痒。
他顿了顿,平息了下心中的恼火,问道:“敢问太师祖,是哪两个条件?”
普泓神僧看着智海眉眼间的恼意,心里微微一叹,当初选此子为掌门方丈,也不知到底是对还是错……
……
“两个条件:一就是粮食……”
墨竹院客房内,看着距离临盆日没多久的妙秋师太和玲珑小道姑,林宁道:“无论是金刚寺还是星月庵,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大地主,哪家门下佃户没有十万数?必然存下了无数粮食。与其存在那里发霉,不如取来给百姓,也算是功德无量。其二,在沧澜山间修行,不能再出世,而要入世,做力所能及帮助百姓的事。我不要求她们去攻伐杀戮,但总可以做些力气活,对不对?
这两个要求,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苛刻,所以师太你就放心休息吧,想来不日间,星月庵就有回信了。”
今日林宁为妙秋师太做检查,玲珑说妙秋师太因担忧师门之事,夜不能寐,且孕吐严重。
林宁知道是心病,便开出了心药。
妙秋师太如今早不见当初才来青云时的冷漠无情的模样,变的有些憔悴,担忧。
对于法克来说,金刚寺里除了他死去的师父外,都是一群王八蛋。
可对妙秋来说,当初却是她辜负了师门的信任,辜负了天虹神尼的宠爱。
作为妙字辈第一人,本该冰清玉洁,结果却被某个王八羔子给哄的失了心又失了身。
闯下如此大祸,虽惹得天虹神尼及庵内诸师长勃然大怒,但终究没有对她如何,反而让她诞下了婴孩后才让她下山离去。
这等恩德,妙秋永世难忘。
之前得闻金刚寺的事后,才知道师门亦将有大难,她便让玲珑小道姑央求林宁前来,哭诉跪求了番。
待林宁开出了两个条件后,就立刻写长信送回星月庵。
之后,便是焦急的等待中。
她既担心师门不信她这个逆徒,又担心开的条件过高,星月庵不会前来。
总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林宁说了一遍,见她依旧如此后,就使银针刺睡穴,让妙秋师太睡去。
而后对玲珑小道姑道:“莫怕,让你娘好好休息一宿,老这样熬不是事。”
妙秋师太昏睡过去后,卧房内便只有林宁和玲珑小道姑两人,一抹桃花不由上脸,小道姑有些娇羞,不过还是点头道:“谢谢小哥哥……”
林宁呵呵笑了笑,柔声道:“最近你又瘦了,我听说你常常和妮妮一起行医过子时方归,妮妮有武功在身,又好吃肉,所以还撑得住。你一直茹素,身子骨也弱,不能再这样了。”
玲珑小道姑并非言听计从没有主见之人,她秉性虽弱,但有些事仍有自己的底线,抬起一张含羞的俏脸,看着林宁认真道:“小哥哥,我也撑得住的。我虽未习武,可小哥哥给我施针后,我觉得体内亦有真气流动。每每疲惫不堪时,总有一股暖流自丹田而起,化解疲劳。”
林宁轻声笑道:“那是我注入你体内的,没想到玲珑你还是个习武天才,我原本以为,至少要等一年时间,真气才能自你丹田流出,形成周天。若是这样就好办了,往后你勤快些习武,就不怕被累垮了。”
玲珑小道姑闻言,又喜又羞,不过过了稍许,犹豫了下方轻声道:“小哥哥,我不好习武,更喜欢学医。”
说罢,垂下头,好似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
林宁却只呵呵一笑,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见玲珑小道姑身子一下绷紧,忙松开手,干咳了声,道:“其实……也不一定需要勤修苦练才能习得高明武学。唔,这一点,你可以去问问你妮妮姐,她就是懒乎乎的不练武,但如今距离宗师,也不远了哟!”
玲珑小道姑闻言,却已经快站也站不稳了。
哪里还需要去问,她怎会不知道此事?
周妮妮早就同她这个闺中密友炫耀过,凭借林宁的阴阳大道,周妮妮不用勤修武功就能一日千里。
小哥哥同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
第三百三十七章 糟蹋
入夜。
榆林城,怡红楼。
“呸!”
林宁刚从密道中钻出来,就听一声啐声,“唬”了他一跳。
抬头看去,只见一白衣姑娘,正拿一双似笑非笑的美眸望着他。
林宁呼出口气,嗔怪道:“小元元,好端端的不睡觉,坐在这作甚?倒吓我一跳……”
“呸!”
饶是以朱雀多年的江湖经验,一颗早已被苦难锤炼坚硬如铁的心,此刻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动神摇。
小元元?!
这得……
多不要脸呐!!
“你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走这里作甚?”
朱雀拿面不改色的厚脸皮没法,咬牙问道。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纳闷,莫非和傻子在一起能减智不成?
这话哪里像她说出口的,分明是十五六的小姑娘的语气。
却听林宁呵呵笑道:“傻瓜,走这条道叫故地重游,约会故人。走正门的话……虽然是新道,但衣不如新,道不如旧嘛。”
朱雀闻言,面色古怪的紧,眼中既有羞恼,又有别样的光芒闪动。
当年为了存命,躲避皇觉派人追杀,她曾在青楼藏身了不短的三年时光。
耳濡目染下,什么样的荤话没听过?
从前这样的话只让她感到恶心,后来渐渐的,她就成了老司机……
但多是和青楼里的姑娘相互打骂玩笑时才会说,却从未和男人说过。
哪个男人敢同她说这样的话,早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然而现在这个少年,说这些暗里藏荤的话,她居然没有真恼……
“哼!倒是问问你林神医,今晚到底想走哪条道?”
说完这句话,朱雀几乎能感到自己面皮快烧了起来。
但是,她并不后悔。
虽然她很享受这种十五六岁小女孩子的感觉,她却明白,她已经三十了,永远不可能再回十五六。
人生最美的时间已经过去,哪怕她武功卓绝,驻颜有方,如今看起来才二十出头。
可是,她心里明白,纵然如此,她的好时光,也不剩多少了。
所以,若是想在美丽人生的尾巴处,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结一颗靠的住的果子,就不能走寻常路。
不要脸,又能如何?
林宁看着这朵已经熟透了的水仙花,猜出了她的心思,原本的调笑心也就淡了去。
在朱雀愕然中,他伸手拨乱了她的额前发梢,笑道:“想得美!”
话虽如此,却从怀兜中取出一叠纸笺来,又道:“这就是你想要的阴阳和合大道,看看,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听到“想得美”时,朱雀心里还忍不住一颤,有些沉重。待看到林宁掏出一叠春图后,方悄然松了口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略略翻了翻,已是面红耳赤。
这劳什子阴阳和合大道里的姿势,可比她曾经悄悄翻阅过的“三十六式”“七十二招”什么的难度高多了……
只看了三两页,朱雀美眸中已是一片水汪汪的了。
不是她不要脸,只是到了她这个岁数,想要抓住余生的幸福,还能想什么?
三十岁在后世,不过是医学女博士刚毕业的年纪,大多数女明星这个时候都还未成亲,可在当下,过了三十岁,已经是可以自称老妪的年纪了。
杀父大仇是眼前人儿相助才报得,还救得了她的性命,更看光了她的身子。
最重要的是,她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任何轻视,那种平等和友人一样的玩笑,让她极受用这种感觉。
如今大仇已报,余生无憾,能得一如此有趣且生的如此俊秀的小郎君,妇复何求?
“先别慌!就算你垂涎我的身子,可也总要先娶你过门儿吧?”
眼见朱雀动了情,像是要扑过来的样子,林宁忙语重心长的劝道。
朱雀闻言,却愈发如同连心带身都一起化了一般,险些就要答应,不过到底非一般人,心里一叹后,娇笑道:“又来哄人,我这样的身份,还能见光不成?”
林宁想不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你是妖女,我是山贼,不是天造地设的身份么?”
朱雀见他果真糊涂着,心里那股难受劲儿消散了大半,没好气道:“我是上代妖女,你和鸿儿那丫头成了亲,论起身份来,该和她一道叫我一声姑母。”
林宁看着朱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柔娇媚,不由有些头大。
这妖女果然就是妖女,伦常上的禁忌,也能让她嗨成这样,不过……是有些刺激啊。
只想了想一些足以四零四的画面,林宁也忍不住微微鸡动起来。
他干咳了声,呵斥道:“什么姑母?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姑个屁!我之前教训过鸿儿了,让她下次再见到你,只能喊姐姐。”
朱雀闻言,整个人都如同喝了十八瓮上等女儿红般,熏然成醉,然后化身女魔头,再不理林宁说什么,将他扑倒,带上了床榻……
一夜鱼龙舞!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腰部发酸的林宁缓缓睁开了眼,就看到一张如被春雨滋润过的鲜花般,娇艳无比的俏脸,近在眼前。
“哎……哟……喂……”
轻轻的叫唤了声后,林宁看着抿嘴轻笑的朱雀,正想说一句“昨晚你糟蹋了我”,可随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处卧房内,竟已经布满了红纱,连铺盖都是红锦被,绣着鸳鸯戏水,龙凤呈祥。
床两边的红烛,已经快要燃尽。
见林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朱雀心里有些打鼓,咬了咬嘴唇,道:“是你说的,要……要先娶我……过门儿。”
林宁闻言,哭笑不得道:“我是要准备大花轿娶你,不是你把我骑了半宿后自己过门儿!”
见他没恼,朱雀心里松了口气,也恢复了神气,哼了声道:“哪个稀罕八抬大轿?真要折腾那些名堂,你家里那位春姨还不扒了我的皮?”
林宁想起春姨,干笑了声,道:“你想多了,春姨又不会武功。”
朱雀觑眼:“那她打我,我还敢还手?”
林宁若有所思道:“我其实没所谓的,就怕五娘会活活打死你……”
朱雀气个半死,不过又笑道:“你放心,我虽是魔教妖女,可孝顺舅姑这种天伦大道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不会让你作难。就这般吧,有这么一场,我就心满意足了。若是老天垂帘我一世凄苦,能赐我一男半女,今生就再没遗憾了。”
林宁笑骂道:“狗屁!你堂堂宗师巅峰,差不多能活二百岁,你今年才三十,换算成正常人百岁年寿,你今年才十五,谈什么遗憾不遗憾,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以后别人问你多大了,你只管说十五,比我还小一岁,正好!”
朱雀闻言,又浑身软的连坐都要坐不住了,勉强伸起手来要扯林宁的嘴,道:“我非要看看你这张嘴,到底是什么做的,莫非是蜜做的不成?”
林宁不理她的低俗,满脸正气道:“好了,儿女情长说到这就结了,元元,组织有一项重要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去做。”
朱雀:“……”
看了林宁稍许,将信将疑问道:“什么事?”
林宁将星月庵的事说了一遍后,道:“这群门派中人,本领也就一般般,但身上的脾气必定又臭又硬。与其等回山后再教她们做人,不如元元你先行一步,让她们知道便是宗师巅峰,在我山寨也要亲力亲为,做许多看起来低贱,但实则惠民无数的实事!”
待朱雀弄明白后,生生气笑道:“让我去做苦力就做苦力,偏你说那么多堂皇道理,忒可恶了些!”
林宁不耐烦道:“去不去?不去快给老爷我更衣,嘶……腰酸,得让小南去抓几只老鳖熬汤补补。一月内休想再碰我的身体!”
“呸!”
朱雀笑的合不住嘴,道:“就没见过这般无耻的郎君!好好好,算我欠你的,这就去便是。”
“对了。”
林宁满意之余,从怀中取出一个对牌来,递给朱雀道:“这是我山寨身份象征,拿给那伙师太看看,让她们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日后她们来山寨后,自然明白该怎么做来了。”
朱雀看了看手中对牌,见正面写着一个林字,北面则是青云寨的图样,对林宁那句“让她们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满意之极,在林宁脸上重重香了口后,转身离去。
待朱雀走后,林宁方下了床榻,抚着腰,回山去了……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冰清玉洁
“哟!都在呢?”
林宁回到青云寨,刚进墨竹院小正堂,却见田五娘、皇鸿儿、周妮妮还有她的跟班玲珑小道姑都在。
目前来说,林宁的合法妻妾只有三房,玲珑小道姑还只是搭头……
“小宁,昨晚你从玲珑那里出来,去了哪里?”
田五娘关心问道。
皇鸿儿补充:“姐姐不是在责怪你,是在关心你。昨晚你不在家,龙门客栈那两人处也没有,我们都很关心你。”
周妮妮皱了皱鼻子,又撇了撇嘴角,嘟囔道:“是别的女人的香味。”
她鼻子灵敏,对香气尤其敏锐。
林宁进屋后,她就嗅出了不同。
林宁干咳了声,正色道:“因为星月庵的事,宗派出身的人大多有一身臭脾气,别看金刚寺、星月庵这会儿煌煌如丧家之犬,不得不托庇于青云寨下,但他们内心多半是瞧不起我们的。瞧得起瞧不起无所谓,所以我要提前告诉她们,到了我娘子田五娘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但是呢,金刚寺好拾掇,因为法克大师和他们有仇,随我怎么折腾都行。星月庵就有些麻烦,妙秋师太和师门关系未破裂,而且还深念其恩。我若用收拾金刚寺的手段来对付星月庵,妙秋师太肯定是不答应的。如今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都是自己人,妙秋师太又即将要临盆,所以只能想旁的法子,让星月庵知道分寸……”
“所以,你昨晚就留在了朱雀那里?”
田五娘凤眸微眯,淡淡问道。
对于一家主母来说,自家男人不声不响的在外过夜,便是在当下时代,女子地位不高,主母却也是可以,且应该过问的。
皇鸿儿此刻显得无比纠结,若换个女人,她此刻或许已经怂恿田五娘带领她们一起打上门去,撕了那狐媚子狐狸精。
可这狐狸精却是她自幼相熟的姑姑……
平日里能说会道随时给田五娘捧哏的她,这一刻却保持沉默,闭口不言。
好在,没有她,还有周妮妮。
周妮妮小声道:“就算寻人帮忙,也没有将人搭进去的道理。”
谁说女人不重视男人的贞操来着……
林宁苦口婆心道:“我非好色之辈,依旧是那个玉洁冰清的我……”
“呸!”
皇鸿儿都忍不住气笑,啐了口。
周妮妮在林宁跟前素来小意,也不敢深究,倒是玲珑小道姑,得知林宁竟如此为她……和她家人着想,感动的无以复加。
虽然恨不能跪下代林某人给姐姐们磕头赔罪,求情恕罪,但她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身份不对,这般做反而是坏了规矩,所以只能将这份感动强压在心底,日后再回报小哥哥……
田五娘那等胸襟气魄,自然也只拿此当修练之余解闷之事。
不过最后还是点了句以后不可随意在外过夜,以防不测云云。
闲话说罢,田五娘面色一肃,对林宁道:“昨夜你不在,鸿儿与我说了一事,妮妮和玲珑也说了一事,正好你回来,一起议一议吧。不过鸿儿说的事,和你准备的事倒有相似处。”
林宁看了三人一眼,笑道:“怎么说?”
田五娘对三女道:“你们自己同他说罢。”
皇鸿儿嘻嘻笑道:“好郎君,你将金刚寺、星月庵接来不要紧,有一事我可要先说明白。金刚寺、星月庵还有一座太清观,号称是天下名门正派中的泰山北斗,和我圣教暗中斗了千年,血债累累。不说旁人,便是我当年浪迹江湖时,都被那些卫道士追杀过,想要降妖除魔。当然,当初追杀我的都是些小喽……”
没等她说完,林宁插口问道:“那些人最后都死了?”
皇鸿儿撇嘴道:“他们想杀我,我不能杀他们?”
话虽如此,眼睛却还是细细看着林宁。
对于这个郎君,皇鸿儿觉得哪都好,只一点不好,就是有些妇人之仁。
不过,也不能说不好。
善良的人,总是让人喜欢,也让人在意,哪怕她曾经身在九幽黑暗之中。
幸好,林宁并不迂腐,摇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若担心这一点,就大可不必。不管是谁,哪怕他们的佛祖降临,也没人敢在青云寨再欺负你。否则,我……我娘子五娘,不会绕过他们的!”
皇鸿儿脸上的笑容刚刚绽放,听到最后一句,瞬间凝固。
周妮妮哈哈哈,玲珑嘻嘻嘻,田五娘似笑非笑。
皇鸿儿生了会儿闷气后,自己又笑了起来,啐道:“小郎君就会拍姐姐马屁!”
林宁呵呵笑道:“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
不过皇鸿儿笑罢还是正色道:“小郎君,还是早些定好规矩为是。否则那些宗派弟子来后,必然生事。”
林宁点头道:“知道了,此事我会上心的。齐燕他们已经和各级官员管事的商议了几轮了,也起草了一些律法框架,三月内就会试行。到时候,不管是宗派还是山寨百姓,都要遵守法律,凡事依法而行。”
皇鸿儿闻言,对田五娘气馁道:“小郎君太聪明了,我原还准备替他查漏补缺一番,谁想他事事都想到前头去了。”
田五娘微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总有他疏漏的地方,你多想想,总没坏处。”
皇鸿儿感激一笑后,又冲林宁扬了扬雪腻的下巴。
林宁懒得理会,看向周妮妮道:“你和玲珑什么事?”
周妮妮道:“小宁,如今山寨人口数万,只我和玲珑两人看病,实在看不过来了。而且,草药缺的厉害。再不想法子,山寨里存的草药就快空了。”
林宁闻言皱眉道:“先前从蒯家库房可是抄来不少,都用完了?”
周妮妮苦着脸道:“要是只供山寨用,十年都用不完。可先有数千流民营,后有数万榆林百姓,大家敞开了用,就不够了。”
林宁抽了抽嘴角,道:“敞开了用?”
周妮妮道:“总要给人治好病吧?”
林宁叹息一声,道:“本来五分药便能治好,可百姓见吃药不要钱,便会要十二分。”
周妮妮有些不服,道:“我们会诊断好不好的。”
林宁轻轻一挑眉尖,道:“杏林之术,终究只算辅佐之功。以药草,激发机体潜力,辅助病人痊愈。所以每次开药之后,医者都会叮嘱病人好生休养。看病吃药,看到七分即可,剩余三分便靠病人自己养好即可。须知,是药三分毒。”
顿了顿又道:“我不是怪你们给病人吃太多的药,但一切不劳而获的趋势都万万要不得。在我们山寨,并没有穷的吃不起饭的人,只要肯劳作,就有吃有穿,只要勤奋努力,就能积攒下工分。以后,药庐的草药都要按工分播放。”
玲珑小声道:“若是有人吃不起怎么办?”
林宁笑道:“可以查他的根底,查他们的保长甲长,问清楚他到底是真穷还是真懒。若是前者,那可以先赊欠给他们,待养好病后,再通过劳动赚工分偿还。若是后者,抱歉,青云寨不养懒人。与其治一个懒人,不如用有限的资源,多治一个勤俭的人,天助自助之人嘛。就如玲珑你,若非你爹娘二十年如一日的走访江湖名医,才最终来到青云,你的身子骨也熬不到柳暗花明的一日,对不对?”
玲珑点头同意,林宁想了想,道:“我听说星月庵里的女尼们多擅长些医术,等她们来后,考察考察再说吧,这几日,你们再多辛苦些……”
话音刚落地,却见门口方向露出一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一只小手捂住了掉牙的小口,开口道:“姐夫,春姨叫你哦,嘻嘻嘻!”
林宁闻言一个激灵,转头看向田五娘。
田五娘微微摇头,示意非她告状。
林宁目光看向皇鸿儿,皇鸿儿耸了耸肩,示意无辜。
最后,林宁看向周妮妮,只见周妮妮面色愧然,吱呜道:“可能是我娘……昨晚她来寻我,正好我从五娘姐姐那里回来,知道小宁你不在家……”
林宁:“……”
仰头一叹后,林宁起身,随着嘻嘻哈哈的小九娘,往春姨屋里走去。
……
第三百三十九章 腰疼
在春姨这里,林宁当然没有受到诘难。
若论宠孩子,春姨认第二,当世少有人敢认第一。
春姨屋子里,林宁和小九娘一人捧了一只猪脚,笑嘻嘻的一口口慢慢吃着。
见林宁吃起来连骨头都不吐,小九娘笑的欢实。
春姨在一旁还是唠叨了几句:“听说你昨晚没回来,可别在外面学坏了。”
林宁咽下口中食物,呵呵笑道:“姨放心,这男孩子学坏,大都是在青楼里。可咱们山寨方圆几百里内的青楼,都被搬去了十寨,我想学坏都没地儿学……都是雪姨大嘴巴,搬弄是非。”
春姨闻言忙道:“诶,不许这么说!”嗔了一句后,又压低声音道:“你把你三叔、四叔和雪姨他们使唤的和老黄牛一样,累个半死,让人家抱怨几句都不行?”
林宁嘿嘿一笑,连连点头道:“行行行行……抱怨吧,随他们抱怨。”
春姨见他笑的得意,小九娘也学着嘿嘿笑,没好气在两人脑门子上各点了下,又对林宁不忍道:“你也别操使的太狠了,都是年纪不小的人了。”
林宁断不能苟同,道:“没事的春姨,他们都会武功,而且闲不得,一闲下来不仅容易生事,而且还老的快。如今他们个个带着千军万马,大权在握,多威风!”
“放屁!”
春姨笑骂道:“你让他们带着百姓去挖深沟,去开山采矿,去烧砖,一个个累的苦哈哈似的,你三叔都快直不起腰了!”
说到最后,春姨脸上的笑容都敛起了大半,看着林宁。
林宁也认真起来,道:“春姨,是三叔雪姨他们来跟你诉苦来了么?他们如果不想干,我随时都可以让他们去清闲。”
“不是不是……”
春姨闻言唬了一跳,嗔道:“你这孩子,我不过见他们整日里风风火火的忙的太狠了唠叨两句,你可别去罢了他们的官儿。你说的也在理,这常年管事的人一下子清闲下来,真要出问题就坏事了。只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宁笑了笑,道:“永远没有头的,春姨。山寨如今多了数万百姓,看起来多,其实一点也不经用。光修一条大通渠,就足以让这几万人干一年,这还是有宗师出手的前提下。不说旁人,五娘最近磨砺剑心,都是在山间去磨。一边磨砺剑心,一边顺手将挡路的山体斩成通途。如果没有五娘这样的宗师出力,修一条能灌溉榆林城数十万亩田地的大通渠,怕就要十年时间。以后地盘越大,这种大工程劳作就越多。但劳作的越多,土地的产出也会越多。百姓们虽然劳苦,可住有其屋,耕有其田,粮缸里有米面,衣柜里有冬衣,日子越来越有奔头,青云寨的基业也就越来越稳固。如果通过努力劳动,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那就是真正万世不易的基业了!”
春姨听的迷迷糊糊,但又觉得很厉害的亚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啥应景儿,就转移目标,教训九娘道:“好好读书,好好跟你姐夫学,别一天就知道瞎玩!”
小九娘懵:“……”
林宁看的喜欢,抱起来高高举在头上,小九娘顿时又乐开了花儿。
春姨见了,啐了口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走咯,姐夫今儿啥也不干,就陪你去玩!”
听闻林宁之言,小九娘自然欢天喜地,张罗着要带小灰灰一起上山下水,抓鸟捕鱼。
春姨看不下去了,道:“你那么忙,就先忙你的去。”
林宁嘿嘿一笑,道:“今儿歇歇,腰疼。”
“……”
春姨一怔后,骂道:“臭小子,再敢在外面过夜,仔细你的皮!”
……
临淄城外,夫子山上。
山巅草庐内。
夫子看起来似乎更苍老了些,但精神却好了许多,眼睛不似寻常老人那般浑浊,反而清明睿智。
他看着姜太虚,淡淡问道:“琅琊罗家家主罗珍,亲上夫子山,跪于山间,求学宫给琅琊罗家一条生路,给琅琊郡百万百姓一条生路。子渊以为如何?”
姜太虚摇头道:“罗朝云言过其实,以琅琊罗家的实力,以琅琊郡的富庶和兵力,叛军打不下琅琊的。只要罗家不糊涂,琅琊郡百姓不会受兵乱之难。”
夫子不置可否,又问道:“你觉得,罗朝云会抵抗,还是会迁移罗家?毕竟,他要是抵抗的话,罗家不会比姜家好多少。或者,他直接投了叛军?”
姜太虚微微一欠身,道:“先生,罗朝云是聪明人,不会如此不智。”
夫子缓缓道:“是啊,罗朝云不会如此不智,除非,叛军有足够的实力,来抵抗稷下学宫的压力。这便是你亲去楚州,逼大禅山金刚寺去青云的原因?”
姜太虚点头道:“是,若是让金刚寺、星月庵从逆,哪怕不是从蒯氏叛逆,可要是让别的势力请了去,以后也将会十分复杂。以弟子之力,十年内约束住学宫内不乱,已是极限。所以,将两个变数送去青云寨。金刚寺与星月庵同为佛门一脉,金刚寺去了,星月庵自然也就去了。有林郎君在,他们就生不起乱来。”
夫子闻言后,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后,问道:“子渊,你果真就一点都不防着青云寨?”
姜太虚微笑道:“林郎君与弟子,一为先易后难,一为先难后易。眼下林郎君之道,看起来要比弟子轻松简单许多,但再往后,他要比弟子难十倍百倍不止。弟子只是要约束世家的贪婪,林郎君,是要消除世家。再者,金刚寺、星月庵入青云,以青云之法,这两座佛门多半也要跟着变成苦力。若有一日,青云与齐国为敌,只消派人与金刚寺和星月庵联络,告之其可归复大禅山,重回佛门净地。想来,他们也不会为了青云寨去卖命。不过是让青云圣人,暂时约束二派罢了。”
这话在理吗?
很在理!
前提是,到那个时候,金刚寺和星月庵做主之人,仍是现在的想法,仍是现在的当权人。
但以林宁之智,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姜太虚不知道,夫子也不知道。
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先稳住稷下学宫,远比担心金刚寺和星月庵重要。
“子渊,琅琊之后,驱虎吞狼之计可以停止了。长老阁内异声太大,此事你谋算周密,但到了这一步,还是有些操之过急,让人看出了些马脚……停下吧,不要太匆忙,一急躁,就容易生乱。我日子虽然不多了,但总还能坚持几年,你且一步步来吧。”
听闻夫子之言后,姜太虚心里一沉。
他忽然想起了林宁曾经对他所说的那句话:
“姜兄,你最大的难处不在旁处,不在朝廷,不在世家,而在,稷下学宫!”
……
第三百四十章 到来
“小九儿,唱个曲儿!我听你姐姐说,近来你和那些小女孩子们学了不少歌儿,唱的欢快着呢。”
沧澜江边,林宁和小九娘一人一个小马扎,并排坐着钓鱼。
两人中间,一条半人高的大黑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时不时用脑袋蹭一蹭小九娘的脚丫。
听闻林宁之言,小九娘也不羞怯,还端正做好,昂首挺胸,清了清嗓子,唱道: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刚还强!”
待看到小九娘有力的挥动着胳膊,唱的愈发铿锵带劲时,林宁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刚一笑出口见小九娘红着脸停住了歌声,就赶紧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小九儿,姐夫可不是笑你唱的不好,你唱的太好了!只是平日里姐夫只听过臭男人们唱,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劳动歌曲儿!”
小九娘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林宁,道:“真的?”
林宁连连点头,道:“真的真的!”
小九娘抿嘴笑道:“那姐夫还想不想听?”
林宁义正言辞道:“当然想听!”
小九娘嘿了声,继续挥舞起小拳头,大声唱起来: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刚还强!!”
可怜林宁面上需要保持伟光正的表情,肚子里差点笑出肠绞痛来。
太萌了!!
好不容易等小九娘唱罢,林宁缓缓出了口浊气后,问道:“小九儿,这是谁教你的?”
小九娘笑的甜甜的,道:“是二丫她们,她们和家大人学的。”
林宁笑道:“二丫她们的衣裳和饭还被家里人收起来给弟弟么?”
小九娘哼哼道:“谁还敢?我们青云门……”
似发觉说漏了嘴,小九娘一下捂住口,大眼睛滴溜溜的看向林宁。
林宁哈哈笑道:“阁下原来就是青云门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失敬失敬!”
“咯咯咯!”
小九娘欢笑问道:“姐夫,你怎么知道的?”
林宁笑道:“大名鼎鼎的青云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小九娘又不傻,羞赧道:“姐夫啊,人家玩过家家嘛!”
林宁摇头道:“这可不只是过家家,你们在一起相互帮助,一起鼓励,一起学习,很了不起的!”
小九娘面色也认真严肃起来,点头道:“嗯,姐夫,我们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落江湖中,就要以义气为先!”
“哈哈哈!”
林宁大笑罢,见小九娘眼神不善,忙道:“鱼儿上钩了!”
说着,一拉鱼竿,一条尺许长的江鱼被拉上岸来。
大黑狗见之高兴坏了,一下从地上蹿起来,连蹦带跳的扑向江鱼。
小九娘也欢喜,连声叫道:“小灰灰,不准偷吃!小灰灰,这次再偷吃,仔细你的狗头!”
后一句是平日里宁南南吼大黑狗的话,眼见大黑狗狗眼狡黠,张开嘴要将大鱼叼跑,小九娘气的跳脚教训道。
好在,她身边有一个宗师境的姐夫,即使林宁这宗师再水,总还能对付的了一条抢食的狗。
手中鱼竿轻轻一抖,鱼线就缠住了小灰灰的狗腿,往后一拉,小灰灰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回头狗眼哀怨的看着林宁,求饶狗命……
小九娘到底还是更在意大黑狗一些,听到它一声惨叫,唬了一跳,忙上前去看,林宁笑道:“不妨事,我有分寸。”
不过小九娘还是小心的帮大灰灰解开鱼线,气呼呼的点头它好大一颗狗头,教训道:“再偷吃,再偷吃下回我就不管你了,让姐夫把你吃了!”
这大黑狗可能真的要成精了,听完这话居然打了个哆嗦,然后将头埋在小九娘的脚边,一边“呜呜”委屈哭,一边摇着尾巴撒娇。
小九娘看了自然心软,正想哄它,却被林宁一脚踢进沧澜江里,然后就看到刚才还“嘤嘤嘤”的大黑狗,一个激灵下“嗖”的一下蹿回岸来,眼神惊恐的看着林宁,似乎在怯怯发问:“哥,狗子犯什么错了?”
林宁懒得理会这条癞皮狗,对小九娘道:“小灰灰让你姐姐调理的,可以生扑野猪,你还担心它?不管它了,让它自己去山里捕猎吧,姐夫给你做烤鱼吃。”
在伙伴和美味中间,小九娘没有犹豫太久,就果断的选择了美味。
小灰灰一步三回头,也没等到喜滋滋的小主人的挽留,“汪汪”叫了声后,撒腿远离。
不过没等它跑几步,就猛然一个刹车,四个狗爪子甚至在地面上划出来几道浅沟,然后掉头就想逃。
然而到底晚了一步,一个扎着冲天鬏的小身影如风一般从沧澜江上游狂奔而来。
路过狗眼骇然的小灰灰时,连看都未看一眼,一脚踏在狗头上,小灰灰强壮可搏狼斗虎的身子,便“pia”的一下舒展在地上,狗眼里满满都是怀疑狗生的金星……
昏迷前听到那道令它狗胆抽搐的狂笑声:
“哇哈哈哈!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表哥烤的烤鱼我最爱吃啦!”
“宁南南,你走开!!”
……
三日后。
青云寨山脚下。
包括林宁、田五娘、皇鸿儿、东方伊人、吴媛、法克大师甚至星月菩萨在内的青云寨一干在家的宗师高手,并十五位金刚寺僧人,分列而站,看着秦林古道上出现的三十名师太,和二十八位僧人,每人身边都放着一个楼车,里面装满了麻包。
那是金刚寺和星月庵积攒多年的粮食,显然,这并非所有。
而相对于粮食而言,这五十八名宗师,才是一股足以令天下震惊的强大力量!
不过,林宁的目光却并未在他们身上,而是看着随意站在一角的朱雀,道了声:“辛苦了。”
随着这句话,朱雀奔波千里当牛做马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抿嘴一笑。
如同熟透了的秋实,艳丽娇媚。
在妙秋师太森然的目光下,法克大师收回了眼神,干咳了声,道:“诸位师叔祖,太师祖……还有诸位外师叔祖,外太师祖……”
看着一众瞬间黑了脸,心里必然暗骂哈卖批的老尼,林宁对这花和尚也是无语了。
难道妙秋师太是他的外子,人家的师叔祖就是他的外师叔祖了吗?
好在,妙秋师太靠谱些,挺着好大的肚子一巴掌拍在法克的光头上,好大一声“啪”,法克被打后唬了一跳,忙道:“想打想骂容易,你先言语一声,我低下头你再打啊!万一抻着了怎么是好?小神医,小神医!快来看看,快来看看!”
虽然妙秋师太羞恼的满面通红,不过看了眼面色舒缓的一众老尼,林宁还是上前,给妙秋师太诊了诊脉,道:“就这两天便要生了,师太切莫再动怒。不然,生出个怒目小金刚出来就坏菜了。”
“噗嗤!”
搀扶着妙秋师太的玲珑没忍住笑出声来,与林宁眉眼交缠了下赶紧垂下头。
林宁笑了笑后,转身对一众来客道:“两座佛寨已经建好,素斋也已经准备妥当,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先去落脚。有什么事,休息好后,或者待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到了后,大家再议。”
金刚寺和星月庵除了宗师高手外,普通高手乃至不通武功的僧尼亦有众多,他们还在后面。
初来乍到,这些僧尼们心中防备之意极重,自然不会在此交心。
将装粮食的楼车交给青云寨后,一起施了佛礼,跟随法克夫妻前往了佛寨。
他们并不会真的休息,只是先看看落脚地,然后还要千里往返,去搬第二趟粮食……
……
第三百四十一章 马屁精
青云寨,聚义堂上。
林宁站在堂正中,来回踱步,看着田五娘、皇鸿儿等人道:“抛开侯叔不提,目前山寨的情况,佛门的力量是远远高过咱们的。虽说侯叔是咱们的靠山,可咱们也不能事事都依靠他老人家吧?而且,若只靠侯叔,那在那群佛门人眼里,根本看不起咱们。这样的话,对以后的布局,影响极坏。大家说说看,该怎样解决这个难题。”
佛门一寺一庵,加起来过半百宗师,这还不是全部。
后面大部队里,至少还有三分之一,那三分之一才是精华。
相对这两座千年佛门圣地来说,区区一个青云寨,简直就是大猫小狗三两只,毛毛雨。
今日人家虽初来乍到,却也是一言不发,气势不动如山,隐有分庭抗礼之意。
若不把这嚣张气焰打掉,往后这群秃驴怕要起鸠占鹊巢之心。
哪怕碍于侯万千,不敢明来,阳奉阴违之事也断不会少。
听闻林宁之言,众人彼此看了看后,皇鸿儿撇嘴道:“干脆让天剑圣人出面,杀两个儆儆猴。”
东方伊人用看弱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小郎君说话的时候,你在睡觉吗?”
皇鸿儿勃然大怒,站起来就想开干,她是高品宗师,打东方伊人一个刚刚晋升不久的中品宗师,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然而东方伊人却不怕,从袖兜里取出一个精钢箭筒,这是黑冰台内名头和弑仙散并齐的可以诛杀宗师的绝世凶器,绝仙箭。
一旦发射,十丈之内便是高品宗师都难说一定万无一失。
听说里面如暴雨般的钢针上,还淬有剧毒。
林宁见这俩娘们儿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顿时火冒三丈,大骂道:“蛇精病啊!都当我死了不成?”
他这才想起,黑冰台和魔教之间也是血债累累,怪道他几乎从没发现过皇鸿儿和东方伊人说过话。
恼火啊!
见他动了真怒,皇鸿儿委屈的撅了噘嘴,不出声了。
东方伊人虽然脾性极大,但这会儿也不敢多言,在林宁喷火似的眼神逼视下,将绝仙箭收了起来。
一直未开口的田五娘缓缓道:“以后家里不许私下动手,彼此看不惯就到我这来打申请,去沧澜山间比武,签下生死状,打生死擂都行。私下里谁再动手,家里就留不得她了。”
林宁发火,皇鸿儿和东方伊人虽有些忌惮,但身为女儿家,对男人的怒火天生就了解,等过了火头,撒个娇服个软,换两个姿势也就完事了。
可女人震怒,就没那么简单了,尤其是女人之间。
听到那句“签生死状,打生死擂”都行,二女都唬的变了脸色,连忙站了起来。
林宁也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大老婆说真的还是假的,小心看着她……
田五娘凤眸瞥来,见他这德性,心里忍不住好笑,淡淡道:“小宁,此事其实并不难。”
林宁正想转移话题,听田五娘如是说,连忙欣喜道:“哦?娘子有何高见?”
田五娘嘴角微微弯起,道:“待金刚寺和星月庵到齐之后,我便前去挑战。从头打到尾,打通透了,他们也就知道本分了,不就解决了?”
这霸气的话,让满堂人侧目。
皇鸿儿则高兴捧场道:“姐姐,我也要去挑战,我要打满十双!”
一直眼观鼻鼻观口老实坐着,不敢掺和林宁后宅事的齐燕突然抚掌笑道:“大当家高明!原本小弟还不大明白,为何兄长总说他自己不能坐那个位置,只能由大当家来坐。现在才明白过来,大当家实是有大气魄大智大勇之人!霸气!”
田五娘闻言,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让我把大当家的位置还给小宁?”
齐燕秀气的脸上笑容一滞,变得尴尬起来。
林宁至今没有一个实在的名分,只是大当家的丈夫,这在齐燕看来,简直荒唐!
可他只漏了点口风,林宁就让他赶紧打住,劝都没法劝。
没办法,他只能在田五娘跟前试探一二。
但齐燕没想到,田五娘不仅好大的气派,竟然还如此聪慧,他才刚放出一点风头,一下就被这个女人识破了。
让他好不尴尬……
这一识破,却让满堂人更加尴尬。
如今青云寨已不是区区几百号人的草台匪寨了,也不是当初林宁和北苍可汗说,山大王是可以与北苍可汗平起平坐的玩笑话了。
如今青云寨的大当家,是真可以直接与三国帝王平起平坐的王者!
若非如此,齐皇也不会送个女儿过来,割让十八城,还许下一顶世袭罔替的铁帽平西王爵。
到了这个地步,权力已经不容大家忽视。
天家无父子,帝王之家无骨肉,更何况区区夫妻情义?
为了皇权,三国不知废过多少后。
念及此,出身皇族的吴媛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难道,连林宁都躲不开权势二字的心魔吗?
然而就听林宁笑骂道:“老三,再敢无事生非,你当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舍得揍你?我和你嫂子是一体的,她早就想把大当家的位置给我,是我不要。我不要,不是因为我矫情,也不是因为我想偷懒,是因为当初在山寨最艰难的时候,也在我最混帐的时候,五娘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却用肩膀扛起了山寨的重担,为此,她几乎付出了一切,包括性命。所以,不管是实的还是虚的,大当家这个名分,只能是她的。她平日里虽然不管事,但她一开口,连我都要听她的。这一点,永不会变。你再敢生别的心思,搞弄权的事,我就要下狠手了。”
齐燕闻言满头大汗,连忙起身连连作揖,汗颜道:“兄长,二嫂,此事都是小弟的不是,是我之过也。小弟以小人之心,妄自揣测兄嫂二人,以为兄嫂与世间权贵夫妻一般,却忘了兄嫂本为天上人……”
“噗嗤!”
皇鸿儿听齐燕这连绵不绝之言,忍不住笑出声来,骂了句:“马屁精!”
齐燕干笑两声,摇头道:“这可不是虚的,有如此兄嫂,不仅是我之幸,也是青云之幸,更是天下苍生和江山社稷之幸。”
林宁被拍的舒坦,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田五娘则凤眸明亮道:“青云寨大当家的位置是我的,不过,往后总不会始终只是一座山寨,待封国之后,小宁当为国主。”
齐燕闻言一震后,这一次,心悦诚服的大礼拜倒在地,大声道了句:“大当家的英明!!”
林宁与田五娘相视一笑,吴媛等人也展颜一笑,只觉得暖心之极。
……
第三百四十二章 截杀
一日后。
天蒙蒙亮,房间里还有些寒凉,林宁睁开眼从床榻上坐起,看着正在妆台前梳妆的田五娘,笑道:“谁能想到,名震天下,威震天下的当世第一山寨之主,竟也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田五娘将长发简单簪在头上,凤眸淡淡看了林宁一眼,弯起嘴角道:“一大早起来,就开始胡说。”
林宁挑了挑眉尖,道:“胡说?呵呵,这句话传出去,哪个敢有意见的,站出来我瞧瞧!打不瞎他们的狗眼!”
田五娘懒得理他的疯言疯语,昨晚这小混蛋央磨她改姿势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说不出口?
如今她都快免疫了……
林宁却并不觉得无趣,从田五娘的头发丝儿开始夸起,一直夸到人家的脚丫子。
最后田五娘实在听不下去了,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宁干笑了声,没有说话。
见他这德性,田五娘无奈一叹,道:“无论是东方姑娘还是吴姑娘,差不多都是一脚迈进家门儿的人了,你想干什么,自去干便是,何必再来扰我?”
林宁正色道:“你是我娘子啊,我必须得尊重你,发自内心的尊重!”
田五娘信他个大头鬼,没好气道:“你自去安排就是,不过,昨儿东方姑娘和鸿儿之间你也看到了,小宁,家里人再多下去,早晚要出大乱子。真等我下狠手整治,就算能按下去,家也不成家了,你自己寻死吧。”
林宁忙道:“不会不会不会,说起来,五娘,你承认不承认,我还是很忠贞的……”
“呸!”
田五娘生生气笑,啐了口道:“越说越没谱。”顿了顿,眼神若有若无的瞟了林宁一眼,问道:“那十二清倌人日后如何安置?”
林宁眼皮跳了跳,知道这个时候该如何表态:“娘子,这个你放一百万个心,没有你的点头,从今往后,我连天上的鸟儿,雌的都不多看一眼。”
这花里胡哨的鬼话,自然哄不过田五娘。
但她也不愿在这方面真的去刁难林宁,除却家人外,田五娘全身心的投身于武道。
哪怕和林宁之间真心相爱,但她对于情爱方面的需求,可以用淡泊二字来形容。
武道境界越高,这方面的需求就越少。
她甚至知道,很多时候,林宁之所以千方百计的央磨她换各种让人面皮滚烫的姿势,不是他好色,或者说,不只是他好色,而是苦心积虑的拉着她,不让她坠入太上忘情那些邪路。
田五娘自忖不会走那条路,但也难更改圣道之路愈远,生性愈淡然的现实。
她不愿委屈林宁,所以只要他始终尊重她,将她放在家里首位,其他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吧。
榆林城的地主家里,宽裕些的还纳七八房妻妾呢。
见田五娘态度软化,林宁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没一会儿,便听徐佛在外大声道:“大当家,林郎君,有一位朱雀姑娘在外面紧急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朱雀?”
林宁心头一跳,诧异道:“她昨儿就走了,又南下去接人了,怎么一晚上就回来了?”
昨日朱雀没有随林宁上山寨,她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避免尴尬。
所以,昨天她就直接动身,重新南下,去接应星月庵了。
这会儿出现,还十万火急……
田五娘眉头微皱道:“看来,是金刚寺、星月庵出事了。”
林宁闻言,心头一跳,眨了眨眼,道:“此言何意?”
田五娘闻言目光变得古怪起来,这种事,林宁会想不明白?
“小宁,你想让金刚寺、星月庵,受些损失?”
田五娘太聪慧了,只看了眼林宁装无辜的眼神,就猜测出了他的心思。
林宁干笑了声,道:“有这个可能最好不过,两座佛门圣地,此刻最多的押运货物除了金佛金菩萨外,就以经书为最。偏偏这些东西,对咱们来说最没用。”
田五娘微微皱眉道:“小宁,如此作为,会不会道义有失?能威胁到她们的,只有黑冰台。金刚寺和星月庵为了保护他们的经文和佛像,必会誓死抵抗。恐怕,会有不小的损失。”
林宁仰倒在床榻上,双臂枕于脑后,叹息一声道:“五娘,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卑劣,成大事者,理当有大气魄,也该有大胸襟和大勇毅。但是,佛门真的不同。他们有自己坚定的信仰,只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注定不会和咱们是一路人,尤其是高层。所以,佛门只能利用,却做不了自己人。娘子,你可千万不要和他们讲义气那一套。法克、妙秋都是佛门败类,因此不容于佛门。他们是例外,至于其他人,你慢慢接触一二,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所以,要是黑冰台给点力,能将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拼掉,我得派人给他们送去一锅猪肘子,感谢他们。那样一来,咱们就能扶持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上位,说不得……算了,先别想得太美,这种可能着实不高。”
听完某人的阴谋诡计,田五娘无语了半晌,替佛祖弟子感到担忧,又道:“可是,朱雀回来报信,我们若没有动静,恐怕也说不过去。”
心怀侠义之气的她,终究
林宁笑道:“当然不能没有动静……先让她进来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吧。”
田五娘点点头,对外面的徐佛道:“请朱雀进院说话。”
未几,朱雀被徐佛引到游廊下门前站定。
朱雀想推门而入,却被徐佛阻拦。
徐佛虽未说话,但却用眼神告诉朱雀:上下尊卑有别,内外亦有别。
十二清倌人饱读儒家经典,对这些礼仪颇为执着。
幸好,就在朱雀感到心凉时,里面传出话声来:“在门口傻站着干嘛?进来!”
朱雀闻言,嘴角微微一扬,丹凤眼明媚,看了面色微滞的徐佛一眼后,推门而入。
不过,在看到坐在梳妆阁前的田五娘清寒的目光看来时,朱雀仍忍不住心头一跳。
换作一月前,朱雀怎会将一个十八.九的年轻姑娘放在眼里?
即便她剑道通神!
但千百年来世俗的规则以及道德标准的无形压力,让她这个外室在面见正室大妇时,仍难免心虚腿软。
这就是当下世道的不公了,女人一旦从了男人,基本上也就失去了自我。
好在,田五娘没有立规矩的想法,只与朱雀微微颔首后,就自去做她的事了。
林宁看着朱雀,竟先叙家常,温声道:“昨儿让你上山来休息,你偏要走,累坏了吧?”
朱雀听闻林宁关心之言,感动之余,也不禁紧张起来。
哪有当家老爷当着当家太太的面这般关心外室的……
她干咳了声,美眸朝林宁瞟了眼,直接言归正传道:“大当家、林郎君,我昨日连夜往返楚州,迎接第二批粮食和金刚寺、星月庵诸多家当的迁移。只是没想到,队伍刚出楚州,就迎来四位宗师巅峰、十位高品宗师和二十位中品宗师的截杀。因为金刚寺和星月庵大部分宗师都在青云寨,所以他们抵挡起来,十分艰难。若非金刚寺的普泓神僧大发神威,一人独挡四大宗师巅峰,这次金刚寺和星月庵怕要全军覆没。”
“你说什么?”
本来听起来一副皆在意料之中的林宁,听完最后一句,眼睛都睁圆了,和瞬间转过头来的田五娘对视一眼后,不可思议道:“你说,普泓神僧一个人单挑四大宗师巅峰?!扯淡吧!”
黑冰台乃是当世三大圣地之一,武学传承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按理说,若是境界相同,黑冰台的高手应该绝对碾压同级别的江湖高手。
就算普泓神僧天纵奇才,了不起能以一抵二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挑四?
朱雀点头道:“没错,是他一人独斗四大宗师巅峰,不会错的。如果我没看错,普泓和邰一样,也迈出了最后半步。若非没有天级功法,未必不能跨出最后半步。不过,纵然普泓是半步武圣,也只能做到挡住四名宗师巅峰,无力支援其他。金刚寺和星月庵都损失不小,若是我们不去支援,仍有全军覆没之忧。”
……
第三百四十三章 救苦救难
“这老和尚,隐藏的可真深呐!”
林宁脸色有些凝重,从床榻下来,只穿一身中衣,就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清晨时难免有些反应,他却毫无所觉,顶着一个不雅的帐篷,晃来晃去。
朱雀见之丹凤眼泛起流波,田五娘瞥见后叹息一声,起身替某人取来衣物,服侍他换上。
林宁不在意这些小节,他皱眉许久后,问道:“元儿,普泓老和尚果真一挑四大宗师巅峰?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被唤了那夜翻云覆雨时才被唤的小名儿,朱雀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愈发面泛桃花,直觉得心里快要爱死这个小郎君了。
不过在田五娘清冷的看过一眼后,她还是清醒过来,没沉沦于花痴中,回道:“应该没错,这老和尚端的了得。至于能坚持多久……我也看不透。不过,黑冰台那四个老狗也不是好相与的,都是多年前威名赫赫的巨擘高手。再加上普泓还要照顾其他人,我看时间一久,难免凶多吉少。”
林宁好奇:“论实力星月庵不是不下于金刚寺么?就算没半步武圣,宗师巅峰也该不少吧?普泓一挑四,星月庵若是多几个宗师巅峰,局势也不至于此吧?”
朱雀无奈道:“星月庵的宗师巅峰,除了天虹神尼外,昨天都到了山寨。”
林宁闻言一怔,随即冷笑道:“这佛门到底不是省油的灯,两边都安排了重量级人物坐镇,那边有普泓和天虹,这边也暗藏着巅峰高手,怕不是在防我们吧?也不对啊,天虹神尼和普泓神僧齐名,就算不是半步武圣,在宗室巅峰里也应该是顶尖儿的,有她在,问题也不该很大吧?”
朱雀道:“天虹神尼身体似乎出了问题,无法动手。非但不能帮普泓神僧的忙,还需要普泓神僧保护。”
林宁“唔”了声,道:“如此说来,形势是比较危急了……”
朱雀应了声后,林宁问田五娘道:“怎么办?要不要先开个会,研究一下?”
“……”
以田五娘清冷的性子,也总是每每被这孙子惹的忍不住翻白眼,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从山寨出发赶到那边,再快也要半日功夫,小宁,不可算计太过。”
林宁“唔”了声,道:“那就去佛寨说一声,让星月庵的宗师巅峰赶紧去救驾吧。我们山寨实力弱些,没那么些宗师巅峰,脚力恐怕来不及了。当然,我们也会立刻动身,前去接应的。元儿,你去走一趟佛寨。”
虽然被驱使当做跑腿儿的,但能被林宁当着田五娘的面喊一声“元儿”,羞臊之余,便是无尽的心安和甜蜜,朱雀愿意去奔波。
与田五娘见礼告辞后,朱雀用眼神和林宁交缠了会儿,就转身离去了。
朱雀刚走,田五娘就摇头遗憾道:“此人天资高绝,未遇见你时,尚且能醉心于武道,心无旁骛。有杀父之仇做心源,也忍得百般孤苦,追逐大道。只可惜,杀父大仇得报后,心神一松,便被你趁虚而入,动了红鸾凡心,圣道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林宁的眼神,似在谴责他坑害了多少优秀女人。
林宁不以为耻,反而得意的哈哈笑道:“世上那么多一心追求圣道的人,不缺她一个。而且,我觉得她现在过的比之前幸福多了。”
田五娘瞥他一眼,言归正传道:“此次前去救援,你就不要去了。”
太危险了,黑冰台出动了四大宗师巅峰。
若是这些人掉过头来迎战青云寨援兵,那某个弱鸡就太危险了。
然而林宁却摇头道:“你们太实诚了,普泓和那个智海又是老阴货,我要是不去,担心他们会给你们挖坑……这和聪明与否无关,只是人心险恶,而娘子你心灵剔透如水晶,我不愿你去想这些肮脏事,交给我来便好。”
田五娘闻言,没再多说什么。
有她在,无论如何都能护得林宁周全。
除非东方青叶亲自出手,但圣人之间息息相关,他一旦出动,侯万千必然会感知到,所以不必畏惧。
收拾妥当,两人去叫来皇鸿儿,又让人招呼了自认对黑冰台有血海深仇的东方伊人,汇合了从佛寨赶回来的朱雀,一并南下。
而佛寨中的僧尼们,在得知留守队伍遭遇伏杀后,早已按捺不住,一个个风驰电掣般折返回南边去了。
……
从早上卯时末刻出发,到下午酉时初刻青云援军到现场,中间隔了足足五个时辰。
青云众人到达时,截杀已经恢复了平静。
满地疮痍,惨不忍睹。
满地散落的粮食,经书,以及摔倒在地的佛像。
还有就是,数以千百计的尸体……
这还是林宁第一次看到三大圣地下辣手的场景,当真狠毒。
金刚寺和星月庵都是大寺大庵,只本门不会武功的凡僧凡尼,都有数千之数。
这些人,死伤超过三成后,就溃散逃走了。
他们本是奉养金刚寺和星月庵日常生活的下人,凡人。
平日里并不被内门弟子放在眼里,视若奴仆。
可这一溃散,金刚寺和星月庵才发现,没了这些普通人,内门弟子们一个个几乎都成了巨婴。
连会烧水做饭的人都找不到几个,包扎伤口,煎药治伤的人,居然也找不齐。
这个发现,加大了佛门的沮丧甚至是绝望。
尤其是智海方丈,看着普泓神僧胸口处那个骇人的伤口血洞,简直肝胆俱裂!!
作为金刚寺的定海神针,普泓神僧若是有个好歹,金刚寺就真的危险了。
原本以普泓神僧功参造化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可是他为了保护天虹神尼,终被人攻敌之所必救,中了暗算。
别说是他,便是智海本身,也受了不轻的伤。
若非前往青云寨的援兵终于赶到,惊退了黑冰台歹人,后果更会不堪设想。
可就算如此,又能如何?
看着满地伤残,智海恨不能放声大哭一场……
“唉,不想黑冰台如此歹毒,竟下如此辣手,实在是人神共愤,可恨可恼!我青云在此宣明:自此之后,与黑冰台不共戴天!”
林宁果然做到了田五娘绝对无法做到的事,说出了她绝对无法说出的话来。
这话在智海方丈等精明人看来,和狗屁无异。
可在寻常武僧听来,却是极暖心的话。
原本他们就都知道,金刚寺和星月庵是为了躲避三大圣地的迫害,才不得已前往青云寨寻求落脚,心中到底有些坎坷。
可如今见青云人如此义薄云天,他们满是不安的心里顿时踏实了。
再看到青云高层屈尊降贵的为他们看伤处熬药草救命,那份感观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林宁,此时却遇到了极大的难处。
他被智海请到普泓神僧跟前,诊着老和尚的脉搏,面色凝重到了极点,最终,苦涩的摇了摇头,连道三声:
“难,难,难!”
……
第三百四十四章 挟师祖
“林神医,您是药王谷在当世的唯一传人,得到了药王真传,还望您大发慈悲之心,救鄙寺太师祖一救,金刚寺上下,必感神医大恩!”
听林宁连道三声“难”,而不是直接判了死刑,智海方丈立刻躬身求援。
林宁闻言,面露为难之色,道:“神僧此时神智还是清醒的,之所以不能开口,他心口的伤,其实还在其次,关键是体内还有足足四道极霸道的真气,在不停的和神僧本命真气斗争,以经脉丹田为战场,打的一塌糊涂。所以,外面看伏杀已经结束,内里更凶险的战争还在延续。现在,包括神僧自己在内的五股真气在神僧各处要紧经脉和丹田杀成一团,一片惨烈啊。这个时候,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实力他不允许啊!”
智海方丈闻言,面色铁青,目光愤怒而悲痛,颤声道:“果真连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没有吗?”
林宁叹息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但我若以《百草经》中所记载的九绝针法,强行截断神僧十二正经,再一点点的肃清神僧体内的异种真气,或许还能救活神僧。但即使救活,神僧体内的经脉也会寸寸断裂,丹田也要被毁,成为废人。若是那般,岂不生不如死?”
智海方丈闻言,如遭雷击般怔在那里,倒是一位看起来面色苍白的老尼,问林宁道:“敢问神医,若是肯救治,普泓可能活下来?”
林宁想了想,道:“若是一些吊命的奇珍神药足够,至少有六成把握……其实先前有一人比神僧的情况还惨,中了弑仙散奇毒,又中了其他高手的伏击,周身经脉烂成了筛子,丹田损毁,但治疗之后,非但没有死,也没成废人,反而迈出了最后半步,成就圣道,那人就是我侯叔。天剑山老天剑的传说,想来你们不会没听说过。神僧佛法精深,功参造化,说不得也能堪破最后一关,成为佛门金身罗汉……”
这种微乎其微的可能,虽不能安慰真正到了宗师巅峰的几个僧尼,却还是给了智海等大多数僧众一个希望。
智海先是目光奇怪的看了天虹神尼一眼,然后斩钉截铁道:“神医,鄙寺虽为化外清静之地,四大皆空,但承蒙信众支持,所以千年来存下了不少好药,直接能用得上的,神医尽管说便是。”
林宁没有客气,道:“唔,等到了山寨,你把宝药都送来吧,我看药下方,只要宝药跟上,我保证给你一个活人。”
智海闻言,心里抽抽了下,虽然早知此人狡猾如鬼,也没想到能贪婪到这个地步。
可到了这会儿,自然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普泓神僧不管废不废,他都要尽力保住。
因为普泓神僧是他坐稳金刚寺方丈大位的绝对保证……
另一边,一直没吭声的法克面色有些阴沉,虽然被逐出金刚寺多年,且心怀怨愤。
可这会儿看到曾经的师叔师伯还有师兄弟们死伤惨重,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揪心的疼。
不过,他还是记得他大佬交给他的任务:“小神医,帮洒家外太师祖也看看呗?妙秋要不是快生了,她也非要来不可。”
林宁对这不要脸的花和尚也没法子,星月庵一脉虽然也不喜此淫.贼,但听他难得有此孝心,面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林宁替妙秋师太诊脉片刻后,面露惋惜之色,摇头道:“若能早一个月,还有挽救的机会。如今师太周身经脉内真气凝结,已成废脉,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回天之力了。”
周围星月庵众尼齐齐悲声诵佛,法克却急了,追问道:“小神医,那可干碍性命不干碍?”
林宁想了想,道:“若有足够的珍奇宝药,我以九绝针化宝药入体,倒是能延寿不少时日。但我以为,老师太未必愿意……”
天虹神尼点头道:“老朽残躯,皮囊而已,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摆脱这身臭皮囊,早登西天极乐世界。”
“太师祖……”
一道道悲呼声起,气氛悲壮哀绝。
林宁叹息一声道:“若果真宝药充足,老法师也不必绝望,在下眼下医术虽不高,不代表以后医术不高。最多十年,在下的杏林之术当更进一步,适时,不论是神僧还是法师,说不得都有痊愈甚至更进一步的希望。”
法克连声道:“这话洒家能作证,如今山寨的天剑武圣,当初也是被黑冰台所害,比两位太师祖还惨,结果小神医出手后,非但没死,还成了圣人!外太师祖你放心,要是星月庵没甚宝药,还有洒家!当年是你老人家善待妙秋,保住了我们的孩子,这份恩德,洒家没齿难忘。不就是宝药么,洒家自去给你寻!!”
天虹神尼闻言,动容的看着法克,一时间无言。
当初她的确不忍清理门户,逼死妙秋,那是因为她心疼妙秋,可对于法克这王八贼羔子,她却恨不能扒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如今看来,竟是知恩义之人。
然而一旁的智海方丈却气个半死,普泓神僧伤成这样,金刚寺诸僧众更是死伤大半,法克也没说什么场面话。
果然是脑后生反骨的孽障!
星月庵主持仁素师太躬身道:“请神医多用宝药,救我星月庵太师祖,一应宝药,待到贵山寨即悉数奉上。”
林宁点头道:“若如此,自当尽力。法克大师和妙秋师太都是忠义无双的信人,也算是我的长辈,他们开口,我自会用心。”
这一句话,真是给尽了法克体面。
大和尚心花怒放之下,差点当场许诺回去就让玲珑和林宁成亲……
田五娘在周围看了一圈后,过来沉声道:“有高手在远处眺望,此地不宜久留。如果东方青叶知道我们在此,未必不会前来突袭。”
此言一出,金刚寺和星月庵的人都唬了一跳。
圣地之威青云寨感受的还不算深刻,可一寺一庵却都深刻感受到了切肤之痛,不,已经是切腹之痛了!
若是东方青叶真的再来一遭,怕当真有灭寺灭庵之险,也是佛门灭顶之灾。
好在有数十宗师生力军前来,一行人再不耽搁,舍弃了最沉重的金佛金菩萨之流,甚至将一部分装粮食的楼车都空置出来,来安置伤员。
随后,所有人加速赶往青云寨。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宝药
聚义堂上。
因为来回奔波了一天,到山寨已经入夜了。
林宁特意在聚义堂设火锅宴,请大家吃个东道。
火锅料是早先就炒好的,炼上上等的熊脂油,鹿肉、牛肉、羊肉、鱼肉、毛肚儿、黄喉……各色下锅料源源不断的送上。
吴媛并非第一次吃火锅了,但相对于刺激火辣的辣汤,她更喜欢吃清水鲜汤锅。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鲜汤锅里似乎有些不同……
犹豫了下,用漏勺在锅里轻轻那么一捞,捞出来的东西,却令她瞠目结舌……
不止是她,田五娘、皇鸿儿、东方伊人等人也纷纷侧目,齐刷刷看向林宁。
这……
这不是金刚寺之前才打发人送来,给普泓神僧续命用的千年老参吗?
尼玛,怎么在火锅里?!!
林宁正大口吃下一筷子毛肚儿,正满脸爽快,见众女齐齐看来,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味道……不鲜美吗?”
我日哦……
田五娘皱眉道:“小宁,这锅里的老参,是怎么回事?”
林宁干笑了声,道:“哦……这个,没甚,这不是普泓老和尚现在用不到这些吗?白放着浪费,咱们先尝尝,看看药效如何……春姨、小九儿、南南那边也送去了,不过春姨和小九儿身子不能这样补,我让徐佛说了,大部分让小南吃了,春姨和小九儿稍微吃清淡些。”
田五娘没好气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怎么人家给普泓神僧准备的宝药,你给下火锅了?”
林宁“啧”了声,嗔怪道:“娘子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里太侠骨柔肠了。你想想看,我为那老秃驴疗伤,得耗费多大的精力,嗯?我难道白做不成?总得收点诊费吧……这些宝药,就是我给老和尚救命的诊费。我是男人,赚的银钱东西,就该给老婆吃喝花用,所以就拿宝药犒劳犒劳你们,总不能只让你们跟我出力受苦,却一点甜头也不给吧?”
皇鸿儿差点笑死,连连点头,说有理有理。
田五娘斜她一眼,让她老实下来后,皱眉问道:“那治疗普泓神僧和天虹神尼,到底用不用宝药?”
林宁慢悠悠的吃了块草原上进来的羊羔肉后,呵呵笑道:“宝药嘛,治的时候用处不大,治完后调理时肯定不能缺少。”
田五娘提醒道:“照咱们三五天吃一次火锅的频率,我估计还没等你治完,这宝药就吃的差不多了。”
林宁嗔怪道:“你就是太实诚了,没了宝药,还可以让人去采摘嘛!蜀中天府之国,老林子密布,多的是天材地宝。为了给普泓和天虹这对老姊妹养伤,他的徒子徒孙们难道不该去尽份心力?”
这下,田五娘彻底无语了。
她是知道,林宁惦记蜀中千里沃土已经惦记的晚上睡觉在梦话里都在说此事了。
只是她没想到,林宁会用宝药来做突破口。
“吃吃吃,快吃快吃,都是宗师,经得起药效,这玩意儿比龙髓米可强多了!”
林宁热情招呼着,可见诸女似乎都起了心理障碍,又语重心长劝道:“咱们用了这些宝药,强化筋骨腑,是为了更好的给百姓做事,做实事。要是把这些宝药留给那些佛门弟子,他们只会坐苦禅,对着泥塑佛像念经。你们说说,哪个更合适?要不是看在龙髓米是他们历代高僧高尼用精气甚至血脉化之,我连龙髓米都想掏出来。”
众女侧目:太缺德了吧?
林宁干笑了声,道:“所以,我才没动手嘛。吃吃吃,快吃啊,一会儿药效散了……对了,等吃完后,劳烦几位再跑一趟楚州,之前那群佛门僧尼们为了赶紧逃命,把那么多粮食都丢弃在山沟里,这不是糟蹋粮食,是在糟蹋人命。我会让法克传令,挑选三十宗师,和你们一道把那些东西都取回来。看吧,不白让你们吃宝药。”
果然没有白吃的晚餐,皇鸿儿气呼呼的瞪了林宁一眼,夹起一筷子千年何首乌,递到他口边,让他一口吞下。
这玩意儿,补肾益精!
……
青云山西南侧的两处佛寨,东为僧寨,西为尼寨。
原本都是可以容下数千人的大寨,如今却显得空落落的……
西寨内,星月庵一群老尼围绕在天虹神尼身边,看着她牵着挺着好大肚子的妙秋师太的手,众尼皆满脸感慨。
妙秋师太泪流满面,见面就想下跪,却被拦下。
天虹神尼看着她缓缓道:“当年下山时,才十多岁,如今,连孩子都这般大了。”
玲珑小道姑有些不自在的站在一群老尼中间,被人看的有些不安。
妙秋的师父静慧师太好奇问道:“妙秋,玲珑为何化身为道?这是何道理?”
一个和尚一个尼姑生的孩子,结果成了道姑,这算什么?
妙秋师太忙道:“师父,玲珑自幼便有心疾,弟子和法克二人奔走江湖近二十年,便是为了给她治病。原本她长到五岁就要不行了,弟子听闻东海蓬莱山上有仙医,便带她前往,万幸,果真让弟子寻得仙医。只是那仙医为道身,脾性古怪,非要玲珑化身为道,才肯医治。弟子无法,只能令她化道。”
天虹神尼闻言,关心道:“可是治好了?”
妙秋师太摇头道:“并未根除,只稳固住了,又给了一葫芦生生造化丹,说是能长到十五岁,以后便只能看天命了。到了十五岁后,果然每况愈下,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是昏着的,眼看要不行了,弟子和法克遍访天下名医也无用,本已绝望,又听沧澜山这边出了位神医,就匆匆赶来,菩萨保佑,总算救了过来。”
听闻此言,众尼无不动容,主持素仁师太惊道:“难道那少年果然有如此圣明的医术?他就算打娘胎里学,也不该如此了得哪!”
妙秋摇头道:“师叔祖,青云寨绝不可以常理度之。不提小神医医术超神,便是天剑圣人都为他所救后突破成圣,只提他那夫人,也不到双十之数,一身剑道修为,当世只在天剑圣人之下。虽是高品宗师,但爆发之力,便是宗师巅峰都可斩杀。先前,黑冰台派半步武圣邰前来榆林城,意在青云,结果连半月都未出,邰和他手下十大宗师,就丧命榆林城。黑冰台东方武圣虽大怒,亲自前来,却被天剑圣人阻拦于青云之外,毫无办法。又不知怎么得知了金刚寺宗师在青云,便以为是金刚寺下的黑手,才亲临大禅山,下了毒手,引起了之后种种是非。”
听完妙秋之言,满堂尼姑无言。
除却三大圣地外,江湖素来以金刚寺和星月庵以及天机观为尊。
可她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突然冒出一个青云寨来,居然能硬扛着黑冰台正面刚,非但不落下风,还大占便宜。
这世道怎么了?
主持素仁师太却看破了妙秋的心思,温言道:“妙秋,你放心就是,有天剑圣人在,只要如你信中所说,青云寨果真不会逼迫我们去杀伐攻略,只为百姓做些苦力之事,星月庵不会反对的,佛门为清静之地,自也不会与他们起冲突。”
妙秋忙道:“不会不会,弟子之所以敢担保,是因为有前例在。说起来,此人与星月庵还有些干系,因为她也以星月为号,便是星月菩萨。她原本是青云寨为了除去魔教教主皇觉被请来的,是宗师巅峰高手。但因为和神医约法三章,其一便是不准让她杀生,所以除去皇觉后,她每日里只在山间抚琴,大家都爱去听,却从不会打扰。有星月菩萨的先例在,弟子才敢安心写那封信。”
天虹神尼闻言后,缓缓点头道:“不枉老尼疼爱你一场,你是好孩子。”
素仁师太也放下些心来,笑道:“我见那神医对你有不小的敬重,还认作长辈,倒也难得。”
说着,目光掠过俏脸泛云霞的玲珑。
妙秋虽觉得不大好意思,但还是对师门言明:“小神医和玲珑情投意合……”
此事,若在从前,只会让星月庵觉得蒙羞。
但现在,众人反倒有些庆幸的感觉。
同为寄人篱下,可在陌生人家里寄人篱下,和在亲戚家里寄宿,完全是两回事。
“如今,只盼那小神医能够早日医治好太师祖了……对了,明日一早,就让弟子将药库中的宝药都送过去,不止太师祖,这次受伤的人那么多,都需要神医救治,不可小气了去。只要修养好生息,以后多的是机会,去采摘宝药。”
主持素仁师太开口道。
自有其门下弟子奉命,前去收拾药库,准备明日给青云寨送去。
……
秦国,咸阳城外。
东王山上。
看着身受不浅伤势的四大宗师巅峰高手,东方青叶面色淡漠,道:“有劳四位长老了,既然普泓中了四位长老的合击一掌,便是不死,也必废无疑。普泓一除,余者不足为虑。”
为首一长老面色灰败,但双眼目光阴森,周身如同浮着一层鬼气,声音森幽,问道:“台主,青云寨若不早除,早晚必成大患。”
东方青叶闻言,眼睛微微一眯,目光看向东方,在千里之外,一道通天彻地的剑气,隐隐有些刺目。
他收回目光,淡漠道:“夫子难存五年,若再动手,连一年都撑不住,所以,他断不会再出手的。所以,只有等姜太虚上位成圣后,才有机会诛除侯万千。只要能杀侯万千,其余的,不过跳梁小丑,又何须在意?”
对武圣来说,唯一的威胁和对手只有武圣。
只要斩了侯万千,青云寨就算现在再红火,也不过是待宰猪羊罢了。
说罢,东方青叶一挥手,在四位太上长老的恭送中,离去了。
东方青叶有一言未说,他的圣道之路,与秦国国运息息相关。
若是秦国能鼎定宇内,一统天下,那他也将会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圣人。
到那时,翻手便可诛天剑。
至于青云寨其他人,连猪狗都不如。
又何须现在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