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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全文阅读

作者:言归正传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txt下载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一章 论道鸿钧(中)【国庆节中秋节快乐

    不是。

    这玉符、长庚、魔祖、土拨鼠、盘古神……

    黄龙道人只感觉自己头晕目眩,迷迷糊糊出了密室,径直出了洞府,站在河流旁静静出神。

    快乐是怎么消失的呢?

    自己这段时间来此地太过频繁了吗?

    母亲跟长庚会不会起什么冲突……长庚始终还是代表了天道的天庭权臣,自己母亲此前在天罚中逃过一命,此时也只有残魂。

    事情为啥突然就变这样了。

    黄龙真人轻叹了声,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下意识仙识一扫,浑身不由僵了一瞬。

    一名灰袍老道。

    看不清面容,看不清身形,只能感觉出对方气息平和中正,似乎并非恶类。

    黄龙真人刚要转身,口中已是传出一声:“道友……”

    那灰袍老道出手如风,一指点向黄龙真人背心,黄龙真人元神瞬间被封,身形摇摇晃晃向前倒去,软倒在了草地上。

    那灰袍老道缓步向前,身形渐渐化作黄龙的模样。

    但走了没几步,灰袍老道顿住了身形……

    他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于是低头看向了地上躺着的黄龙,嘴角露出了少许诡异的微笑。

    少顷;

    河滩再次恢复平静,灰袍老道化作的黄龙,已是走入了河流、身形缓缓被水流吞没。

    河边丛林中,某棵大树的树杈下,黄龙真人被捆了一圈又一圈,挂在树杈上,不断打着转儿,嘴角带着几分舒适且安然的微笑。

    离着这大树不远,某棵大树的树干中,李长寿的纸道人默默看着这一幕,禁不住歪了下头。

    这天道分身……

    还挺皮。

    那隐秘洞府的密室中,李长寿不动声色站在那,与远古时祖龙的伴侣之一静静对视。

    对方曾是远古龙族屈指可数的高手,实力自是非同小可,当年打碎远古洪荒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李长寿自不会有半点不敬。

    但也不会太客气。

    他来此地其实只是一场交易,为的是探听出魔祖陨落之地,其后自会给龙族一场机缘。

    龙母绝非寻常生灵,且一直在暗中观察洪荒天地,此时应当能做出选择。

    “道友还未言说,你要去寻何物。”

    李长寿从袖中取出一只宝囊,在其中拿出了戮神枪。

    这戮神枪被二十四诸天震了一下,承受了同等能震死圣人的力道,也在第六圣被二十四诸天覆盖与天地本源的关联瞬间,蒸干了第六圣的元神。

    此刻,这般神枪竟出现了明显的弯曲弧度,其上的煞气也消散了许多,威力大打折扣。

    李长寿道:“戮神枪残片,以及魔祖的本源煞气。”

    龙母眉头皱起,那飘扬的龙须如水波般晃动,缓声道:

    “只是为了魔祖残存的那点力量?”

    “不然?”

    李长寿笑道:“除却魔祖残存煞气,那魔祖还有什么是我所需的?”

    言说中,李长寿左手前探,五指轻轻闭合,掌心的‘空气’出现了一条条裂缝,啪的一声,坍塌成了小小的虚无黑球。

    李长寿手掌闭合,这黑球被直接‘掐灭’。

    龙母目中多了几分忌惮,像是低头行了个礼,又道:“不愧是能弑圣的太清弟子,肉身之强,已到了这般地步。

    只是,你如何得的这般力量?”

    “通过天道,”李长寿淡然道,“找到了一点小窍门,不足称道,其他人也无法效仿。

    现在可否说了?”

    言说中,李长寿对龙母轻轻眨了下眼,话语丝毫没有受影响。

    “那魔祖葬身之地,到底是在何处。”

    龙母道:“你如果只是想寻魔祖的本源之力,可以去西牛贺洲最深处的地脉探寻,不必非要找寻魔祖尸身。”

    “魔祖还有尸身残留?”李长寿当即捕捉到了重点。

    “不错,那是道祖所不能毁掉之物,”龙母道,“发生于远古最终打破洪荒的混战,如今被描绘为——龙凤大劫数个元会打破了洪荒。

    其实,真正的大战只持续了数百年,不过是两个阵营的对决。”

    李长寿问:“道与魔?”

    “不错,道与魔,道祖与魔祖。

    但当时并没有道这个字眼,也没有魔这个字眼,唉……”

    龙母缓声叹了口气:“应当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在对决。

    让洪荒破碎,让天道失衡的大战,其实不过是道祖与魔祖的一场论道罢了。

    而魔祖,在这场论道中,败给了道祖。”

    “母亲。”

    密室之外,那‘黄龙’出声喊着,推开密室石门走了进来。

    李长寿立刻道:“师兄,你不宜听这些,这些都是天道隐秘,听的越多自身越危险。”

    ‘黄龙’笑道:“这有何不能听的。”

    那龙母不动声色的道了句:“此事不过过往之事,黄儿在此地留下便是。”

    ‘黄龙’缓缓点头,很自然地走到了那画像侧旁,距离画像不足半尺。

    此时,密室之中,一生灵、一古魂、一天道意志各怀心思,却又在极力保持平和。

    李长寿突然想借着这次机会,与天道交个底,告诉天道自己已知的少部分信息,从而让天道不必觉得这部分信息是机密,从而牵连到其他生灵。

    有时候,想要捂住一个秘密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当这个秘密不再神秘,也就没人去过多在意。】

    李长寿注视着龙母,言道:

    “这场论道,我其实早已知晓了,有位前辈留下了一艘方舟,其内有诸多典籍。

    这些典籍看似没什么,但有些段落,横着读和竖着读、正向读和反向读,完全有不同的解释。

    我是这么理解当年魔祖与我师祖所选的不同路径。”

    “哦?”

    龙母目中带着几分好奇,“你且说道祖所选路径。

    你真是个有意思的生灵,当年那场隐藏在大战之后的论道,知者不过数十,还都已陨落。

    我当真好奇,你了解到了哪般地步。”

    ‘黄龙’在旁背着手,为了尊重自己此时人设,问了句:“什么论道。”

    李长寿笑道:“道祖与魔祖之辩……我说的简单些。

    道祖当时论的道是这般,咳。

    过往非过往,今后非今后,道演天地之无穷无尽,今后之一切,皆由过往与道而定。

    师兄听不懂吗?那我说得再浅白一些。

    我师祖觉得,天地万物尽在大道之中,若是掌握了洪荒的三千大道,了解一个生灵过往,就可推断出这个生灵在洪荒之中,今后每个节点会做任何事。

    一切都是既定,一切都在因果之中,且可以被掌控。

    就好比你今日捕了一条鱼,你觉得是你决定要不要去捕这条鱼,然而你的这个决定,早已是根据你的性格、你的习惯、鱼的出现、你心底泛起最初的扰动等等,一系列因素所注定。

    自我意识不过是一种错觉,其实只是些本能和反本能交错的思考。”

    ‘黄龙’缓缓点头,言道:

    “这些,师祖于紫霄宫讲道时都曾讲到,魔祖罗睺的道呢?”

    “与之并不算完全相反,但有一点二者互相违背。

    罗睺觉得,道祖之道十分荒谬。”

    李长寿缓声道:

    “道祖之道,是将自身寄托于天地大道之间,与大道互相关联,强调道自身规律,而忽略生灵自身能动性。

    魔祖之道,却是以本我吞噬一切,道、法、生灵,尽归于他自身,他即是最强。

    我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语。

    道祖与魔祖,当年都在追求生灵的最高境界——全知全能。

    道祖的全知全能,是拥有推算一切之力,侧重于全知,即获得洪荒所有信息,通过构建一个思维网络,达到推算一切、得知过去未来一切的效果。

    魔祖的全知全能,是将天地的力量集于自身,既获得毁灭与创造之力,达到盘古神的境界,可以摧毁一切,也可以创造一切,侧重于全能。

    当二者发生冲突,且两者都是那个时代的最强者,都有踏出最后一步的可能,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我其实也很好奇,祖龙和始凤当年遵循的理念是什么?

    他们都追随过盘古神,远古那场大战,到底是支持道祖,还是支持魔祖。”

    龙母沉默不语。

    ‘黄龙’却道:“父亲支持了道祖,始凤前辈支持了魔祖。”

    李长寿笑道:“那为何,得胜的一方还被填了海眼?”

    ‘黄龙’不由默然。

    “当年的一战,没有胜者。”

    龙母缓缓叹了口气,话语说不出的低沉。

    “那是一个时代的落幕,是盘古神意志最后的光芒。

    远古时,生灵自由自在,先天生灵切合大道而生,三千大道并不只是三千道,而是数不清多少条大道,是天地规则,在世间都有先天生灵作为代表。

    那是生灵最后的光辉,天道尚只是一层薄薄的大阵包裹着天空与大地。

    而当那个时代走向最终点,所有生灵要么迷醉在自身之欲,要么都开始思考道的终极奥义。

    就如你所说,全知全能,混元无极圣人道。

    那才算是洪荒,而今这天地,不过是洪荒的残躯,不过是远古的残骸,生灵辉煌了一时,最终葬下了一个大世。

    魔祖败了,道祖也遭重创,天道崛起,龙族成了第一批承受天罚的生灵。

    现如今,已没了多余记载,只有几位那个时代最强者的印记,还在天地间流传。

    道祖、魔祖、祖龙、始凤、麒麟……

    老朽已无半点法力,只是想去看个结果,想去等待当年那场论道的结果,到底会不会如同道祖所说,天地终归于静寂。

    多想看看……”

    一旁‘黄龙’缓缓点头,道:“母亲,您不必太担心。”

    “所以说,”李长寿笑道,“魔祖尸身在何处?我需好好锻铸下这把神枪。”

    “九污泉,”龙母叹道,“生灵无法触及之地。”

    李长寿微微皱眉,与龙母目光对视了一阵,方才苦笑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去西牛贺洲地底采集煞气。”

    那‘黄龙’缓缓点头,也道:“不如我帮师弟一程。”

    “不用,”李长寿笑道,“师兄还是不要卷入这些事中来,我与师祖现在走在不同的路上。

    虽然我是师祖的粉丝,但终归是理念不同。”

    “理念不同?”

    ‘黄龙’笑道:“师弟是如何看待师祖与魔祖之论的?”

    李长寿心底暗笑,这‘粉丝’二字如此轻易就接受了,还说跟浪前辈的记忆没关系?

    “哪有什么全知全能,”李长寿笑道,“他们都走错了路,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

    边界。

    全知的边界,在于你就是无法掌握所有信息。

    好比天道,天道就永远不可能完美,哪怕可以通过一个时代遁去的一离开洪荒,达到近乎全知的状态,但总归有破绽,总归有变数,这是最底层的大道所决定的。

    全能的边界,在于你无法脱离最基本的大道,改变这些大道就是自我否定,岁月刻度失去意义后,向前一步就是自我毁灭。

    所以说,理想条件下的理论,终究只能是理论。

    实践,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标准。”

    ‘黄龙’怔了下,喃喃自语:“实践,才是验证真理……”

    李长寿负手轻叹,言道:

    “看现在的状况,师祖是铁了心要一试了,我自会在合适的时机离开。

    我这个‘遁去的一’只要遁去了,师祖才有可能感受到边界的存在,或许到时候会放弃追寻所谓的全知全能吧。

    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盘古神在开天后选择身陨。

    为何那么多先天神魔,会选择与盘古神死磕,也不愿在混沌海中让出一片小小的地界,被开辟出一方天地。

    多谢前辈指点,保重。”

    话语落下,李长寿随手画了个圆,太极图缓缓显露,一黑一白太极双鱼互相追逐,而后化作了一团灰色,开启了一扇门户。

    李长寿刚要迈步离开,突然扭头看向了‘黄龙’,笑道:

    “有个很有意思的设想,师兄不妨考虑下。

    混沌海是怎么来的?

    混沌海的状态,像不像是曾经有个追寻到了大道终途的生灵,为了达到全知全能走向了自我毁灭。

    从而道则破碎、法则不显,无边能量归于最原初、最初始的无属性状态,也就是混沌状态。”

    言罢,李长寿迈入乾坤门户中,前方是一片云海,似是天庭。

    待门户缓缓闭合,‘黄龙’紧紧皱眉,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画像,龙母残魂已是归于画像之中。

    “哼!”

    ……

    “诶?贫道这是?”

    河边树丛中,黄龙道人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被捆起来吊在树上,捆住自己的仙绳威力还不小,一时竟无法挣脱。

    不过……

    这手法,这束缚力,这种难以言喻的被约束之感,这种仿佛被人关怀的紧缚。

    “诶嘿……”

    某老道老脸一红,眯眼轻轻叹了口气,在空中缓缓转了半圈。

    躲藏在不远处树干中的李长寿纸道人,默默抬手戳了下自己双眼。

    不多时,黄龙真人想起了情况有些不对,自己看到了个灰袍老道,对方轻松制住了自己,后面不知去干了啥事。

    急忙挣开仙绳,黄龙真人匆匆遁入河流之中。

    李长寿在旁静静等着,他也在等一个结果。

    龙母残魂是生还是死。

    这虽然不重要,但李长寿此刻……迫切想知道结果。

    半个时辰后,黄龙真人背着双手,哼着小调,自河流中飘然而出,驾云飞向山谷之外,目中满是安然。

    李长寿挑了挑眉,不自觉笑了笑,将树干中的纸道人悄然溶解。

    倒也算,不出自己所料。

    九污泉……

    已经回了天庭的本体,再次躺在了丹房前的躺椅上,仿佛此前一直没动弹过。

    九污泉非生灵可触及,也是生灵寻不到之地。

    魔祖的尸身被镇压在九污泉,或者说引发了九污泉,倒也算一种合理的解释。

    龙母有没有可能说谎?

    准确来说,是这龙母为什么要告诉自己真话?

    对方本来就是道祖的支持者,那里很有可能就是道祖的一枚暗棋。

    李长寿说给‘黄龙’的话,其实就是说给道祖听的,让道祖不必为了隐瞒什么秘密,而杀害无辜之人。

    最后说的那个假设,李长寿自是有所保留,最后一段话他没点出来。

    若是真点出来,此刻怕是就要被赶去混沌海,或是被道祖一巴掌拍死了。

    那段话是……

    【我记得自己曾在一位土拨鼠前辈的眼中看到,当年混沌海开天辟地大战时,鸿钧曾现身,被盘古神饶了一命。

    混沌海的规则,哪怕是盘古神,都是多真灵与大道共振诞生的生灵,实力强弱在于能吸引多少真灵汇聚,这也是盘古神大战三千神魔却越战越强的根本原因。

    而鸿钧,是单个真灵与大道共振后诞生的生灵,且拥有不错的实力,被盘古神称之为:

    ‘理想中的单真灵生命形式。’】

    细思,恐极。

    李长寿抬手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下躺着的姿势,静静等远处小仙子飞过来。

    还是灵娥舒坦,啥都不用考虑。

第七百一十二章 以蚊算金莲

    ‘师兄之前干啥去了,怎么这么累的感觉,都没跟人家说几句话。’

    前往棋牌室的小路上,灵娥抱着空了的玉质托盘,驾云贴地飞行,略微鼓起的嘴角带着少许不满。

    棋牌室中,熊伶俐正跟混沌钟大姐头‘模拟仙生’,侧旁还摆着大批二人可游玩的物件。

    灵娥刚凑近,钟灵就嗤的一笑。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兄要休息,唉……”

    灵娥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收起托盘,意兴阑珊地坐在矮桌旁,两只小手揣在矮桌的桌帘下,小脸贴在了矮桌那暖玉做就的桌面上。

    叮~您的兄值余额已不足。

    钟灵笑了笑,摇着手中的木盒,淡然道:“不是让你主动点,帮你师兄沐浴洗个澡什么的。

    你呀,连哄男人都不会。”

    “哼!”

    灵娥翻着白眼,甩头看向了另一方,精心梳理的发髻轻轻抖动。

    “我跟师兄才不像是你想的那样。”

    钟灵顿时笑眯了眼,一旁熊伶俐做了个小鬼脸,一幅自己很懂的模样。

    钟灵道:“娥,你师兄确实该疲累,毕竟之前那次出去是去跟圣人较量,此前出去倒是不知道是做什么。”

    “圣人?”灵娥顿时紧张了起来。

    “被你师兄和赵公明联手杀了。”

    灵娥瞬间松了口气,又蔫蔫地趴在矮桌上。

    今日之娥,完全打不起精神。

    “怎么是这反应?”钟灵满是不解,“虽然我口吻很平淡,但这可是洪荒大事!六圣成五圣啦!”

    灵娥:“哇,好厉害……其实师兄没事就好。”

    钟灵气的翻了个白眼,“你真该多出去逛逛,天天就知道师兄师兄,以后日子还长,你不觉得单调了吗?”

    “嘿嘿嘿。”

    灵娥眯眼轻笑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瞪着钟灵:“可是钟姐,师兄不是发过誓不用你吗?为啥你跟着出去了?”

    “他没用我呀,”混沌钟钟灵哼道,“我是自己过去的,半点你师兄的法力都没沾。

    看西方教圣人不顺眼,就想着跟他们作对怎么了?

    咱看赵公明和金灵顺眼,就想在他们头顶偶然停几下,帮忙挡一挡攻势、传一传火,天道又能奈我何?

    嗯哼?”

    灵娥:……

    师兄关于天道誓言的各种附加条款,果然是深谋远虑,相当有必要。

    嗯,大婚誓言也该起草了,整他个三万字!

    “不过,”钟灵表情变得肃穆了些,“稍后你不要乱走,就在小琼峰上,我带你逃命的时候方便点。

    如今天地间,五圣彻底失去了对天道的制约,虽然你师兄有点谁都看不懂的底牌,但终究是抗不过天道的。

    天道对他只是有所忌惮,并非畏惧。”

    灵娥立刻正经了起来,捏着小下巴思索一阵,轻声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天道不是可以无穷推演吗?

    为什么任由师兄修行到了这般地步,从没压制过师兄,或者提前给师兄安排些灾祸?”

    “这个我怎么知道?”

    钟灵仔细想了想,又仔细想了想,瞧了眼丹房方向。

    “这事我还真调查过,在小琼峰的时候,抽空向前看了看,我就发现……

    你师兄他门都不出!

    他能有个毛线灾祸!

    天道啥都不问,直接劈最强圣人的小弟子吗?

    现在我都快分不清哪个是他本体,哪个是他纸道人,这要是哪天他突然掀桌子,喊个小琼峰变身,我一点都不惊讶。”

    灵娥妙目圆瞪:“钟姐你这都能看到?师兄最后一次改造小琼峰的时候,明明是遮蔽天机的!”

    “嗯?”钟灵头一歪。

    灵娥秀眉一皱,感觉自己好像多说了点什么,心虚地把额头抵在桌面上,假装睡了过去。

    丹房前,李长寿嘴角露出几分轻笑,并未多听那边女仙和女宝物的打闹。

    他此时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是尽可能地发散着自己的思维,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天地间,感受着大道与大道的交相辉映。

    嘴边哼起了少许轻快的曲调,李长寿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要太过紧张。

    劳逸结合嘛。

    虽然正一步步逼近生死存亡的关头,但自己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此时那七成指的是胜算,并非活命的概率。

    若非后者先抵达了九成八,李长寿也不会去多考虑伐天之事。

    无论想做成什么事,首先要保证自己活着,这才是稳教的精髓。

    ……

    嗡——

    一缕蚊声飘过那少了大半峰头的灵山,在半山腰一处蒙着层层光亮的洞府前,文净现出身形。

    看此时的文净道人,身上的红裙掺杂了金缕丝,原本就颇为美艳的脸蛋,此时因额头那金色的点绛,更增几分圣洁之意。

    她抬手轻轻晃着薄薄的宽袖,洞府前,那两名化作人形的鸿蒙凶兽立刻向前行礼。

    “大统领,您回来……”

    “喊什么大统领!要称第一副教主!”

    文净轻轻皱眉,瞧了眼这两道身影,轻哼一声,缓步入内。

    “交代给你们的事,都做成了?”

    “成了,成了,”这两名凶兽高手恭敬地答着,左边脸上写着巴结,右边脸上写着阿谀。

    文净点头,淡然道:

    “回自己洞府修行吧,这功劳我自给你们记上。

    切记,如今咱们西方教正是蛰伏之时,除却我交给你们之事,莫要多做、莫要多伤半个凡人。

    只待时机到了,咱们西方教自有崛起之机。”

    两凶兽动作整齐地拱手抱拳,齐声道:“天道轮回,大兴西方!”

    “去吧。”

    “是!”

    这两头凶兽化作流光迅速消失在了灵山脚下,文净道人轻哼了声,迈步入了洞府门。

    关闭层层大阵之后,文净道人总算能松口气。

    随手一招,身上薄裙朝衣架飞去,趁空气一不留神,已是入了那灵泉水池中,舒舒服服地趴在水中。

    蚊子习性,蚊子习性。

    “唉……”

    真的,自己距离西方教一把手只剩接引圣人一个阻碍!

    星君大人是不是把她给忘了?

    是她去海神庙去的少了,还是她纤腰不够细了,难不成当年选择了大妃,就注定要被二妃给抛弃了。

    起码告诉她该做点什么呀!

    哪怕是去偷袭圣人,那也该给自己一个准信了吧?

    曾经,文净觉得自己身上的任务,是给海神大人通风报信;

    结果被海神大人教训了一顿,暗示她有更重要的任务。

    文净觉得十分兴奋,除却是投靠了人教、抱住了天地间最强圣人的脚指外,还有一种‘终于有人慧眼识英才’的自豪感。

    到后来,文净觉得,自己的任务应该是在关键时刻背刺西方教某弟子;

    结果西方教被水神大人忽忽悠悠就瘸了,先是被砸了几次山门,破了圣人面皮的神话,又被截教仙直接覆灭了大半个西方教,只留下了断壁残垣、老弱病残。

    文净那时觉得很恐慌,因为自己剩下的唯一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偷袭圣人。

    可现在,圣人都死了!

    人教到底要她这个女王大人干点啥!

    难不成是这般……

    【‘长庚,在西方教安插个暗棋,关键时刻再用。’

    ‘是,老师,那具体是什么关键时刻要用呢?’

    ‘那就是很关键的时刻再用。’】

    “噗,咳,咳咳!”

    文净道人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能不能给个痛快!

    早点做完早点逃命,去找自己大妃,含羞带怯地问一句:

    ‘玄都大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然后等来那一句:‘怎么会呢?你来的正是时候。’

    “呵呵,”文净道人翻身坐在水池中,眯眼笑个不停。

    不过,她确实该考虑考虑,自己最开始时,被星君大人赋予了什么使命。

    文净隐隐有所预感,自己不只是某个事件中重要一环这般简单,星君大人一直藏着她这枚棋子不动,很可能是有比杀圣更恐怖的计划。

    甚至,有可能是、是……是……

    算了,想不出来,这已是超出她认知的范围了。

    与其这般想着,倒不如去问问星君大人。

    西方教二圣人被斩,让本已愁云惨淡的灵山,变得无比垂丧。

    灵山弟子甚至不愿走出自己修行之地,那些从三千世界逃回来的高手,有些已经借口外出历练,不准备再回来。

    原本是天地间第四大教的灵山,现如今……还是天地间第四大教。

    可早已是今非昔比。

    尤其是,此次大圣人回来后,第一时间喊自己过去听训,大圣人目中的颓然感、无力感、悲凉感,让她看的触目惊心。

    大圣人已将灵山上下的统筹、运营之事,尽数托付给了她这个第一副教主。

    如果自己暗中操作一番,很容易就让西方教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

    ‘看来,有必要去跟二妃好好谈谈了。’

    文净心底仔细思量了一阵,就在水池中盘腿打坐,无比警惕地感受着身周一切变化,凭借自身神通,控制一只血蚊,飘去了南海安水城海神庙后堂。

    真·老地方。

    那血蚊进入太极图道韵笼罩之地,化作一名清秀少女,身着翠绿罗裙款款入内。

    李长寿一缕传声入耳,纸道人自后堂圣人笔墨侧旁飘出,化作了青年道者,坐在了圈椅中。

    “何事?”

    文净道人迈着莲步向前,柔声道:“奴家拜见星君大人,并未有其他大事,只是特来恭贺大人报仇雪恨,立下不世之威名。”

    李长寿略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满,言道:“只是为了此事?

    如今正是你必须静心潜伏的时刻,若是露出半点纰漏,前功尽弃、后悔莫及!”

    文净道人道心不由得轻颤了下,不敢多说,只是低头行礼,解释道:

    “大人您莫怪,实在是属下心底惶恐,不知该如何自处,方才来求大人给属下指点迷津。

    大人!

    您、您就把属下到底要做何事,对属下明说了吧!

    您都已斩了那第六圣人,属下此时已总领西方教教务,内外都要属下来处置,这当真不知该如何潜伏下去!

    属下真的,迷茫了。”

    李长寿:……

    行吧,此时差不多也到了时机。

    万一局势朝着自己推演的第三到第十二种可能性延展,自己还真有必要,提前告诉文净道人该何时出手、具体该做什么。

    李长寿缓声道:“文净,这些年辛苦你了。”

    文净道人身子不由得有些颤栗。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要被解决掉的味道?

    又听李长寿温声说着:

    “我知你这些年隐忍的辛苦,但时机确实并未到来,而你也是无比关键。”

    李长寿招来太极图,将文净道人笼罩其中。

    “文净,我信任你,并非是出于你立下天道誓言、或是我抓住什么把柄的信任你。

    我心底并没有把你当做外人,你也知道,家师太清圣人,已是允许了你与我师兄之事。

    当然,我师兄现在具体还不清楚,但这不重要。

    人教需要你做的事,是一件关系重大、且影响无比深远的大事,这并非是斩杀圣人与否那般简单,而是教义、理念、大道的一场博弈。

    你可知,上古就有说法,西方必然大兴?”

    文净道人目中满是亮光,柔声道:“谢星君大人信任,属下自是知道。”

    实际上,心底一阵抓狂。

    ‘切!明明现在西方教已经一蹶不振,自己又不傻肯定选择跟人教一条路走到黑,这才把这些说给本女王大人听!

    人教,心都黑!

    不过,啧啧,本女王也是。’

    李长寿笑道:“不要在心里乱说话。”

    文净悚然一惊,低头闭眼,连连告罪。

    李长寿嘴角撇了撇,倒也是蒙对了。

    文净这家伙的内心戏一向可以的。

    李长寿缓声道:“此前截教灭西方教九成实力,其实符合了天道对西方教磨砺的预期,天道遵循的是规矩,就是‘欲降大任,先承其重’。

    西方教后续其实还有复兴的机会,这关系到天道、西方,是自上古就开始的一场算计。

    我,就奉命破此局。

    文净,我需要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只要你听到消息,说南赡部洲之中,人皇崩、阐截决战,而西方教大圣人要外出,你就向前问一句,可是去相助阐教。

    若大圣人回答了你,或是说是,你自行想办法应付过去,祝他此行顺利之类的都可。

    这时,就需你算准时机,待大圣人挪不开身,去找那西方教镇教十二品金莲……”

    文净道人不由得屏息凝神,听着李长寿口中说出那几个字:

    “毁了它。”

    文净道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很快就松了口气。

    “就这样吗?”

    “嗯,就这样。”

    “那您早说呀,为什么不早说,”文净道人小声道,“之前属下就负责镇守金莲这块了,还要给金莲擦花瓣、每日上香之类的。”

    李长寿:……

    “咳,主要是时机,我自是相信你有接近金莲的实力。

    时机很重要,你必须卡在今后那次大圣人外出时,我料定,他会在大战中用神幢接来大批截教弟子,入他们西方教。

    这是他们大兴的基础。

    卡在这个关键节点,让他们的金莲崩溃掉。

    截教此前面对的窘境,他们西方教也要再面对一次,后面老师与我的算计,也就好施展了。

    你,明白了吗?”

    “嗯,嗯!”

    文净道人笑颜如花,“您早说,属下心底踏实多了呢。”

    “此事无比重要,到时自会保你平安无事,”李长寿道,“但这个秘密,你就算是在之前身陨,也莫要暴露出去。

    若让大圣人将金莲戴在身上,那我就只能想办法,再斩一次圣。”

    文净笑容瞬间僵住,低头称是,身形化作一抔血沙消散。

    李长寿坐在那思索了一阵,身形遁入大地。

    果然,实力强了,说话就是硬气。

    那朵金莲其实夺过来也不错……罢了,稳妥起见,直接毁了就是,到时让蚊子多吸几口,弄成四品的残缺先天灵宝,对称才有美感嘛。

    西方教如此作恶多端、蛊惑人族,还想欲扬先抑、先磨后兴?

    丫sei啦蕾!

第七百一十三章 生 灵 之 敌!【求票】

    送走蚊子,算计好金莲之事,李长寿心情略微有被影响。

    他没有太开心,相反心情还有些低沉,略有些沉重,甚至还有点无力感。

    【封神大劫,化胡为佛,佛门大兴,道门衰弱,西游小劫。】

    这是一个逻辑完整的因果链。

    简而言之,这其实是一件事。

    这里面夹杂了天道对生灵的算计,夹杂了圣人各自谋算。

    但归根结底,是道祖先画下了一个方向——‘西方必会大兴’,从而引发圣人之间的博弈,太清老师为道门、西方二圣为西方教,出现了后续一系列的争斗。

    圣人以生灵为棋,道祖以圣人为棋。

    道祖始终站在最高层,其目的,自始至终都十分明确。

    即,降低生灵对天地的影响。

    若沿着这个思路继续逆推上去,道祖的这场算计,或者说这个计划,已持续了太久太久,贯穿整个人族发展路线。

    因为很多环节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有一些蛛丝马迹,但李长寿还是适当地阴谋论了一次。

    道祖关于人族的算计,应该是这样的……

    【鸿钧道祖收徒女娲娘娘,并指点女娲娘娘造化之道。

    后,女娲娘娘造化出了人族,人族有先天道躯,也有较强的繁衍能力,能够适应各类修行之法,甚至自行摸索修行之法。

    这时天道预示,人族将会大兴,成为天地主角,但这只是预示,也属于道祖算计的一部分。

    太清老子现身,收徒玄都**师,并立人教,教化人族,天道因此降下功德,老子成圣。

    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效仿大师兄,以各自对大道的理解,立下了阐教与截教。

    阐教寓意阐释天道,算是上古天道崛起后,一种较为常见的思想潮流产物;

    截教教义截取天道一线生机,反对天道掌控万物,算是一种青年脾性常有的反叛思想。

    天道降下功德,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成圣。

    另外两个鸿蒙紫气持有者,接引与准提也想来分一杯羹,被太清圣人扫出局,故此接引与准提心中有了小情绪。

    李长寿已经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人族最初的修行功法,应该就是道门三圣传下。

    人族迎来第一次大繁荣,在五部洲大地上采集、捕猎,过着与灵兽一样的生活,但灵智却在飞速发展。

    妖重个体,个体资质越强、悟性越高,上限也就越高。

    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妖族也是‘血脉体系’,本质上一样,血脉高、资质好、悟性足、颜值高的,那才是妖族新星。

    然而人族是女娲娘娘用神通造化,最初一代的血脉就与女娲娘娘毫无关联,只是灵力较多。

    故,人族在与自然抗争中,开始了集体修行之路。

    集体飞升,集体参悟真灵不灭,号称炼气士。

    在这期间,因悟性、功法、资质等原因,每一个瓶颈关卡都会卡住大批炼气士,炼气士出现了‘金字塔’结构,也出现了部族、首领,等等。

    根据燧人氏前辈描述的上古时期,一个部族的最强者就是首领,燧人氏便是上古人族首领中最强的几人之一。

    人族经历不算短暂的繁荣之后,巫妖大战的间隙时代过去,一把屠刀落在了人族头顶。

    那场对人族的屠杀,不只是为了炼制戮巫法宝,还有几重更深的因素。

    其一,妖庭不想看到巫妖之外的第三方势力崛起。

    其二,道祖要让人族对妖族有足够的仇恨值,如此方便抛弃妖庭后清洗妖族。

    其三,妖皇已经看透了天道和道祖的路数,妖庭看似强盛实则已在崩溃边缘,必须强行与人族争命。

    故,妖庭是拼了命地想将人族抹杀。

    随后,人族彻底崛起,以燧人氏前辈为代表的魔,掀翻了妖庭,并在后续太白金星时代,由李长寿覆灭了妖族余孽。

    人族成为天地主角,开始了仙凡分离的进程。

    而在这期间,道祖暗中做了另一个算计。

    修改轮回道则,以六道轮回盘为操作平台,降低仙人生育率,让凡人迅速繁衍。

    上古时,人人可修行,人族依然可以大批繁衍生息。

    上古之后,尤其是三皇五帝的时代过去后,仙人扎堆的中神洲,必须依靠南赡部洲求仙的孩童,才能维持各家宗门传承有人。

    度仙门就是典型的例子。

    而到了封神大劫,劫运酝酿的前期,中神洲仙门倾轧,大批大批仙门崩溃,人族的中端战力大幅度缩减,天庭趁势而起。

    封神大劫的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削弱道门。

    截教号称万仙来朝,但中神洲原本密密麻麻的宗门‘林’,才是天地间生灵之力的主体。

    当然,圣人道场也必须在世外之地,才有神秘感。

    但此时,在李长寿亲手操作下,中神洲大宗门十不存一,许多宗门的‘优秀毕业生’,直接对接天庭兵源。

    这才是道祖最大的目的。

    等这些做完,天庭与佛门并立时,天庭负责监管三界,佛门负责传播教义,教化人族放弃所谓的‘魔性’,一心向善、多去隐忍。

    重点就在这隐忍二字。

    人族最珍贵的,不是祖先的遗产,也不是天地主角的虚位,并非那团薪火。

    而是那股不服输、不怕输,一路向前、披荆斩棘的精神。

    燧人氏前辈最后曾说,薪火熄灭了也不要紧,还会再燃起来,因为燧人氏前辈就是被这股精神包裹,被这股思想包裹。

    天曾经将人族逼到了灭绝之时,人族依然站了起来。

    但若是这股精神熄灭了,被佛门教义稀释了,凡俗再繁华、人族人口再多,那也不过是真灵轮转的躯壳,道祖眼中最理想的真灵载具。

    那时人族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天地赋予存在的意义,且不会对天地有半点威胁。】

    “唉……”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凝视着树梢之上那蔚蓝的天空。

    这就是他不得不反天的根本原因。

    对人族来说,封神大劫本来是好事,天庭崛起也是好事,仙凡分离、凡人成为主体不好不坏,每个人生都有不同的意义。

    但当这些好事,成为了道祖实现计划的阶梯。

    那就很难去评说了。

    从这个角度去评判封神,就会发现封神大劫已经没了意义,人族该失去的已经失去了。

    道祖这一手‘耍猴’,是真的绝。

    将天地间的矛盾树立为圣人大教之间的矛盾,从而吸引一切生灵的目光,不经意间就完成了自己计划中最重要的步骤。

    顺带一提,人族气运汇聚于中神洲南赡部洲,也是道祖早就设下的一盘棋,这就让三千世界中的人族被游戏规则隔绝在外。

    最可怕的是……

    关于人族的计划,不过是道祖远古布局中的一环。

    李长寿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面对这样的对手,此时还有把握说句七三开、五五开。

    他确实有这个把握,而且还是通常情况下的保守估计。

    无他,那个‘口嫌体正直’的浪前辈,说着没给他留下什么好东西,其实给他留下了太多遗产,就藏在那几本典籍中。

    浪前辈在最后一本典籍的扉页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珍贵的思想之火不灭,必将成为照亮自由的灯塔。】

    李长寿注视着这些字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

    ‘浪前辈从地球穿越的时间,应该是在蓝星网络刚开始普及的年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切‘果’,也就找到了最根本的‘因’。

    轰隆!

    没由来的,天庭突然轻轻震荡,凌霄宝殿被道道霞光包裹,于天庭中缓缓上升,到了第三十二重天居中之处。

    随之,瑶池、兜率宫、太白宫同样被仙光包裹,上升到了第三十一重天境……

    通明殿归于第二十八重天,可直达天庭……

    天庭各处,仙山摇晃、仙殿挪动,一座座空着的大殿缓缓凝成,按周天之数分布在第二十八重至第十六重天中。

    斗部、雷部、火部、水部、财部……

    天王殿、披香殿、灵官殿……

    这般忙活了半日后。

    天庭已准备就绪,随时等待天庭正神入驻。

    李长寿却隐隐有感,目中泛起了少许笑意。

    似乎自己在龙母面前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道祖老爷开始按耐不住,比原计划更早的动手了。

    道祖慌了?

    其实早就慌了。

    不然不可能在太乙杀石矶时,就死伤那么多阐截两教弟子。

    不然也不会把李长寿拉入梦境之中,‘威逼利诱’,甚至还说出‘你本来是我接班人’这种,很走心的话语。

    在洪荒远古有个规矩,就是被人道破了跟脚,自身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心底会各种慌乱。

    而自己与道祖的斗争、与天道的博弈,其实也有个类似的规矩。

    自己理解了天道,理解了道祖,就瞄准了道祖的弱点。

    燧人氏当初拉着自己说,道祖不可轻信。

    其实燧人氏在局中,觉得道祖虽背弃了当年一部分诺言,但也确实给了人族不错的前程。

    而在李长寿来看,道祖本就是生灵之敌,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信。

    “继续休息一会吧。”

    李长寿喃喃自语,继续放松心神。

    自这次天庭小动荡开始,道祖的扑杀,自己继续提升胜算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于是,半年后。

    ……

    星夜下的南赡部洲亮.asxs.点火光,那是百家灯火。

    西岐城外,内外两层连绵的军营错落分布,四面城墙上插满了火把,各处都有兵卫严阵以待。

    自十绝阵后,天庭突然高调宣布,要查惩那些违背天规,私自干预凡尘王朝势力征战的仙人,截教与阐教同时安静了下去。

    商军已打过了岐山,将西岐城隐隐包围。

    但阐教仙拿出了压箱底的‘阵图’,由周军在西岐城外围布下了奇阵,暂时将来势如虎的商军阻拦在外。

    周军和商军之中,各位出身阐教、截教的将军,此刻都在全力伪装成凡人,生怕被天庭发现。

    实际上,天庭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就是宣布了宣布,完全没啥实际行动。

    李长寿的小计谋罢了。

    星光忽地有些闪烁不定,那只商军已然熟悉的墨麒麟脚踩道道黑色的火焰,自东方天际缓缓而来,落入商军中军大营的东辕门。

    一路上,将士低头行礼,目中满是崇敬。

    墨麒麟上,那白发苍苍的商国太师闻仲,虽然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但依然掩盖不住他面容下的疲倦。

    “师父!”

    大帐前,两名年轻将领向前搀扶,闻仲摆摆手,身形矫健地跳下墨麒麟,墨麒麟身形缓缓升空,去了营外寻地歇息。

    “师父,怎么样了?”

    “进去谈,”闻仲如此道一句,迈步入了营帐中。

    这两名年轻将军是闻仲的弟子,算是截教四代。

    十绝阵之前,闻仲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底莫名有些苍老之感,觉得自己征战多年,突然有了抹不开的疲倦。

    ‘收个弟子吧。’

    闻仲当时如此想着,也就这般收下了这两名弟子。

    一眨眼,他们也算能独当一面了。

    坐回太师椅中,闻仲缓缓舒了口气,布置了一层结界。

    两位弟子端来茶水,取走师父脱下的战甲,各自都有些欲言又止,关心着此行的结果。

    “师父,您未能说动那位吕岳师叔祖吗?”

    “吕岳师叔不愿对凡俗出手,”闻仲道,“他说的话也有道理,若自身毒丹用在凡夫俗子身上,不算什么本事。

    吕岳师叔还说,若是换做千年前,他或许会答应此事。

    但如今,他已是仙盟副盟主,必须注意这一层身份,若直接出手对付凡人,便是下些泻药,那也是给截教丢人,给仙盟和天庭抹黑,不足为太白之兄弟。”

    两位年轻将军对视一眼,各自轻叹。

    “那,师父,咱们当真要去跟阐教硬拼不成?”

    “师父,如今大军已包围西岐城,若不去打这一仗,就此撤去,未免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周国姬昌姬发父子若是借势振臂高呼,朝歌危矣。”

    “行了行了,”闻仲苦笑着摆摆手,“此事为师还能不知?先下去吧,让为师思量一二。”

    “是。”

    “是!”

    两名弟子低头抱拳,各自退了出去。

    闻仲轻叹了声,凝视着侧旁悬挂的岐山周遭地形图,身体瘫在座椅上,目中满是疲倦。

    他何止去请了吕岳。

    可不知为何,原本对自己都是颇为和善的教内长辈、同辈,却都在躲着自己。

    之前答应下山相助的数位好友,甚至自己的师兄余化,都言说要闭关修行……

    闻仲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但隐隐知晓,这与十绝阵中两位高人屠圣有关。

    他又能看透什么大局呢?

    不过是商国太师,不过是截教三代弟子,不过是这天地间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但……

    “陛下,”闻仲喃喃自语,“老臣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缓缓吸了口气,闻仲坐直身体,目中有光芒闪烁,走到了那张悬挂的‘简易’地形图前。

    原计划还是不变,三日后,商军全面推进,必须攻破西岐城池!

    西岐城是周人的核心之地,周人之中的人才、权贵,都聚集于西岐之内。

    只要攻破此地,周国就算不会破灭,也会向后衰退十年、二十年!

    这是商国最后的希望,也是陛下急切需求的一段岁月!

    陛下是凡人,寿元有限,而当陛下驾崩之后,后继者很难再有这般魄力。

    商国之生死,皆系于这一战之上!

    师祖的圣人道,是为天地万灵截取一线生机!

    他的道,也只是去为这大商,截取一线生机。

    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召集三军将领!”

    闻仲对着帐外一声大喝:“各军明日杀鹿宰羊,以壮军士!”

    “喏!”

    帐外传来齐声应答,一名名传令兵疾奔而去,呼喊声传去一营又一营。

    西岐城中突然传来恸哭声,似是某个大人物崩陨。

    商军军营,趁着夜色开始了频繁调动,军士被催促早早入睡,天亮之前就已飘起了浓郁的肉香。

    清晨,鼓声震震,大地上多了一条条蜿蜒长龙,商军各部旗帜随风飘舞,天地间一片肃杀。

    周营……高悬免战牌,于阵中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商军中军大帐,闻仲慢慢穿戴好铠甲,点出一面水镜,看着其内那沧桑的面容。

    面由心生,相由心生。

    今日一战,上求覆灭西岐,下求倾覆周军,战事若起,生灵涂炭,然各为其主,忠心无畏。

    ‘老师,寡人定要让商之基业,在寡人手中再次兴盛!’

    陛下,您其实是在抗天命,与天斗。

    要兴周代商的,其实是天道啊,陛下……

    “太师可想好了?”

    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闻仲愣了下,自水镜中看到了,那毫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青年道者。

    来人没有遮掩形貌,却让闻仲颇不适应,愣了一瞬才认出是谁,连忙扭头行礼。

    “闻仲拜见太白星君!”

第七百一十四章 闻仲命陨,梦中献策【求票】

    一声太师,一声星君大人,两个称呼算是一个比一个见外。

    李长寿负手站在闻仲身后,心底还在感慨,这闻仲连自己气息都没感觉到,就敢一口咬定自己是自己。

    这要天道随便搞个外皮,如‘黄龙’那般,闻仲岂不是立刻就上当了?

    这后辈,一点警惕性都没。

    李长寿点点头,径直坐去了一旁座椅上,淡然道:

    “你应当有这片刻时机,过来谈谈吧。”

    “星君大人,”闻仲拱手低头,“不知您有什么教诲,如今三军开拔,正需主帅。

    闻仲亲来征伐,自不可让三军将士久等。”

    “去白白送死吗?”

    李长寿温声问。

    闻仲怔了下,随后低头做了个道揖,“闻仲身负王命,而今唯有一搏。”

    “一搏。”

    李长寿笑了笑,言道:“连杯茶都没吗?”

    “星君……”

    闻仲言语一顿,随即轻轻舒了口气,低声道:“您稍等,我这就让徒儿送来。”

    闻仲言罢走去帐门,对外面低声说了几句,又招来墨麒麟落在帐前,这才转身回了大帐。

    李长寿含笑打量着营帐内各处情形,闻仲此时却摸不透李长寿在此作甚,只能在旁站着等候。

    营外鼓声如雷,各路大军朝西岐城外围攻势缓缓逼近。

    商君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周军此时能仰仗的只有地利。

    营帐中,李长寿似乎有意找了个话题,温声道:

    “你要强攻西岐城,具体是如何想的?”

    闻仲略微思量,恭声道:“周本为商之属臣,然其不遵王命、狼子野心,私下扩充军备、征战方国,谋反之心路人皆知。

    大王本心慈饶过姬昌一命,而今……”

    李长寿眉目间划过少许无奈,冷然道:“你是想,哪怕拼尽此地商军,也要攻破西岐城,最低程度也耗掉周国大军,损其国力。

    对吗?”

    闻仲默然,低头微微一叹。

    “星君大人,老臣愚钝、别无他法。”

    李长寿道:

    “你所调大军,大多是自商地西北各处关卡而来,半数为诸侯兵力,以此耗掉周国国力,对朝歌城来说,并无太多损伤。

    你似乎是觉得,只要打掉了周国的运道,哪怕阐教仙在暗中扶持,短时间内也无法威胁朝歌城。

    而你那位大王弟子,就可完成对商国内部的整治,对吗?”

    闻仲低头一叹:“星君之智足以匡扶天庭起于微弱,于圣人大教之中斡旋,最终成就不世之英名,然闻仲不过截教一弟子,凡俗一太师,远不能与星君相提并论。”

    “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但凡承认自己无能为力,说自己不过如此,其实都是一种自我安慰,常用的逃避手段。”

    李长寿叹道:“闻仲,你已经错过了太多机会。

    在你身上,我也没看到天道干扰你思维的现象,为何就到了这般地步?

    你可知此时三界有许多生灵在骂你?说你一力害死了诸多截教仙,将截教拖入了南洲俗世。”

    “世上哪有什么两全之事,”闻仲低声道,“闻仲有负于截教,有负于师父师祖。”

    “你只是有负于自身。”

    李长寿声音放缓了些:“你所为,其实也是截教所选的一条路径,彼此之间互相利用罢了。

    可还记得,我还在朝歌城做大史时,曾对你说过的那些话语。”

    “星君所言,闻仲从未忘却。”

    “那你怎么就是不开窍?”

    李长寿皱眉道:“我是天庭星君,人教弟子,又是封神主理人,从天地、道门、大劫的角度来看,都必须站在中立的位置。

    唯独在那朝歌城中,我特意点醒你几次!

    当然,这都是天道允许范围内的略有偏倚。”

    闻仲满是不解:“您……指点啥了?”

    “我问你最多的一句是什么,仔细想想。”

    “这……”

    闻仲沉吟几声,想了片刻、暗中推算,才道:“似乎是,你理想中的大商该是怎么样的?”

    “不错,你理想中的大商,该是怎么样的。”

    李长寿轻叹几声:“当时我就在提醒你,最起码构想出一个完整的前景,然后拿着这个前景,去说服那些志同道合之人。

    你与帝辛倒好,对外征伐、斥诸武力,对内酷刑、全靠恐吓。

    帝辛是有一番广大的志向,但天下有志向者何其多?那有用吗?到现在来看,不过是眼高手低!

    你不应去欣赏一个高声喊出自己志向的年轻人,你该去关注那些一言不发地朝着自己志向奋斗的拼搏者。

    你身为帝辛之老师,未尽到老师之责。

    你身为人皇的重臣,未能献出治国之策。

    你身为截教之弟子,却将截教仙拉入大劫。

    闻仲,你如何看待你这少师、太师之位?你心底可曾想过,到底要将大商引向何处?

    你想创造的大商,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商?

    改革不是为了改革而去改革,也并非是挽救一个病痛老者的救急良方。

    你知,为何朝歌城内那么多权贵恐惧帝辛、恐惧你闻仲吗?

    你们从没告诉过他们,自己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大商,你们只是在告诉他们,新大商没有他们的位置。

    为什么不试着,让他们也做出改变?成为你们的助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去拉拢培养小权贵,让他们主动放弃一些权力,比如放弃奴隶殉葬、狩猎奴隶等等恶习,再让他们去挤掉大权贵,用得着帝辛用酷刑去震慑吗?

    迂腐!

    愚钝!”

    “我……”

    闻仲轻颤了几下,老眼一红,低头长叹,双腿慢慢弯曲,低头跪伏了下去。

    “还请大史教我,还请大史教我!”

    李长寿冷笑了声,又道:“知道今日我为何来骂你吗?

    因为你快死了。

    今日之战就是你绝命之时,封神台早已悬在你头顶。”

    “大史……”

    闻仲嗓音一颤,双拳下意识攥紧,又定声道:“若大史能救大王,闻仲今日甘愿赴死!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我今日现身,便是如今天地间的形势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李长寿靠在太师椅上,语重心长地说着:

    “我并不喜欢帝辛,他勇武过人,却又优柔寡断,不是个合格的人皇。

    但如今,这天地间需要他试一试,能否对抗一下天命。

    不用太久,十年足矣。”

    言说中,李长寿将一枚玉符扔在了闻仲面前。

    “这里面有几句话,自己领悟领悟,领悟多少就算多少。

    等你身死后,我会阻拦封神台片刻,给你一个入梦帝辛的机会。

    用你的死,喊醒帝辛,最后再试一试吧。

    我不会在帝辛身上放任何希望,也不会对大商抱有任何怜悯,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

    话音落下,李长寿身形于座位上悄然消散。

    闻仲抬头看时,哪里还有李长寿的身影,他连忙低头捡起玉符看了眼,其内字迹竟在迅速变淡,忙将那些话语记了下来。

    待字迹消失不见,玉符化作一枚玉佩,大帐周围那层道韵也随风而逝。

    一切宛若梦境。

    又如自己在空想。

    闻仲想到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将手中玉佩捏碎,碎屑收入袖中的储物法宝。

    沉吟几声,闻仲消化着其内种种话语,随后轻轻呼了口气。

    帐外阳光正好,透着少许纤尘。

    闻仲一步步朝帐外迈去,身周仿佛出现了一重重虚影,显露着各类画面。

    ‘今后我当称大夫一声老师,今后请老师多多指教,弟子子受定遵循老师教导,做个有为的君王。’

    ‘老师,看我能扛起这鼎来!’

    ‘老师,弟子好恨!好恨!大臣勾结诸侯,权贵暗通款曲!先祖基业莫非就要毁在弟子手中!’

    ‘我该怎么办,称孤道寡得不来他们的畏惧,这一声大王,谁又会真的敬我三分。’

    ‘老师,大商还有多少命数。’

    ‘老师……’

    ‘老师……’

    “师父,您怎么了?”

    闻仲从出神中被喊醒,看向侧旁传了法术的徒儿,露出个慈祥的笑容。

    “大军准备如何?”

    “三军齐备,已按兵阵列好,一个时辰后就可与周军短兵相接。”

    闻仲缓缓点头,接过侧旁军士捧来的金鞭,翻身跳到墨麒麟背上。

    “让鼓声再大些,听不见!”

    “是!”

    ……

    云端,李长寿的纸道人静静坐着,点出一方云雾做成的矮桌,拿出一壶瑶池特酿,在高空中自饮自酌。

    天地间一片肃杀,黑压压的人群仿佛给大地增厚了七八尺。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呼喊,弓弦声阵阵、车轮声滚滚,异兽常嘶、马蹄阵阵,数以百万计的凡人齐齐怒吼,一股股血气冲天而起。

    大战已然开始。

    仙人夹杂于凡俗气息中,飞剑夺命、法宝耀目;

    一位位战将有千匹难挡之勇,成群成群的力士挥起重锤,摧枯拉朽般扫平眼前敌军。

    商国、周国,截教、阐教,双方各自施展本领,杀的难分难解。

    双方都有如闻仲这般,深陷于凡俗无法自拔的炼气士,此刻不顾业障缠身,催动法术杀敌。

    无他,都是在一声声‘仙师’、‘前辈’声中迷失了自己的小仙人。

    而像杨戬、哪吒、雷震子这般,都是追着截教仙较量,并不会去动凡人。

    且看那闻仲,骑乘墨麒麟、额头开竖眼,一把金鞭连败十数名阐教仙,眼看就要在周军战阵撕开一条缺口。

    忽听霹雳声响,雷震子自左侧杀来,浑身被雷光包裹,一把金刚棍将闻仲稳稳拦下。

    闻仲竟直接燃起元神,不管不顾一通乱杀;

    商军士气大震,全军正面压上,哪管他周军兵阵有多奇,哪管他阵前陷阱有多锋利。

    厮杀半日,血流成河。

    日暮时分,西岐城破。

    商军一个个杀红了眼,周军残部却颇为坚韧,且战且退,将商军精锐反包围在西岐城东门附近。

    商军后续的残军,却突然得到了闻仲之命,带着几分不解、各自退兵,直接退向最近的雄关。

    而当他们退后,两股大军一南一北杀到西岐城外,却是两路诸侯联军‘恰好’赶来。

    西岐城内,闻仲率残部死战,弟子已战死、爱将已殒命。

    墨麒麟被杨戬一拳崩碎。

    金鞭被哪吒的火尖枪打飞。

    闻仲额头竖眼射出的神光,伤不到雷震子的风雷二翅。

    那突然赶来驰援的十多名截教炼气士,被阐教仙稳稳拦下,且多了十多堆劫灰。

    “闻仲!”

    姜尚坐在异兽四不像背上,身着缟素,身周被道术凝成的力士护卫了几层,持着一把木鞭,对闻仲大喝一声:

    “尔本为方外仙士,为何还要助帝辛为虐!

    而今已是陷入死境,何不就此卸甲归降!念尔忠良,自可饶尔一命!”

    “哼!”

    闻仲冷哼一声,身后仅剩的数百甲士也朝姜尚怒目而视。

    “不过乱臣贼子!何敢口出狂言!那黄飞虎何在,给我滚出来!”

    姜尚大喝:“不识天数、冥顽不灵,那帝辛暴虐,失德、失信、失心!武成王无法忍耐,前来周国投奔明主,又有何错?

    你莫非不知,那帝辛醉酒意图欺凌武成王之妻?更是逼的其妻跃下高楼之事!”

    “哈哈哈,哈哈哈!”

    闻仲目中满是悲凉,抬头骂道:

    “此事到底为何,你我炼气士一清二楚!

    帝辛后宫不过数位妃子,若真是贪恋女色之徒,何以如此!

    黄飞虎!

    你当真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一番器重,对得起你肩上这武成二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姜尚手中木鞭高举,就要对闻仲落下。

    “且慢!”

    一声低喝,一阵衣甲摩擦之声,黄飞虎骑乘五色神牛而来,自牛背翻身而下,撩起衣袍下摆,单膝缓缓着地。

    “飞虎有负于太师,却不负于大王!”

    闻仲气得破口大骂:“你这逆臣!”

    黄飞虎拱起双手,目中带着几分痛苦,缓缓闭上双眼:“飞虎,送太师一程。”

    闻仲惨然一笑,目中怒气倒是消退了许多,他环顾四方,目光扫过周军中的一干神将,扫过周军中藏身的一名名阐教仙。

    大劫、天命。

    “何时,这天命,会成人命。”

    闻仲喃喃着,目中多了几分宁静。

    他突然面露怒色,身形暴起,一掌拍向黄飞虎!

    侧旁忽有火光涌动,一杆通体泛红的石柱出现在闻仲背后,其上出现道道锁链,将闻仲身躯强行扯回。

    火龙吐舌、火光竖直而起,让不少凡人连连后退。

    闻仲身形立刻被火焰吞噬,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即刻化作了灰烬。

    一缕残魂自火光中溢出,直接遁入虚空之中。

    云上,李长寿抬手一点,闻仲的残魂突然消失,封神台神力出现片刻的凝滞。

    与此同时,朝歌城商王宫中。

    几层粉色的帷帐内,搂着玉人熟睡的帝辛,额头突然冒出一滴滴冷汗,双目轻轻颤动。

    ‘大王,大王……’

    ‘太师!太师你为何一身衣甲枯败?’

    ‘大王,这是在梦中。

    老臣,唉,老臣今日身死于西岐城内,但大王不必太过悲恸,老臣还可去那封神台中,并未真的身死,只是归于仙界。

    长话短说,老臣托梦只有片刻机会,有治国良策禀告大王!

    老臣有负于教派,有负于师尊,却唯独不愿负于大王,还请大王仔细聆听,莫要遗漏半个字。

    第一策,罪自身,昭告商国境内,检讨自身过失。

    老臣身死是个契机,大王可将一应罪责推在老臣身上,言说老臣之前以邪法蛊惑云云,如今酷刑已镇不住那些诸侯与权贵,反倒成了他们言说大王失德的把柄。

    第二策,聚商人,将商人团结于自身,此前咱们所做远远不够……’

    梦境中,闻仲一字一句说的飞速,却又颇为清晰。

    第二日清晨。

    帝辛醒来大喊三声‘太师’,自床榻上长哭不止,以至吐血昏阙。

    封神台中,闻仲静静而立,茫茫然看着周遭这一道道正对自己含笑注视的熟悉身影,禁不住长叹一声,低头做了个道揖。

    “截教罪仙闻仲,特此请罪。”

第七百一十五章 道 祖 登 门!【求票】

    商宫,大王殿。

    不知不觉,帝辛已不再年轻,虽犹在壮年,但此刻坐在王座之上,魁梧的身形已有些佝偻,一夜之间更是多了许多白发。

    十数名大臣坐在两排矮桌后,各自保持沉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帝辛沙哑着嗓音问了句:

    “来信否?”

    王叔比干起身道:“大王,西岐距朝歌路途遥远,烽火传信也需……”

    “报——”

    殿外忽有将领疾奔,入殿门则抱拳高呼:

    “太师闻仲率军攻破西岐城,然南北两路诸侯叛军恰好赶来,将太师围困于西岐城内。

    太师……力战而亡。

    后军已归各处关隘,尊太师之命,行防卫周国之事!”

    “啊?”

    “太师为何!”

    “陛下,老臣愿领军讨周!”

    众大臣面色大变,有几人甚至慌了心神,起身太猛碰翻了矮桌。

    帝辛闭目、默然无语,身体轻颤了几下,却并未有任何失态之处。

    等殿内安静下来,帝辛方才开口,气息不免有几分颤抖。

    “来人,将太师进言,拿给诸位爱卿。”

    侧旁立刻走来几名甲士,将怀中抱着的竹简,挨个放在各位大臣面前。

    帝辛道:

    “太师身陷西岐,临终托梦,献救国六策。

    除却第一策之外,其余五策,各位爱卿商议出个章程。

    太师言说,令罪责归于他身,寡人何甘,商有何罪?

    朝歌城为太师之陨缟素十日,臣民同悼,有违者斩。

    王叔。”

    “大王,”比干躬身行礼。

    “你暂代太师对内之职,命飞廉暂代太师对外之职,各处征战暂且停息,寻一二小国赦免,彰显大商仁义。

    王叔你有七窍玲珑心,机敏聪慧商人皆知,名望也是如今王室最高的一人。

    你来纠寡人之错,写一篇谏言奏表,可随意骂寡人之过错、之不足,寡人自会顺势认错。”

    帝辛有些无力地一叹:

    “太师说,咱们没有走错路,只是用的法子不对、目的不明,太过激进。

    若是换做平日里太师说这些,寡人自是不信,寡人如何能信,可太师临终托梦,寡人还有何话可说?

    罢,各位细细品味太师之言,寡人暂回宫内歇息。

    今后,大商少了一根砥柱,又有方外之士欲图谋不轨,祸我大商江山社稷,前路茫茫,国运多忧,寡人欲定祖宗基业,还需各位全力相助。

    太师倒了,大商,不能倒。”

    那前几日还是意气风发的大王站起身来,带着血丝的双眼凝视着下方十多位重臣,随后叹了口气,负手走向高台侧旁,走出偏殿。

    众臣齐齐行礼,各自端起面前竹简,细细看着其上所刻字迹。

    摘星楼。

    帝辛身形陷在软榻中,双目有些空洞,沉默着不知该如何言语。

    侧旁有玉人款款而来,一双柔荑轻轻摁在帝辛肩头,轻声唤着:“大王,您莫要太过操劳……”

    “爱妃,让寡人安静一阵。”

    “大王……”

    “下去。”

    “是,”妲己忙后退半步,对帝辛微微欠身,一步三回头地离了此处寝宫。

    她并未走远,就在侧旁华池的池边软榻上歇息,散出少许仙识,关注着那空旷楼阁中,帝辛坐在那如同泥塑般的身形。

    封神台,闻仲静静站在东南方向的角落中,凝视着此地乾坤外围的淡淡云雾,许久不动。

    远处,那大殿中欢歌不断,为闻仲‘接风洗尘’的仙宴,已成了某截教大弟子的歌喉诗力展示环节。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而闻仲这个被接风的主角,此时却已无人关注,总归不免有些萧瑟。

    ……

    “姐姐,在想什么?”

    三仙岛,云霄闺阁中,那倚靠在窗前凝视着楼外玉像的仙子,闻言收摄回心神,扭头对端着美酒而来的琼霄温柔一笑。

    云霄柔声道:“在想大哥在封神台过的如何。”

    “那还能有差了?”

    琼霄掩口轻笑,调侃道:“现如今,咱们大哥定是无比神气,把那第六圣人斩了,天庭还不将他当宝一样供着?

    好像听大师兄说,大哥现如今已是天道序列第十,姐夫也刚天道序列第九哩。”

    云霄含笑摇头,衣裙飞舞间已是到了矮桌后,注视着那清澈的酒水又是一阵出神。

    琼霄眨眨眼,也没多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片刻后,云霄轻笑了声,又小声道:

    “三妹你说,这到底是他都安排好的,还是出了变数?”

    “这个……”

    琼霄不由歪了歪头,轻吟几声,“不好说,看当时的情形,好像是一怒就杀了第六圣,但姐夫那个人老谋深算。

    嗯哼!

    深谋远虑,做事尽在布置安排,走一步能看到后面九百九十九步,若说是真的一怒上头就杀了第六圣,这圣人也未免太好杀了些。

    应当是早有准备,而且那二十四诸天岂是说演化就演化的?

    还有那天道序列,姐夫忙碌了数百年,又是搞龙族,又是帮地府,把天庭硬生生拉到了如今的位置,才得了个天道序列第十。

    大哥现如今在天道中的权柄只是稍次于姐夫,比那补全六道轮回体系的地藏都高。

    这绝非说做就能做到。

    也就大哥还傻乎乎地觉得姐夫冲冠一怒为兄弟,这肯定都是姐夫的算计呢。”

    云霄略带嗔怪地看了眼琼霄,正色道:“寿都是为了救大哥,才会去谋划这么多事。”

    “是是是,小妹说错了话。”

    琼霄一双妙目笑成了月牙弯弯,“姐你这还没嫁过去,已是不让妹妹说他不是了。

    唉,什么姐妹情都是假的,这么多元会的陪伴也是虚的。”

    云霄一时说不出什么,倒是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是冷落了两位妹妹,一颗心都在牵挂天上那仙神。

    “此为姐姐之过,”云霄轻叹了声,“但姐姐对此,也有些无可奈何,情之一字酸酸苦苦,又有诸多妙处。

    你若是以后能寻到意中人,自是可有所体会。”

    琼霄做了个鬼脸,抱怨道:“姐姐你把调子起太高了,我们怎么去寻意中人嘛。

    姐夫这种奇人,怕是难找第二个喽。”

    “他其实并非奇人。”

    云霄仔细想了想,巧目依依、嘴角含笑,目中流露着少许欣慰欣喜,明明是先天大能,此刻芳心却一下陷入了云深不知处。

    “他只是,一些想法与众不同,一些念头匪夷所思。

    他所相信的道理,能让我仔细思虑,每每都能有所得。”

    言说中,云霄纤指端起酒杯,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又柔声道:“此时我只想等大劫过了,能与他相携相伴,不必再忍受这般不可见之苦闷。”

    琼霄:……

    姐姐这已是,差不多没救了。

    “也不知接下来大劫会如何运转,”琼霄看向窗外的云雾,“总觉得,这大劫好像跟咱们所想的不一样呢。

    天地间虽然一片肃杀,但少了许多煞气,而且只局限于咱们跟阐教。

    远古、上古那大劫才吓人,漫山遍野都是生灵,杀的难分难解、天地随时都可能破碎。”

    云霄道:“但凡死伤都非好事,莫要盼着什么大场面了。”

    “哦,”琼霄答应一声,手肘抵在矮桌上,侧身对着窗外一阵出神。

    ……

    那几条对策能帮商国,又能帮商国多久?

    李长寿很难去做出判断。

    他其实有一点骗了闻仲,哄他说,如今天地局势有所变化,自己需要商国国君多抗一段时间天命。

    其实……

    斩了第六圣,导致天地间生灵之力退潮,大劫之力消散了许多,阐截两教对大劫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

    南洲俗世的王权更迭,虽对天地运道依然无比重要,但对于李长寿和道祖之间的博弈而言,已是没了什么分量。

    李长寿之所以出手,单纯就是想看看,天道、道祖如何破局,从而加深对天道和道祖的理解,能增加一缕胜算也是好的。

    阐截合流,这事当真让人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理论很丰满,行动很骨感。

    难就难在,如何让二师叔与三师叔接纳自己的理念,并推广到了阐截两教中。

    道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通过各个途径对道门施压、分化。

    这才是自己此时所面对的最大难题。

    湖边草屋中,李长寿双手插在长发中,注视着面前摆着的数十枚玉符,一会儿将玉符摆成个蛇形,一会摆出个‘积木玉屋’。

    无论他如何思考,阐截合流想要完成,都必须先去除掉道祖的因素。

    即,必须先把道祖抹杀,才可将阐教和截教从大劫中捞出来。

    这难度也未免太高了点。

    道祖是第六圣吗?能被自家老师随意几巴掌就打的差点跌落圣位。

    关键是……

    他就跟上辈子蓝星打游戏时一样,你要想打这个大怪,最起码也要大怪亮出血条吧?

    打得过打不过还是一回事,如今道祖合道天道,道祖就是天道。

    自己总不能杀到紫霄宫,大喊一声:

    ‘师祖,亮血条吧!’

    估计道祖直接凝聚天地之力,就算不能杀‘遁去的一’,也能把自己震成半身不遂,找个阴暗阴冷的角落一塞。

    道祖之所以一直不对付自己,其实另有所图,那牵扯到他们之间最深层次的博弈。

    李长寿屈指一弹,面前的玉符哗啦啦散落在桌面上,被他手指随意拨弄。

    照当前这般思路,阐截合流必须发生在大劫之后,成为保全道门气运和教义的重要手段,让道的理念不至于在天地间消散。

    那就是下个阶段的博弈内容了。

    阶段?

    不错,李长寿将与天道的博弈,划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蓄力期,起始于封神大劫之始,师父齐源挂掉。

    当时自己需要实力,且需要足够的道境,堪破天地、天道、道祖的诸多隐秘,完善自己的斗争纲领,制定后续计划以及各类备用计划。

    第二个阶段是隐忍期,起始于自己征服鲲鹏号方舟。

    自己当时,反天这种话提都不敢提,想都不会想,一门心思提升实力,暗中接纳浪前辈遗产,其实就是些道祖的命门、天道的漏洞。

    第三个阶段,那就是战术迷惑期,起始于自己安排完哪吒。

    那时,吸纳了杨戬、哪吒的变数,李长寿已经成了最大的变数,当时就是一门心思搞潜伏,天天把逃离洪荒挂在嘴边。

    反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个阶段的李长寿,不可避免的跟天道产生对立,但尽力迷惑天道。

    此时此刻,就处于战术迷惑期的后期阶段。

    李长寿基本已确定,再有五到十年,封神大劫全面收尾,必然有圣人大战爆发,自己也就必须与天道直面相对,进入第四个阶段。

    仔细斟酌、综合分析后的适度反攻。

    道祖下一步会干什么?

    其实道祖已没什么可做的,就跟李长寿此时一样,各自的布局已完成,静待事情得出结果,再将结果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等着吧。

    道祖不动,自己就不动。

    道祖只要一动,自己胜算最少就能再提升零点一成。

    于是接下来这几年,李长寿过的颇为悠闲,也是他本体最为活跃的几年。

    他会去月宫辅导嫦娥们舞姿,也会跟木公、月老这般老臣饮酒作乐。

    会去凌霄殿旁听一下朝会,就站在高台之下首位,吓的一些老臣说话都有些哆嗦。

    他培养了一个团队,将‘直播’铜镜的炼制之法交给了天庭,顺便定下了‘绿色直播’的条条框框。

    他关心起王母娘娘的身体,送了几颗从老君那里顺来的孕灵丹,让玉帝陛下早日凑起七龙珠、啊呸,七仙女。

    他还会去南洲走走看看,在凡俗的土地上漫步半日,在高山流水间歇息些时日。

    甚至,还带着灵娥又去逛了两次坊镇,语重心长地告诉灵娥,今后一段时间,怕是想来这种地方玩乐都没机会了。

    当然,他去得最多的地方还是封神台,把封神台打造成了‘教学·娱乐·吃喝玩乐’于一体的仙神培训机构。

    虽然多是跟赵公明喝喝酒、聊聊天,期待下金灵圣母产子后,那两个小家伙会是何等的可爱。

    不过,金灵圣母想在大劫之后再行生产之事。

    先天大能就是这般奇妙,不必遵循凡人的规矩,子嗣在自己身体内孕育的越久,其出生的.asxs.也就越高。

    没法比没法比,惹不起惹不起。

    南洲商国的变化,李长寿没去仔细观察,大概看了几眼意思了意思。

    他给闻仲的那几条计策,闻仲就照本宣科,复述给了帝辛。

    闻仲的死,对帝辛触动很大,也让帝辛直观承受了来自于仙神对凡人的压力。

    帝辛身边还有个‘圣母宫叛徒’。

    他与妲己感情越深,妲己对他就越发顺从,甚至说出了阐教、截教、仙人劫难等等,本不该对凡俗人皇言说之事。

    帝辛为此消沉数月,但当他颁布一系列新政时,精神再次被填满。

    这次的新政,各路诸侯最初并未放在眼中,大抵都觉得商国已是日薄西山,闻仲之死就是商国败落的前兆。

    新政中,帝辛废了十数酷刑,弱化株连之事,加强了刑与法的细则。

    减轻部分赋税,对于主动释放奴隶的商人,给予一定钱帛鼓励。

    建立军功体系与百姓勋章体系,对于行善、除恶、忠孝的商人——商国子民,给予相应的嘉奖。

    若有奴隶救助商人,该奴隶可获自由。

    此前连续十年种粮的奴隶,可获得一块偏远地区的土地。

    对年老体弱的商人,定期进行慰问……

    等等。

    实行新政的同时,帝辛还对外张贴告示,言说了自己一系列举措的目的——继承先祖之志,建立一个全新的大商。

    老有所依、幼有所倚,重仁义、重德行,定规矩、画方圆。

    帝辛还在朝会上说出这般话语:

    【大商既然征服过诸侯一次,那就可以征服诸侯第二次。】

    帝辛完全放弃去拉拢那些反叛诸侯,调运兵力镇守各处,并集中优势兵力,先解决东部最大的姜家祸患。

    如此,不过几年,大商局势意外地再次稳固了下来。

    朝歌城内反对帝辛的声音越来越小,众老臣开始思索生存之道,商人越发踊跃进入商军之中,各地粮草源源不断运送往边关之地。

    与之相对,周国联合诸侯,集合众诸侯兵力,于孟津之地举行了人族俗世第一次阅兵大事,召来数百诸侯,大军连绵无期。

    众诸侯歃血会盟,共尊姬发,姬发称武王,目光锁定最为富裕的商地。

    背后自是有阐教不断相助,甚至不少诸侯,都是受了阐教仙的游说,方才选择加入周国阵列。

    帝辛新政;

    孟津会盟。

    不过几年,凡俗人族已彻底分成了两大阵营,且帝辛一方依然占据着优势。

    同样,因为截教更改策略,大幅度降低了对商的支持力度,截教与阐教这几年只有十数名仙人火拼赴死,封神台毫无长进。

    天道会如何行事?

    道祖会用哪种办法收束封神大劫?

    李长寿心底也略有些好奇。

    这日,他自木公仙府驾云而出,回返自己的太白宫、小琼峰,刚踏入太白宫的殿门,李长寿突然感觉到一股道韵自九天之上滑落,径直朝小琼峰落下。

    眼一瞪,李长寿身形唰的一声闪了出去。

    这晦涩至极的道韵!

    这玄妙无匹的气息!

    还有乾坤天地出现的奇特涟漪!

    李长寿身形几次闪烁,窜入自己布置的大阵,冲到了丹房外围的阵法之内,于那只【迷路了?】木牌前现出身形,皱眉看向了前方的林间‘会客室’。

    一名身形魁梧的道人站立在木牌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木牌上的字迹。

    宽袍、长发、道箍……

    草屋中,被混沌钟套住的灵娥;

    灵兽圈与湖泊内,那些不断颤抖的灵兽、灵鱼……

    李长寿迅速调整了下表情,向前快走几步,朗声道:

    “师祖,您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弟子一声,弟子好打扫打扫,各处规整规整。”

第七百一十六章 寿赢道祖一阵!【中杯求票】

    “钟姐咋了?怎么突然就把人家盖住了?我刚才没有要赢呀。”

    混沌钟内,灵娥小心翼翼地问着。

    混沌钟哆嗦了两下,传来一阵有点慌忙失措的灵觉。

    “嘘!可别说话!咱们小琼峰麻烦大了!

    道祖老爷过来了……谁说的道祖不能离开紫霄宫!

    完了完了,你师兄要是这次应付不过去,我只能带你赶紧跑了。

    道祖可是洪荒第一狠人,远古大赢家,六圣除了太清圣人,其他四位圣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

    灵娥小脸上写满了‘虚假的震惊’,小声道:

    “钟姐你别慌,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道祖无所不能,对师兄应该了如指掌。

    凭师兄的性子,这种程度还不离开,那肯定是有所把握呢。”

    “有啥把握?面对道祖老爷能有啥把握?”

    钟姐的灵觉继续哆嗦:

    “这种对手是啥概念你明白吗?

    文能算死你,武能拍死你!

    平日里用各种算计就能搞定整个三界,那还是因为直接出手太没挑战性了!

    你师兄之前,如果一直忽略道祖本身的实力,今天可就真的糟糕了。”

    灵娥眨眨眼,忙问:“现在是哪般情形了?”

    “现在……”

    混沌钟维持着自身威能,朝外看了几眼,自身也陷入了沉思。

    有点看不懂。

    “暂时风平浪静,但在这平静之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旁白不要念出来呀!”

    “呃,大概就是这样,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

    钟灵沉吟几声:“要不,我先带你逃了?”

    “不要,”灵娥紧张地攥紧小手,“关键时刻就去帮我师兄,钟姐你也是跟图老大齐名的存在,定能帮上什么的。”

    “虽然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嘿嘿,包在姐姐身上!”

    钟灵得意的一笑,混沌钟威能缓慢提升,随时做好带着灵娥过去捞李长寿走人的准备。

    哗——

    林间茶室,那丈高的魁梧道人含笑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身体前倾,嘴角也带着几分谦逊的微笑。

    混沌钟如果不是知道,这一个是天,一个是反天阵营本阵营,它都以为这是一对关系很不错的爷孙碰面!

    李长寿拂袖扫净面前座位上的落叶,笑道:“师祖既然喜欢这,不如多住几日,弟子也好请教一些修道疑难。”

    “哈哈哈!”

    鸿钧扶须轻笑,很自然地坐去树墩,言道:

    “你还能有疑难?天道都快被你偷净了。

    你那拟态元神法,比起你那前辈的第二元神法,也是毫不逊色,令人拍案叫绝。

    在你主动展露那一缕鸿蒙紫气送给赵公明之前,贫道的感应中,那鸿蒙紫气一直都在鲲鹏元神之中。

    不曾想,终究是被你算计了。”

    李长寿道:“弟子之道比起师祖之道,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十万八千里,这个字眼好生熟悉。”

    鸿钧轻叹了声:“本以为,能在你身上看到不少那位好友的影子,却发现你与他竟是完全不同。”

    李长寿道:“生灵都有自己独有的特性,这也是生灵的魅力。

    师祖离紫霄宫太久,没事吗?”

    “无事,”鸿钧道祖笑道,“不能离紫霄宫其实只是贫道上古随口说的,为的是让一些算计可以更轻松推动。

    毕竟有时,想要利用生灵的私欲、生灵的恶念,你就不能给他们太多压迫感和威慑感。

    立于三界之外,俯仰天地之侧旁,只需在关键时刻推一把,就能起到四两拨千斤之效。

    乐在其中,贫道的一点小趣味罢了。”

    李长寿含笑摇头:“师祖的喜好当真有些……

    弟子不敢苟同。”

    鸿钧道祖却温声道:“不提这些理念之争,长寿,你可知今日贫道为何前来?”

    “弟子自然不知。”

    “还是想着再来劝劝你,”鸿钧道祖缓声道,“贫道对你手中底牌一清二楚,你对贫道的目的也一清二楚,无非生灵与天地的关系。

    换成你们家乡的话语,便是人与自然如何和谐相处,人破坏了自然,招致了自然的报复,仅此罢了。

    你我若正面起争执,对天地和生灵都无益处。

    长庚,离开吧,带着云霄、灵娥,以及你还想带的任何人。

    稍后贫道会安排云霄过劫,让她对截教有所交代,如此就可安心与你一同归去,岂不美哉?”

    李长寿目中满是感动,刚想开口,就被道祖抬手阻止。

    道祖笑道:“莫要演戏,你我真诚些。”

    李长寿瞬间恢复成冷淡的面容,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

    “师祖,这恐怕有些不妥,弟子明明还未出牌,师祖为何就要将弟子扫出局?”

    “你的意思,是想与贫道斗一斗法。”

    鸿钧道祖目中笑意颇为温暖,似乎在说一些寻常的小事。

    但他说这般话语时,李长寿却感觉不到半点嘲讽、不屑,甚至觉得自己……得到了道祖充分的尊重。

    寿心底暗自警醒。

    “师祖您说笑了,弟子哪里敢跟您斗法。”

    “长庚,贫道确实忌惮你,单单是你手中掌握的天道隐秘,就可让贫道无比被动。

    偏偏,你又成了遁去的一。

    贫道也有失算之时,本觉得你脾性胆小怕事,怕死之极,没想到……哈哈哈!

    妙,妙啊。

    能让贫道看走眼,自远古而来,你是生灵第一。”

    李长寿:……

    “师祖,我是真的怕死。”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道:“但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我在举手之劳的范围内见死不救。

    修道追求超脱,洪荒天地只允许一个生灵完全超脱,迈入混元无极圣人之境。

    弟子对此位,自也是有所觊觎。”

    “哈哈哈哈!超脱之事,不过谎言罢了!”

    鸿钧道人扶须长笑:“贫道一直觉得,你对超脱并非那么渴望。

    甚至,你原本的目标,应当只是修成大罗,而后就去混沌海中找个地方蹲起来,不被关注、不被瞩目,活到没意思后了此残生。”

    “知我者,师祖也。

    有段时间确实这般想的。”

    李长寿正色道:“那师祖您呢?

    师祖如今与天道绑定,与天地本源融合,师祖已成了这个天地的化身,天道都要服从师祖的意志。

    师祖要寻的,还是超脱吗?”

    “所谓超脱,不过是盘古神给我们这些追随者留下的美梦罢了。”

    鸿钧面容上流露出无限感慨:

    “人人都说贫道是赢家,其实真正的赢家只会是你老师,也只能是你老师。

    你老师为盘古神元神所化,执掌阴阳无极大道,为三清之首,当年若非贫道压制,你师已走向了太清无极之境。

    而今,你老师又有你这般弟子跳出了贫道的掌控。

    无数岁月啊,贫道自开天辟地后,无数岁月的谋算与守望,紧要关头,竟就要被你这般毛头小子几句唬人的话语所毁掉。

    贫道心中何甘?”

    李长寿笑道:“师祖太高看弟子了。

    弟子不过,是站在了一位位哲学巨人的肩膀上。”

    鸿钧默然,静静凝视着李长寿,突然在袖中拿出了一面玉牌。

    “大劫免死令,天道最高权限,可保云霄不死。”

    鸿钧道:“以此做个彩头吧,你我今日凭空斗法,若你赢了,此物就归你,贫道也无法违背这个许诺。”

    李长寿沉吟几声,问:“何来凭空斗法?”

    “随便拿出你一张底牌,说出来就是了,不必做。”

    鸿钧笑道:“若你能让贫道感觉异常难受,陷入绝对被动,贫道就愿赌服输,再与你来一场凭空博弈。”

    李长寿:……

    “想必浪前辈死后,很久都没人跟师祖您打牌了吧。”

    鸿钧:……

    “不斗也罢。”

    “哎,师祖,”李长寿抬手将那玉牌纳入手中,感受着其上蕴含的天道规则,笑着将它收入宝囊中。

    鸿钧笑道:“这般自信?”

    “既然您想验一验弟子的底牌,弟子若是退却了,那就不是一张玉牌的问题了。”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想让师祖知道,弟子并非虚张声势。”

    “讲。”

    李长寿仔细斟酌一阵,道:“弟子能用来对付天道的第一张底牌,正是九污泉。”

    鸿钧默然无语,听李长寿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来:

    “九污泉的说法,无法确定是从远古开始流传,还是从上古突然出现,但大能大神通者尽皆知晓九污泉,甚至有时还能感受到九污泉之力。

    传闻中,九污泉承接生灵私欲之污秽。

    生灵私欲越大,九污泉便越难以压制,故天道降下大劫,约束生灵之力,不然九污泉就会倾覆整个天地。

    这是洪荒人尽皆知之事。

    但这其实是道祖您混淆视听、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罢了。”

    李长寿随手招来一缕水汽,手指沾着水汽,在面前石板上画了一条线,而后在下方画了九个小圆圈,上面画了一个较大的圆。

    “九污泉的说法漏洞颇多,但炼气士大多会觉得,自己境界不够、参悟不透。

    这里面有个致命的漏洞,就是自远古打碎洪荒的大战之后,生灵之力总体是呈下降之趋势,九污泉若是汲取生灵私欲之力存在,为何会越来越多?”

    道祖沉声道:“那是因为九污泉自身怨力并未挥散,一直在积累。”

    “若真如此,师祖您所选的道路,是站在天地的立场。

    师祖定会在九污泉之力无法毁灭天地之前,就让九污泉倾覆释放一次。

    此前您已亲口承认,生灵在您眼中不过是真灵的投影,一批消逝一批还可再生。

    岁月对您没有意义,您所见的不过是岁月长河上的浪花罢了。”

    李长寿毫不留情的戳破道祖之言,“师祖,你我今日当开诚布公,且听我说完吧。”

    “善,”道祖闭目凝神,面容再无波澜,听李长寿继续言说。

    李长寿道:

    “弟子于是就开始比较、对照,利用自己能确信的少量信息,试图还原出一个真相。

    很快弟子就发现,确实是有生灵私欲、恶念汇聚成污泉一说,但那个地方洪荒人尽皆知。

    血海。

    血海曾在远古盛极一时,就是因生灵之力对应的污秽之力,在大地最深处汇聚,生灵之力在远古末期达到了巅峰,超出了天地所能承受的极限。

    冥河老祖一战,血海被天罚蒸干,但血海再无法继续扩张,只能勉强维持原样,其原因就是生灵之力已远不如远古时期,无法再产生那么大的血海。

    生灵的私欲、恶念汇聚成的污泉就是血海。

    那问题就变成了,血海到底是不是九污泉。

    很明显,血海只能算是九污泉中的一口,或是九污泉的一小部分。

    单凭血海,何谈覆灭洪荒?那本就是洪荒的一部分。”

    李长寿顿了顿话语,看了眼棋牌室的方向,又指着石桌上自己画的简单图案。

    “九污泉的另一个线索,就是四海海眼。

    龙族显然知道些什么,但龙族绝口不提,不敢多说,这部分的典籍也尽数被焚毁。

    海眼之下到底镇压了什么?

    九污泉为何只有四大海眼这四个泄口?

    这些问题此前一直困扰着弟子,直到弟子道境迈入大罗,对天地理解更进一步后,顿时豁然开朗。

    海眼就是个幌子。

    如果九污泉能覆灭洪荒,哪怕只是覆灭小半个五部洲,其蕴含的力量,远非龙族可镇压。

    这里面差了量级。

    四海海眼,不过是道祖您设下,用来随时提醒生灵【九污泉悬在众生头顶】的证据罢了,以此来解释天道降下大劫的必要性。

    顺便,四海眼还能替道祖您处理远古时的追随者,苍龙一族。

    真正让弟子想明白九污泉到底是什么的,还是东海海眼被破时,玉帝陛下功德金身的那一跃。

    那次,道祖您安排的十分巧妙,玉帝陛下、我、地藏、西方教,尽数成了道祖您的棋子。

    当时弟子实力浅薄,也不会让您在意。

    您引导着玉帝陛下的化身,在合适的时机、抵达合适的位置,纵身一跃,以功德金身填补了海眼,从而让玉帝得龙族效忠。

    却不知,当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弟子,会以此为线索,揭示出九污泉的真正面目。”

    李长寿手指敲了敲桌面,道祖却没有睁开眼的意思。

    李长寿的声音渐渐清朗,且越发高亢:

    “这里有四个问题,算是弟子当时思考的方程式。

    其一,道祖为什么非要制止弟子凝成功德金身。

    其二,功德金身为何可以填镇海眼?

    被镇压后的东海海眼,直接成了洪荒水循环的一部分,以水行灵力填补四海海水蒸发,恢复了海眼的原貌,那就可证明,海眼此前是被某种力量所污染。

    九污泉的缺口,岂会如此容易就堵上了!

    其三,天道为何能助西方教二圣直接成圣?天道功德为何会有诸多妙用,能让宝物进阶?

    其四,香火功德与天道功德,本质到底有什么不同?

    弟子将这些问题串联思考,很快就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天道功德本质上就是纯净的香火功德。

    香火功德便是生灵祈愿之力,换而言之,就是真灵的信念燃烧时产生的微弱光芒!

    这就触及到了天道圣人的本质,天道对圣人的控制。

    弟子,直接说结论吧。”

    李长寿随手对着丹房一点,让那里被大阵遮掩,无法听到这边的谈话。

    随之,他凝视着微微睁开双眼的道祖,定声道:

    “道祖为了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阻止混元无极圣人出现,不只是在推动天地间的剧本,也设立了一套体系。

    一套功德与业障体系,作为天道的赏罚。

    根据天道的底层大道,阴阳互生、清浊互灭,阴阳总体平稳。

    若功德与业障可以互相抵消,那天地间的功德总量与业障总量应当是持平的。

    实际上呢?

    不去看六位圣人,这天地间所存的功德,哪怕不算香火功德,也远远大于所存业障!

    香火功德为何斑驳?

    是因其中不只是掺杂了生灵的祈愿,还有生灵的怨力。

    天道功德为何纯净?

    是因这功德,是天道直接产生,代价就是产生一份天道功德,必须产生一份对应的天道业障!

    天道以天道功德造化六圣,造化天庭,宣扬自身威严。

    实际上,每造化一个天道圣人,就会产生海量的天道业障!可天道功德加上鸿蒙紫气,就能锁死老师这般天道圣人!

    九污泉的主体,并非生灵的私欲,而是天道的私欲!

    天道通过燃烧被洪荒天地吸引来的无尽真灵,分解真灵之力,分化为天道功德与天道业障。

    九污泉当然会不断膨胀,因为道祖您在不断向外派发天道功德。

    当九污泉必须被压制,道祖您就会发动大劫,释放天道业障,让天道业障化作劫运,而后通过生灵之死,化解这份业障。

    所以,第六圣的死,释放了大量天道功德,而这份天道功德,能填补对应的天道业障。

    大劫之力因此才消退!

    道祖您不给弟子功德金身,无非就是怕弟子跃入剩下的三海眼,从而戳破九污泉之秘。

    当然,这些都是推测,弟子需要证据。

    所以弟子就去探寻了,如何制造天道功德。”

    李长寿嗓音一顿,道祖双目半睁。

    李长寿左手轻轻一甩,掌心出现了一团火焰,他凭空画了个符印,空气中有一只只萤火般的流光飞来,被他掌心那团有些妖异的火焰吞噬。

    少顷,化作了一缕金光、一缕黑气,以及淡淡灰气。

    金光便是天道功德。

    “弟子的这张底牌就是九污泉。”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弟子如今可通过积累天道业障,引动九污泉之力降临世间,九污泉之力不会摧毁任何无辜生灵,却会摧毁如今的天庭体系。

    到时,身有天道功德者,尽数遭受天人五衰,承受真灵之恨。

    这张底牌,师祖您看如何?”

第七百一十七章 师祖,您着相了

    【ps:前排感谢黄金大盟‘壶中日月,袖里乾坤’的友情支持~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给的打赏,感谢老爷们的月票,继续求票!

    作者菌在努力加更,就是这段剧情太难写了,哭惹。】

    ———

    小琼峰,丹房外围大阵中。

    道祖凝视着李长寿掌中的那团火焰,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李长寿掌心的火焰被他自行掐灭,那金光与黑气于李长寿面前糅合,化作一缕精纯的灵气。

    这张底牌,一半算是浪前辈的遗产,给了李长寿切实可行的‘技术’。

    而另一半,只是因李长寿一直在探索、摸索,心底怀揣着疑惑不曾忽略和忘却,最终在一个节点闪过灵光,串联起了所有信息,找到了这条小路的方向。

    正如李长寿所言,鸿钧道祖构建的天地体系,总共有三个支柱。

    天劫、功德与业障、天庭。

    如果李长寿不顾一切毁灭天庭、引动九污泉之力,鸿钧道祖花费了无数岁月建造的这个体系,就会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

    哪怕鸿钧道祖可以再次构建,可以换一批仙神,重启另一批生灵,那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天道至公无私,其实并非是笑话。

    虽然现如今天道掺杂了自身意志、道祖意志,成为了道祖掌控天地的工具,但本身有许多底层铁则无法违背。

    若更严重些引发天道崩溃、天地本源萎缩,洪荒天地与道祖也要跟着陪葬,一切也会终归混沌,变得毫无意义。

    一切不可能凭空产生,灵气的本质也是能量。

    自然,这只是李长寿的底牌之一,也是能够直接让道祖忌惮的主要底牌之一,是他反天的下下策,算是对道祖的一种威慑。

    ‘当道祖以为你有威胁他的实力时,你最好真的有。’

    ——老蓝星人都明白的道理。

    此刻道祖的沉默,明显酝酿着什么。

    李长寿就这般坐在他面前,无所畏惧,也似乎并不在意什么。

    道祖或许会想:‘这家伙何时积累了这么多底牌?’

    又或许会想:‘若是早前抹杀掉这个变数,那此时也就没这么多棘手的问题了吧。’

    猜这位洪荒最强者的心思,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九污泉之事,算是直中天道的要害。

    偏偏,道祖此时与天道相合,本身无法直接对李长寿这个‘变数’出手,无法抹杀掉这个威胁。

    赌李长寿不会如此毁灭天庭……

    道祖自不会如此选择。

    无他,掉价。

    天道底层大道,即构成洪荒的最基本大道中,有一条写着【天地可存变数】。

    如果将这条大道剖析开来,其形成的缘由无比复杂,涉及到真灵与天地的互相影响,洪荒存在的形式问题。

    李长寿最初试图理解这条大道时,曾用【基因复制时出现了微弱的误差,才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推动生物群体不断进化】进行类比,洪荒天地也有类似的‘机制’。

    再向上追溯,便会追溯到开天辟地时,盘古神对一条条大道的刻画与编排。

    这些底层大道,是盘古神排下的,也是盘古神立稳的。

    现如今,众生都在天道的棋盘之内,遵循着道祖设下的体系。

    而道祖自身,何尝不是被盘古神当年立下的规则所束缚?

    “唉……”

    鸿钧道祖轻叹了声,又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缓声道:

    “贫道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长寿谦逊地笑了笑,言道:

    “这其实也是弟子最后的几个手段,师祖您想验证下,弟子也理解,若真的用了,不过是双输的局面。

    只要弟子最亲近的几人无恙,弟子自不会如此发疯。

    师祖还凭空斗法吗?

    我这还有一些底牌,可以都给师祖验证一番,师祖您只需多给我几个免死牌,弟子可一一给您展示,附带详尽解说。”

    鸿钧道祖轻笑着摇摇头,道:

    “不必了,当你掌握了这种力量,已是有了与贫道博弈的资格。

    你我再来凭空博弈,如何?”

    言说中,鸿钧道祖在袖中取出了一只木牌,其上写着东华二字。

    “这次的彩头,就是你私交不错的东华帝君东王公,如何?”

    李长寿眉头轻轻皱了下。

    鸿钧道祖笑道:“在贫道安排中,天庭木公必有死劫,你若是能赢了这一阵,贫道就放过木公一马,如何?”

    李长寿眼睑低垂,淡然道:“师祖,不如还是尊重下木公,让他该陨落就陨落吧。”

    “哦?”鸿钧道祖略微有些不解,“为何?”

    “弟子做不到像师祖这般,可以随意用旁人性命来做彩头和赌注。

    师祖可以通过给生灵画下命途,来约束生灵在天地间的活动,这是天道常做之事,最起码还算有个章程。

    自然,这也非什么好事。

    但师祖直接出手去定一个生灵生死……未免有些过分。”

    李长寿缓声一叹:“大概,这就是强者对弱者的绝对支配。

    天庭在坚持强弱生灵互不干预的理念,而站在天庭背后的师祖,却随意定天庭仙神的生死,这未免有些太过讽刺。”

    鸿钧笑道:“洪荒自古如此。”

    李长寿道:“洪荒总该向前演化。”

    “规则便是强者和赢家来制定。”

    “师祖您对强者和弱者的定义未免太过狭隘。”

    “长庚,你会真的在意蝼蚁性命?”

    道祖随手点出两只茶杯、一只紫砂壶,为李长寿倒了一杯茶,笑道:

    “真会在意吗?

    其实不会,当你想要向前,一脚已经迈出去了,落脚点的蝼蚁对你而言与土粒无异,你不会为了他们费劲收脚。

    长庚莫非只在此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从而让贫道动摇道心?

    想要变强,必死向生,是生灵的通性。

    哪怕你发自内心地想着,变强是为了去守护、去更好的牺牲,但本质上,不就是为了寻找对弱者时的快感与优越感。

    强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弱者的压迫和剥削,这种剥削变得更直接些,又有何不可?”

    李长寿不由沉默了许久,又笑了声:

    “所以说,师祖您对强弱的定义太过狭隘。”

    “在洪荒不同于你老家,”鸿钧语重心长地说着,“在这里的变强,就是你的法力、你的神通、你的法宝、你的道。”

    李长寿道:“那按师祖所言,崇尚仙法,与我老家的崇尚钱财,又有什么差异?”

    “两者本质并无差异。”

    “师祖您错了。”

    鸿钧道祖话语一梗,皱眉看着李长寿,淡然道:

    “哦?错从何来?你又如何定义对错?”

    “师祖偷换了概念,”李长寿笑道,“仙,不应是你获得了多少灵气支配权,也不应是用你一拳能轰碎山岳还是轰碎土炕来定义。

    像师祖您这般观点,完全可以换一个评级的套路,见习炼气士、学徒炼气士、专职炼气士、炼气士导师、炼气士研究员、炼气士老研究员。

    对比师祖您为洪荒立下的修行体系,炼气、化神、返虚、归道、元仙、真仙、天仙、金仙、大罗。

    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过是对道的理解加深,对灵气的掌控增强。

    这只是力量体系,其上不断攀爬的,也不过是不同于凡人的炼气士。

    师祖,何为仙?”

    李长寿如此反问一句,却不等道祖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仙于灵气之中,取清、净、空、灵之意。

    我自心逍遥,红尘无所束,此为红尘仙。

    天地自清净,居高采朝露,此为出尘仙。

    仙是清雅、清正、空灵、自然,是生灵在追求生命境界的升华,是心与意的蜕变,是生灵与自然共处的妙境,并非修为高低所决定。

    路遇不平事,拔剑护幼弱。

    忠君守国门,为民请死命。

    王侯宁有种,人无分贵贱。

    此身虽微弱,烛火耀星辰。

    这些也是仙,他们是侠仙,而他们的故事,自然就是仙侠。

    师祖,您着相了。”

    鸿钧道祖:……

    “这凭空博弈若不做,那贫道就当你输了这一阵。”

    李长寿不由苦笑了声。

    道祖淡然道:“此时这天地,还是贫道说了算;既然长庚你在意这些形式,贫道就换个说法。

    给你一个救木公的机会,你拿还是不拿。”

    李长寿皱眉凝思,林间再次陷入了静寂。

    “拿。”

    “这不一样吗?”

    “这不一样。”

    “呵,”鸿钧轻笑了声,拂袖扫过面前的石桌,“来吧,凭空博弈,商周输赢。”

    李长寿苦笑更浓郁了些:“那木公岂不是死定了?”

    鸿钧道祖笑道:“你做了如此多布置,商国此时胜算超过七成,何来这般丧气的言语?”

    “哪来七成,不过一二成罢了,”李长寿叹道,“道祖您合道之后,失去了很多东西,有些东西因为岁月太过久远,您已不能理解。

    或者说,并不屑于去理解。

    罢了,既然师祖有这般雅兴,弟子自当奉陪。”

    鸿钧道祖顿时笑眯了眼,手中轻点,面前的石桌顿时浮现出了一副‘立体’的山水图虚影。

    无数生灵于其上凝成光点,就如同棋子般。

    真·沙盘游戏。

    这第二阵,李长寿已是稳健地当做自己输了。

    若如此,自己与道祖已是一比一打平。

    就道祖老爷这堪比路边下棋老大爷的胜负欲,肯定要拉着自己搞第三阵!

    第一阵验证李长寿的底牌,以此确定有没有资格同棋局博弈,自己赢了这一阵;

    第二阵商周生死,大概率要输这一阵;

    第三阵……

    阐截之战?应该是了。

    道祖果真厉害。

    此举看似只是与自己打个赌,实际上是逼迫自己做出选择,将他这个封神主理者的权限直接取走,无法继续干涉封神大劫,让他做出了预设的立场。

    自己想通过封神大劫,继续积累对天道的胜算,已是不太可能。

    若是做最坏的打算,道祖会将博弈简单化,在短时间内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完成封神大劫最后一个步骤。

    压圣。

    道祖今日现身小琼峰,就等同于天道下场,直接定住了‘最大的变数’,从而让封神这盘大棋,按天道此时的剧本走下去,不会受到变数干扰。

    当真是妙。

    “看来周与商之战还有些时间,”道祖笑道,“贫道此前总是见灵娥那小丫头做饭菜,也不知滋味如何。”

    李长寿笑道:“师祖您稍等,弟子这就去安排。”

    言罢,李长寿正待起身。

    鸿钧道祖却道:“哎,坐着就是了,传声不可吗?

    灵娥虽然只是个普通金仙,但贫道对她确实喜爱的很,若你我无理念之争、立场之斗,贫道都想让她去紫霄宫住一段时日。

    可惜,住不得,你怕是会直接炸了这天地。

    放心吧,贫道若要直接出手,那在你倒下之前,绝不会动她,动她也只是如姮娥那般,去掉记忆就算了。

    此非谎言,贫道当年,也对你那前辈说过这般话。”

    这一老一青目光对视了一阵,李长寿含笑点头,撤掉了棋牌室外围的结界。

    “师妹,去给师祖做些好菜;伶俐,送点烤肉过来。”

    鸿钧笑道:“记得多弄两条灵鱼,贫道许久没动过口腹之欲。”

    李长寿:……

    这,算不算资敌?

    棋牌室中,灵娥与钟灵面面相觑,侧旁趴着的熊伶俐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嘴角留下了感动的眼泪。

    ……

    一顿大宴过后,道祖将木遁化作了大号躺椅,舒服地躺在那。

    灵娥和熊伶俐收拾起空盘,在旁行礼退走,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压迫感,只是单纯有点手抖、脚颤、心发慌罢了。

    “长庚,你可还有什么要做的布置?”

    “师祖您说的凭空博弈,可是推演?”

    “不,不推演,”道祖淡然道,“洪荒不过一棋盘,推演、假设又有何用?

    让此事继续发生就是了,你若不做布置,贫道也没什么可布置的,就将岁月推进到商与周决战时,看看结果就是。”

    “师祖,不如就这般等候一段岁月,”李长寿道,“弟子也想多参悟参悟天地。”

    “也罢,”道祖笑道,“只是怕你我冷场后有些尴尬,既然是这般,贫道先小憩一阵,待那商周之争出了结果,你我再定这一阵的胜负。

    自此时开始,你我谁出手干预,谁就输了这一阵,如何?”

    “弟子遵命。”

    李长寿缓缓点头。

    道祖在自己面前坐着,自己的心神必然是要尽归于本体,不敢有丝毫分神,各地的纸道人全部停下了活动。

    想干预,也要有余力才行。

    “嗝。”

    某道祖拍了拍肚子,露出少许满足地微笑,喃喃道:

    “有人做伴,真不错啊。”

第七百一十八章 广成子定计奇袭

    啥叫度日如年?

    对于灵娥和混沌钟钟灵来说,这段时间是真的度日如年。

    不敢出小琼峰,不敢妄自议论,不敢哆嗦,不敢喘气儿……

    本来对道祖到来持淡定态度的灵娥,感受过了道祖那种来自生灵层次的压迫感,也开始焦虑了起来。

    然而,道祖和自家师兄像是在神游中激斗,吃了一餐饭后,就在林间一动不动。

    氛围还略微有点,祥和。

    混沌钟下,灵娥看着面前‘透明’的钟壁,小声问:“师兄没事吧?”

    “好像没事,”钟灵的嗓音带着满满的不确定,“但又好像有事,此时来看,介于有事和没事之间,我们不过去,是无法确定他有事没事。”

    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这都多久了。”

    “几百个日夜了吧,他们似乎在等什么,”钟灵啧了声,“没看出来,你师兄是真的厉害,道祖这般狠人都要和颜悦色。”

    灵娥小声道:“那有可能是师祖很喜欢师兄呀。”

    “不可能,”钟灵轻吟几声,“你师兄的均衡大道,就注定了他和天道存在最基本的对立。”

    “好吧,”灵娥思索一阵,“要不,我去请玉帝陛下来一次。”

    “莫要多生事端,”钟灵叮嘱道,“玉帝陛下不过道祖的弟子,你去找他又有何用?靠他跟道祖求情吗?

    此时玉帝的立场十分尴尬,他的权柄是道祖给的,如果因为你师兄跟道祖闹翻,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这个时候,喊玉帝陛下不如请太清圣人。”

    “那,可以去找太清老师吗?”

    “笨呀你,太清圣人那么强,如何看不到道祖在这?”

    混沌钟从内壁探出了一只灵力凝成的小手,在灵娥脑袋上敲了下。

    “等着吧,说不定等会儿他们就动了。”

    “嗯,”灵娥继续看着面前的透明钟壁,注视着林间茶室的情形,略微有些出神。

    毫无征兆地,李长寿与道祖同时有所动作。

    李长寿睁眼看向面前沙盘,道祖嘴角露出淡淡微笑,却并未睁眼。

    沙盘所显,南赡部洲中部区域,一只只光点从各方汇聚。

    周伐商之事,已然开始。

    大商八方雄关重兵把守,大批商军精锐此刻却在攻打东部各路诸侯,已是将姜家势力近乎打穿。

    姜桓楚之子姜文焕对周国求援,周国武王姬发召集诸侯于朝歌城会盟,商国四面防守,压力骤增。

    李长寿凝视着沙盘之上所显的商国诸关卡,静静观察各路动向。

    半个月后。

    各路诸侯大多无功,甚至北路诸侯还发生内讧,有部分诸侯再次对商国效忠,也得到了商国国君的接纳。

    而在西路,周国虽有大批阐教仙人相助,但自身兵力并不算雄厚,虽连破两雄关,但兵力损耗严重,也无法继续推进。

    阐教仙人比较重视自身‘清誉’,大多只是出手对付一些混杂在商军之中的炼气士;

    便是杨戬、哪吒、雷震子这般,有将职在身的阐教弟子,也只是在冲阵时履行一名凡人武将该有的职责。

    此时,天帝之女、太白之徒龙吉公主,已是入了周营,专门负责协助杨戬、照顾小哪吒,平日里参加参加战前小会,因名头太过吓人,寻常也没人敢去招惹。

    惧留孙之弟子土行孙、清虚道德真君的弟子黄天化、杨任,也已接连入周军军营。

    那土行孙善土遁,但品性有些不端,此前还看上了商军阵营中的一名女将,靠着仙法俘虏了过来,想着晚上逍遥快活。

    杨戬、哪吒、雷震子听闻此事,顿时一阵皱眉。

    这已经不是土行孙第一次这么干了。

    那龙吉公主更是有些怒意,直接搬出自家师父的敦敦教导,说动杨戬与哪吒一同出手。

    杨戬用变化之法,将一只木雕化作妖娆女子模样,哪吒打晕土行孙,将土行孙与那木雕假人放在一起,龙吉公主直接拿出了两种师父给的丹药。

    心火烧给那土行孙内服外用,仙兽绝性丹控制药性后发。

    那一夜……

    不好说,很复杂,人性的光辉和兽性的黑暗不断交织,最后绽放出的恶之花朵又急速凋零。

    在那之后,土行孙像是换了个脾性,看到敌方女将直接痛下杀手,没有半点留情,军中见到龙吉公主等女仙,也是正眼都不瞧。

    圣贤时刻·永驻版。

    商军一方,因太师闻仲之死,看似缺了截教仙的支持;

    可申豹这几年,在各处仙岛不断劝众仙不要去跟阐教火拼,导致很多截教仙上头,零零散散赶来南洲,也汇聚了一大批劫灰。

    为阻住周军前进路线,帝辛将负责防卫朝歌城的数十万兵马调去了西侧。

    帝辛御驾东征,想尽早结束东面的征讨,全力收拾周国。

    大商如同到了死劫,而平定东、西伯侯,就是大商渡劫的关键。

    凡俗战火四燃,大劫之力在一名名仙士折损下,缓慢却不断地消退。

    帝辛东征,极大的鼓舞了商军士气,东部各路诸侯不断退缩、防御,似乎一两年内就会彻底被帝辛收服。

    大商的路越走越宽,而诸侯的路,渐渐有点堵了。

    小琼峰上。

    李长寿凝视着沙盘上的种种情形,目中流露着少许思索,却没有半点胜券在握之感。

    相反,李长寿已看到了帝辛前路的大坑。

    只能说,御驾东征看似高明,实则却让帝辛远离了商国权力核心之地;暂代国政的王叔比干,若是断案判案自是一绝,但威慑感略显不足。

    一时间,朝歌城内暗流汹涌,而这暗流几乎要直接走到明面上来。

    对于一些有心之人,如今也已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若让帝辛平复了东部之地,诸侯声势衰退,周国就算有方外仙士支撑,恐怕也不是帝辛的对手。

    除非仙士不顾规矩,直接屠杀凡人。

    “长庚为何没有半点欢颜?”

    道祖含笑问:“如今局势对商国一片大好,你第二阵似也是要赢了,可是有什么觉得不对之处?”

    李长寿笑叹道:“此时商国胜算不过三成。”

    “你对胜算的预测太过消极,”鸿钧道祖温声道,“许多事完全可以乐观点估计,也不必将所有事都做最坏的打算。”

    李长寿突然问:“师祖,您觉得,帝辛这个人皇如何?”

    道祖答曰:

    “凡俗中,确实算是人中龙凤,若是生在上古,譬如轩辕与蚩尤之战时,也能大展拳脚。

    他此前九十九世都在贫道注视之下,他本性如何、骨子里带着什么脾性,贫道自是一清二楚。

    只可惜,他生在了凡俗,且还是大商末命。

    长庚你觉得帝辛如何?”

    “一般。”

    李长寿道:“站在商国的角度而言,虽无太多过错,但也没什么建树。

    就比如,他要清洗掉姜桓楚对朝歌城的影响,授意费仲尤浑配合妲己陷害姜王后时,他虽想让自己心狠,将姜王后所生嫡长子、次子尽数杀掉。

    但终究是犹豫了,让殷洪殷郊有被比干搭救的机会。

    对于他所处的环境而言,想让自己狠辣些却狠不起来,这就是他的一大败笔。

    当然,此事失了仁义,只是从大商内外交困的角度去分析。”

    “你看看,”道祖笑道,“你就是太过严苛了些。”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凝视着沙盘中的朝歌城,很快就道了句:“不过有一点,我是挺欣赏帝辛。”

    “哦?哪一点?”

    “骨气。”

    李长寿笑道:

    “虽然帝辛这个人皇,骨子里优柔寡断,做事眼高手低,被人吹捧就膨胀,但他自登位到现在,始终有着一份傲骨在。

    弟子当年化身朝歌城的大史,他已自闻仲口中知晓了弟子能帮他们,但弟子拒绝了一次,他就不再多提。

    甚至女娲庙见我时,也只是几声问候。

    而今,妲己想必已经将阐截之争都说给了帝辛,帝辛却没有一次,主动去找截教求援。

    更让我对他钦佩的是,他此时还在恪守祖训,自始至终没有对他的老师闻仲,提过自己修行、服用丹药延寿之事。

    这就是凡俗人皇的傲骨。”

    道祖缓缓点头,笑道:“自负罢了。”

    “或许吧。”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凝视其内局面,问道:“若此阵弟子输了,师祖可是会直接取木公性命?”

    鸿钧道祖言道:“自不会,只是会在大劫后安排些劫难。

    昊天如今是三界主宰,贫道隐居幕后,自是要顾念昊天这天帝的颜面,不会直接动他的爱臣。”

    “那弟子就放心了。”

    李长寿拱拱手,此时恰好看到代表了帝辛的金色光点,自东部快速回返朝歌城,禁不住轻轻一叹,闭上双眼。

    九成是输了。

    ……

    星夜,滚滚的马蹄声自朝歌城东城响起,惊扰了不少熟睡的凡人。

    清冷了数月的大王宫灯火通亮,摘星楼上再次挂起了明亮的灯盏,宫中最得宠的妃子正在梳妆台前收拾妆容。

    不多时,有宫娥向前禀告:“娘娘,大王先去了殿中召集诸位大臣议事。”

    “这才刚回来。”

    妲己抿了抿嘴角,禁不住埋怨一声,将手中那纸片扔到了一旁,“大王要来了再喊我,先睡了。”

    周遭宫娥各自答应一声,服侍妲己去榻上歇息。

    大王宫,一处偏殿内。

    帝辛坐在王座上,抬手扶着额头,脸上带着浓浓的疲乏,却强打着精神,听下方诸大臣言说各处军务政务。

    比干说完了朝歌城的情形,略有些欲言又止。

    帝辛道:“王叔有话直说就是。”

    “大王,是否自边关调来些兵力?”

    比干正色道:“而今朝歌城守军不多,若有人生事,防卫调动将会颇为吃紧。”

    “宫中不是还有诸多侍卫,”帝辛皱眉道,“如今各路都有诸侯作乱,周国仰仗那些方外之士屡屡进犯,若无足够兵力恐怕支撑不住。

    朝歌城墙高城坚,也不必太过担心。

    这般,让飞廉征调些商民青壮,填补城防所用。”

    又有大臣道:“陛下,先祖祭典在半个月后就可备好,您之后可要立刻回返东面?”

    “不错,”帝辛缓声道,“寡人亲征,我大商将士奋勇杀敌,屡战屡胜,形势一片大好。

    再有半年,东部就可一锤定音。

    那时大商之危只剩西面姬发小儿,不足为虑。

    这次寡人回返朝歌城,一是稳定大局,二是为祭奠先祖。

    不过祭奠先祖的场面不必太大,宰些牛羊祭祀就是了,让那些女巫们也别闲着,该用就用。

    如今大商正是与叛臣大战时,诸位先祖定也不会介意此事。”

    “臣等遵命。”

    “哈——”

    帝辛打了个哈欠,下方诸老臣见状就要告退,却听帝辛道:“负责各部粮草兵甲调动的几位爱卿留下,与寡人仔细禀告这几个月的用度。”

    几位老臣躬身命令,比干与诸位大臣告退离去。

    大殿中烛火不断跳动,王座上那越显老态的大王,虽面色疲倦,但目中精光一直未退。

    小琼峰上,李长寿依然是闭目端坐。

    倒是鸿钧道祖此刻双目半睁,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南洲局势,似乎在看着什么欢乐之事。

    南洲中部,周军东征大军中营。

    几位姬姓将领躬身告退,武王姬发的大帐再次冷清了下来。

    一旁有宫娥向前,为武王脱下盔甲,这位中年面容的‘大王’,很快就躺在了床榻上,目中满是忧愁。

    情况,为何跟阐教仙人们说的有些不同?

    不是说大商没几年运道了吗?为何如今却又有了中兴之相?

    帝辛东征,东路姜家崩溃速度之快,远超各路诸侯预料。

    而今多数诸侯心中都有了疑虑,假若大商能在短时间内收服东部六百城,定有不少诸侯再次对大商效忠。

    姬发对这般情形,早已是见多不怪。

    他如今是姬家的大家长,周国内外也都是姬家掌控,各路诸侯几乎都是这般情形。

    宗亲为信。

    很多大家族在必要时,是可以牺牲大家长,来换取整族的荣华。

    这些诸侯如果再次投诚大商,自是有各自的手段……

    “唉。”

    姬发轻轻叹了口气。

    阐教仙的规矩也太多了些,自己求一粒丹药不给,言说直接让仙士参战也不肯,还对他这个周王的言行有诸多要求。

    还真是请回来了一群祖宗。

    这些话也只是心底说说,姬发自是明白,周国如今全靠阐教支撑。

    此前的国力,先是被北伯侯崇侯虎折腾去了小半,又被闻仲连续西征消耗了大半。

    这次东征若是输了,他们周国也承受不起。

    ‘最后的机会了。’

    “大王,大王!”

    帐外传来几声呼喊,姬发即可坐起身来,抬手握住了枕边长剑。

    “何事?”

    “大王,阐教仙士广成子大人求见!”

    广成子?

    姬发顿时来了精神,“快请!”

    帐外应了声是,广成子径直驾云入了大帐,云上还带着一名身着锦袍的老者。

    姬发整理了下衣冠快步而出,向前对广成子拱手行礼。

    广成子开门见山,正色道:“大王,如今正是伐商之时,帝辛已回朝歌城准备祭祀先祖之事。

    大王可率轻骑奇袭朝歌。

    到时,城门自开,可径直掩杀去帝辛宫中,一举定乾坤。”

    姬发不由皱眉,看着广成子那认真的面容,想看这位仙人是不是在说笑。

    奇袭……朝歌城?

第七百一十九章 《摘星》【大杯求票】

    “朝歌城路途遥远,便是毫无阻碍地赶过去,最少也要半个月,大军行过,必有探马暗哨,如何奇袭?”

    “朝歌城内商民数之不清,哪怕按约定所说,城门大开、焉知其内是否如泥潭一般,将大军深陷。”

    “帝辛如何才能没有防备?此地兵马只要有所动静,商军必然会有所察觉,若是前后夹击,我军恐怕危矣。”

    深夜,周军大营。

    一应周臣说着奇袭之事的不太靠谱,但擅长察言观色的几人却保持着沉默。

    姬发眉头深皱,目中闪烁着几分光亮。

    瞧了眼一旁坐着的广成子,姬发站起身来,定声道:

    “帝辛无道,残忍暴虐,今当举兵伐之!

    如今,我周军可征战者不过数十万,从此地一路至朝歌城,商军何止百万!

    奇袭已是我周军唯一机会,这般一路战过去,便是仙人再如何相助,兵力都已不足。

    太师何在?”

    一旁并未说话的姜尚起身应答:“臣在。”

    “太师总领大军,居中调度,本王需调用全数精兵、马匹、战车、异兽,太师需率剩余大军,于此地牵引商军注意。

    本王率精锐自西侧风谷绕行,一路急赶,直奔朝歌!”

    姬发嗓音说不出的坚定,坚定到无比果决。

    姜尚低声道:“陛下,那约定之人是否可信?刚刚那使者,连自家主人之名都不透露,当真……”

    姬发笑道:“有阐教仙士作保,本王无忧。”

    广成子在旁也道:“大王只需率军前往,贫道自会安排好一应之事。

    我等仙士虽不可直接干涉凡俗王权更迭,但能为大王凑一凑顺风、提些马匹的脚力,斩杀将领。

    此次奇袭朝歌城,贫道也会护持在大王身周,以保万无一失。”

    “好!”

    姬发定声道:“各位爱卿不必再劝,本王心意已决,今夜备军,明日正面佯攻,本王率军奇袭朝歌!”

    众臣低头领命,广成子微微颔首。

    姜尚思虑一二,问道:“大王,那朝歌城尽是商国之民,帝辛虽暴虐……但颇得商民拥戴,大王若强攻朝歌城,十数万兵马怕远远不够。”

    营帐角落中,此前随广成子同来的锦衣老者向前半步,躬身行礼。

    “但请大王出兵,城内商民届时定不会与大王为难,我家主人已有完备准备。”

    姜尚道:“大王,若这是帝辛之诡计,当如何?”

    “姜尚,”广成子微微皱眉,“你可是连为兄也不信?”

    “姜尚不敢。”

    姜尚低眉顺眼,也知自己再担忧,今夜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对武王做了个道揖,叹道:

    “大王,老臣愿追随左右,大军佯攻之事,以姬旦大人便可。

    老臣在大王身边才可安心些,也可布置战阵兵策,及时策应。”

    姬发思虑一二,缓缓点头,正色道:“如此也稳妥些,有劳仲父费心。”

    “老臣这就调动精锐,且去找姬旦大人叮嘱防卫之事,”姜尚作揖请退,这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也是健步如飞。

    第二日正午,周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正面佯攻,牵扯商军注意,一面却朝南侧开拔,速度飞快地消失在商国大军探哨视线。

    商军搜寻数日,于牧野方向发现这股周军踪迹,急忙向朝歌城汇报。

    飞廉欲调兵围剿,然此军行军之迅速世所罕见,尚来不及在各处布置防线,对方已穿插进商国腹地,进逼朝歌城!

    朝歌城一时阴云压城。

    大商先祖祭奠在即,然帝辛、商国诸大臣,皆以周军奔波定会疲惫,不必就此弃城而走。

    大王殿中,数十商军将领跪伏于殿前,纷纷请命领军迎击周军。

    帝辛仔细思索后,命飞廉恶来父子亲自率军出征。

    但问题随之而来。

    朝歌城,无可出战之兵,此时所存兵马,已是防卫朝歌城最低限度。

    故帝辛下令,征召城内青壮奴隶,若此战得胜,但凡参加此役之奴隶,皆可摆脱奴隶身份,获钱帛、获田地,于朝歌城自由行走。

    一夜间,数十万青壮响应。

    朝歌城大库搬出了‘老本’,商民聚集粮草无算、布甲无算,短时间内凑起数十万新军,由数万精锐率领,奔赴朝歌城不远的决战之地。

    牧野。

    新军行军数日,在众商将绞尽脑汁调教下,已明‘进击鼓声’、‘鸣金收兵’之意。

    在那股行军过分迅速的周军后方,各有大军追赶,只需将这股周军截击于此,就可让周军无所施展,朝歌城自是无虞。

    这日,空中阴云遍布。

    周十数万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车轮滚滚、马蹄阵阵,十数万大军浑身散发着某种煞气,于牧野之地,与商军摆开阵势。

    不立营,不埋锅,周军各自拿起手边干粮、清水吃了餐饭,初看竟似毫无疲倦之意。

    相反,那坐在战车中的姬发,此刻闭目凝神、面色苍白,虽有将士照料,但模样像是要就此昏阙一般。

    这才是数日强行军该有的反应。

    周军阵前,姜尚坐在四不像背上,目光扫过前方商军军阵,不由暗自点头。

    他随之看向身后周军众将士,目中划过几分无奈、叹息。

    姜尚如何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数日前,这股大军歇息的第一夜,自己在营帐中歇息时,广成子师兄找到了自己,将一只宝囊放到了自己面前。

    那时,他与广成子隔着一张长桌而坐。

    “师兄,此是何物?”

    “临渊丹。”

    广成子低声道:“上古人族与妖庭大战,曾有三万魔兵自愿堕魔、燃烧魔魂,推翻妖族天庭。

    轩辕与蚩尤大战时,蚩尤部族兵少却身强,为让人族能与半巫一族对战,轩辕命炼丹师炼出了这般临渊丹,可激发人族潜力。

    但有一点,这临渊丹是为炼气士准备,而今周军不过都是些凡人。”

    姜尚手指一颤:“师兄,此物于凡人用,当真妥当吗?”

    广成子道:“这里面有三百颗临渊丹,可化入大军饮水内。

    服下后,凡人接下来一个月内,不知疲倦、战力增强,有源源不断的气力。

    待药力过后,凡人会昏睡几日,但自身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真没什么问题?”姜尚如此反问。

    广成子笑道:“那师弟觉得,能有什么问题?”

    “师弟修行虽浅,但也正如此,才明凡人之力上限几何,一整月有源源不断的气力,除非这是圆满之意的九转灵丹,不然都是在消耗军士之性命!”

    广成子默然无语。

    “师兄,”姜尚低声道,“此事可是要损德行的!”

    “唉,”广成子闭目长叹,“师弟,咱们已是别无他法。

    若商周之争帝辛赢了,截教凭空积累胜势,而截教到时教众齐出,咱们挡无可挡。

    截教万仙来朝,玉虚宫弟子门人不过数百,咱们一步都不能失,一步都不可错。

    牧野这一战,便是周与商气运之战,只需姬发攻破朝歌城,杀入大王宫,就可夺南洲正主之位,那帝辛逃了也是无妨。

    师弟,阐教之命途,周国之命途,皆系于你身。”

    姜尚默然无语,端着那宝囊,仿佛端着千斤重量。

    “师兄,会损耗将士多少寿元。”

    “十五年。”

    “我需让他们知晓此事。”

    “师弟不可,”广成子道,“军心必会浮动,孰轻、孰重,师弟自当分清,这是为周开辟基业之事。

    更何况,此时已深入商国之地,后有追兵、前有夹击,若不能快军行去,这十数万人连折损寿元的机会都无。

    师弟,天下苦商久矣。”

    姜尚突然攥紧那宝囊,咬牙道:“那是诸侯苦商!

    这不过是诸侯权位之争,谈什么黎民百姓!

    师兄请!

    我自会在天亮前做出决断。”

    广成子含笑点头,对于姜尚的逐客也不着怒,身形径直随风遁去。

    那一夜,姜尚头发更白了几分。

    但黎明之前,姜尚叹了口气,搭上了自己的功德、阴德,招来各军灶台,将这‘壮骨仙丹’放入了饮水之内,并将此事禀告给了姬发。

    那临渊丹效果着实恐怖,凡人竟有了生撕虎豹之力。

    唉……

    姜尚抬手高举木鞭,四面响起擂鼓之声。

    姬发自车架中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强撑精神,拔出腰间佩剑,被众将簇拥至阵前。

    “诸军听命!”

    姬发朗声呼喊,嗓音被一旁仙士传遍方圆数百里。

    “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把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

    乃惟四方之多罪道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土。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

    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

    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

    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

    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

    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注:此为《牧野之誓》)”

    周军阵前,一小兵扭头看了眼身旁老大哥,小声问:“大王在说啥?”

    “管这么多干嘛?”

    那老兵瞪了眼说话的那人,“干就完了!”

    正此时,姬发手中长剑高举。

    “全军进击!

    奔赴朝歌!”

    三军轰然应诺,战车滚滚、战马长嘶,周军全军压上,正面冲杀而去。

    若山洪般,朝商军阵势冲杀而去。

    而商军之中,不少将领突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但各自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周军已然杀至!

    ……

    小琼峰,林间茶室。

    李长寿眉头紧皱,凝视着面前的魁梧道者。

    “师祖。”

    “此事并非贫道算计,”鸿钧道祖温声道,“贫道既在此处与你在此地凭空博弈,就不会去做任何布置。

    商周之争,自你斩圣之后,就已走上了这条路。

    你斩了准提,天道序列进阶第九,且亲善截教,赵公明入天庭进入天道序列前十,阐教弟子会如何想?

    广成子此子,不善斗法、道境尚可,然一心都在思索如何应对阐教之危机。

    他并不如你这般,能轻易脱离劫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注视这方天地,他身在局中,焦虑之下,不免会用一些非常手段。

    长庚,这就是大势之力。”

    李长寿冷笑了声,淡然道:“师祖未免将自己摘的太干净了些。

    这是大势?

    若无师祖布下的大局,若无师祖定下的天命,何来这般大势?

    广成子师兄固然不妥,算计姜尚之因果稍后我自会去找他清算,但在师祖的安排下,广成子师兄能看到的选项,本就只有那二三。

    局中人有错,布局者却是罪恶根源。”

    鸿钧道祖却是缓缓点头:

    “你所说不错,若是站在局中人的角度,确实是这般。

    但长庚,贫道早已无法站在局中。

    贫道无所欲,无所求,所思皆是天地之利,所为只是天地长久,这就是……合道的代价。”

    李长寿默然无语。

    他很快就道:“师祖,弟子很久之前就在想,假若星辰有了意志,能否与生灵互相理解、互相交流。

    如今来看,应是不能了。”

    “哦?为何?”

    “您不就是例证?”

    李长寿轻轻一叹,继续注视着面前的沙盘,自沙盘上,一幕幕画面投影在心底,能一眼见全局各处形势。

    商军虽多奴隶,然新军分离抵抗。

    那周军却势如破竹,全线杀穿商军,如山洪冲散土坝,不过半日就再次集结,连夜朝朝歌城袭杀而去!

    朝歌城中流言四起。

    【周武王姬发天命所归,神兵天降,商国大势已去。】

    【祭祀占卜,灭商者周,武王为天之子。】

    【周军有数百万,一个个杀红了眼,有将军当众吃人!】

    【武王有令,不杀平民,不诛权贵,袭朝歌城只为找帝辛报祖父、父亲、长兄之仇!】

    李长寿所见,那股涌动在朝歌城之下的暗流,在一夜之间四处喷涌,朝歌城局势已完全失控。

    权贵家的护卫外出扰乱城内治安,身着黑衣的私兵、炼气士,已开始猛攻朝歌城城门。

    更有匪徒流窜,四处起火。

    不知所措的平民,跳出来高呼帝辛失德的老臣,突然出现在各处街巷、高呼帝辛为天地先祖所抛弃的女巫团……

    “这算什么?”

    李长寿苦笑了声,“人力不敌仙法?”

    鸿钧道祖微微摇头,言道:“这就是人心之阴暗。”

    “师祖可是想劝我,不必为生灵费心太多?”

    “不错,就算你为他们对抗天道,他们对你不会有感激,也不会有半点恭敬。”

    鸿钧淡然道:

    “生灵之心便是这般贪婪,为一己之私、自身快意,哪里会去管旁人死活。

    你想的是如何为生灵争取自由,贫道想的是如何让生灵与天地更长久存续。

    贫道思考了漫长的岁月,极其漫长的岁月,最后发现,降低生灵之欲,就是唯一的答案。

    自由需被约束,放任只会导致灾厄。”

    李长寿却道:“那也不应天地由来约束。”

    鸿钧微微摇头:“自由的诱惑面前,人做不到约束自身。”

    “但一个集体就可做到,当个体的行为被集体形成的道德底线和形式规范所约束,当向善避恶成为集体人质,就可以做到间接约束自身。”

    “生灵之恶只是被掩盖,只要稍加引诱就会爆发,并未消除隐患。”

    “一个集体不只是绽放生灵之恶,也有生灵之善。”

    李长寿道:“一个思想成熟的生灵个体都会明白,我们所见不只是善,也有恶,这就是现实,我们要做的是抨击恶、宣扬善,如此维护这个集体的生存环境。

    师祖似乎试图以广成子师兄为例子,来说服弟子,但广成子代表不了生灵这个整体,甚至代表不了阐教仙这个小圈子。

    师祖,你我理念有根本性差异。

    善恶本就会同时存在,天地为何不能给生灵的善恶多些包容?

    天道本应至公无私,师祖您作为先行者,本应去引导生灵向善,为何天道与师祖融合,却选择去镇压生灵?”

    鸿钧道祖叹道:“若长庚能坐在贫道这个位置,自会明白。”

    “又是这般无用的套话。”

    李长寿道:“师祖若是能说出具体缘由,弟子立刻带人离开洪荒,化作遁去之一,成全天道、成全师祖。”

    鸿钧道祖目中划过一缕厉芒。

    “师祖您说不出,”李长寿叹道,“天地本无性,何处惹杂情。”

    “看戏吧。”

    鸿钧道祖面色有些不满,却并未发作,再次闭目不再多言。

    李长寿摇摇头,重新凝视朝歌城之局,目光落在那大王宫中。

    ……

    “大王,城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各处匪徒纵火作乱!”

    “大王!姬发小儿有备而来,城中有叛徒与他里应外合!”

    “那周军无比蹊跷,一个个竟都有百夫不当之勇!这绝对是那些仙人用了手段!不然诸位将军绝不会如此败退!”

    “还请大王暂避!”

    “还请大王暂避!”

    王座之下,商国众大臣跪伏于地,一声声不断呼喊。

    王座上,帝辛双目有些无神地注视着殿门之外,那被火焰染成了橘红色的阴沉天空。

    “寡人可是做错了什么……寡人、可是错信了何人?”

    “大王!”

    王叔比干自殿外疾步而来,顾不得自身气喘吁吁,高声喊道:

    “还请大王立刻移驾东行!我商军精锐俱在东征!

    此战非大王之过,非将士之过!

    然大王只需避开今日之死劫,明日自可自东起兵夺回朝歌城!我商民万众一心,定不负王!”

    “闭嘴!”

    帝辛忽而一声暴喝,起身怒骂:“寡人岂是那般畏缩逃散之王!寡人可会怕了这姬发小儿!”

    “大王!”

    比干定声道:“此时绝不能意气用事,大商之基业在大王肩上!”

    “先祖都在注视着寡人!先祖都在看着本王!”

    帝辛双目中满是血丝:“寡人这就亲自率兵,寡人要与那姬发小儿一战!”

    比干大喊:“大王,我商军未败!”

    “报——西城失守,周军冲破城门朝王宫而来!其数无法计算!”

    “大王!您先走啊!”

    “不可争一时胜负!”

    “都闭嘴!”

    帝辛大吼一声:“都给寡人滚,滚!”

    “陛下,”比干疾步向前,“子受!你清醒些!”

    “比干你大胆!直呼本王名讳!”

    帝辛咬牙怒骂:“左右来人,将比干押送大牢,责他十鞭,立为商之罪宗!”

    门外立刻冲来数十名甲士,一拥而上将比干押下。

    “谁敢过来!”

    比干扭头大吼,那有些苍老的面容威怒不见,又抬头注视着帝辛,定声道:

    “大王,比干知大王心意,那周军今日就算夺了朝歌城,就算占了运,他们也无法在商地立足,也需一个稳定我大商子民的牌匾,比干定不会死。

    但大王!大王啊!

    比干辅佐先帝,辅佐大王,数十载未曾有半分疏漏,比干是商臣,是商之王子,是大王叔父!

    天地大势我又如何不懂?

    闻太师是截教之人,周国如今得阐教相助,此时定是那仙人作祟,才让周军如此勇猛!

    稍后大王只需与东部大军汇合,在派炼气士去东海请仙,未尝不能与周再战!

    比干今,愿替大王守帝王之节!

    拿剑来!”

    一名离着稍近的甲士下意识向前。

    帝辛疾呼:

    “莫给剑!”

    但锵的一声,比干已是拔出那甲士腰间青锋,一捧热血浇在殿前。

    比干身形不断颤抖着,嘴唇化作紫黑色,伴随着那长剑落地的哐当声,抬手握住那颗闪烁着七彩流光的七窍玲珑心,慢慢拽了出来。

    “大王,莫信仙神,莫负子民。

    比干以死相谏,愿大王暂时隐忍,即刻离去!

    即刻离去!”

    用力攥握七窍仙心,血光溅涌,众大臣慌忙呼喊,比干身形已向后仰倒。

    帝辛身形无力后退半步,坐倒在王座上,双目突然变得有些空洞。

    杀喊声,自西城爆发。

    火光越发闪耀,哭喊声自各处回荡。

    大王殿中,帝辛摆摆手,众商臣被甲士赶出大殿,只留下了比干那仰躺的尸身。

    “王叔,寡人又能去哪?

    又能去哪。”

    他有些无力地站起身来,踉跄走下台阶,到了比干面前,低头捡起了那把长剑,转身朝后宫而去。

    宫中,众侍卫涌向西门,众宫娥自其他宫门逃窜,各处颇为混乱。

    有侍卫发现大王的身形,向前拥簇着要将大王带去东面宫门,却被自家大王低声喝退。

    摘星楼空空荡荡,爱妃早已不知去处。

    “也好。”

    帝辛喃喃着,嘴角划过少许自嘲的笑,“也好。”

    他随手拿了个烛台,扔到了那华美的床榻上,而后转身走向摘星楼的顶层。

    谪仙台。

    坐在谪仙台,能看到此刻朝歌城有多混乱,能看到肆虐在西城道路上的周军。

    自己今夜纵然可以离开,然后呢?

    老师说过,只要大商国运在一日,他就可安然无恙。

    反之则危。

    自己何尝不明白,那所谓的仙人并不敢直接杀自己这个凡俗帝君,必须要借那姬发之手,以周代商,仅此而已。

    寡人逃出朝歌城,不过是被这些仙神追杀,随意死在某处。

    但!

    寡人之败,非兵败,非失德,非众叛亲离!

    寡人之败,败在这天地间,多仙圣,多豪强!

    败在这天理不公……

    不公啊。

    帝辛深深吸了口气,拄着剑站在高楼上,在黑夜中想寻找到什么。

    与此同时,朝歌城外,周军刚立好的营帐中。

    姬发坐在木椅上,听外面不断传来的捷报,目中划过少许期待。

    他本想领军前征,却被姜尚与众大臣劝住,只得留在此地,等待自己成为天命之子的瞬间降临。

    姬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所谓的气运在自己头顶汇聚。

    张开的手掌,仿佛已经能握住整个天地!

    帐外有名甲士,低着头端着托盘,快步入了帐中,沉声道:

    “大王,您该用膳了。”

    “不必,本王此时哪里吃的下。”

    姬发站起身来,负手叹道:“将士在前厮杀,本王却在此地无法向前与众将士一同杀敌,心中何忍。”

    那甲士向前两步,低声道:“您莫要熬坏了身子。”

    姬发眉头一皱,这甲士为何如此不懂事?

    突然间,那甲士抬起头来,双目划过粉色光芒,托盘之下飞出一道流光,直取姬发脖颈!

    姬发愣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的余地。

    可当那寒光即将触及姬发脖颈,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将那把银针法宝稳稳握住,随意捏碎。

    杨戬皱眉看向这甲士,目中划过几分无奈,低声道:

    “杨戬职责所在,得罪了,道友。”

    甲士面色有些慌乱,但抬头看向杨戬时,双目中又有粉色光亮闪耀。

    杨戬却毫无异样,额头竖眼裂开一条缝隙,一道神光点出,径直将甲士打出营帐,封了她元神。

    帐外又传来几声娇斥,几名侍卫掀开自身甲衣,各持法宝兵刃杀入营帐。

    杨戬自怀中取出哮天犬,对前方扔了过去,哮天犬转眼化作巨象般大小,狗嘴一张,直接吞了这几名妖女。

    待哮天犬化作白光钻回杨戬怀中,几名妖女与那甲士一同被仙绳束缚,堆在了帐外。

    姬发此刻已是昏迷了过去。

    杨戬安排随行宫娥前来服侍,便亲自看守好前来行刺的诸妖女,等待太师回营发落。

    “大王……”

    那‘甲士’轻声唤着,身体不断轻颤,缓缓恢复成了原本容貌。

    妖妃,妲己。

    杨戬并未搭理,只是静静而立,看向了城中。

    大火自摘星楼高层汹涌燃起,本就是木制的摘星楼,宛若火炬。

    帝辛已感受到阵阵热浪,一直静立不动的他,也总算有了动作。

    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寡人的子民知道,寡人未曾退却,也未曾逃避。

    帝辛站起身来,看着这天,看看这地,看看这战火中浮沉的大城,感受着自己子民的慌乱与恐惧。

    终究,是王无能。

    可、可!

    吾辈何罪,为何顺天!

    吾辈何过,凭何仙罚!

    罢了,罢了!

    寡人不多找借口,终究是没能抗住先祖落在肩上的担子。

    但我大商后辈的脊梁,当由王来扛!

    剑锋划过,心头血涌。

    帝辛双目瞪圆,单手拄着长剑剑柄,盘坐在了摘星楼顶,面色涨红,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声痛吼。

    父王……孩儿没用……

    寡人原来,并不是天命。

第七百二十章 寿临 【中杯】

    小琼峰上,簌簌落叶不断飘落。

    李长寿默然无语。

    帝辛之死,他推演了无数次,这只是每次都会出现的情形,故自己并未有多少触动。

    但帝辛这么死……

    李长寿确实没想到,道心有些微波动。

    “师祖来小琼峰,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弟子不去干预周代商的过程吧。”

    李长寿缓声道:

    “其实师祖大可不必来此,弟子最先想的是道门,更何况弟子已给了帝辛许多提示,不会多去干预俗世。”

    鸿钧笑道:“倒是有几分封神主理人的样子了。”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在袖中取出了一枚枚玉符,摆在了自己面前。

    “第二阵是师祖赢了。

    师祖可要提第三阵了?”

    “长庚不必太过认真,”鸿钧笑道,“你我各赢一阵,第三阵不如就此作罢。”

    “还是开第三阵吧师祖,好不容易到我的优势局。”

    李长寿也露出少许微笑,手指轻轻点过,面前玉符接连破碎。

    这一瞬,在三千世界,忘情上人、江林儿、酒玖、白泽等与小琼峰密切相关的生灵袖中,各有【两枚玉符】破碎。

    鸿钧笑道:“第三阵其实没什么意义,阐截终究已不会杀个你死我活。”

    “师祖,我其实有几个问题。”

    “哦?说来听听。”

    李长寿道:“若广成子不强加干预,商这次,是不是会赢?”

    “是,”鸿钧道祖没什么犹豫就应了下来,“其实贫道也仔细考虑过,让商再延续几百年又会如何。

    但推算的结果是人道复苏,对天道威胁太大。

    贫道不敢听之任之。”

    “广成子所为,可有师祖影响?”

    “贫道并未对广成子做什么,”鸿钧道祖道,“只是将推演的结果,让广成子偶然间看了几眼。

    他悟性不错,对阐教也颇为在意。”

    李长寿抬头看着鸿钧,目中划过少许无奈。

    突然就给他气乐了。

    罢了,天地这盘大局,终究是难到九成八的胜算。

    “师祖,接下来我会按你预期的那般,去治广成子师兄谋害人皇、干预凡俗争端之罪。

    但请师祖从此刻开始,莫要再干预南洲俗世。”

    李长寿缓声道:“姬天子尊天庭,凡俗并入天庭统治,是师祖所要的结果,师祖已经做到。

    弟子不会去破坏这般局面,因为这会伤害到南洲凡俗,牵连无数凡人。

    但接下来。

    仙人之事就由仙人解决。”

    鸿钧笑意渐渐收敛,言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李长寿目光有些锐利,答曰:

    “你我自此达成一个共识,今后天道,不要再去吵扰凡俗凡人。

    作为威胁,我可随时让人族点燃薪火反天,师祖应知晓,薪火已被燧人氏传给了弟子。

    但若师祖答应,我会主动去治广成子之罪,让阐教与道门离心!”

    鸿钧笑道:“若这般,你前期辛苦经营的三教之局,已是无法维持。”

    “这不就是师祖的意思,不就是师祖所想?”

    李长寿目中有几分神光闪过。

    他道:

    “阐教教义本就是顺天而行,阐释天地之理,弟子从最开始,在计算一切胜算时,就已将二师叔算做了天道一方。

    师祖,今日一别,以后或许就是完全对立。

    今后弟子也只能称师祖一声道友,道友还请称我一声名讳。”

    言罢,李长寿慢慢站起身来。

    他其实也在等商周之战落下帷幕,等道祖走完这个剧本。

    只有这样,才可让凡俗避开接下来的旋涡,让人族凡俗成为天道的破绽,而非自己的软肋。

    此事已成,自是不必多客气。

    李长寿拱手道:“就不多留道友了。”

    “你可想好了?”

    鸿钧道祖目中带着几分疑惑,“长庚你明明还可以继续拖下去,在洪荒体悟天地,在不得不面对贫道时,能多点把握。”

    李长寿道:“道友已经逼迫到了这份上,我再不识抬举,那就太不尊重洪荒最强者了。”

    鸿钧道祖默然,坐在那沉思一阵,问:

    “长庚,贫道其实也有些不懂。

    你万事追求稳健,性子如此沉稳,为何会为金光之死,不顾一切杀圣成全天道,又为何会因帝辛之死,就变得如此恼怒。

    他们与你而言,并非亲友才对。

    你杀准提那次,已是与你要对抗天道的整套计划相违背吧。

    还有这次,你若真的去为广成子定罪,最后定会收不住局面,造成道门分裂。

    这两次,最后都便宜了贫道。

    贫道将你作为对手,也将你看做是最为喜爱的小辈,才会如此多问你几句。”

    “因为我不是道友,也不想成为道友的对手。

    我没有执棋的资格,因为我本就只是觉得,这天地有些不对劲,想试试看能否修正。

    也只是尝试罢了。”

    李长寿抬手做请,已是第二次送客。

    他道:“我这就让与大劫无关的亲友离开洪荒,道友若对他们出手,我会掀出九污泉之之外第二张底牌。”

    鸿钧背负双手起身,注视着李长寿,笑着问:

    “又是哪般。”

    “道友自以为稳如泰山,实际上道友所建的洪荒体系漏洞百出。”

    李长寿淡然道:

    “我早已知不死火山之所在,鲲鹏号可以随时过去,将始凤自濒死状态撞死,以鲲鹏残躯,作为始凤涅槃的燃料,令始凤重生。”

    鸿钧道祖面色骤然变冷。

    “长庚,你为了对抗天道,当真是煞费苦心。”

    “很多时候,我只是将这当做自卫的手段。”

    鸿钧问:“那你为何,刚刚不出手救下帝辛?”

    李长寿道:

    “救下帝辛,便是保下大商,促使人道昌盛。

    我一直很想去做这种事。

    尤其是燧人氏前辈牺牲之后,我推算了许多种可能,想去保住大商,甚至想过如何培养帝辛的三子【子庚】。

    但这样,只是将人族引入我与道友的博弈之中,且越拉越深。

    就因为道友你没有底线,你会去杀凡人,不必问任何理由的屠杀生灵。

    我不敢救。

    更不能救。

    与其让凡人站在我这边,再次十不存九,倒不如让道友你得偿所愿,让凡俗成为天道运转的一部分。

    接下来,我只要不去动凡俗,凡俗便可稳到了九成八。

    退一步讲,在这个仙人都要窒息的洪荒,凡人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

    他们负责好好活着就是了。

    我与道友博弈,不必依靠人道光辉,也不必让他们在不知情中无缘无故牺牲。

    左右衡量,只能让当代人皇受些委屈。

    这是最小的损伤方案。”

    “善。”

    鸿钧脸上带着几分触动,露出淡淡的笑意,“你与你那个前辈终究完全不同。”

    李长寿拱手做了个道揖,鸿钧道祖还了一礼。

    下一瞬,鸿钧道祖化作一道光束,眨眼消失在小琼峰上。

    李长寿静静地站了一阵,扭头看着棋牌室,许久才道一句:

    “钟,带灵娥小琼峰去玄都城,把你能接上的人都接上。”

    不等混沌钟回答,李长寿身形已是随风消散。

    ……

    ‘父王,孩儿没用。’

    ‘寡人原来,不是天命。’

    谁!

    水神府后院,有琴玄雅睁开双眼;正打坐的她,此刻莫名感觉有些心口绞痛。

    怎么回事,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情形……

    燃烧了一夜的朝歌城迎来曙光,大批兵马涌入各处冒黑烟的朝歌城中,居中的座驾上,一名陌生的男子端正而坐。

    街路旁沉默的百姓,街边明晃晃的刀剑,那些散发着浓郁杀气的兵卫……

    远处,此刻已成焦黑的高楼,还有高楼上那静静盘坐的尸身……

    车队突然停下,街巷前方出现了大批身穿华袍的人影,他们大多跪伏在路边。

    一名有琴玄雅感觉与自己有微弱血脉牵连的老者,跪伏在地、膝行向前,敞开胸怀、高举双手,口中呼喊着:

    “帝辛无道,臣愿尊大王!”

    微子启。

    有琴玄雅豁然起身,金光闪烁间,此前只穿薄裙的妖娆身段,被修身的战甲覆盖。

    提剑,有琴玄雅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但此刻有一种冲动,便是斩了那个膝行向前的不肖子孙!

    ——兄长的不肖子孙!

    她刚推门而出,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那道身影。

    “长寿师兄……”

    “跟我来。”

    李长寿伸出右手,有琴玄雅毫无犹豫伸出左手。

    纤手刚落在李长寿掌心,有琴玄雅就感觉周遭流光闪烁,如幻影般不断变幻。

    乾坤挪移!

    下一瞬,已是在一片云海之上。

    有琴玄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李长寿就已道:“玄雅,你要不要跟我走,现在就做出决断。”

    “师兄……我……怎么了吗?”

    李长寿温声道:“没什么,只是我应该是要离开了。

    你想继续在天庭,还是与我一同去混沌海?

    选择前者,你就可以继续跟我做接下来之事,选择后者,你现在就会被带去天外等我。”

    有琴玄雅怔了下,随之便问:“师兄需要我留下吗?”

    “商国需要。”

    “那、那我留下吧。”

    有琴玄雅轻轻咬着嘴唇,目光有些纷乱,但随之抬头看向李长寿。

    “师兄,我想留下。

    不只是为了接下来要去做的事,而是玄雅觉得……师兄身边不缺人陪伴,玄雅却可在天庭中做许多有意义之事。”

    “也好,”李长寿露出几分轻笑,拿了一只宝囊递给有琴玄雅,“这个收好,算是我临别赠礼。

    跟我来,我先简单说下发生了何事,以及你要做何事。

    你需要去杀一人,绝对不要犹豫……”

    话语声中,李长寿驾云带着有琴玄雅直落九天,此刻,却已是不知不觉到了朝歌城附近。

    李长寿做了个手势,点出一面云镜,与有琴玄雅一同看向镜内情形。

    云镜所显的正是朝歌城的大王宫前,有一座临时搭建木台。

    鼓声如雷,人头攒动。

    十多面大鼓隆隆作响,一圈又一圈商民将高台围了起来,注视着高台上的那些人影。

    这是一座断头台。

    一名老者坐在几面大旗之前,身着紫色官服、面露倦色,却是周国太师姜尚。

    姜尚正前方,那姿态绝巅、美貌无双的女子跪坐在那,被仙绳重重困缚,此刻双目空洞、低头不语。

    正是妲己。

    一名武将向前,不敢多看妲己,朗声道:

    “太师,现已查明,此乃帝辛之妖妃!祸乱朝纲,做诸多酷刑,罪不容恕!还请太师即刻将她问斩!”

    姜尚却是眉头微皱,扶须轻吟。

    “太师!”

    台下,那土行孙跳脚大喊:“此妖女当杀!”

    侧旁传来一声轻斥,却是踩着风火轮刚赶来朝歌城不久的小哪吒,没好气地骂了句:

    “你吵吵啥?轮到你说话了?”

    土行孙挤了个难看的笑容,低头退了下去。

    姜尚问:“妲己,你可知罪。”

    “不知罪。”

    妲己冷冷回答着,依然是头也不抬,嗓音虽轻,却能让此地所有人听清。

    “我若认罪,便是给大王抹黑。

    大王乃商国中兴之君,雄才大略、果敢坚毅,为大商付出了一切。

    你们不过是借着仙人势力卑鄙取胜,可杀我、却不可辱我,可斩我,却不可为我定半个罪。

    你们不配。”

    “你这妖妇!”

    那武将怒目而视,立刻就要抬手拔剑。

    姜尚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注视着妲己。

    一旁又跳上来了个武将,面容英俊,身形修长,提着三尖两刃枪,自是杨戬。

    杨戬淡然道:“太师,不如就此成全妲己,送妲己去封神台与帝辛团聚吧。”

    “可,”姜尚缓缓点头。

    “不可!”

    一旁突有周臣高呼,“应当先定罪!”

    杨戬看向那周臣,反问一句:“定罪与否,很重要吗?”

    那周臣喊道:“此乃帝辛之宠妃,害死德行高尚的姜王后,必须定罪,不然不足令天下人信服!”

    妲己低着头道:

    “姜后勾结父兄,意图谋反,私下更是给姜桓楚书信,让姜家做出威胁朝歌城之势。

    大王清理姜家,不过是为国政。

    若姜后当真德行高尚,又何必以父兄之势胁迫大王?”

    那周臣定声道:“妖言惑众!不知廉耻!老东伯侯那是何等德高望重!岂能容你这般污蔑!”

    杨戬冷眼看去:“今日但凡在此地的,就不要提廉耻二字。”

    “督粮元帅这是何意?”

    “何意?”

    杨戬将头盔取下,甩到了那周臣脚下,“如今周国已得了天下,武王凝聚了人皇、天子气运,师父之命已然完成。

    我,天庭清源妙道真君,说周国赢得不光彩。

    你可有意见?”

    “你!你!”

    “嗯?”杨戬冷眼注视。

    “哼!”

    那周臣一甩衣袖,后退半步。

    “杨戬师侄、杨戬师侄,”姜尚连忙起身做和事老,“莫要这般……”

    姜尚还未安抚下来杨戬,那边哪吒又跳了出来,喊了声:“我也不干了!反正活干完了,这就回去找我爹爹!”

    “你们这、这!”

    姜尚顿时有些无奈,他道:“还未论功行赏,怎得就这般儿戏辞官……”

    正此时,忽听一声轻笑,自侧旁天空中,有道身着火焰长裙的女仙驾云而来。

    火灵圣母。

    且听火灵圣母淡然道:

    “贫道就打了个盹儿,阐教已是攻下了朝歌城,当真厉害。

    只是也不知,这十数万周军,到底是用了什么灵丹、什么妙药,今后寿元又剩几何。

    阐教为了赢,就算对付凡人君王,也是真的手段尽出呢”

    姜尚皱眉看向火灵圣母,也知这应是截教的高人,朗声道:

    “仙子说错了,是我周国大军攻下了朝歌城。”

    “不一样吗?”

    火灵圣母淡然道:“其他贫道不想多管,今日就想看看,你们是如何给妲己定罪,妲己又有何罪?

    你们若不知,贫道一直在大商做将领,也可做个证。

    妲己虽是奉命来作乱,却并未干涉过帝辛做出什么决断,你们与帝辛争位,帝辛已自刎于摘星楼上,你们何必再为难这般女子?”

    有周军将领道:“这妲己敬献诸多酷刑!这便是洗不清的大罪!”

    “商本就有诸多酷刑,”火灵圣母道,“帝辛以酷刑震慑超纲,又不是害人取乐,上酷刑的也是那些商国权贵。

    这些权贵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去地府的十八层地狱更惨,不过是提前享受罢了。”

    杨戬注视着火灵圣母,道:“道友可是来救妲己?”

    “贫道与妲己素不相识,只是瞧不过眼,特来说几句,”火灵圣母淡然道,“你们要杀她,不如就此动手。

    没看出来吗?

    她此刻一心求死,只愿去找自己的道侣。”

    “夫妇!”哪吒小声道,“凡人是叫夫妇。”

    火灵皱眉道:“可她也算妖族炼气士。”

    忽有清渺嗓音自高空传来:“妖族女子占据人族身躯,本就是一条大罪。”

    火灵抬头看去,不由得面色一变。

    那里,广成子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托着一枚大印,身形正缓缓而落。

    火灵身周乾坤依然被禁锢。

    “火灵,你可知罪?”

    “广成子!”

    火灵头上现出火焰凝成的长冠,一身长裙火星点点,妙目中带着几分怒意:

    “你此次做的如此之绝,当真不怕遭了天谴!”

    广成子手中番天印骤然放大,火灵身周乾坤出现了一层无形壁垒。

    这十二金仙之首徒冷声道:

    “既如此无礼,莫怪贫道心狠。”

    言罢,广成子正要祭出番天印,那火灵圣母呼吸都有些凝滞。

    杨戬微微皱眉,向前朗声道:“大师伯,如今封神劫难已不必两教厮杀!”

    哪吒终究还是有些孩童心性,此时还没进入怒气状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担心地看向火灵圣母和杨戬。

    “杨戬,哪吒,你二人退下。”

    广成子淡然一句,番天印光芒大作,对火灵横压而去。

    杨戬身形一跃而起,却是没有半点犹豫,一拳砸向番天印!

    金光之死,教会了他一件事。

    想要坚持自己的信念,那就遵照自己的信念而行,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广成子眉头紧皱,立刻就要对杨戬点出一指!

    而就在这一瞬。

    杨戬身形突然顿住,撞到了一面无形地‘空气墙’;那番天印诡异地朝高空飞射,且飞速由慢转快,又在极短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

    广成子面色划过几分愕然,抬头看向空中,刚好看见自己的大印化作山岳般大小。

    但这山岳之巅,一道有些模糊的身影负手而立,似乎毫无用力地跺了下右脚。

    炸裂之声此起彼伏,番天印各面出现了一条条缝隙!

    下一瞬,这大印伴着漫天闷雷声,竟在高空轰然破碎!

    那炸开的无数碎屑,诡异地悬浮不动!

    而那道踩碎了番天印的身影微微闪烁径直消失不见,一股气息却出现在广成子身后。

    广成子嗓尖颤动、灵觉乱颤,立刻高声大喊:

    “长庚师弟!

    此事另有隐情,还请听为兄解……”

    ‘释’字根本来不及出口。

    背后!

    就在广成子背后!

    乾坤裂开一条缝隙,一只大手抓了出来,直指广成子脊背。

    广成子身周仙光爆涌,转身甩出数道流光。

    然而,几道流光轻松穿透了那只‘大手’,大手立刻显露出了其内纸浆的色彩。

    纸人!

    广成子突觉脖颈一凉,旋即元神被封、神魂被困,最后的感知,就是被人摁住脖颈提了起来,随手甩向了地面。

    ‘长庚师弟不是应当,被师祖所困……’

    ……

    几乎同时,朝歌城一处华贵的府邸中。

    前一瞬还满面春风的微子启,此刻竟是额头挂满冷汗。

    一把宽刃长剑抵在微子启脖颈上,就听得半声冷哼,那长剑随之划过,带起了一抹殷红。

    “此子,不得入祠。”

免费单章:作者菌剧情总结

    噹噹噹噹~

    因为很多细节大家不会深究,所以给大家做个简单总结,方便接下来

    第一个细节,帝辛。

    帝辛自刎这段,我构思已经半年了,正因为有这段,前面我没有费笔墨去描写帝辛和九尾狐的感情戏,不然大家肯定更难接受。

    但帝辛的失败,源于商国积累的旧患,从逻辑来讲,商国积重难返,并不可能一代的努力就能翻转。

    文中为了凸显对立,把矛盾转到了‘非战之罪、实乃仙人所致’,这就是我在章说说的,不同的结果引向不同的剧情导向。

    还有说封神剧本没变的……这个,这个,就是请这种言论的大佬多思考下,仔细看书。

    作者菌其实还可以把帝辛的死描绘的更悲壮,这样后续剧情也就更有氛围,但这样就有一个问题。

    根据已有史料,没办法去明确定义,帝辛到底是个明主还是个暴君,后世黑帝辛的太多,历史的透镜层层叠叠,我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敢去塑造帝辛太过高大,只是让他做了一个商君能做、该做,且符合本文主旨的事。

    也就是人皇的气节。

    然后帝辛只是引子,真正的矛盾冲突点,在上章已经出来了。

    妲己的生死。

    稍后会有文戏和武戏围绕展开。

    第二个,商国。

    我其实原本是想重点写帝辛的三子‘武庚’,这是个很厉害的少年,引导商民再次聚集,恢复商祭,大家可以自行百度下,很多我对帝辛的塑造,都是通过武庚逆推回去的,不过后来在设置详细大纲的时候,发现没法去展开写武庚,这个挺遗憾。

    因为我们是洪荒仙侠文,这块确实没办法展开,不然整体会显得又臭又硬。

    后面如果创作相关内容,会着重写这段,如果有更多考古发现证明帝辛值得颂扬,那也会补充这段。

    稳健点,不能给出臆断的错误印象。

    第三个,道祖降临小琼峰,与李长寿一系列对话。

    道祖来的目的,很明确的一层,就是看住李长寿,因为灰袍老者已经失效了,所以道祖亲自现身。

    这里有几个已知的点,需要注意下:

    【道祖可以离开紫霄宫。】

    【道祖此时对李长寿无比忌惮,不敢轻易出手,反复地在试探。】

    【道祖无法理解李长寿为什么会做出因小失大的举措。】

    【道祖很忌惮始凤。】

    【李长寿开始摇人离开洪荒了,有琴留下了,但不是退场,这里是伏笔,大家不用担心】

    其他就不剧透了。

    杀圣,是李长寿破局计划的重要步骤。

    道祖已经经营天地太久的岁月,李长寿只有一条路可以胜过道祖,这条路很难走出来,但我可以承诺给大家,不会有重要人物的刻意牺牲,去衬托那种悲壮感。

    从齐源死后,大体走势都在按李长寿的预期在走;

    他也在不断修正这个破局的计划,寻找着提升自己胜算的机会。

    这次帝辛事件,就是李长寿综合考虑全局后,必须做出的取舍,既让凡俗成为天道秩序的基础(不然天庭管谁),这样保住了凡俗,不会让凡人被他和道祖的后期斗法所牵连。

    另,当前道祖与李长寿的博弈,只是在世界观的第三层和第四层,既天地与生灵的对立。

    既,道祖以为李长寿不知道道祖真正的目的,而李长寿确信道祖以为自己不知道道祖真正的目的,而道祖觉得李长寿如果停留太久,有可能会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

    这很容易理解嘛,对不对。(摊手状)。

    道祖小琼峰一行,最主要的三个目的——施压逼李长寿提前出手,看住李长寿让他别捣乱,试图引动太清出手。

    有些东西不是不写,而是用的留白手法,都写出来就会错失重点,大家阅读是连贯的,也有想象空间。

    看到有读者老爷说,帝辛的下场,是因为我控不住剧情……

    其实只是想让读者生气,这样才能推**,这就是轻喜剧不能死太多角色的代价,也是我此时能想到的节奏处理方式。

    以后应该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我努力学习,努力学习。

    有剧情问题在单章留言,作者菌睡醒会一一回复~

    求票求票,趁着双倍先投呀,这段剧情应该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出现大反转。

    大反转之后,才会进入【完结篇】,现在只是封神剧情,离完结篇还远!

第七百二十一章 撕 开 伤 口!

    啪!

    一声轻响,刚刚潇洒登场的仙人,此时已如一只木偶,被重重摔在高台之上,震起了少许烟尘。

    直摔得;

    那姜尚眼皮乱跳,杨戬立刻抱拳低头,那一直双目空洞的妲己、目中多了少许色彩,周遭那些商民们就近抱团。

    李长寿大手一挥,番天印的残片被乾坤一口‘吞没’,用这般法子收了起来,准备回去补充下小琼峰的五行土之力。

    “长安叔!”

    小哪吒踩着风火轮直接窜了上去。

    李长寿此前毫无表情的面容露出少许笑意,等哪吒飞到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脑壳,道:

    “去将你师父他们喊过来,在西南方位。”

    “哎!”

    哪吒答应一声,也不问喊师父他们过来作甚,径直踩着风火轮赶往西南方。

    李长寿此刻保持自己本来面容,自身威势却让一干炼气士抬不起头来。

    他身形也不落下,口中道一句:

    “杨戬,将此台搬去城外荒郊,务必原封不动。”

    “是!”

    杨戬定声应答,身形直接自台上跃下,冷喝一声:

    “台上之人勿动!”

    言罢左脚跺地,右手向前虚按,整座高台连同其下三丈厚的石板、泥土,稳稳地升空而起,那姜尚以及一群鼓手、周臣,甚至都未感觉到几分晃动。

    杨戬单手托起这座‘仙岛’,身形飞到半空,朝着城外缓慢而去。

    朝歌城的凡人何曾见过这场面?

    一个个跪伏在地,口中高呼仙人。

    凡俗慕仙,很常见的自然现象。

    李长寿目光看向火灵圣母,道一声:“你也来吧。”

    火灵圣母连忙做道揖,“谢长庚师叔救命之恩。”

    “嗯,”李长寿应了声,并未多说,负手驾云飞向了朝歌城外。

    片刻后,这高台稳稳立在一片山林边缘,李长寿盘坐在半空中,就在这高台上静静等着。

    广成子浑身修为被封,此刻躺在妲己面前,已是完全无法动弹,元神、神魂都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相当于凡人被敲昏。

    杨戬抱着胳膊站在高台角落,宛若门神一般。

    姜尚此刻左看看、右看看,也只能去安抚那些近乎出洋相的周臣,让那些台上的鼓手充当护卫。

    不得不说,在凡尘历练了些年,姜尚如今已是个合格的太师。

    指使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但李长寿目光落在姜尚身上,眼底总归不免划过几分恼怒。

    业障,缠绕在元神周围的业障,已经影响了他寿元的业障。

    这就是那些‘临渊丹’带来的反噬,被广成子一番骚操作,强行让姜尚承担,断了姜尚本就不稳的仙途。

    从此时开始,姜尚日后就算日行一善,到寿元尽了,也不免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只能稍后修个庙赚一赚香火功德来平衡下业障了。

    广成子这次……

    二师伯来了也救不了!

    若是天规不涉‘大师兄’,那这天规不设也罢。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看,李长寿也十分纠结。

    【维护天庭就是维护天道,维护天道就是给日后修整天道增加难度。】

    但李长寿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并不会因这般而放弃自身原则,而是会寻找更稳妥周全的解决之道。

    动他师父转世身,就是触碰了这个原则。

    直接喂凡人将士吃所谓的仙丹,就是刺穿了他的行事标准。

    好家伙。

    他费尽心思,想在自己跟天道的大战中,保下圣母娘娘、保下人族凡人,让他们不必出手,也不必牵连,必要时候还可以去相助天道。

    为的,不就是还燧人氏前辈一份人情?

    为的,不就是自己出身凡俗,看凡人在这洪荒天地间苦苦挣扎,被当做香火‘工具’心底有些不忿?

    他当时无可奈何请燧人氏前辈出手导致燧人氏前辈逝去,心底存了愧疚!

    广成子明知他对人族无比看重。

    他灭上古妖族、参加人族伐天、为南洲俗世谋划了‘仙契’与‘仙凡分离’、以凡人为核心制定了大量天条……

    阐教俱看在眼中!

    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人族。

    广成子如此精明,如此老谋深算,甚至斗法实力在三教大师兄中垫底,却以谋划水准补足了这块短板,如何不知这些?

    如何不明白这些?

    李长寿坐在小琼峰时,看到广成子带微子启的使者进入周营,看广成子要姜尚用那临渊丹……

    如果不是空明道心压着,血压都上来了!

    真就是为了讨好道祖,为了讨好天道,放弃一贯底线,不顾自己所谓‘福源深厚’的名声!

    阐教在做什么,当真以为他一直看不到吗?

    李长寿不过是顾念道门一家亲,顾念老师与二师叔、三师叔的深厚情谊,一直对阐教礼遇有加。

    换个角度看一眼,这一路走来的封神大劫吧。

    阐教上下明知燃灯有问题,却以‘燃灯是老师上古亲命副教主’为名,让燃灯为所欲为,让阐截两教在几万年内出现大量矛盾。

    阐教自以为高明,让燃灯背锅,实际上一切都是二师叔元始天尊的默许。

    甚至,燃灯、文殊等一看就有问题的阐教弟子,就是西方教下的明棋。

    他李长寿得了势,有了老师支持,巧妙的将天庭和西方教拉成了对立,让西方教成了‘反天’的一方,压着西方教一顿乱锤。

    阐教就是各种态度模糊、行为暧昧。

    血海之中拖后腿,不战之约满脸不乐意,阻拦杨戬砸西方山门,截教灭西方时还要打着‘均衡’的名义去驰援西方教!

    他真的,已经忍广成子、忍阐教太久太久。

    上古三清分家,当真只是因收徒引起的矛盾吗?

    并不是,那只是洪荒津津乐道的话语,李长寿还没修成金仙时,就已明白背后潜藏了什么冲突。

    那是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的绝对理念冲突!

    当时他算计时,但凡涉及到六圣,都会用一些‘符号’代替,元始天尊的代号是一只夜光杯,通天教主的代号是一只竹篮。

    其实没啥特别的含义,通天教主代表竹篮打水一场空,弟子如四海那般,按原本的封神剧本,最后弟子没剩几个,兜不住。

    夜光杯含义更简单,就是个【杯具】。

    道理很简单。

    元始天尊收徒,看的是跟脚清正,看的是福缘深厚。

    跟脚、福源是谁定的?

    天道。

    通天教主收徒,有教无类,看的是眼缘、资质,主张为万灵截取一线生机。

    这是在做什么?

    不将天道放在眼中,以自身之力,为该死的生灵夺去一线生机,为没什么福缘的炼气士,提供一条长生的路径。

    封神大劫刚爆发时,截教面临的困境,是无镇压气运的宝物、自身弟子气运不定,很容易在大劫中化作灰烬。

    气运是谁定的?

    也是天道。

    气运代表的,就是天道对该生灵的认可,与该生灵在天地间修行遇到的阻力呈负相关特性,气运越高、阻力越小。

    这里面的隐藏逻辑,就是天道认可的生灵才可长生,天道不认可的生灵就必须凋零。

    元始天尊悟透了这个道理,顺天而行。

    通天教主也悟透了这个道理,看着那些生灵,动了恻隐之心,站在他们面前说一句:

    ‘跟我混,稳成圣人,护得住你们。’

    所谓封神大劫,不过是天道对逆天者的围剿,不过是天道对生灵的筛选。

    顺从宿命得长生,不顺宿命化劫灰。

    三清分家,表面是因收徒理念,其内却是两位圣人踏上了两条道路,是那截然不同的性情导致的必然分歧。

    太清圣人清静无为,收徒一位、不赐姓名道号,就在九重天上静静注视着这个三界。

    他不关心两位师弟的理念分歧,不关心阐截两教的争端,只关心这天地生灵是否会被天道完全压制,关心真灵在三界中的‘活泼程度’。

    这就是李长寿为何会说,自己老师继承了盘古神的遗志。

    其实言外之意,就是在说,元始天尊违背了盘古神的遗志,天道和道祖窃取了开天道果,通天教主……

    有点意气用事,大局观不太行。

    李长寿一直不想提及这个问题,但此时他面临的环境,已经无比艰难。

    确实是无比艰难。

    道祖亲临小琼峰,故意与他凭空斗法、凭空博弈,其实就是在逼他做出选择,要么现在出手,要么立刻离开。

    道祖是用小琼峰有关之人的性命,在威胁他做出决定。

    道祖这是在用云的性命,在威胁他做出决定!

    空明道心·重启。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低头注视着广成子,嘴角划过少许嘲讽的冷笑。

    广成子为何突然这么‘跳’?

    其实是因广成子被阐教教义、被二师叔元始天尊、被天道,压垮了自身原本还有点的坚持。

    他用‘这都是为了阐教好’说服了自身,却在做顺应天道之事;

    而当天道和道祖达成了目的,广成子又被道祖拉出来做了个靶子,逼着李长寿出手对付广成子,引发道门分裂,完成封神最后的劫难。

    要说恶,广成子和天道三七分成。

    此刻的道祖,想必就坐在紫竹林中,含笑注视着这一幕。

    李长寿心底不由苦笑。

    是自己要搞阐截合流之事被道祖察觉了,才会有道祖挑唆广成子之事,要提前逼走自己了吧。

    阐截合流,其实本质就是截教拉着阐教一起抗天。

    三清与开天神斧三件套,屠天必备。

    此次道祖的出手,已是自己离开洪荒天地间,已是自己全面反攻前,仅有的机会。

    能否提升胜算到八成,甚至九成,全看接下来自己能否逼二师叔现身,能否逼二师叔表明自身立场。

    若元始天尊选择三清抗天的路,自己甚至不必离开。

    若元始天尊依旧以‘福缘’、‘跟脚’的说辞来搪塞,自己只能让二师叔与三师叔完全对立,打消掉三师叔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此,也能为稍后的计划增加点获胜的可能。

    从此刻开始,洪荒之中只存在两个阵营!

    天。

    灵。

    “星、星君大人!”

    姜尚的嗓音自下传来,正在思索这些大事的李长寿,表情有些冷漠地向下看了一眼,那姜尚哆嗦了下,差点直接跪下。

    李长寿赶紧收拾起表情,对姜尚投去了温和的笑意。

    “姜太师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姜尚忙做了个道揖,驾云飞起半丈,表示自己是用阐教炼气士的身份在与李长寿对话。

    姜尚道:“星君大人,容我冒昧问一声,您为何突然、突然就对广成子师兄出手?

    可是因广成子师兄要对火灵道友出手的缘故?”

    躲在一旁的火灵圣母,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注视着李长寿,眼底还带着少许期待。

    李长寿道:“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若任由广成子师兄打杀了火灵师侄,怕是今日免不了一场截教和阐教的大战。

    封神大劫尚有劫运未被填满,注定今日该有不少仙人化作劫灰。

    但这只是我当机立断出手阻拦的因由,到我毁了那番天印也就中止了。

    擒住广成子师兄,却是因临渊丹之事。”

    姜尚不由一怔:“您怎么……”

    “我一直在注视,只是当时被一位大人物阻住,也只能注视。”

    李长寿对姜尚笑了笑,言道:“不必多问,你若要审妲己就继续审,不过最好也是再等等,现如今还不热闹。”

    姜尚看了眼妲己,凑巧妲己也在抬头看他,后者目中划过错愕、迷茫,随之就恢复了清澈,低头不语。

    李长寿朗声道:“帝辛的魂魄已被我送去了封神台,他也算因祸得福,被封神台塑造肉身时,给了真仙境的修为。

    今后做天庭仙神,也可近乎于长生不老,比历代商国君主都要安逸不少。”

    妲己目中光芒闪动,依旧是低着头,嘴角却露出少许妩媚的微笑。

    姜尚问:“星君,妲己若被问斩,可否也去封神台?”

    “不一定,”李长寿淡然道,“此事还未有定数,先为广成子定罪再说其它。”

    定、定罪?

    姜尚不由得哆嗦了几下。

    给阐教大师兄定罪?这让阐教教主、自己老师的脸往哪搁?

    西南方向,道道流光飞射而来,看似气势汹汹,实则飞的一个比一个慢。

    而在正东方向,更多流光飞射,一股股熟悉的威压早已释开。

    阐截,登场了。

    ……

    摘星楼废墟。

    一抹金光在蓝天间缓缓飘来,化作那身着战甲的天庭女战神。

    有琴玄雅落在那一片烧焦的地板上,凝视着盘坐在那、犹自拄剑的尸身,禁不住轻轻一叹。

    先祖说:

    “虽有遗憾,虽有不足,然舍身守节,未辱人族人皇名。

    你三子子庚我自会护他周全,商虽失却人皇气运,但宗祠会得存。

    我名玄雅,契是我子侄。

    你是我这千年所见中,契子孙较为出众的一位。”

    她言语刚落,一缕微风吹来,那焦黑的尸身缓缓坍塌成了一堆灰沙。

    有道是:

    国本垂暮难回返,东征拓疆积奴丁。

    五十征得美人苏,大王宫中少优伶。

    牧野夜雨逞豪杰,不欲东去焚摘星。

    怎奈后者定周礼,千古儒生书骂名。

第七百二十二章 元始天尊

    太乙真人从来不觉得,这世上还有啥事,能让他左右为难、难上加难、难以为继。

    遇到不平事,大不了就是阴阳几句,自己就会感觉十分过瘾。

    但今天,他遇到了。

    这……

    咋办?

    大师兄广成子,玉虚宫击金钟第一仙,就这般趴在高台上,不知死活的那种。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师兄这次,差不多就是这般。

    阐教关于支持周国,是有一套完整谋算的,每一步的思路都很清晰,意在‘占理’且‘顺利’地让截教仙去填大劫劫运。

    但此前广成子师兄闭关了几日,突然改变了思路,直接强硬地干涉商国与周国之间的交锋,甚至不惜算计长庚师弟最在意的几人之一。

    太乙真人有些看不懂广成子在做什么,但他确定,广成子明确知道他在做什么,并非被劫运所控。

    可今天又能怎么办?

    截教仙已大批赶来,带头的就是多宝道人,其后跟着龟灵圣母、琼霄仙子,还有那一句话就能左右三界局势的白衣女仙,云霄。

    ‘又能怎么办呢?’

    太乙真人苦笑了声,论智计,广成子师兄倒了之后,也就是他这个各方面排位前五、算上帅气综合实力排行前三的十二金仙,站出来主持……大……

    “各位莫急!”

    文殊道人传声道:“广成子师兄被长庚师弟制住,后面且听贫道安排,先救出大师兄再说其它。”

    局。

    太乙真人嘴角疯狂抽搐了几下,黑着脸故意飞得更慢了点,还扯着玉鼎真人向后退了几个身位。

    随他吧。

    仙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贫道只是觉得这家伙很吵闹。

    就听得前方雷声震震,却是上千名截教仙率先落位,故意震动乾坤,造些声势。

    本就人数上弱了许多,平均修为也弱了些的阐教仙,此刻更是压力颇大。

    正此时!

    一声鹤鸣自天边响起,却见一白发苍苍、额顶寿桃的老者,踩在白鹤背上,带着几名白发老者一同飞来。

    这老道刚一现身,阐教仙似是来了底气,各自催动虹光,迅速落在老道身后。

    来者自是南极仙翁。

    当下,阐教一方,南极仙翁、阐教十二金仙所属八位仙人一同向前;

    截教多宝道人等四位大弟子,三位通天教主随侍仙人向前,于那高台左右,与李长寿同等高度,驾云而立。

    南极仙翁低头凝视着广成子,挤了个难看的微笑,温声道:

    “长庚师弟。”

    李长寿道:“还请寿星喊一声太白星君。”

    “星君,”南极仙翁叹道,“此间种种,一应所知,此事乃我阐教理亏,且广成子师弟所做多有不当之处。

    还请星君看在道门一家的份上,饶过广成子师弟这次。”

    开口就将自身姿态放得很低,反倒是让截教都不好开口挤兑。

    李长寿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阐教一重跟脚,二重福源,三看规矩,想必师兄也该理解,我今日对广成子之定罪。”

    “这……”

    南极仙翁叹道:“长庚师弟,广成子师弟具体坏了哪般规矩?”

    李长寿道:“天庭早有天规,仙人不可干涉凡俗。”

    “可长庚师弟,大劫落下,天机所显对应在了南洲俗世王权变革,”南极仙翁不紧不慢地反驳,“截有闻仲等仙,高居商国国师,带兵四处征战,屡次显露神通。

    为何此前天庭不管,而今广成子不过是做了与闻仲相应之事,天庭就要出手了?”

    随之,这老寿星赔了个笑,忙道:

    “此非故意挑刺,也非言说天庭不公,只是就事论事,还请星君勿怪。”

    “哦?”

    李长寿看向南极仙翁,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太乙真人、玉鼎真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两声。

    这般表情,这般给他们的感觉……此前在长寿怼第六圣的时候,经常出现!

    李长寿道:

    “寿星也在天庭,应当知晓此事前因后果,如今笼统说来,不分前后、不讲过程,未免有混淆视听之嫌。

    此前大劫劫运正浓,此劫一大功用,便是为天庭选拔正神。

    故阐截两教入俗世,天庭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初时,两教仙人还算克制,只是做文臣武将之职,征战也不显露神通,并未超过天庭天规允许的范围。

    可随着阐截两教死伤增多,仙人于凡人面前显圣,肆意屠戮、凌辱凡人之事时有发生。

    故,不久之前,我命通明殿对洪荒重宣天规天条,着重提及南洲之事,意在让两教仙人有所收敛。

    天庭重申此事后并未派天将天兵调查,已是给阐截两教留足了颜面。

    在这之后,发生了何事?

    截教不再多干涉南洲,闻仲身死,截教隐忍克制毫无反应。

    阐教广成子却肆无忌惮,视天规天条于无物,以减寿元的丹药谋十数万凡人之寿元,近乎以一己之力更改凡俗之局面。

    那十数万凡人寿元是大事,这凡俗之局更是大事,人族人皇被仙人以这般毒计覆灭,更是大事!

    此罪,阐教认还是不认?”

    李长寿目中神光逼人,阐教众仙一时有些哑然。

    文殊道人立刻道:“周代商,本为天命,广成子师兄顺天而行,天庭如何降罪?”

    “那好,”李长寿淡然道,“烦请各位与我一同去那火云洞,我以人族子弟李长寿之名,请三皇五帝几位前辈定广成子谋害人皇之罪责。”

    “星君,此事不必闹的如此僵硬,”南极仙翁看了眼文殊,温声道,“而今南洲局势已定,众凡人将士因此而免死,各地黎民为此可早几年安生。

    广成子虽有过错,但他也是护教心切,还请长庚、哦不,星君大人,看在阐教的情分上,给阐教再多留些颜面。”

    “呵。”

    一直没开口的琼霄见自家姐夫动了怒,此时也是忍不住站了出来,抱着胳膊道:

    “二师伯的大教莫非是开了染坊,要这么多颜面作甚?

    我姐夫已将此事说的明明白白,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广成子犯了事就是犯了事,阐教这么包庇,那我当真是要为我截教死在南洲的弟子鸣不平了。”

    多宝道人背着手,隆起的小腹轻轻晃荡,正色道:

    “这个,贫道来说几句题外话。

    广成子师兄负责主持阐教教务,当年又是人族轩辕人皇之师,不应不知自己一应行为是哪般后果。

    这是不是被劫运控了?影响了心神?”

    龟灵圣母柔声道:“广成子师兄虽斗法不算道门弟子前列,但自身道境也是可的,大劫劫运若是如此厉害,咱们怕是早已中招。”

    “师妹言之有理。”

    多宝道人看向下方广成子,皱眉道:“那为何,广成子师兄会做这般事?有点故意挑衅人族的意味了。”

    南极仙翁顺势道:“不如请星君解开广成子禁锢,听他如何言说。”

    李长寿此刻却沉默了,静静坐在云上,闭目思索。

    截教众仙今日前来,其实主要目的是为李长寿撑场面,倒不是非要来跟阐教打生打死,毕竟斩圣之后,两教已不必分生死。

    但阐教仙见状,还以为李长寿不敢让广成子开口,自是纷纷呼应。

    那普贤真人一句:“便是要给广成子师兄定罪,也当听一听广成子师兄的辩解,此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之处。”

    赤精子沉声道:“广成子师兄素来行事有度,不太可能做出这般事,应是要详细询问。”

    其他阐教仙也各自开口,纷纷言说应当让他们大师兄分辨几句,说一说详情如何。

    他们阐教此次虽理亏,但若有什么隐情,也不会影响教内弟子对大师兄的感官。

    唯独太乙真人,此刻禁不住嘀咕一句:

    “怎么感觉,还是不要让大师兄开口的好。”

    不少阐教仙纷纷朝太乙真人怒目而视,太乙真人后退半步,躲在了一直沉默的玉鼎真人身后。

    李长寿睁开双眼,并未多说什么,自身坐在云端、抬手画下符印,对广成子屈指一弹。

    广成子身周飘起阵阵仙光,一抹虚影自仙躯之上现行,先是抬头看向云上,微微皱眉、嘴唇轻抿、即刻又恢复成了冷漠面容。

    他道:“长庚师弟,这就是你法力神通强横之后,对师兄的态度?”

    李长寿淡然道:“今日便是法力神通不如师兄,也要找师兄讨个说法。”

    南极仙翁立刻道:“广成子,星君大人言说你以仙法干涉俗世,谋害人族人皇,此事你可认?”

    广成子淡定地点点头,言道:“若那帝辛也算人皇,贫道确实如此做了。”

    “大王如何不算人皇?”

    妲己抬头怒视广成子,一双妙目满是幽恨,“大王身负人皇气运,三界仙人何人不知?

    你勾结宗亲、蛊惑祭祀、阴谋布局,以周国诸侯为刀、假天子之名、丹药铸就魔兵,逼得我家大王**!”

    文殊定声喝骂:“妖妇休要胡言乱语!”

    “哟,还妖妇,”琼霄翻了个白眼,“都是一条生灵大道造化的生灵,装什么装?”

    “琼霄!”

    “安静。”

    李长寿身周泛起层层道韵,一声看似平淡的话语,却让众仙齐齐哑然,道心甚至都有些宁静。

    不少两教仙错愕的看向李长寿,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青年面庞,道心不由悸动。

    李长寿道:“妲己休要再开口。

    广成子,我且问你,妲己所说之事,你可认?”

    广成子淡定地点点头,言道:“认。”

    “可有隐情?”

    广成子道:“并无隐情。”

    李长寿眉头一皱,淡然道:“若如此,本神定你谋害人皇之罪责,破坏南赡部洲凡俗平稳,动摇天庭威信、不顾天道安稳。

    削你顶上三花、取你胸中五气,再打入六道轮回,九世不可修行。

    你可心服?”

    “你!”

    广成子面色一变,盯着李长寿,冷然道,“长庚师弟,莫要做的太过!此间之事,你我最是清楚。

    这帝辛合该有此一劫,贫道不过因势利导,又有何大错?

    天命于周,周本自该兴。”

    “或许阐教信天命,我人教可不信,人族也不信,”李长寿凝视着广成子,“人族能走到今日,靠的不是所谓的天命。

    你曾为帝师,应明此理。

    你说此间之事,我最是清楚,那不如就说一说、讲出来,让在此地的仙人都听一听。

    帝辛到底为何必须死,你又为何如此迫不及待!”

    广成子元神微微攥拳,又立刻松开,一言不发注视着李长寿。

    “师弟,你若去做那般忤逆之事,莫要将道门也拖入泥潭。”

    “师兄你代表不了道门,我也代表不了道门,”李长寿身周现出淡淡威压,崆峒印的虚影在背后凝成,一条煌煌大道镇压而下!

    这大道,凝不屈之意志,传不服之信念!

    其名人道!

    于天地间恒久而存,却第一次具象显露的人之道!

    李长寿嗓音如洪钟大鼓,自天地间震动。

    “但我今日,可代表人族寻你报复。

    可代表天庭,维护天规尊严!

    更可代表我自己,对师兄你说一句,要么今日说出背后隐情,讲出你到底为何如此行事,要么就任我处置。

    云,混元金斗借我一用。”

    云霄立刻向前,手中金斗当即对李长寿飞去,被李长寿抬手接住,对下方摁压。

    “长庚手下留情!”

    南极仙翁高声呼喊,更有阐教仙欲要出手。

    但李长寿扭头扫过一眼,崆峒印虚影震颤,煌煌人道威势滔天,竟压住他们众仙不敢动弹!

    金光闪,混元金斗到了李长寿掌心,广成子仙躯立刻被纳入混元金斗之中,那元神也飘在半空之中,依旧只是虚影。

    真正的元神还是被锁在金斗内,此刻依然不过是元神投影。

    李长寿定声道:

    “广成子,你可知罪!”

    “太白金星!”

    广成子目中满是厉芒,疾呼:“你如此行事,可将我阐教看在眼中?”

    “是你先不将人当人,何怪我不看仙为仙!”

    李长寿掌托的混元金斗光芒大作,似乎立刻就要转动。

    “最后一问,说,还是不说!”

    “李长庚!是你要反天,不要牵连我们!”

    “善。”

    李长寿缓缓点头,眼皮缓缓垂落,手中混元金斗立刻就要转动,一旁阐教仙当下就要出手,云霄、多宝道人、琼霄、龟灵圣母立刻就要迎战。

    正此时!

    一缕道韵如期而至,混元金斗光芒被压制,乾坤宛若凝固!

    威压!

    令金仙近乎窒息的威压!

    此方天地仿佛骤然变暗,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南极仙翁身前,背负双手、一身灰色长衣,面容无法直观,便是看过了也不会给生灵留下半点印象。

    那道韵,仿佛透露着秩序、规则之玄妙。

    那身影,只是出现在此地,方圆十数万里内的生灵便尽皆失声。

    阐教教主,元始天尊!

    此刻,元始天尊并未开口,面容也无喜无怒,平静地凝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却是众仙中反应最快的,他淡定地起身,对元始天尊做了个道揖,口称一声:“弟子长庚,拜见二师叔。”

    众仙方才纷纷行礼,截教的称呼一声二师伯,阐教的自是称呼一声老师。

    元始天尊轻轻点头,算是给这群小辈回了礼,便道:

    “长庚,广成子是贫道爱徒,可否饶过他这一次。”

    李长寿叹了声,面露难色,低声道:

    “二师叔,广成子师兄这次已是做下了天大的祸事,人皇气运崩碎之后,此时尚无凝聚的迹象。

    人族损失未免太过惨重。”

    元始天尊道:

    “贫道知长庚心系人族,也知长庚如今肩负重任,但我阐教行事素来便是遵循天地之理。

    广成子行事是贫道所教,贫道眼中,他所做不错、所行不错。

    若长庚觉得无法接受,此不过是教义冲突,与你人族理念不合。

    广成子非人族,上古时屡次相助轩辕人皇,而今功过相抵,可否?”

    李长寿苦笑了声。

    他心底既欣慰,又有些无奈。

    欣慰的是,自家二师叔绝非接引、准提之流,自己在二师叔身上,切实感觉到了二师叔对弟子们的看重。

    所谓的圣人面皮,并不如弟子重要。

    但无奈的是,二师叔似乎并不准备与天道对抗。

    已到了此时,李长寿自不想就此放弃,低声道:“师叔,只需广成子师兄说出其中隐情,我可只削广成子师兄修为,让他体会体会凡人不易,不送他去轮回。”

    这看似是在退步,实则是在逼元始天尊表态。

    元始天尊凝视着李长寿,却是并未有太多犹豫,只是道:

    “长庚,贫道不想对小辈动法。”

    李长寿已是明白了这位圣人所选的立场,将混元金斗缓缓推向身后,直面元始天尊,低声道:

    “但师叔若想直接带走广成子师兄,就莫怪弟子冒犯。”

    “长庚!”

    多宝道人大喝一声:“莫要对二师伯无礼!休得口出狂言!”

    云霄仙子更是俏脸泛白,想向前却被圣人道韵阻住。

    元始天尊略微抬手,示意多宝道人不必开口,便道:

    “长庚,你可想好了?”

    “二师叔,”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弟子其实已被师祖推到了此处,别无选择。”

    “罢了,”元始天尊轻轻叹息,“贫道接你几招便可,你若伤不到贫道,今日就此放过广成子,如何。”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天变》【大杯求票!】

    高空,风息云止,天地静寂。

    元始天尊负手而立,面无悲喜,亦无宝相,身形宛若云雾凝成,又与此地乾坤相融相恰。

    这是天道圣人,盘古元神所化三清之一,执盘古幡、持玉如意,为洪荒六圣中修为仅次于太清老子的强者。

    而此刻,这位本该出场就镇压全局,开口便定众生生死的强者,皱眉凝视着千丈之外。

    那里有一团迷雾,元始天尊竟……

    感觉到了少许威胁。

    嗡——

    那迷雾突然被一股劲力吹散,其内现出一道修长身影。

    李长寿,化名李长庚。

    此刻的李长寿依然是长袍打扮,手中也没提什么兵刃,背后缓缓浮现出一根秤杆,秤砣的位置还是悬空。

    他也在凝视着元始天尊,与这位二师叔目光相汇。

    这一瞬,李长寿完全理解了二师叔。

    二师叔不想把宝压在他身上,也就是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

    而元始天尊,也感受到了李长寿那份决然地心意。

    反天!

    “不必留手。”

    元始天尊轻声说着,闭目等待,圣人道韵于他身周迅速汇聚。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同样闭上双眼,身后又浮现出了一个巨人的虚影。

    这是**玄功极境之后的境界,是后土娘娘不曾设想过的神通。

    李长寿通过‘拟态元神·鸿蒙紫气’,窃取天地本源后,将天地本源吸纳于自身,才有这般神通。

    同样,也无法传授给其他生灵。

    【底牌:盘古真身观想!】

    此虚影一出,太阳星黯然无光,乾坤仿佛出现了吞噬一切的虚空之洞,天地与大道似都岌岌可危。

    元始天尊露出几分笑意,嘴边喃喃一声不错,但随之又微微摇头。

    ‘还不够。’

    元始天尊道:“只是这般,还伤不到贫道。”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右手并起剑指,对元始天尊远远平举,背后的巨人虚影握住一把巨斧!

    二师叔给他几招的机会,其实是在让他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有没有反天的资格。

    所以,自己其实只有一招的机会。

    只有一招直接伤到二师叔,才有可能让二师叔改变主意。

    二师叔与广成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广成子被师祖‘暗示’之后,已是做好牺牲自身的准备,让阐教在天道与生灵的阵营夹缝求生存,表明阐教顺天而行的立场。

    广成子刚才的愤怒、驳斥,不过是说给天道听,算是给天道的投名状。

    可现如今,生灵若不能集合一切的力量,自己只有七成胜算,最后一步被道祖翻盘的可能着实太大。

    【最后一步】此时并未到来,时机未到,准备不足,该发生的远未发生。

    此时不过是进行到了李长寿破局计划的倒数第三步。

    摆在李长寿面前的,只有三条路——

    要么让二师叔此刻改变主意;

    要么让二师叔对天道死心;

    要么,在最后与道祖的决战前,斩了二师叔、夺走盘古幡!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感受到混沌钟已离开了五部洲范围,李长寿的顾忌也就少了几分。

    他虽可以提前让小琼峰离开,但小琼峰也是自己放在天庭的‘人质’,一动就会牵扯全局。

    反天谈何容易,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其实只是个听着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罢了,没什么大用。

    真正的反天,需要长远谋划,不断布局,寻找天的破绽!

    还需一步步走出一条前人未走过的路径,拥有让天惧怕,让天畏惧,让天无可奈何的底牌!

    更需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生灵,争取所有值得信任的盟友。

    故,在此时、此地、这般情形之下!

    自己必须拿出一些底牌,伤到二师叔元始天尊,打伤这位天地间第二强的圣人!

    嗡!

    李长寿手腕上出现了一缕缕紫色光华,转眼凝成闪耀的符印。

    几乎瞬间,李长寿背后展开了一道薄薄的光膜,其上现出数百旋涡。

    旋涡成型的一瞬,方圆十万里灵气被急速抽向此地,汇入李长寿道躯!

    与施展百倍灵气炮时,近乎完全一样的情形!

    但李长寿直接将无边灵气纳入己身!

    这一瞬,李长寿指尖凝聚出刺目的光亮,前方乾坤出现无数缝隙,又如镜面般迅速崩解。

    【底牌:朴实无华百倍灵气指。】

    绽!

    李长寿一指轻点,一束被压缩到了极致的灵力,对元始天尊激射而去。

    天穹宛若张开了大嘴的巨兽,好似一条倒悬的深渊!

    这犹不算完。

    李长寿背后的虚影对元始天尊劈下一斧,一道弧光打入‘深渊’,追随那束光芒而去!

    天地震荡。

    高空中星光明灭不定,那裂痕将元始天尊的圣躯直接吞噬,天地间又被裂痕中爆出的强光充满!

    无边灵气荡漾开来,化作狂风吹向南赡部洲各处。

    下方,阐截两教弟子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这般奇景。

    他们之中,仅有南极仙翁、多宝道人、云霄仙子等高手,能勉强理解李长寿打出的这一击。

    也正因勉强理解,心底才会无比震撼。

    这一击,已不逊于圣人的手段!

    甚至能将那日的第六圣直接重创!

    换而言之,与赵公明一同斩圣的那日,李长寿依然在隐藏实力,并未展露出所有实力,只是为了成全赵公明。

    岁月仿佛被人摁下了快进键,那强无边光极快地消逝。

    ‘深渊’闭合,破碎的乾坤被天道之力迅速修补;

    随着元始天尊随手一抹,转眼间,天穹再次恢复成蔚蓝。

    如明镜般的蔚蓝。

    众圣人弟子屏气凝神,虽然高空只有两道身影,但他们一时间不知该看向何处。

    李长寿静静站在空中,双手自然下垂,气息略有些动荡。

    元始天尊依然是负手而立,道袍不存半分褶皱,圣人道韵却比之前削弱了许多。

    嗒!

    一滴鲜血自高空滑落,在半空荡出了层层涟漪,化作了一缕缕精纯的灵气,逸散在天地间。

    元始天尊的左臂,一滴滴圣人血缓缓滑落,又悄然蒸干。

    “二师叔,”李长寿淡然的嗓音传遍天地,却只是简单问了声:“如此,可否?”

    元始天尊却闭上双眼,缓缓一叹:“且让贫道仔细思虑。”

    李长寿略微皱眉。

    是他证明的还不够?表现出的底牌还不足?

    罢了。

    “弟子,静候二师叔佳音。”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身形自高空落下。

    元始天尊却依然站在空中,闭目不语,宛若泥塑般。

    李长寿身影落下,两教弟子反应各不相同。

    截教仙人一个个欣喜不已,恨不得冲上来欢呼几句。

    毕竟,二师伯一直是他们的‘道心阴影’;对于几位大弟子来说,都可以算是‘童年阴影’。

    阐教仙却是噤若寒蝉,看李长寿的目光颇为复杂,多了少许敬畏。

    李长寿看向托着混元金斗的云霄,温声道:“暂且看住广成子。”

    “嗯,”云霄温柔颔首,目中光芒依依,手边灵力浓郁。

    随之,天地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各方都在等元始天尊开口。

    过了一阵。

    李长寿又道:“姜太师,先为妲己定罪吧。”

    妲己身子轻颤了下,只是低头不语。

    正与那群凡人坐在高台角落的姜尚连忙跳了起来,华发白须飘扬,对李长寿拱手行礼,迅速坐回了原本的太师椅。

    他刚入座,拿起惊堂木,却是不敢随意落下。

    姜尚抬头问:“星君,这妲己……治什么罪?”

    “你以周臣的身份定她罪过就是,”李长寿道,“看你如何定。”

    “这……”

    姜尚眉头紧皱,凝视着妲己那妖娆的身形,却没有半分绮念。

    本太师又不是没见过女子。

    许久,姜尚轻叹了声,言道:

    “自古胜者为王,而今商国已败于周国之手,且不论过程如何,结果便是这般。

    我为周臣,奉大王之命,定前朝商王妃嫔之罪,今,赐死妲己。

    妲己你可心服?”

    琼霄在云上道:“这也算罪过?”

    云霄看了眼自家妹妹,琼霄顿时闭上小嘴,脸蛋上写满了郁闷。

    李长寿看向琼霄,缓声道:

    “只论输赢,无罪无名,这已是妲己能求的善果。”

    随之又看向妲己,言道:

    “折了身躯,去封神台与你家大王相会吧。”

    妲己叹道:“妲己谢太师成全,谢星君大人爱护。”

    李长寿又道:“但妲己的情形有些特殊……打神鞭何在?”

    高空有金光闪烁,金色光柱自天而降,自李长寿掌心凝成一把金色木鞭。

    天道法器打神鞭。

    打神鞭先是对妲己一点,妲己身躯软倒在地,额头飞出两束光亮,化作了一实一虚两道倩影。

    虚影是一道魂魄,与苏妲己面容无异,娇艳欲滴;

    另一道身影自是九尾妖狐,此时拖着九只雪白狐尾,又是另一幅容貌,倾国倾城。

    李长寿道:“你二者,谁是王后妲己?”

    “是我,”九尾狐轻叹了声,不敢抬头去看李长寿,跪伏在地,“她只是被我拘禁的苏妲己原魂,也被我害的如今身死,还请星君大人准许她轮回转世,一应罪责俱在我身。”

    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既如此……”

    “且慢!”

    阐教仙中传来一声大喝,却见文殊道人向前踏出半步,凝视着那只九尾妖狐。

    文殊定声道:

    “星君大人未免太过偏袒。

    这是妖物!

    妖族女子夺舍凡尘女子,混入商王宫中做了人皇的爱妃,这该当何罪?

    凭什么只治我大师兄之罪,却对这般妖族女子温声细语!”

    李长寿道:“她此刻便将身死,魂入封神台,这般处置可有不当之处?”

    又有阐教仙道:“如此妖物,理应魂飞魄散,如何能封为天庭正神!”

    “这位道友,”李长寿笑道,“是在教我如何封神?”

    喊话的那名阐教仙立刻闭嘴不言。

    南极仙翁笑道:

    “长庚师弟,你看这般可否?

    不如将广成子与这狐族女子一同免了罪责,这狐族女子肉身入封神台,广成子师弟回玉虚宫受罚。”

    “天规之中不存交换,规矩便是规矩。”

    李长寿淡然道:“妲己今日必死,广成子修为必废,此时等的是二师叔做出决断,来决定广成子是否要轮回转世。”

    南极仙翁叹道:“长庚师弟……”

    “我乃太白金星。”

    “星君大人,”南极仙翁苦口婆心地劝着,“这妲己为何入俗世,咱们心底一清二楚,可此事也不便说出来,坏了那位大人的名声。

    广成子师弟行事有隐情,这妲己行事也有隐情,二者虽互不相关,此刻却撞到了一起。

    不如就此作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天地依然能安然,岂不美哉。”

    李长寿:……

    此前自己虽然已充分考虑了这种情形,但这一幕发生,还是不免有些无语。

    这就是反天最核心的三大难题之一。

    这三大难题按麻烦程度依次排列:

    第一,道祖·天道并不会坐以待毙,相反,棋局完全被他们控制。

    第二,道祖·天道拥有近乎无尽的力量,能调用天地本源力量。

    第三,生灵做不到统一战线。

    这其实无可厚非。

    如今在此地的两教仙人,已算是天地间对大道体悟较深的‘群体’,他们之中,也只有少部分理解天道对生灵的压迫。

    其他,早已默认了天道主导一切的模式,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劲。

    李长寿道:“寿星不必多劝,今日该定罪、便要定罪。”

    阐教众仙顿时一阵默然。

    李长寿手中打神鞭滑落,那苏妲己的身躯直接破碎成灵气,苏妲己的凡人魂魄凭空被摄走,自是送去了地府轮回。

    九尾狐再次被仙绳束缚,跪在了高台中央。

    姜尚会意,定声道:

    “妲己,你可有话要说?”

    “妲己有话。”

    九尾狐抬头看了眼姜尚,温柔一笑,轻声道:

    “多谢道长,此前无知,给您添麻烦了。

    遇到大王时,妲己心底满是悲凉,无意侍奉凡夫俗子,每每夜间只是将他迷昏过去。

    然数月之后,妲己心底不知为何,已满是他的影子,看他为商之命途愁眉不展,看他与那些老人谈笑闲聊,看他整夜整夜无法安睡。

    待我回过神来,才知自己动了情念,入了情劫。

    此前妄念不过是来于当初媚术失效,心中不服,想找回那份尊严罢了;而今才知,若能与相知者相守相依,才是最大的福分。

    到后来,只是能用妲己的躯壳陪在他身旁……

    我不知该如何让他欢乐,我不知如何让他不必忧心,我只是个被选中的普通妖族,只能看着他渐渐老去。

    我其实,挺感激这宿命。

    若是、若是能去封神台,可否请大人帮我塑造成妲己的躯体,我不愿让他知晓我是妖狐,不愿让他觉得,我与他相近是为了害他性命。

    多谢道长,多谢星君大人。”

    “嗯。”

    姜尚心底暗道奇怪,为何九尾狐会喊自己道长,却也并未在意这般细节,拿起一旁木牌,立刻就要扔出去。

    也是个苦命人。

    侧旁忽又有喝骂声:

    “妲己不可入封神台!这妖妇如何能入封神长生!”

    众仙寻声放出仙识,却见两名少年自阐教仙中冲了出来,一个剑眉星目、一个国字方脸,各自带着怒色。

    却是此前被广成子与赤精子收走的帝辛与姜王后之子,殷洪、殷郊!

    那殷洪骂道:“妲己害我母后,害我商国至此,何以封神!

    凭什么还要她去天庭做神仙!

    你这太白金星,持位不正、心有私情,难以服众!”

    “不错,妲己罪孽深重,理应魂飞魄散!”

    李长寿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另一侧截教仙中跳出了一名老者,却是吕岳。

    吕岳张口就骂:“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何敢在这里妄言公正!”

    阐教赤精子不由站出来,对吕岳道:

    “此地若有人可寻妲己复仇,自是贫道这徒儿与师侄,他二人母亲被妲己所害,理应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云霄仙子柔声道:“王室纷争的根源全在那帝辛之上,妲己做不得主。

    如今帝辛已身死,这两位王子就算有苦衷,也不应指责旁人,合该去封神台中,问一问帝辛为何如此。”

    “不错,”多宝道人叹道,“殷洪殷郊,害死你们母亲的是你们父亲,这算是凡俗王室悲剧,与旁人无关。

    九尾狐虽深陷其中,但说白了,也只是你父王找的借口,替你父王背负了骂名罢了。”

    殷洪道:“这妲己入宫前后,我父王性情变化何等明显!”

    “就是她妖言惑我们父王!”

    “够了!”

    一声轻斥自朝歌城方向传来,却见金光闪烁,那身着战甲、背负大剑的女仙飞射而来,正是有琴玄雅。

    “殷洪殷郊且退下,莫要再给你们父王抹黑。”

    殷洪殷郊本欲驳斥几声,但见来人身形容貌,不由怔了下,想到了宗庙之中悬挂的图像。

    “先?先祖……”

    “您为何不救我们父王母后!”

    “我为天庭仙神,不可干涉凡俗之事。”

    有琴玄雅面对漫天大神通者犹自气定神闲,淡然道:

    “帝王家事难分对错,后宫争端始于外戚。

    姜王后之死与妲己关联并不算深,你们母亲之死,乃子受与姜家之争的牵连。

    今日,你们若要斩妲己,我自可对星君祈请;

    但天庭封神自由天庭决断,不容尔等干涉。

    还不对星君谢罪!

    你们可知,若非星君当年搭救,商国这一脉早就断了!又哪来你二人!”

    殷洪殷郊双目泛红,看着有琴玄雅那张严厉的俏脸,又抬头看向李长寿的身形。

    李长寿摆摆手,言道:“玄雅,带殷洪殷郊去朝歌城中等候,不必参与接下来之事。”

    “末将领命。”

    有琴玄雅拱手行礼,看向殷洪殷郊,轻斥道:

    “还不随我离去。”

    殷洪殷郊下意识看向赤精子,后者皱眉道:“暂去无妨。”

    “师父……”

    “可这!唉!”

    这两个少年低头一叹,随后驾云朝有琴玄雅而去,被有琴玄雅带回了朝歌城。

    高台附近又安静了一阵,直到有琴玄雅身形消失于摘星楼附近,李长寿方才轻轻叹息,将手中打神鞭推向姜尚。

    “以此物行刑,自可让妲己魂魄去封神台,她与帝辛夫妻一场,团聚也算不错的结局。

    封神时,随便分个闲散神位,或是一位双神便可。”

    姜尚起身,满头雾水,更不知这位前辈大神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将打神鞭捧在手心。

    当下,姜尚先是坐下来,对妲己道一声:

    “今定罪妲己,当斩,魂入封神台!”

    而后自行起身,双手捧着打神鞭快步走到妲己身旁,右手握住打神鞭把柄,将这木鞭高高举起。

    妲己紧紧闭着双眼,几滴眼泪滑落,嘴角满是笑意。

    姜尚手中木鞭神光闪耀,立刻就要对妲己当头砸落!

    “且慢,贫道有一言。”

    又是变故横生,枝节不断。

    却见金光于西侧闪耀,那祥云遍生,两道身影缓缓而来。

    西方接引,以及西方教大师兄,弥勒。

    李长寿目中神光涌动,落在那弥勒身上。

    弥勒下意识后退半步,贴在接引圣人身后,对李长寿露出了温雅的微笑。

    弥勒笑道:“星君别来无恙?”

    李长寿并未直接出手,淡然道:“托道友的福,平添了诸多麻烦。”

    弥勒道:“能为星君添些麻烦,贫道不胜荣幸。”

    李长寿道:“若今日能有余力杀了道友,定不会给道友留什么尸身。”

    “彼此,”弥勒拱拱手,笑道,“此前贫道救下了三处大千世界的生灵,由此洗刷了天道罪孽,得了天道认可。

    而今星君大人要给贫道治罪,怕是不可了。”

    这借口,找的还真是随意。

    不愧是接替自己的天道鹰犬。

    “我要杀你,纯粹私人恩怨,”李长寿淡然道,“与那燃灯一般。”

    弥勒点点头,又从接引背后踏步而出,朗声道:

    “你我私人恩怨暂且不谈,这妲己却是不可入封神榜。

    这封神榜,当以跟脚、福缘而论,得天道认可,才可为天庭正神,入天道序列。

    星君莫不是以为,这天庭已是你一言之地?”

    李长寿淡然道:“天庭挑选仙神,首重品性,其次能力,再之后才是跟脚福缘。”

    “哦?”

    弥勒笑道:“那为何贫道觉得,天庭仙神最重要的,还是他此前这跟脚?

    星君如今当真还能再代表天道?

    星君莫非觉得,我等都不知你已与天道闹翻?

    今日在此地,不如将所有事都敞开了谈一谈、论一论,星君已失天道支持,何必在此再这般作态。”

    李长寿闭目轻叹:“看来,你们敢现身,就已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弥勒道:“万全的准备不敢当,只是得了天道准许,来请星君做个决断。

    星君,还请就此杀妲己,灭其神魂。

    如若不然,莫怪我等出手,替星君修正此事!”

    多宝道人皱眉道:“就凭你们?”

    “就凭我们。”

    弥勒笑容更浓郁了些:“多宝道友,你为何不想想,你师为何到此时还不现身?”

    多宝道人面容一变,怒视弥勒。

    正此时!

    高空之中闪来一道十字亮光!

    多宝道人袖袍一甩,那亮光瞬间落向此地,在百丈空中悬浮。

    一把断剑!

    截教仙抬头看去,均是勃然变色!

    青萍剑!

    断了的青萍剑!

    “师尊,师尊!”

    琼霄禁不住高呼一声,嗓音有些轻颤。

    正此时,一缕道韵流转,截教众仙头顶打开了一条裂缝,其内有道身影跌落,却在半空勉强站直身体。

    他浑身浴血、长发被血污沾染,自身气息已十分微弱,左肩完全破碎,浑身上下遍布伤痕,身周盘旋着四把宝剑的虚影,脚下踏着的阵图已被戳破。

    通天教主……

    “师尊!”

    “师尊您怎么了!”

    数十道流光闪过,截教众仙立刻簇拥在通天教主身周。

    多宝道人、云霄等大弟子满是警惕地看向四周,龟灵、琼霄左右搀扶住通天教主。

    “师尊您怎么了。”

    “没事,死不了,咳,咳咳!”

    通天教主立刻平复气息,但浑身伤势太重,一时间竟难以站起身来。

    他看向此刻正注视着自己的李长寿,对李长寿咧嘴笑了笑,低声道:

    “被老师给阴了。

    拖你后腿了,长庚。”

    “师叔好好歇息,”李长寿摇摇头,温声道,“有鸿蒙紫气与圣人功德限制,师叔你自身实力发挥不出几分,不必因此自责。

    不过看起来,道祖已是抢先一步出手。”

    李长寿抬头看向空中,冷声道:

    “道友,何不现身?”

    一声轻笑自高空传来,却见金光涌动,凝成一道身形。

    来者身着金色袈裟、长发垂垂而落,面容安详、双目闪烁着几分亮光,手中握着七宝妙树,身下坐着七彩祥云。

    “准提?!”

    “第六圣为何还活着?”

    截教、阐教众仙满是错愕,李长寿却是面色如常。

    “当心,”通天教主叹道,“他不过是天道重塑的躯壳,其内是天道意志,可算作老师的分身。

    实力,在我之上。”

    那‘准提’拈花轻笑,低头注视着李长寿,淡然道:

    “道友,这第三阵,可否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元始天尊轻叹了声,身形自高空闪烁,落在了阐教仙身前,言道:

    “广成子福缘深厚、跟脚清正,不该如此被打入轮回。”

    李长寿点点头,对元始天尊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道友,广成子你救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

    弥勒突然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癫狂。

    此刻,道道圣人威压于天地间回荡,万物无声、天地一片死寂,这笑声又无比刺耳。

    “李长庚!你也有今天!

    与天道作对,你也配!

    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归顺天道,弥勒确实算是胜券在握。

    此刻,道祖分身‘准提’现身,可对生灵肆意出手,算是道祖的一张底牌。

    ——‘准提’的样貌不过是用来恶心李长寿,这道身影本该是灰袍老道,而且是拥有圣人实力的灰袍老道。

    通天教主遭了暗算,应当是赶来此地时被天道算计,被道祖出手直接打残。

    元始天尊顺势做出了选择,站在了天道一方。

    接引圣人本就是欠了无边功德,与李长寿积怨颇深,自也是天道阵营。

    圣母娘娘不在局中,这天地间只剩一位最强的圣人站在李长寿身后,此刻尚未现身。

    这弥勒怎么看,己方都是赢面。

    他无论怎么想,李长寿也已是末路。

    这就是反天三大难题中的第一个问题——道祖不可能坐以待毙。

    道祖有数不清的开团手段,此时甚至直接宣告,这局游戏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通天教主重伤,诛仙剑阵被破,生灵方失去了中流砥柱。

    更重要的是,此刻截教仙并未因通天教主重伤而怯弱、而后退。

    相反,他们目中满是怒火,一个个根本不用劫运驱使,就已是出离了愤怒!

    截教,已然上头。

    这就是道祖的手段,不给李长寿任何机会、一步能达成数个目的的手段!

    “姐夫!”

    琼霄握着金蛟剪站了出来,咬牙骂道:

    “跟他们拼了!”

    云霄默然无声取出玉像,静静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目中满是安然。

    多宝道人轻叹了声:“天道,天道,我截教果然不被天道所喜。”

    但随之,多宝攥起左拳,捏碎一枚玉符,背后浮现出一只大鼓的虚影,怒吼一声:

    “截教仙何在!

    截教仙何在!

    师尊被伤,速来南洲!

    天欲灭我截教,今日,当为你我自身,截来一线生机!

    截教反天!”

    那吕岳指着苍穹破口大骂:“去你娘的天道!”

    “伤我师尊,唯有死战!”

    截教仙轰然应诺,天地间泛起无数流光!

    李长寿却面露不忍之色,慢慢闭上双眼。

    突然!

    他身形横窜了出去,乾坤踏出层层涟漪,肩上悬浮宝塔之影,如离弦之箭,似天边彗星。

    乾坤破碎,道则震动!

    那残影与乾坤碎片同时破碎,一条虚空裂缝朝弥勒激射而去!

    接引微微皱眉,左手掐印,对李长寿飞射而来的身影摁压。

    但!

    接引一掌摁出,李长寿的身影却诡异地闪烁几次,化出数十道虚影,同时扑向接引与弥勒的身形。

    弥勒下意识后退半步,突觉脖颈一凉,竟已被一只大手摁住。

    下一瞬,弥勒就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是出现在了高空,周遭乾坤镇压而来,一颗拳锋在视线中迅速拉大!

    “李!”

    砰……

    空中绽出一朵血莲。

    李长寿左手提着弥勒尸身的衣领,看着面前炸碎的元神、躯壳,口中喷出一口三昧真炎,将弥勒尸身直接吞没。

    灰烬随手扬走。

    随后,李长寿看了眼接引,嘴角露出少许冷笑。

    “我杀圣人有些困难,但杀你们各自弟子自是无恙。

    今日哪位圣人道友敢杀截教仙。

    我李长寿,日后定会找你们清算。”

    “道友,”那‘准提’开口道,“何必做这般无用挣扎。”

    李长寿道:“道友直接下场,效果当真不错。”

    “唉。”

    ‘准提’轻轻一叹,“你老师已来了,应是要与贫道斗法,你不如等等结果,如此也可走的心安理得。”

    言罢,‘准提’的身形缓缓消散,一缕缕金光朝九天而去。

    李长寿袖中飞出两道流光,同样去了九天之上。

    那是乾坤尺,与离地焰火旗!

    紫霄宫,三千大道显化万千身影。

    一名老道坐在风火蒲团上缓缓而来,背后太极图缓缓闪耀,乾坤尺与先天五行旗一同飞来,在老道身周缓缓旋转。

    “道友。”

    太清圣人慢慢睁眼,注视着前方那层层叠叠的身形。

    “何欺小徒……伤小弟……”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太 清 不 败!

    洪荒在震动。

    不只是五部洲之地,三界、三千世界,甚至洪荒天地边缘,仙光明灭不定,大道动荡不停,生灵尽皆惶恐,仿佛下一瞬便是天地湮灭。

    无他,有一场斗法,正在那紫霄宫中爆发。

    有数以万计的大道,正在天地最核心的位置涌动。

    凡俗看不到那里的情形,仙人也不见此处的画面,哪怕是如多宝道人这般大能大神通者,也只能感觉到大道在震颤。

    阴阳大道在对抗近乎所有的天地大道!

    而这条阴阳大道,此刻不只是顶住了,还在反向镇压一切道!

    道生一,一生二!

    阴阳之意,仅次于‘存在’!

    洪荒五部洲各处,天地浑浊、灵气翻涌,清浊似是要再次归一。

    四海倾波涛,生灵多死伤。

    地府,无尽鬼魂恸哭,六道轮回盘的光芒一度变得十分黯淡,轮回仙岛在剧烈的震颤。

    天庭,玉帝抬头注视着凌霄殿殿顶,眉头紧皱,目中带着几分无奈。

    还是出现了,这一战总归是无法避免。

    兜率宫内,老君微微一叹,继续守着丹炉,等待着里面的丹药出炉。

    院中的青牛看向天外,牛眼中满是担心,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

    玄都城中,玄都**师皱眉看了眼身后站着的众身影,心底想着老师此前的传声,很想一步冲回去,但此刻却只能握紧身旁孔宣的柔荑。

    他不能动,老师让他留在玄都城,不可回返洪荒天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都**师有些不解,可此刻只能等待,他相信自己师弟会给他一个完整的解释。

    中神州。

    一座座仙山不断坍塌,天地之地如潮汐般翻涌,无边灵气化作狂风,风向却不定。

    谁都不知具体情形。

    谁都不知此刻那紫霄宫中,爆发了何等大战!

    ‘老师……’

    李长寿紧攥着拳,忍耐着自己冲向紫霄宫的冲动。

    不能去,自己绝不能在这时前功尽弃。

    那接引道人身形此刻正朝截教仙逼近,天地间飞来的流光数目过万,距离此地尚有些遥远。

    刚对三界喊完截教反天的多宝道人,此刻却动作停滞,茫然地看着天空。

    如何反?

    他们具体,又该做什么?

    学三皇五帝,杀去紫霄宫?

    火云洞中,一道道身影聚在一起,等待着一枚玉符的破碎,但那玉符却是坚挺不动,丝毫没有半点动静。

    甚至,火云洞中的灵气也在消退,像是被天道调去了其他位置。

    确实如此,此刻道祖正调集洪荒灵气,试图镇压太清圣人!

    朝歌城!

    “长庚……带他们走……”

    通天教主的嗓音突然钻入李长寿心底。

    “我知你有在混沌海活下去的办法,带他们离开,能带走多少算多少。

    老师现在就是天道,就是这个天地,单论斗法他不是大师兄的对手,但背靠天地,老师就能镇压大师兄的道。

    还有,别怪你二师叔,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李长寿扭头看向通天教主。

    通天目中满是无奈,张口对李长寿催促:

    “走!”

    “师兄,”李长寿看向多宝道人,“快带师叔离开!”

    “莫要管贫道。”

    通天教主抬手将龟灵圣母、琼霄推开,双手之上突然现出道道金光,化作了一幅枷锁,漆黑的铁链延伸去了虚空……

    截教众仙大惊失色,立刻向前。

    他们想去破开那锁链,却发现那锁链如幻象一般,咒法、符箓、神兵……

    甚至,云霄抓起了诛仙四剑,都斩不到它的虚影。

    通天教主道:

    “贫道已无法离开这天地,这就是输给老师的代价。

    不过放心吧,贫道性命无恙,老师无法抹杀三友。”

    李长寿闪身出现在通天教主面前,看着通天教主身上的枷锁,一指点了上去,面色颇为难看。

    这是,封禁大道的枷锁。

    通天教主示意李长寿握住自己的胳膊;

    李长寿抬手搀扶,心底立刻响起了通天教主的嗓音:

    “不必担心贫道,走就是了,能逃几个是几个。

    大师兄一动手,道门三教就算彻底跟老师撕破了脸,老师定不会留情。

    三清同源同命,你二师叔的大道为永恒之道,存于天道最底层,是构成天道的根基大道,他只要不对老师出手、打破自身永恒命格,老师就动不了他。

    老师动不了他,就动不了贫道与大师兄。

    你可能一时无法理解,贫道也无法与你详细解释。

    老师现如今拥有三千大道中的九成八。

    大师兄的阴阳自然道,二师兄的永恒之道,贫道的恒变之道,都是天道底层大道的基础,但都被老师凭造化玉盘参悟通透。

    你二师叔不动,贫道与大师兄性命无忧。

    长庚,且帮贫道把云霄他们带走,若大师兄抵挡不住老师,他们顷刻间就会被天罚覆灭。”

    李长寿:……

    他转身看向元始天尊,后者正闭目凝神,表情清清淡淡,似乎无事发生。

    心底那些心结,突然就此解开了许多。

    二师叔不了解自己的底牌,不明白自己的思路。

    准确来说,洪荒天地间,包括天道与道祖在内,谁都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难道,自己去对二师叔说一声——‘只要按我这个计划,最后就有七成把握弄死天道!,作为三清保命基石的二师叔,就直接赌上一切去跟天道和道祖拼命?

    那也太过儿戏了。

    三清一体,同源同命,永恒之道,不破命格。

    李长寿此前虽不知此事,但这跟他从不同角度推演的结果相差无几。

    【圣人境,道既圣人,圣人既道。】

    三清圣人的大道都是天道最底层大道,重要程度在‘天地需存变数’这条大道之前,道祖如果要抹杀三清,结果就是天道自身的崩溃。

    也是在这个逻辑基础上,李长寿才寻找到了如今这条破局之路。

    现在很好,这样很不错。

    相当于老师这边稳了一手,多了一手保险。

    李长寿再次抬起手指,点在了通天教主面前的锁链上,而后闭目凝神。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在虚空之中悄然绽放,树根扎在洪荒天地间,又将洪荒天地完全笼罩。

    而在这些树根中,有六根树根无比粗壮,通天教主的虚影、圣母娘娘的虚影、准提道人的虚影,分别被禁锢在三根树根内。

    这锁链封住的是通天教主的大道,而非他圣人躯体。

    李长寿目光挪向树干,树干中静静坐着鸿钧的身影,面前摆着造化玉碟;

    树冠处,那一片片叶子不正是三千世界?

    天庭、凡俗、中神洲……无边虚影数之不尽。

    大道就是那些粗细不一的根须,树冠就是这些大道支撑的世界,而从大道到天地间的枢纽,被道祖稳稳占据。

    这般情形,李长寿早已见过。

    似乎发现了李长寿的窥探,那锁链上传来一股反震之力,李长寿手指被直接弹开。

    抬头,李长寿与通天教主对视一眼,心底念头飞速转动,已有了决断。

    原计划不变,尽量掩护截教仙。

    天道出手时,圣人虽不会死,但圣人弟子毫无抵抗之力。

    截教已公然反天,等道祖腾出手来,定是要对截教仙下狠手,若截教仙死伤太多,对通天教主将会是无比巨大的打击。

    李长寿立刻道:“多宝师兄,先带人走!

    还没过来的莫过来了,各自逃去三千世界。

    就如师叔所言,现在能逃几个是几个!”

    通天教主在旁道:“长庚之话,便是为师之意,莫要耽误!”

    “这!”

    多宝道人面露不甘,但此刻也分得出轻重缓急,立刻点头答应。

    李长寿向前点出一指,当下就要施展开门遁。

    但接引道人此刻袖袍鼓动,此地乾坤瞬间被封禁。

    接引道人此刻,已与阐教仙的位置持平,面容冷漠地注视着截教众仙。

    “今日,贫道当与你们清算灵山之事。”

    “你们走,我来断后。”

    李长寿转身看向接引道人,张开左手,略带弯曲的戮神枪出现在掌心,身周已飘起了一缕缕玄妙道韵。

    他刚要向前,一只柔荑摁住了他手背,却是云霄踏前半步。

    “一起。”

    “好,”李长寿毫无犹豫就应了下来,多宝道人、龟灵圣母也要向前,却被通天教主眼神制止。

    多宝苦笑了声,转身看向各处,再次用刚才的手段对五部洲呼喊。

    截教弟子尽数躲避,立刻离开此地。

    刚才还要高呼反天,现在就狼狈而逃,这对多宝而言,未免有些太过郁闷。

    多宝施展神通,当着接引的面,在被封禁的乾坤挖开一条大洞。

    那些截教弟子不愿扔下自己师尊,扶着通天教主硬是进了这大洞中,跟随多宝道人迅速后撤退……

    琼霄却道:“姐夫!我也来帮你!”

    “走!”

    李长寿头也不回的道一句:“不要让我跟你姐分神,带上碧霄一起去玄都城。”

    琼霄持着金蛟剪跺跺脚,小脸上满是气愤,却迅速转身飞向东海方向。

    接引向前进逼。

    李长寿冷哼一声,将云霄拽去身后,低声叮嘱一句,身形缓步向前,将接引圣人的威压尽数拦下。

    云霄仙子素手摆动,混元金斗绽出道道光亮。

    正此时,那阐教仙看向混元金斗。

    赤精子道:“还请将我家大师兄归还!”

    云霄仙子并不回答,只是静静望着阐教仙。

    “出手!”

    文殊道人低喝一声,脚下纹丝不动。

    阐教众仙并未一拥而上,只是有几人忍不住向前几步。

    元始天尊就在这,他文殊说话自不管用。

    正此时!

    南赡部洲上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道神雷突然砸落,不少在天地间飞驰的截教仙直接被雷霆震杀,身形跌向大海。

    天威降临!

    “打、打完了?”

    多宝愣愣地问着,禁不住咬了下舌尖。

    李长寿心底突然有道韵震动,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而伴随着这些画面的,还有那个熟悉的字眼。

    【走】。

    咔!

    阴暗的天地间,一条紫黑色的神雷砸落,宛若苍龙一爪拍下。

    东南方向,多宝道人挖出来的土洞凭空坍塌,其内截教弟子死伤惨重。

    天地间,众生一片喧哗。

    天地的动荡突然息止,各处天地再无异样。

    但天罚越发猛烈,像是天在怒吼、咆哮,无边灵气化作紫霄神雷,追杀一名名截教仙!

    一黑一白两道流光飞来,化作太极图护在李长寿胸前;又有一面被烧焦了少许的宝旗落下,乾坤尺却无了影踪。

    老师……输了……

    虽是在意料之中,但事情发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一幅幅画面信息被李长寿瞬间读取,他不由攥紧双拳,反手拉住云霄,抬手将太极图前推,抵在了云霄身上。

    又将一枚玉符塞在云霄手中,与云霄四目相对。

    “救人,去玄都城,等我。”

    云霄此刻目中有泪痕闪烁,却并未耽误半瞬,轻轻颔首,转身冲向漫天雷霆闪耀之地。

    轰隆隆——

    天威愈浓,南赡部洲的大地上,出现了一层细细的网格,凡人大多直接昏睡。

    接引道人身形一闪,径直赶往东海。

    李长寿身影冲天而起,手持长枪将接引圣人的冲势直接截断!

    空中出现了一层层光壁。

    那是天道之力画下的擂台,将李长寿与接引道人圈在其中;双方毫无犹豫,化作两道流光在其内互相追逐!

    李长寿心底,那一幅幅老师与道祖斗法的画面不断闪现,怒意冲向心头,却被空明道心压了下去。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自己早已预料到的情形,这些都是通往最后获胜的必要条件,只能暂时让老师和师叔受些委屈。

    可、可到此时,自己依然忍不住要去紫霄宫大闹一场!

    冷静,上头没什么意义,默背《稳字经》!

    自己此时代表的不只是自身。

    被人期望,果然是活得最累的方式。

    战!

    李长寿背后现出巨人虚影,身形快若流光幻影,攻势如火如荼;

    接引圣人双手结印,自身不动如山,将李长寿攻势尽数抵挡,背后飞出一道金色流光,追向了众截教弟子。

    接引神幢!

    神幢滴溜溜地转动,一片片神光撒出去,大批大批的截教弟子被神幢吸纳。

    度化!

    西方教度化生灵的方式,就是源于接引的大道!

    与之相对的,云霄手持太极图四处救人,手中的玉符光芒闪亮,让无边天罚直接退散。

    ——那是道祖此前输了一阵时,给李长寿的‘保命符’。

    阐教众仙各自看向了元始天尊的背影,元始天尊却道:“看着就是。”

    那蠢蠢欲动的几人低头称是,各自不语。

    天罚还在继续。

    李长寿与接引圣人激斗的余波已是让乾坤弯弯曲曲,大罗金仙的仙识都无法探查。

    灵山,莲花池。

    一道妖娆的身影快步而来,看着那朵流光溢彩的十二瓣莲花,舌尖轻轻舔了下嘴唇,身形飘然而落。

    激斗中,接引勃然变色!

    他转身看向灵山方向,当下就要破开乾坤冲回去。

    但侧旁一杆黑枪袭来,将接引身形逼得只能后退。

    李长寿眉角跳动,抬手画下了一枚符印,主动给乾坤加上了一层枷锁。

    “李长庚!”

    接引瞬间明了前因后果,瞪着李长寿,“你竟敢如此算计贫道!”

    “彼此彼此,”李长寿淡然道,“道友今日,还是与我专心斗法为好,勿要多操心旁事。”

    灵山处,对着金莲猛吸了几大口的文净道人,已是化作血蚊朝天地之外急忙飞去。

    宝池中,一朵只剩下三只花瓣的金莲,正在慢慢枯萎。

    金莲之下藏着的那颗金蝉之蛹,此刻也被金光侵染……

    朝歌城外,被浓郁天道之力包裹的扭曲乾坤中,接引几次欲离,被李长寿稳稳拦下。

    那‘准提’的身影,自始至终并未显现。

    他此刻如何能出现?

    李长寿心底,太清圣人与道祖大战的情形,正来回上演。

    道祖加速了大战之地的岁月流速,他们感觉只是过了片刻,实际上,这场大战实际上持续了数十年。

    阴阳大道横压一切,镇了三千大道,太极图碾碎了无穷无尽的大道印记。

    这里面最刺眼的一幕,却是大战结束时。

    道祖那魁梧的身影破碎了大半,只剩下半张面容、半边身子,但他胸口,一颗如太阳星般的光球轻轻闪烁。

    ‘动手吧,太清。’

    ‘贫道就是这天地,贫道的性命,就是这天地本源!’

    ‘杀了贫道,就是毁了这天地!’

    那道枯瘦的身影犹豫了,目中黑白两束光芒迅速消退,飘舞的长发与道袍也渐渐落下。

    便是这一瞬的犹豫,道祖身形突然恢复完整,一掌摁压在那枯瘦老道的胸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枯瘦老道化作了石像。

    大道封禁。

    那座代表了洪荒天地的大树上,最大的根茎中,出现了第四道圣人的虚影。

    太清,自然阴阳大道。

    终究……

    李长寿心底一叹。

    老师没败,只是找不到处理道祖的方法。

    而老师给他这些画面的意义,也并非是在对他解释什么,只是在告诉李长寿……

    他此时走的这条路,并没有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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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介绍:
重生在封神大战之前的上古时代,李长寿成了一个小小的炼气士,没有什么气运加身,也不是什么注定的大劫之子,他只有一个想要长生不老的修仙梦。
为了能在残酷的洪荒安身立命,他努力不沾因果,杀人必扬其灰,凡事谋而后动,从不轻易步入危险之中。
藏底牌,修遁术,炼丹毒,掌神通,不动稳如老狗,一动石破天惊,动后悄声走人。
本来李长寿规划中,自己会一直躲在山中平安无事的修行成仙,直到有一年,他的老师父静极思动,又给他……收了个师妹回来……
【PS:普通一群(满·474095492),二群(836797636)双开爆肝,轻松修仙!】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