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搞一波大的!【求票】
梅山,已成规模的清源妙道真君府。
杨戬静静地坐在府门前的台阶上,一袭浅蓝宽袍,英俊的面容悠闲恬淡,低头擦拭着自己陪伴多年的老友、外出征战的利器。
——天庭互娱·铜镜直播端·二郎定制版。
以前在玉泉山修行的时候,总觉得天庭是一个教条林立、很压抑的地方。为天庭卖命的仙神都是战战兢兢,高品阶仙神对低品阶仙神生杀予夺。
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天庭的氛围就很棒,低品阶仙神除却不能光明正大谈情说爱,在不当值时可以尽情玩乐,喝喝酒、聊聊天,修一修寂寞,品一品人生,看一看直播。
天庭不让加班,毕竟每个仙神都要当值混功德。
真·神仙生活。
他做天庭记录员也有不短的岁月了,给天庭各位老铁呈现的内容,从斩妖除魔,扩展到了农耕打渔,再到凡俗出殡、妖兽生子等等。
天庭所没有的,就是他能去直播的,这就是他第二大的优势。
当然,最大的优势其实是面容和气质。这是杨戬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
他若此时打开铜镜,只是静静地坐在这,就能吸引来大批仙子暗中观察,观看人数能达到自己正常直播的六成。
无他,试过。
有时杨戬也在想,当年太白星君费心安排自己,一路护持他有了今日的成就,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为天庭互娱,增加一张新面孔,打破原本‘一卞多仙子’的格局。
‘太白星君神机妙算,这些应当也在他考虑范围内吧。’
杨戬停下动作,斜躺在台阶上,左手手肘撑着上半身的重量,看着刚收的一批良妖,在远处演练战阵。
想想下午该播点什么吧。
这么一晃,又是一个透着些无聊的……
轰!
头顶突然炸起一声闷雷,杨戬皱眉看去,额头竖眼睁开一条缝隙。
他本想看看是哪家妖王胆敢来此地撒野,抬头却见空中多了一片金色云朵。
金云翻滚,天威降临!
其内飞出一枚玉符,化作一名白发老者的虚影。杨戬定睛一瞧,这不是太白星君又是何人?
“杨戬何在?前接军令!”
杨戬精神大震,身形自门前一跃而起,于空中直直而立,抱拳行礼:
“杨戬在此!请军令!”
说话间,各处匆匆飞来数道流光,却是梅山六友中的几位,单膝着地、抱起双拳。
又是一声雷声炸响,几条金色闪电照亮梅山方圆数百里,更是为李长寿的虚影增添几分威势。
却听这虚影朗声道:
“近年来,北洲边界妖魔蠢蠢欲动,又有上古大妖不顾当年道祖禁令,去北洲寻衅巫族,意图挑起灭族之战。
今,吾于混沌海归来,受昊天金阙自然妙有玉皇上帝之命,扫清北洲妖魔,肃清乾坤邪气!
杨戬听令!
封尔为镇魔讨妖大元帅,领斗部天兵三十万,于三日之内出兵北洲边界,且造声势、压敌阵、立军威!
稍后待吾攻伐命下,直抵妖族巢穴!
凡生有业障之妖且归轮回,凡罪孽深重、吞噬生魂之妖,使其魂飞魄散,不得转世!”
那虚影话音刚落,梅山之上突然闪烁出道道金光,一只只金色光柱自深空降落,其内飞出道道身影,于梅山上空排兵布阵。
衣甲鲜明、持枪擎弓,修为都在元仙后、真仙前,俱是天庭精锐天兵!
杨戬抬头四顾,又看向了那道注视着自己的虚影,抱拳呼喊:
“杨戬领命!”
空中的老者虚影缓缓点头,身影消散,那玉符涌动着一缕缕金光,化作一枚虎符,被杨戬紧紧握住。
三尖两刃枪高举,杨戬一声大喝:
“斗部将领何在!聚前商议!从速出兵!”
各处总共有数十名天将齐声应诺,化流光飞射而来。
幽冥地府,酆都城外。
“马,你说这封神大劫要搞到啥时候?这亡魂潮都不见消退啊,哞~”
“娘娘不是说了,最少还要三五百年,后面估计还有一波大的,现在才刚开始罢了,咴儿!”
“还是咱俩舒坦啊,该打的架上古都打完了,现在就可以舒舒服服退休养老了。”
“多少也有些太单调了。”
酆都城东侧雄关,三途河流经的岸边悬崖上崖顶,两个壮汉正趴在那,一边注视着下方河水中那数之不清的幽魂,一边百无聊赖的聊着天。
烤肉是不可能烤肉的,没了调料的他们,感觉烤肉都失去了灵魂。
调料是不可能再去要的,以前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知道那度仙门的李长寿真实身份,现在都公开了,李长寿就是天庭大佬太白金星。
他们地府勾魂二元帅,能用自己口腹之欲,去拜访天庭太白宫吗?
这,这不是品级不够、不能随便去天庭嘛……
“马,愉悦的日子很短暂呢。”
“比起那些当判官的族人,咱俩够清闲了,咴儿。”
“好想去跟星君大人浪啊浪……哞。”
“唉,最近都没咱们登场的机会啊,咴儿。”
咻——
一抹金光忽然自这两名壮汉视线边缘划过,由东而来,极快地消失于酆都城中。
这哥俩精神一震,手忙脚乱套上头套,还没爬起来,就见一抹白光出现于阎罗殿前,化作天庭太白金星之身影。
十位阎君齐出迎接,各处鬼魂战战兢兢。
判官停了笔墨,于殿内观望;鬼差握紧锁链、木杖,在探头探脑。
又见电闪雷鸣,几道金色闪电自那白衣星君背后闪过,那一声呼喊传遍酆都城各处。
“阎君可在?”
秦广王向前做了个道揖,“小神在!”
相比梅山宣旨,在此地宣旨,李长寿嗓音就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和。
他道:
“阎君且听玉帝陛下旨意。
今,北洲妖魔作乱,三界内业障大妖不熄,天庭欲扫清天地业障、维护乾坤清正。
此举,需天庭与地府合力而行,上古于地府修生养息之巫族,也需出一份力。
半个月后,天庭将囤重兵于北洲各处,地府还请派一支阴兵互为照应,巫族高手可奉天庭旨意,前往北洲驰援元气大伤之北洲巫族。
各位阎君可有异议?”
十殿阎君各自对视,迅速达成默契,都是面露振奋,齐齐抱拳行礼。
“小神领命,立刻点兵点将,驰援北洲!”
李长寿的虚影缓缓点头,身影径直消散,那飞来的玉符化作一张布帛旨意,落在了秦广王的大手中。
十位阎君顿时围了上来观摩,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摘下‘头角峥嵘’的头套,赶去与妖族大战。
五官王纳闷道:“天庭怎么突然就对妖族下手了?”
秦广王叹了声,笑道:“看来,星君大人在混沌海中收获不小。”
“大哥何出此言?星君大人在混沌海中有所收获,跟天庭此时有大动作有何关联?”
“自是与那一缕鸿蒙紫气有关,估计星君是投桃报李,提前为天地建立秩序……
罢了,这里面事很多,也很复杂,一些话语已不能在天地间提及。”
秦广王摆摆手:“赶紧动起来吧,天庭给了咱们驰援北洲的名义,此前你们不是咬牙切齿、喊打喊杀吗?
现在,机会不是来了。”
其他几位阎君各自点头,转身呼喝,大鬼小鬼齐齐应诺,几名鬼差奔向幽冥深处。
牛头马面自远处狂奔而来,口中嗷嗷乱叫。
与此同时,四海龙宫处。
李长寿的四道虚影面对着四位低头行礼的龙王,在朗声说着相差不多的旨意:
“昊天金阙自然妙有玉皇上帝敕!
近来四海动荡、三界不安,龙族当自省自查,寻出四海祸乱之根源。
今日起,天庭出兵重整三界秩序,令四海龙宫全权配合,各派兵马,与天庭水部天兵配合,封洪荒五部洲之出入口。
无天庭之令,严禁任何生灵进出,违者杀无赦!
龙族务请守好海眼,天庭剿妖魔期间勿要生乱!”
四海龙王齐齐行礼接旨,待李长寿虚影消散,各自呼喝下令,四海接连动荡。
南赡部洲,商君寝宫。
众宫中侍卫大多有些疑惑,为何平日里精力充沛的‘大王’,今日却白日入睡。
他们却不知,自家大王梦境中,正抬头注视着云雾中盘坐的天庭神人。
商君仔细辨认,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这位仙人,可是当年救下先祖的恩人?”
自然,托梦人皇的,还是李长寿。
李长寿含笑点头,并未在此处颁旨,而是缓声道:
“吾乃天庭太白金星,主变革、掌水事,亦人族出身,为天庭正神。
近年将会有天地动荡,或有邪气滋生、妖魔作乱,全因天庭派兵出征三界妖魔。
尔为如今之人皇,当秉正气、束言行,以自身气运护卫无数凡人。
莫失德失信,莫暴虐横行,当以仁善治国,天庭自会保商国风调雨顺、安足兴乐。
若你这人皇为妖魔所趁,莫怪吾不念与你先祖的交情,对商国降下灾祸。”
商君闻言忙道:“自当谨记仙人教诲。”
“善,”李长寿缓缓点头,虚影自商君梦境消散。
……
自商君梦境离开后,李长寿心神挪移,借天庭之威,于南海海神教各处神庙显灵,为几名关键神使托梦示警。
他并非是让海神教去跟西方教的香火神教火拼,那没什么好处,反而会惹来诸多业障。
只是让他们长点心,保护好自身,提防妖族病急乱咬人。
防患于未然。
不过半日,三界被他探出去的大手完全搅动。
天庭,神威殿,天道法器梦天仪前,李长寿睁开双眼,盘坐在蒲团上,仔细思索着自己于各处的安排。
事要一点点的做,不可着慌、不可失分寸。
他此时动天庭八部正神、百万天兵,所针对的不过是偷袭北洲巫族部落的妖族。
巫族和妖族,李长寿自是明显倾向于前者,虽然上古末期人族和巫族也有过大战,争夺天地霸主之位,但那都是灭了妖庭后的事了。
更何况,又有后土娘娘这层关系在。
他要敲山震虎,看灵山是否自乱阵脚,待打没妖族的元气,天庭就会携胜势,威逼灵山,清算旧账。
原本李长寿想在封神杀劫抵达前的数百年内,缓步完成这系列计划。
这不是,去了紫霄宫一趟,自己也该有些表示,提前推动天庭崛起的倒数第二步——扫清旧秩序。
天庭崛起的最后一步,自是封神榜归位。
此时对付灵山,不在于杀灵山多少圣人弟子,而是将灵山的外部势力完全扫干净。
北洲动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捕杀鸿蒙凶兽,灭杀上古大妖,扫清灵山一切来路不正的高手;
而后天兵挥军出五部洲,直接参与对香火神国的征伐,短时间内改写三千世界中失衡的力量配比。
临天殿的崛起,也必须加加速了。
这一系列‘操作’,李长寿给了充裕的时间,在二十年内完成即可。
他不在天庭时,天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
不敢打,没底气。
玉帝陛下几次下定决心要出兵大战,但都被各位仙神劝住,仿佛天庭的大运都在他李长庚身上,他不在,出兵必败。
尤其是木公,完全不敢领兵,每次都是规劝玉帝陛下,等一等、等一等。
等着等着,灵山就膨胀了,妖族就觉得自己又行了,这天地都差点被搞乱了。
天庭此前飞速发展了数百年,底蕴已是充足,高手虽不多,但杨戬这般大将为何不用?
李长寿缓缓吐了口气,站起身来。
等候在梦天仪附近的几位仙神、几名心腹立刻聚了过来。
东木公忙问:“长庚,如何了?”
“已对人皇托梦告诫,”李长寿起身道,“劳烦木公将此事回禀玉帝陛下,我再继续安排几件小事。”
“哎,成!”
东木公似乎想说点什么,转身又想折返。
李长寿笑道:“木公可有训示?”
“可不敢乱说什么训示,”木公忙道,“长庚折煞我也。
我是想问,这次可还是要请道门高手相助?若是要请道门高手,我去各处跑几趟也无妨。”
“不,这次不动道门高手,”李长寿笑道,“而今大劫在即,道门高手自危,咱们请谁、动谁都不妥当。
此事我本打算稍后剿灭了妖族,再与木公相商。
中神州众仙门如今也入了劫,大半已被劫难驱使、乱战不停,木公可差人仔细观察,找机会以天庭的名义,收服一些宗门。
这件事需详细章程,也需细细谋划,木公不如稍后整理一份奏表,对玉帝陛下启奏。”
东木公仔细一琢磨,笑道:“长庚,你可是在让功劳给我?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李长寿却传声道:
“此役过后,我定是锋芒太过,须得韬光养晦、闭门不出。
若三界生灵只知太白星君而不知玉帝陛下,实非我愿,咱们都是为玉帝陛下做事,为天庭做事。
还请木公接下此事,定计中神州,若有拿不准的也与我商议一二。
天庭不需一个光芒太过的权臣,却需三五敢做事、能做事的能臣。”
东木公闻言略微皱眉,仔细思忖,而后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叹声应下了此事。
待木公驾云离开,李长寿又将其他几名仙神召向前来,各有吩咐布置,让天庭各部配合北洲战局。
等这些正事交代完毕,金鹏、敖乙、卞庄、灵珠子向前行礼。
李长寿沉吟几声,于袖中取出一只被仙力封禁的宝囊,递给金鹏,言道:
“金鹏元帅,还要劳烦你再跑一趟,全速赶去玄都城,将这只宝囊亲手交给我师兄**师,务必半年内回返。”
“是!”
“敖乙去寻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半个月后赶去北洲,就说是为巫族报仇。”
“是!”
“卞庄……伤势如何了?”
李长寿关切地问了句,卞庄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他忙道:“星君大人您还能记得末将受伤,末将心里何等感动!
末将修养了半个月就没事了,只是……只是当时假扮星君大人你的那混账,杀了我数千兄弟!
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他讨回来!”
李长寿道:“善,给你安排的便是这差事。”
卞庄浑身一颤,刚刚的气势顿时弱了大半,小声道:“末将、怕,怕不是那凶人的对手。”
“你自不会是他对手,”李长寿传声道,“这次,你还是做散播消息之事,用尽一切手段,在半年内,将‘弥勒是鲲鹏第二元神’之事旧事重提。
当日假冒我袭击天庭补给的,就是这弥勒。
这次,我不只是要捕风捉影,也不只是给他凭空捏造,待金鹏回返,一切自有实锤。”
卞庄闻言心神大定,单膝着地、朗声领命。
但随之,卞庄纳闷地传声问道:“星君,末将多嘴问一句,这怎么可能有实锤?”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却并未多言。
鲲鹏第二元神一切解释权,现如今归他所有。
待卞庄快步而去,李长寿道:“灵珠子何在?”
一直在旁等候的灵珠子精神大震,小脸上写满了期待,站在李长寿面前,昂首挺胸、战意满满。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正色道:“此事异常艰巨,且非你莫属……将这玉符送去玉虚宫中,务必交给广成子师兄。
就说,待北洲事平,我将去玉虚宫拜访。”
还是送信……
不过比起去月宫送信,去玉虚宫明显要艰难许多。
灵珠子眨眨眼,大声道:“弟子定不负师叔所托!”
随后扭头化作一道流光,风风火火赶去了西天门。
‘这家伙……’
李长寿挑了挑眉,他其实也想用,只不过时机未到、真身未显,未来的三坛海会大神,还是要继续磨砺才行。
……
半日后,四海之中冲出大批大批虾兵蟹将,于东西南北四处天涯海角,设内外关卡、布置重重大阵。
待各处布置妥当,又有四支天兵天将携天帝神剑降临,一同相协镇守。
四处天涯海角,每一处都有一千真龙、仙蛟,又有数位远古战龙坐镇,天道之力护持,天罚之雷就在空中……
稳到不行。
五部洲天地出入口突然被封,自是引得各处散修惶恐不安。
但天庭及时给出诏令,在各大坊镇张贴宣告,言说妖族不尊上古时道祖之调停,违背誓言挑起与巫族战火,天庭出兵讨伐;
封住五部洲出入口,只是单纯为了避免业障大妖躲入三千世界。
另外,天庭秉持为仙服务、照顾每一个生灵,不歧视仙人、不包庇凡人等原则,特在东天门内设立了临时‘办事处’。
若有跟脚清白的仙人,有急事要出五部洲,可去东天门【内】登个记、言明自己为何事外出,自有茶水接待,并全程由天兵天将送出天涯海角。
考虑得相当周全。
天庭与妖族打了已非一年半载,各路散修都明此事,惶恐的情绪散了大半,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人族炼气士们是安稳了,这诏令一贴,五部洲内的妖族顿时惶恐了起来。
封锁五部洲之地,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而且还不只是龙族、海族、天兵用人力封锁,更有天道之力、天罚之雷在各处等候。
显然,这次天庭是要搞波大的、来一次狠的!
大有对妖族斩草除根之势!
一时间,五部洲边界处的妖族妖心惶惶,就连一直保持中立的妖部族,也是不得安宁。
毕竟谁都不知天庭是要针对北洲妖族,还是针对妖族整体。
再加上【太白金星于混沌海归来】这般消息火速传开,妖族士气直接散了大半,想后路着居多,合纵连横共同抗天者已没几个。
然而,天庭封锁五部洲天地又两日后,北洲杀气冲天,三十万天兵天将威压北洲边界数名老妖王山头。
天庭新起大将、玉帝外甥、太白金星倾力培养的巨星杨戬,带着梅山六友与自己的狗,出现在大军之前。
他于云上斜坐,逗狗吹风,一言不发;
人族出身的梅山六友(注),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郭申、直健,各持兵刃,高矮胖瘦站成一排,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北洲妖族顷刻大乱!
有妖王不甘就此逃窜,广邀好友却只有寥寥回应。
有妖王拖家带口连夜奔逃,却赫然发现……五部洲天地已被封住,他们根本逃无可逃。
此次逃了,后续只要天庭不停追杀,终会穷途末路。
天庭在逼着他们妖族一战。
又几日,北洲上空阴云密布,一支支天庭兵马几乎将整个北洲包围了起来。
此前吃了败仗的巫族,也早已得了天庭之令,此刻收缩阵势,做出防御,在酝酿着稍后配合天庭的一波反击。
天庭软了数十年,突然一改往日风格,变得强硬、果断,甚至还露出了一点霸道。
这不只是让妖族措手不及,更是让各方势力有些疑惑,通过各种关系打探,也只是探听到,主持这般大事的,就是太白星君。
这位天庭普通权臣衣袖挥洒,三界风云变幻、五部洲山雨欲来。
妖族自是不甘心受戮,而原本妖族中分做的‘与人族主战保守派’、‘与人族主和中立派’、‘追求爱情与自由的走偏了派’,也分别开始动作。
前者纠集妖众,反包围杨戬部众;
中者各自封闭部族、城池,准备什么时候天庭打过来了,以最快的速度开城投降。
而后者就厉害了……
他们想到了此前与李长寿有那么一点关系的妖族女子,并用最短的时间赶去青丘,将这位狐女请出山,挑选了青丘一族最美的几位狐女陪同,带上厚礼,一同赶赴天庭。
“阿兰?”
通明殿,正站在‘沙盘’前推演阵势的李长寿眉头一皱,问传信的天将道:
“她们如何说的?”
“这、这个……”
那天将低头抱拳,小声嘀咕:“那持有圣母宫信物的狐女说,她想问问,您是否还记得曾被您镇压过的小兰。
她受人所托,前来为少部分妖族求情,还请您与她见一面。”
李长寿略作思索,狐女倒是不要紧,师父再过几百年就快投胎了,早就没了关联。
那圣母宫信物自己不得不考量,倒是不好扫圣母娘娘的颜面。
刚好,可趁势让妖族分裂……
只是一个呼吸,李长寿心底已经有算计,缓声道:
“天庭重地,非她可乱闯。
让她去北洲上空等着,待我率军前往,剿灭北洲妖族之前,允她当面说情一二。
准备好几只铜镜,画面实况转播。”
“是!”
“小神遵命。”
天将与几名正神同时答应,李长寿缓缓点头,继续全神贯注于面前沙盘之上。
虽要打硬仗,但能减少天兵死伤之处,也不必让兵将们白白流血。
第五百九十七章 妲己现身,妖族除名
自李长寿回返天庭不过半月,天地间风云变幻,道道视线汇聚北俱芦洲边界。
五部洲被封、四海翻巨浪,中神州各家仙门的征伐都停了大半。
不知不觉间,原本不将天庭放在眼中的人族众仙宗,此刻已是必须考量天庭征伐妖族,会对自身有何影响。
这一日,北洲上空雷声阵阵,阴云密布。
北天门处,数十名金甲天神各持兵刃、杀气凌凌。
左右各有雷部天兵十万,在云上站了上中下三层,屏息凝立、如一根根紧绷的弓弦。
凌霄殿前,刚拜别玉帝的天庭普通权臣转身而出,身后跟随着十数位天庭正神。
白衣玉帝端坐于高台之上,目中带着几分安然与欣慰,缓缓闭上了双眼。
监军·懂天帝粗击!
这般天庭大事,玉帝怎么能错过?
对于荃峒这个化身,他更改了思路,不再躲躲藏藏,明里暗里让人知晓这是他玉帝的化身,却不敢有人说破,如此也方便他四处走动。
对比,李长寿倒是没什么想法。
只要这化身不多现身,且不做什么让自己愉悦、令师妹愤怒之事,那就万事大吉,不会出什么问题。
荃峒此刻就混在北天门处的天将中,站在各位天将之后。
这,也是此地紧张氛围的主要来源。
玉帝此时……
说实话,其实也有点懵。
他自然知晓天庭如今的具体实力,也知而今天庭依然是缺少高手的状态;此前一直采取保守防守的策略,就是担心再发生此前的尴尬。
——引发封神大劫时,天庭兵起了,没高手,三教不支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可此时在玉帝看来,李长寿这番雷霆行动也非冒进,条理清楚、先后有序,像是准备了许多年的计划,但此前并未给他透过口风。
为何会突然发难?
唯一可知的,便是李长寿去了一趟紫霄宫。
玉帝不由陷入了沉思,心底泛起了一个对于他这个天帝而言,依然略显大胆的猜想!
【长庚因弄丢鸿蒙紫气,被道祖老爷骂成了无能之辈,长庚心生怨气,立刻向道祖证明自己的能力。】
嗯,应该是这样。
总不可能,是在他这个天帝的视线之外,道祖跟长庚两人在暗自较劲、互相博弈。
这太荒谬,道祖翻手就可改天换地。
包括自己这天帝,也是道祖一句话就能给换了的,他如何会跟长庚较劲?
而且长庚性子偏稳,每次与西方教相对,对西方教圣人都不会言辞激烈,如何敢对道祖动念头?
荃峒淡定一笑,目中一片安然。
三界安宁,生灵常安。
正此时,道道流光飞射而来,自北天门处化作李长寿与十数位天庭正神的身影。
“出发。”
李长寿一声令下,此地二十万雷部天兵齐齐开拔,补上了北洲包围圈的最后一块拼图。
半日后,正午时。
艳阳高照的北洲上空,经年不散的瘴气云似乎也稀薄了许多。
自北洲南侧边界到北海之滨,八部天兵、过千将领,已各自进入战斗位置;
数百名天庭招揽的高手分布于各处,虽无顶尖大能,战力也算可观。
李长寿的身形出现于北洲边界居中位置,坐在一台圈椅上,身后站着百位传令天兵,左右各有数位天庭文臣。
荃峒去了北海之滨督战,那里的战局也会异常激烈。
下方,妖气滚滚、数不清多少大妖汇聚于此,但此刻各处山岭却一片静寂,无声无响。
李长寿似是闭目养神,其实是在暗中调度各部兵马,他背后的传令兵不断发出一只只传信玉符,将各处战场细细划分。
有的战局对方强手众多,则以拖延围困为主,找准对方弱点安排精锐天兵、天将高手,开战后以最快速度解决,而后驰援旁部。
各部天兵天将士气高涨、信心饱满,这一战注定有人要流血陨落,也注定有人要平步青云。
“敖乙回了吗?”
李长寿开口问了句,立刻有天将向前禀告,言说天河水军副统领敖乙昨日已抵达此地。
“各部准备攻坚,午时三刻进攻,先擂鼓壮壮军威。”
“是!”
传令兵各自摇晃手中法宝阵旗,北洲各处接连响起漫天鼓声,北洲上空一片寂静。
鼓声中,北俱芦洲几大预设战场,各自出现了几面铜镜。
铜镜对着空中照射,将同一幅画面投射在云雾上,所显便是李长寿坐在宝座上的身影。
李长寿嘴角带着微笑,手指轻轻敲打着玉质圈椅的扶手,似乎心情十分不错;
他这般悠闲,自是让己方士气更增。
但妖族一方,老妖们心事重重,妖王们压力倍增,那些妖兵念叨着‘大灵爆要来了’,各个面色苍白,斗志全无。
《威慑力》。
“报——”
忽听传令兵驾云疾驰,自千军万马中穿行,抵达太白星君驾前。
传令兵单膝落云、手持令符,嗓音透过铜镜传遍北俱芦洲各地。
“启禀星君!
有妖族前来求和,言说是您故人,且此前去天庭求见时,您答应今日与他们相见!”
“哦?”
李长寿双眼半睁,略作思索,淡然道:“是有这般事,距离开战还有些许空隙,让他们过来吧。
左右。”
“在!”
“稍后若有妖族心怀不轨,灭杀就是。”
“喏!”
众天将齐声答应,军威凌冽、生灵颤颤。
不多时,一朵白云自天兵之前飘过,其上载着两名老妪、数名貌美的妖族女子,居中立着的,正是那位‘熟人’。
当年因为一些误会狂追齐源老道,最后落得寂寞收场,还让李长寿被师父齐源教训了几次的青丘之狐,兰。
此刻她低头皱眉,不敢抬头去看此地唯一坐着的正神,心底不断浮现着自己来此地之前,各位前辈的叮嘱……
很多妖族前辈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而她也做好了为了守护全族牺牲自我的准备。
面对数十万天兵、面对浩浩天威,小兰自是毫无畏惧。
她如今修为不弱,已算是妖族后起之秀中最为亮眼的那颗星。且因当年入情道、遭情折,这些年自身容貌也出现了少许变化。
少了当年在南洲混日子当花楼掌柜的一点霸气,少了在度仙门山门前苦求见齐源道长一面的痴情,变得更为光彩夺目、更为柔情怡人。
肌肤晶莹透亮、宛若二八芳华,五官细致精巧、妩媚浑然天成;
此时她身着襦裙,长发简单约束,就有一种天成的风情,纤指拨弄、红唇轻抿、纤秀又妖娆的身段惹人遐思连连。
还好天兵天将纪律严明,此刻无论修为高低都没灵眼注视。
等闲,这些天兵天将露个丑态,那就可以算是对瑶池仙子们最大的侮辱。
小兰随两名老妪一同到了李长寿身前,齐齐低头跪拜。
一名老妪喊道:“青丘一族特使,拜见天庭太白星君!”
李长寿默然不语,将她们晾在了一旁。
那两名老妪对视一眼,各自低头负手,示意身后的小兰与其他几名妖族女子不要妄动。
此刻,李长寿也有点纳闷。
这小兰……
明显有问题!
道境进展,为何如此迅速?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金仙境边缘!
李长寿暗自用望气之法,却并未看到小兰有多少气运加持;双目中闪过水蓝色光芒,用了借天眼之术,李长寿却是暗道一声要命。
一只雪白的狐狸跪伏在自己身前,背后九条尾巴撒了一地。
这……
附身苏妲己的九尾妖狐?
很有可能。
按照天道的尿性、咳,按天道安排的一贯思路——但凡发生关联者必有后事。
自己师父齐源是姜子牙转世身,那追求过师父的狐女是九尾妖狐,也没什么意外的嘛……
呸!鬼才不觉得意外!
自己参与的这版封神故事究竟是什么画风?!
九尾妖狐痴心暗许姜子牙,附身的妲己与帝辛夜夜笙箫;
苏妲己与周文王长子伯邑考青梅竹马,九尾妖狐为了完成覆商大业故意勾引伯邑考……
乱、好乱。
心神迅速归于宁静,李长寿开启空明道心,缓声问:
“道友近来可安好?”
小兰怔了下,有些柔弱地抬头看了眼李长寿,小声问:“星君大人可是在问奴家?”
“嗯,”李长寿淡然道,“除了你,此地谁还与我有过交情?”
“奴家近来安心修行,未外出走动,一切安好。”
小兰柔声答着,嗓音不自觉有些发颤,低声道:“当年奴家……小兰不识星君大人尊驾,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星君大人海涵。”
她话语一顿,目中带着几分犹豫,还是问道:
“道长……走时可安否?”
李长寿闭目轻叹,言道:“被金乌真炎烧尽了魂魄,如何安详。
罢了,不多提了,今日便是覆灭妖族之战,也算为我出口恶气。
上古妖族作恶多端、不修德行、欺压万灵,本欲连纵抗衡巫族,最后却代替巫族成了天地之恶。
巫妖之战后,生灵惨淡、天地元气大伤,巫妖之间有了道祖严令,不可再生事端。
但你们这些妖族,怀抱着上古的旧梦,将而今天地主角人族视若牲畜,时刻不忘覆灭巫族、东山再起,为此犯下累累罪行。
天地都不容了。
你们今日前来为妖族求情,可想过,那些葬身于凶妖口腹中的生灵?
谁又该为他们求情?”
“这……”
小兰低头不敢回答,她本就不擅辩驳这些。
若说如何谈情说爱、又或是寻欢作乐,她有自青丘学来、用之不尽的学识积累,但这般大是大非、大战因果,却着实说不出来。
一名老妪忙道:“星君大人,妖族并非只有凶恶,妖族也有不杀生的良善部族。
那些野心勃勃、视生灵为牲畜的妖族,其实并不是妖族的主体。”
“是吗?”
李长寿淡然一笑,言道:“你们今日来求情,是为了这些妖族而来?”
“星君大人英明!我等只是想在天地间有一跻身之所!”
李长寿沉吟几声,手指轻轻敲了几下玉椅扶手。
“是否为良善之妖,如何判断?”
“业障功德自可判断,”那老妪道,“妖族本自艰难,不少同族还未开启灵智时,自是茹毛饮血,总会有少许业障,但这般业障颇为微小。
而今大战在即,星君大人您只需下令,让未作恶的妖族隐居洞府、莫要外出走动,自会有大批妖族散去,天庭也可少许多阻力。”
李长寿眉头一挑,坐在那闭目沉思。
一缕传声突然在小兰心底作响:“你可知,你今日前来,会埋下何等苦果?”
小兰怔了下,抬头看了眼李长寿,在那白发白眉之下,依稀能见那青年道者的面容。
小兰摇摇头,目光有些疑惑。
李长寿叹了声,传声道:
“也罢,算是与你了断一份因果,今日我指点你一二。
你们来此地求情,其实是妖族分化的重要标志,你们现如今说的这些话,已被我投放在北洲各处。
在那些老妖手中,你们这些前来为自身求情的妖,已是叛徒。
你今日太过显眼,稍后必会被妖族针对,就算不敢对你们青丘一族下手,也会有闲言碎语。
做些准备吧。
言尽于此,当年用我师形貌骗你两次的因果自此了断,你我今后再无交情。
天地虽大,好自为之。”
传声罢了,李长寿缓缓一叹。
“起来吧。”
李长寿道:“青丘狐族鲜少作恶,与圣母宫不少仙子交好,此事我也知晓。
既然尔等今日前来求情,我也不好回绝,毕竟圣母娘娘有大恩于我。
自今日起,妖族无业障之族,退去东胜神洲东侧等候,天兵不会对你们发难,望今后洁身自好。
这妖族二字,往后不必多用了。”
言罢,李长寿摆摆手,自有天将天兵向前驱赶。
那两名老妪大喜、几名妖族女子也是如释重负,一个个磕头行礼。
唯有小兰若有所思,被天兵驱离前,回头看了眼李长寿,对这位老神仙欠身行礼。
李长寿却在云上陷入了沉思。
这咋办?
虽然自己说师父已经魂飞魄散,但小兰心底明显还有情根未断。
这要是封神大劫中,自己师父姜子牙去朝歌城做官时,被小兰认出来了,一个没忍住跑去夜会,师父也一个把持不住……
帝辛实惨。
儿女私情这还是小事,若因此而改变封神故事线,坏了自己一些算计,那就因小失大了。
怎么办?
给师父转世身做点手脚,避免被小兰认出来?
也不对,洪荒如此之大,九尾妖狐不一定就是小兰……嗯,稍后派纸道人监视上,多观察一阵自有定论。
侧旁有天将传声提醒:
“大人,时辰已到。”
李长寿抬头看向日头,缓缓起身,左手张开,一侧有天将捧来神剑,被李长寿紧紧握持。
“各部听令!”
听令……听令……
李长寿嗓音透过云镜,在北洲各地回荡。
天地间一片肃杀。
地面仿佛是即将喷发的火山,那些压抑的妖气就是涌动的岩浆,在积蓄着向上喷涌的力量。
天空宛若暴风雨中的风眼,虽得片刻安静,但只要出现稍微的偏移,立刻就会有爆发出狂风骤雨!
铿——
李长寿拔出神剑,向下斜指。
“除妖名。”
第五百九十八章 平北妖,稳诈灵山
“诶,北洲真打起来了!”
“这么大的灵力波动,才发现啊?干哈去了之前,净闭关琢磨玉女心经了?”
“道友你再构陷贫道,贫道打人了嗨!”
昆仑山,一群老道平日里相聚喝茶之地,道道身影站在空中,眺望着东北方向。
那里,白日多了一片火烧云,雷声阵阵、风声呼啸,远在此地都隐隐可闻。
有老道问道:“天庭这次竟然是来真的?不是威慑威慑做样子,当真要与妖族开战?”
“许是妖族此前做得太过分了,趁着太白星君不在天地间,到处惹是生非,天庭此举是要一扫此前的颓势。
拿此时的妖族开刀,敲山震虎,也算是明智之举。”
“不错,不错。”
“是这般道理。”
众老道说话间,一道流光自大战之地飞射而来,化作一名老道身形。
这老道面露余悸,对众编外炼气士拱拱手,匆匆落去下方凉亭,喝茶压惊。
那群看热闹等消息的老道立刻追了上来:“打探到什么了?”
刚回来的老道喝了口茶,叹道:
“惨,太惨了!”
“怎么个惨法?莫要卖关子呀道友!”
“贫道刚从北洲边界回来,刚才亲眼所见!
一片又一片妖兵被天兵收割,方圆几千里的地界都是神通法宝,仙光浓密到灵识都展不开!据说,还有其他地方也在大战,天庭这次出动了数百万天兵都不止!”
“天庭有这么多仙兵?”
“撒豆成兵呗,贫道在这都能闻到豆粉被火烧的味儿。”
“也不知妖族这次会不会伤筋动骨,天庭现如今还是积累不足,估计与妖族也就是两败俱伤。”
“话不能这么说,太白星君可能不赢,但永远不亏。”
那刚回来的老道瘫坐在椅子上,缓缓舒了口气,笃定地答道:
“不,这次绝对不是两败俱伤,天庭是要把北洲妖族连根拔起。
太白星君这次来狠的了,天庭不知不觉竟已经有了这么多长生仙。
各位是没见,那些妖兵一冲就散,天兵各路掩杀,天雷打个不停、天火烧之不尽,更有贫道见都没见过的战阵,数百真仙合力,竟然就能跟金仙大妖抗衡!
那些凶残的老妖,要么是被围攻,要么是被太白金星亲手毙掉,两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天庭这次,是真舍得流血了!”
众老道闻言倒吸一阵冷气,各自对视一眼,分析着妖族这波损失惨重,对洪荒大世会有什么影响。
老村口大爷了。
众老道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小半天,却见一朵白云悠悠飘过,最近越发滋润的度厄真人驾云而来。
瞧这位真人,穿一身讲究的绸面鎏金仙鹤呈祥灰道袍,手中捏着一面铜镜,时不时换个角度对着铜镜中端详,嘴里不断的“哦”“呀”“哇”,惹的众老道心痒难耐。
众老道正待问这铜镜是何物,度厄真人嘀咕一句:“呀?这是后土娘娘的化身?传闻中的七情化身竟有如此威力!”
霎时间,一双双眼睛凑了上去,更有老道施展飞眼术,两颗眼珠蹦到度厄真人身后,朝那铜镜看去。
这铜镜中所显,竟是北洲天、妖大战的情形!
一群老道蜂拥而上,度厄真人含笑摇头,端着铜镜落下云头,居中而坐,好整以暇地显摆着自己这第一手‘情报’。
铜镜内,那面容、身段、气质近乎完美的少女,正踩在一朵朵莲花在大战之地漫步。
她每次落脚,脚尖与七彩莲花触碰,就会有浅浅的波痕荡漾开来,如润物无声之春雨,亦如不忍摘走落叶的秋风。
她身周方圆百里内,只有天兵放出来的道兵,以及大批表情复杂的妖兵。
妖兵们或哭或笑,或在癫狂中与身旁同伴同归于尽,或于悲哀绝望之中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忽有老妖自地底冲出,化作一头金毛巨象,满目凶光,恶狠狠地冲向这完美中带着一丝丝不和谐的少女;
少女头也不回,脚尖下点时稍微重了些,一抹灰色的波痕划过,那巨象呆呆地停在空中。
巨象仰头看看天空,又看看大地,目睹着各处妖族的惨状,感念着自己一族已走向末日,妖庭的余晖再无法闪耀于洪荒天地。
他化作人形,看着自己一双粗手,毫无征兆地运起全力,一掌劈在自己头顶,身躯自空中缓缓砸落……
“何苦呢。”
那少女一声轻叹,脚下漫步,继续在战场各处闲逛,维持着自己七情之力的均衡;
她所过之处,天兵天将纷纷避让,只凭道兵与妖族厮杀,却有风卷残云之势。
昆仑山上。
通过铜镜目睹这一幕的众老道齐齐震惊脸,不知这是哪般手段。
还好浪前辈没在洪荒普及《卧槽的一百种使用方法》,不然此时的仙阁酒宴之地,定是一片欢腾。
度厄真人感慨道:“众生七情之力,竟也是无上大道,奇哉妙哉。”
言说中,他手指轻点……在铜镜中调出一张滚动的‘列表’,点开了同时观看最多的第一栏,见到了一名小将在妖神之间冲杀。
其实不只是度厄真人手中铜镜能见,在中神州各大坊镇,天庭此前立下的一面面大铜镜中,都在播送着同样的画面。
天庭剿灭妖族之战。
那一幕幕……
玄妙又让人心底发寒的后土七情化身,身形所过之处,生灵尽皆失控。
骁勇善战又手段凶残的上古战巫,似乎是要再现上古巫妖大战的惨烈。
一往无前的三只眼天神,手提三尖两刃枪各处冲杀,但凡有大妖冲向天兵之阵,下一瞬必是他疾驰而来的身影。
还有那进退有度又变化莫测的天庭战阵,已算是改写洪荒斗法理念的‘革新’;
五花八门又威力非凡的战阵展露在众炼气士眼前,让不少觉得天庭缺高手的炼气士,在重新审度天庭的实力……
当然,最惹人关注的,还是那位太白星君。
虽然他慈眉善目落在北洲边界时,被数十位妖族高手围攻的模样很狼狈;
但他撕开道袍、手持小戮神枪横扫千军的英姿,确实有点小帅。
准确来说,是老帅。
李长寿虽然也很想端坐在云端看天庭兵将冲杀,但己方本就没几个高手,稳妥起见,他还是亲自下了场……并吸引了对方大半高手的注意力。
北洲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原本暗无天日的北洲,部分区域被打出了蔚蓝天空。
北洲边界、无边瘴气外,那连绵的大山被染成了血红,数不清多少仙豆的骨灰搅拌着妖血,成了一片片粘稠的糊糊。
最凶残的是,竟然有几个巫族憨憨,对着这些糊糊流口水,很有尝试一下的冲动……
聚集在北洲的妖族被一扫而空,八部天兵损伤一成五六,数十位天将陨落。
阴风吹拂,地府阴兵将牺牲的天兵天将残余魂魄,尽数带走。
妖族魂魄就地灭杀,为地府减轻一些工作压力,天兵魂魄一个个带着功德,迈上了‘超级会员转生通道’。
优先转世,福缘匪浅,顺便附赠月老殿免费会员、财源滚滚殿终生庇护等多项优质服务。
为天庭留过血的,天庭自不会亏待。
大战后,北洲满目疮痍。
天庭兵马各自回营,于天空中结队回返北、西、中三天门,后续还有瑶池庆功宴。
李长寿却并未着急回去,他背着手,保持老态伪装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又一个山头,在这片战场漫步。
众天庭正神见状纷纷感慨,也在空中跟随,并未着急回天庭领功。
有神仙叹道:“这就是太白星君啊。
下令攻伐时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大战之后又无法控制住心底那份悲悯之心,体会着众生逝去之痛。”
众正神各自点头称赞,对李长寿的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终于,七情化身自远处飞来,一身长裙不染尘埃,三千青丝随风飘舞,面容却带着少许哀愁,见到李长寿就是轻轻一叹:
“他们也太惨了。”
云上众神仙竟是悲从心头起,几位心境不稳的正神禁不住潸然泪下。
李长寿带着微笑,淡然道:“此前已经给了他们许多机会,这条路也是他们自己选的,谈不上惨或者不惨。”
此时主导七情化身的,自是小哀。
小哀纳闷道:“那你在这里转着作甚?”
“补刀啊,”李长寿皱眉道了句,“那些妖族高手狡诈的很,说不定就有人假死脱身,你看……前面不就有一个。”
说话间,李长寿随手打出一掌,前方一座小山轰然坍塌,将一条假死的八头大蛇直接震死。
好端端的不朝着九头发展,非生八头。
李长寿摇摇头,叹道:“天兵体系还是不完善,稍后还是要增加收拾战场的后勤队,很多宝材都这么浪费了。
这些妖族虽然身家薄,但积少成多,蚊子腿再细也有肉。
这些天兵天将啊,都是没经历过苦日子,不知道节省!”
小哀:……
众神仙:……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小哀与他一同巡查各处,小哀并未拒绝,其他七情化身依次出来与李长寿打了个招呼。
“这次多谢你们了,”李长寿笑道,“若非你们出手,天兵的损耗起码要多三成。”
小哀叹道:“我太惨了,到头来还是被你当法宝用,说什么朋友都是骗人的话。”
李长寿并未接话,主动引领谈话节奏。
这要是堕入小哀的逻辑,悲哀自是要超级加倍。
李长寿道:“这些年在凡俗玩耍的如何了?要不要来天庭住一段时日?”
“去哪不都是你安排的,”小哀幽幽地嘀咕了句,“她们还想去三千世界走走看看。”
“过几百年吧,”李长寿笑道,“待大劫消散,你去哪都不会有人多管。
只是如今,你与后土娘娘并未完全分离,也在天道序列之中,若你控制不住七情之力爆发,很可能会影响到大劫运转。
这点就只能委屈你了,若你觉得南洲凡俗更有趣,也可一直在凡俗玩耍。”
小哀抿着嘴应了声,目中满是对自己的心疼。
她眼中光芒轻轻闪烁,突然小嘴一撇、鼻尖轻哼,抱着胳膊道了句:
“天庭规矩太多也没什么劲,我在凡俗再耍几百年!
你有空就带人多来看我,顺便把那个喜欢穿红衣服的骚道人带过来,咱也怪想他的!
嗯,咱保证打不死他!”
却是换了个化身。
李长寿笑道:“与道友聊天,当真要思路快些。
那也好,在凡俗游玩就在凡俗游玩,若觉情形不对就赶去东海,我稍后去给龙王打个招呼。
龙族高手众多,就算不能将你镇压,也能拖延些时间。”
“是,是,知道了,让小哀出来跟你聊吧!”
小怒翻翻白眼,“老神仙什么的,真没劲!”
李长寿笑而不语,继续在此地战局各处溜达。
补刀,也是个考验耐心的活。
逛着逛着,李长寿瞥了眼某处山阴林地,嘴角露出淡淡笑意,拿出一枚玉符捏在手中,开始刻入一些图文。
那林地角落,两个蹲在地上的头套男巫,各自拿着一颗巴掌大小的小草遮掩身形,暗中观察李长寿与七情化身的背影。
“马,咱们就这么走过去跪下?哞~”
“祖的化身就是祖,星君正跟祖散步,别去打扰了,等着吧,咴儿!”
“这几天打是打过瘾了,但也有不少兄弟死伤,”牛头叹息着,“在地府待久了,咱也有点悲天悯人,觉得生灵不易了。
不过这也是上古留下来的恩怨,了结了也挺好。”
马面随手填了一根草在口中咀嚼,回道:
“妖族各路妖王死的死逃的逃,后面一两千年是闹不出什么大事。”
“可惜了,”牛头略有些遗憾,“那几只一看味道就不错的大妖给逃了,活了这么多年的长生妖啊,肯定老劲道了。
马,妖族暂时被搞定,咱们岂不是没机会出来了?
哞~”
“我倒觉得安生点好,总是外出走动也不像话。
你奶奶不是说了吗?这天地是趋于稳定的,天庭带来的秩序正一点点完善,咴儿!
都是好事,咴儿~”
“两位元帅在这里蹲着作甚?”
身后突然传来那熟悉的嗓音,牛头马面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转身看去,却见太白星君就站在哥俩眼前,自家祖的化身已驾云飞远。
牛头大喊一声:“地府勾魂二使拜见星君大人!”
两巫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李长寿含笑虚扶,用两股仙力将他们搀扶了起来,温声道:
“天庭还有诸多善后之事需我去处置,就不与两位元帅叙旧了。
这里是我炼制调料的十八种秘方,两位可自行琢磨。
改日再去地府拜访。”
将手中玉符推过,李长寿含笑摆手,身影化作青雾随风消散,留下牛头马面在林中一阵撒欢,朝各处战场分头疾奔。
漫山遍野,都是食材!
……
北洲除妖战后,天庭借势在北洲边界驻扎仙兵,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天地扫妖》计划。
除却东胜神洲东部区域,天庭、龙宫、地府三股势力合力,只用两个月的时间,将整个五部洲翻了个底朝天。
但凡有业障在身的大妖,无论其背景如何、跟脚如何,一经发现、即刻打入轮回。
业障深厚者直接打到魂飞魄散,只许其真灵轮回。
然而,根据太白星君的指导精神,只是将五部洲搜查一次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还要复查、核查、多部门交叉清查,尽量减少漏网之鱼的数量。
不只斥诸于武力,李长寿多手段并用,分化妖族内部各个派系,将那些‘善’妖分而治之,并搞了个‘举报有奖’制度。
妖族声威……此时也提不到什么声威了。
妖族势力一落千丈,不到半年,就从原本的洪荒二流大势力,落成了不入流的势力。
此前,北洲妖族联合起来,还能对中神洲北部发起一场扰袭,制造许多麻烦。
但此时,随便几家中神洲仙门一联手,就能单挑妖族残余主力。
巫族与妖族,再次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这些还都是旁人能看到的、李长寿用的手段;在暗处,李长寿开始重推‘灵’的概念,用精、灵、怪分化妖的概念。
让万灵化形后不认为自己是妖,这才是控制妖族势力的根本计策。
同样,这也是李长寿的【道】。
时过五个月,五部洲依然被封,三界倒也非最初那般人心惶惶。
正当各方以为天庭会渐渐收手时,八部天兵竟再次出动,这次却直奔西牛贺洲,于西牛贺洲上天入地、来回巡查。
继除妖之后,天庭的枪尖,直指灵山。
又数日后,天兵天将远远地将灵山合围,但只是围着,毫无表示。
此时灵山上下也有点慌。
此前天庭封锁五部洲太过迅速,完全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大批归顺灵山的鸿蒙凶兽、上古凶妖,都未能及时外出躲避。
这半年间,天兵天将来回搜查业障生灵,这些凶兽和妖兽只能躲在灵山附近;
而这几日,天兵天将看似只是毫无规律地到处巡逻,实际上却封堵住了西牛贺洲向外的一切通路。
从地下到高空,天兵是一点角落都没放过。
但灵山老道们大抵还是有些底气的。
——灵山是圣人道场,两位圣人就在灵山内修行,便是玉帝亲来,也不能直接搜查此地。
此前杨戬闹事的情形,实属偶然,天庭也没第二个杨戬可用。
但灵山众老道所不知的是,天兵合围灵山的第三日,一道金光自东海天涯海角入关,朝天庭激射!
太白宫,正在殿内打坐的李长寿突然睁眼;
有天将禀告金鹏元帅已进了东天门,李长寿的仙识却早已锁定在了金鹏袖中。
那里,三颗留影球被仙力封禁,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就是不知,师兄演技如何了。’
李长寿仔细思索后面的安排,不自觉脑补了下,**师与孔宣在‘鲲鹏号’附近忙前忙后的画面,禁不住眯眼轻笑。
与此同时;
灵山脚下,某处隐蔽的洞府中。
文净道人站在洞口,隔着几层禁制,皱眉看着远处云上地下的天兵天将。
‘水神大人让我潜伏至今,莫非,就是为了今日?’
第五百九十九章 建 议 改 成:后 起 之 秀(求票!)
洞府中,文净面容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目中的思索与忧虑一直未曾退却。
说实话的话,她其实是有些慌的。
从自己被太白星君暗中收服到如今,已过去了这么久的岁月;
最开始,那时太白星君还是海神,在南海之滨收敛香火功德,做一飞冲天前的准备。
当时自己不知为何就被星君大人盯上了,此时想来,应该是自己算计了小小度仙门之事。
她,鸿蒙凶兽中的佼佼者,血海大姐头,当年在血海也就不敢惹冥河老祖,没想到最后折在了一场不经意的小算计上。
文净道人还记得自己当初那悲惨的遭遇。
先是莫名其妙遇到了赵公明,赵公明二话不说就倒下去了,琼霄哭哭啼啼的就从旁来了,让她措手不及、很是不解;
虽最后假装良善女子逃了出来,却道心失衡,被海神轻易攻破了心防……
都是算计!
这就是星君大人的手段!
文净一直觉得,西方教众圣人弟子加起来,都不够星君大人算计的。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那些名字不重要的老道都不必多提,从金蝉子到虚菩提,再到地藏、弥勒,哪个不是被海神大人搞死搞残搞狼狈?
若是一直博弈下去,再过个千八百年,估计西方教圣人核心弟子全都会折戟。
当然,她文净对人教忠心耿耿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的大妃……
文净捂着嘴唇痴笑几声,站在洞口继续出神。
可,在西方教继续潜伏的日子中,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已经做到了暗部一把手的位置。
虽然生死还是圣人老爷一句话的事,但很多只有核心弟子能参加的场合,自己也能去了。
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星君大人为何还不让自己出手?
甚至,每次她主动带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过去时,星君大人还会叮嘱她,让她不用操心这些小事,安心潜伏、莫要引起圣人怀疑。
换而言之,星君大人要她做的事,比通风报信重要百倍、千倍。
与之相对的,危险与难度,怕是也要高出千百倍。
这、这如何能不慌?
文净道人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本领,能让星君大人如此器重,将不知是何的重任,压在她吹弹可破白皙透亮性感迷人露出来就有女王风范的肩上。
师嫂做不到呀。
而今天兵直接围了灵山,刚覆灭妖族主力的天庭大军气势汹汹,摆明了是要与灵山清算旧账。
文净道人不得不多想……
甚至,她还颇为期待,期待自己此时就能得到一缕传声,叮嘱她稍后如何如何行事;
拿出这么多年搜集的证据,将灵山暗中做的那些事公布于众。
随后,太清圣人宣布让她进入太清观做个小道童,过个千八百年赶赴玄都城。
跟凤族那个孔宣决一死战!
哼!
‘本女王大人怎么会输给那个刚决定性别的小……女子!’
突然间!
一阵笛声在心底响起,文净道人精神一震,站在洞口机警地扫视左右,淡定地闭上了双眸。
南海之滨,某处秘密沙滩上,一名俊俏‘少女’吹着笛子。
不多时,几条游鱼到了浅滩,那少女在吹奏中对游鱼传声,说了八个字。
【稍安勿躁,自保第一。】
随后,这少女身影遁入脚下礁石,消失不见。
那几尾游鱼也转身归于大海,毫无行迹留下。
灵山山脚,某隐秘洞府中,文净道人只感觉头晕眼花,几根纤指扶着额头,朱唇轻启,有点上头。
果然……
星君大人果然是让自己去叮圣人的脸吧!
今天这阵仗都与她无关,除了让她直接去落圣人颜面,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人教、为道门、为星君大人做些什么……
总不可能让她去做什么西方教副教主,然后趁着大教主不在家,宣布灵山解散吧?
“唉。”
文净道人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面容多少有些感伤。
“文净。”
呼喊声自耳旁作响,文净道人的纤手哆嗦了下,随后立刻站直身形、凹出妖娆曲线,双手交叠在腹前,柔声道:
“二老爷,文净在。”
“嗯,”那嗓音应了声,似乎也有些迟疑,又道:“稍后天庭发难,需你做一事。”
“二老爷请尽管吩咐,”文净道人轻轻一叹,“这天地间,若无此地,怕是都没文净的容身之所了。”
那嗓音沉默一阵,而后继续传声叮嘱了几句。
文净道人面露恍然,含笑答应了下来,目中满是坚定,又恰到好处流露出了几分思索之意。
毕竟像她这种人物,哪怕是圣人交代的差事,直接一口答应、抛头颅洒热血,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此时眼神多一点点迟疑,搭配几分犹豫,再在犹豫中做出有些无奈的妥协。
不愧是洪荒影后最有利的竞争人选,之一。
……
另一边,李长寿将方才主动对文净道人传信的纸道人融为灰烬后,便着手安排后续诸事。
金鹏拿回来的留影球,李长寿已看到了,效果很不错,一看就是金鹏、**师、孔宣通力合作。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备份,容易被损毁。
还好李长寿早就开发出了‘留影球内容复制’神通,给这三颗留影球做了九十九颗备份。
有一说一,洪荒没有‘视频剪辑’的说法,所以这些留影球都是做不了假的。
这半年,李长寿深思熟虑,在天庭选了一批胆识高、敢打敢拼的将领,并格外通知了杨戬一声,让杨戬今日去灵山观摩观摩。
李长寿仙识看了看正在闭关的灵娥,计算了下灵娥此时道基的坚实度,很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本体携着玄黄塔、离地焰光旗,自太白宫驾云飘出,命金鹏带着那数十位天将先一步赶去灵山附近,自己则隐藏行迹,朝峨眉山落去。
一路彩云相伴,时而仙鹤环行。
到得那罗浮洞前,李长寿甩了甩拂尘,拿着赵公明老哥上次给的玉符,遁入大阵之中。
峨眉山风光宜人,远山如林、云雾似海,作为洪荒顶级洞天福地,这里的洞府入住率相当惊人,不过最好的地段都被赵公明这般大能占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相比于某些自封奇山的大能,赵公明这般只是占个洞府的行为,已是十分和善。
——这里并没有多提灵鹫山。
刚进赵公明的大阵,李长寿就看到了,两个躺在洞前的男人……
可莫要误会,这是赵公明在传授卞庄一些,与洪荒恶势力斗争的独特姿势。
赵公明单手侧撑,笑道:
“小庄啊,你再演练一遍,给长庚老弟看看。”
那卞庄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此时才注意到李长寿的到来,连忙做道揖行礼。
李长寿温声道:“学得怎么样了?”
卞庄忙道:“末将拼尽全力,只求能学得公明前辈些许皮毛,而今始终不得要领。”
“哎,谦虚了,”赵公明大手一挥,赞道:“此道,小庄已得神髓。”
卞庄腼腆一笑,双手并在大腿外侧,丝毫不敢神态倨傲。
李长寿笑道:“既然如此,就如老哥所说,先演练演练。”
“是!”
卞庄答应一声,刚想去给李长寿搬凳子,李长寿就摆摆手,言说事态紧急,不必多费力。
少顷,赵公明起身与李长寿汇合,卞庄站在洞府门前,屏息凝神、调整状态,寻找着那微妙的感觉。
赵公明肩膀撞了下李长寿,笑道:“稍后贫道也去溜达一圈?”
“老哥你要躲灾躲劫。”
“这躲得过去吗?”赵公明笑道,“倒不如大大方方四处走走,劫数来了从容应对。”
李长寿问:“对了,老哥上次说的金灵师姐的弟子,就是叫闻仲的那个,老哥看着如何?”
赵公明顿时竖了个大拇指,“品性上佳,悟性上佳,而且天生神通,能辨别是非对错,相当不错……
他在碧游宫修行,金灵传了点道法也没多管,今后的造化怕是不低。”
李长寿含笑点头,并未多说,那边卞庄已是举手示意自己准备妥当。
闻太师嘛,同样是拥有三只眼的男人,一力匡扶末代大商,确实是个人物。
只可惜……颜值不如杨戬。
且看卞庄,此时轻轻吸了口气,表情很平静,目光也没有焦点,随意向前走了两步。
突然!
李长寿仿佛听到了‘咔’的一声轻响,似乎看到了一道血光击中卞庄心脉,卞庄下意识抬起左手捂住胸口,手背青筋暴起、发白的指节攥紧衣领,身形有些无力地斜躺、软倒……
噗——
血沫纷飞,人影憔悴,双目中带着愤怒、带着不甘,缓缓躺倒在地,口中还有气无力地喃喃着:
“大人,咱们回去吧,他们势力太强……”
“怎么样?”
赵公明大拇指晃了晃,“这小子真其母的是个天才!”
“嗯,有那味了。”
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便招呼一声:“起来收拾下,稍后看我打出这个手势,无论谁在你面前,就直接上演这般戏码。
不必担心,天道庇护着你。”
“明白!”
卞庄兴冲冲地应了声,身形一跃而起。
这,是他苦学半年刚掌握的绝技!
但让李长寿感觉有些不妥的是,赵老哥执意要一同前往,暗中躲藏身形,去灵山看个热闹。
李长寿自是明白,赵公明担心他稍后去闯灵山会遇到麻烦,关键时刻他能代表截教出来表个态,与西方相抗。
但很多事情,李长寿一言两语解释不清。
这次去灵山,他并不是要掀起什么大战,天庭此时既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般资格。
他去灵山,也就是衷心地给灵山一些发展建议,确保洪荒大环境和谐,在今后天庭建立新秩序的路上,灵山不会伸出它太长的臂膀。
长臂管辖那套,上辈子在蓝星都行不通了。
左右劝不住赵公明,李长寿干脆拿了一枚玉符,随手写了个‘太白宫特邀客卿’,以此给赵公明天庭背景。
赵公明欣然答应,但显然没把这个身份放在心上,将玉符塞入袖中,就催着李长寿赶紧行动。
李长寿眉头一皱,还是多劝了几句……
片刻后,李长寿驾云,赵公明化作一名天将模样,卞庄也换上盔甲,与赵公明一左一右地跟在李长寿身后。
路上,赵公明反复叮嘱卞庄不要紧张,把原本并不怎么紧张的卞庄搞的紧张了起来。
但,卞庄也有自己的一份底气。
谁知道他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吐血吐过来的!
为了达到那一声‘噗’的最完美效果,卞庄拼上了自己的一切,每一口鲜血,都是从体内震出。
堂堂一名天仙境后期的炼气士,差点就贫了血!
自峨眉山到灵山的路虽长,但对于卞庄而言,一个晃神就见到了那金光覆盖的雄威大山。
西牛贺洲最高点,西方灵山。
“卞庄,开始切入情绪。”
李长寿传声道了句,卞庄重重地点头,扶着腰间佩剑,目中一片清朗。
爹、娘、奶、那些以后自己会遇到但现在还没影的仙子姐姐,他卞庄,今天出息了!
马上就去西方教碰一碰!
仙生巅峰,不过如此。
做男人如果不能花开如森,就要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卞庄目中精光一闪,面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额头带着少许冷汗,连带着目光也开始涣散,身形佝偻了许多。
重伤初愈、元气未复。
正此时,道道流光自侧旁飞来,最前便是金翅大鹏鸟,簇拥着李长寿三人,一同朝灵山落去。
再看灵山,此时金光大作,数十名圣人弟子、数百名老中青道者,面露微笑站在灵山的大门前,表面和气。
此正是:
长庚点将碰灵山,各怀心思斗神忙。
随着李长寿带数十名天将抵达灵山山脚,于那蜿蜒的山路上快步而上,十方天兵齐齐向前推进,一股股浩瀚天威在四面八方镇压而来。
但灵山之上的金光完全不为所动,其内夹杂的圣人威压,隐隐与天威相抗。
金鹏快步而行,率先一步迈上灵山山门前最后一道台阶,此刻那英俊的面容上毫无表情,只是道:
“天庭太白星君大人奉玉帝陛下旨意,前来彻查我天河水军副统领被西方教弟子暗伤一事,请西方教弟子弥勒外出应答。”
开门见山,金鹏率先开团。
有老道向前拱手,皱眉道:“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
因此前洪荒中盛传弥勒师兄为上古极恶之徒鲲鹏的第二元神,故此弥勒师兄一直避世修行,我等也不知师兄行踪。
但暗伤天将这种事,想来,弥勒师兄是做不出来的。
他生性高傲,便是要出手斗法,也应是对太白金星这般有旧怨的高手才对。”
金鹏眉头微皱,对方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倒是颇为高明。
但他跟在李长寿身后已有不短的年头,也有几分应对之道,淡然道:“是与不是,让他出来对质一番便知结果。”
又有老道笑道:“虽如今我西方教微弱,被太白星君一力针对,但说到底,这里依旧是圣人道场。
各位莫非,连对圣人最基本的敬重都没了?
这洪荒天地,怕是要反了吧。”
金鹏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声轻叹。
却见李长寿提着拂尘缓步而来,叹道:
“翻来覆去对圣人的敬重,说来说去还是圣人面皮,各位为何不能摸着良心想一想,西方教两位师叔的面皮,被你们丢了多少,又坏了多少。”
众老道对视一眼。
正所谓事不过三,李长寿前来灵山已非三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过分一些。
但这次,西方教众老道提前做好了准备,探讨了今日李长寿可能发难的一切要害,并推选出了六名老道,组成‘西方教最佳论道队’,迎战太白金星。
此刻,李长寿已到了台前,那六名老道自信向前。
风吹起他们或灰白、或银白的长发,拂起了他们身上破洞补丁袍的衣角,那种从容不迫、那种胸有成竹,竟是如此光彩闪耀。
来吧,一辩!
今日哪怕是你这太白金星说出无边大道理,他们六个也能推打回去,只要咬死弥勒师兄不在山中,此事他们也不知情,天庭,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一老道主动开口:“太白星君……”
“敢问,两位师叔在山中吗?”
李长寿皱着眉,忧心忡忡地问了句,随后便叹道:
“今日我来,其实不想闹出任何矛盾。
我知道,此前是我有些太过咄咄逼人,抓住一点西方教的污点就放大,对西方教也有一定程度上的误解。
能成圣人果位,自是天道认可的大德、大贤,两位师叔那也是德高望重的远古高人,被天道选中,成为天道的六大基石。
今日,我是抱着解决事情、认清矛盾的诚挚态度,前来求见两位师叔。
其他也不多谈,就是让师叔彻查一下,灵山极小一部分的弟子胡作非为、扰乱天庭安稳之事。
各位,可否通传一声?”
那六名老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皱眉,一阵默然。
这剧本,怎么跟他们此前想的,完全不挨着?
一灵山弟子笑道:“星君何必用这般手段,暗里讽刺?”
李长寿正色道:
“正所谓,你眼中带着什么颜色的光,看这个天地就是什么颜色的。
莫要以你自身之心,自觉每个生灵都如你一般。
我李长庚,求的是问心无愧,天地清明,是天地间建立起秩序,终结自远古、上古来的无序岁月,让每个生灵都能活够他们的命数。
这,也是盘古神的遗志。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现在可否替我通传一声,问问圣人老爷是否要见我了?”
灵山一群圣人弟子大眼瞪小眼,明明觉得李长寿话语很不对劲,但一时间也找不到地方去反驳。
沉默,是今日的灵山。
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背负双手,正待高声呼喊,却在背后做了个‘耶’的手势。
卞庄突然抬手捂住胸口,一瞬间内表情拉满,低头喷了口鲜血。
噗——
随后身形摇摇欲坠,被侧旁几名天将七手八脚的扶住。
“卞将军!卞将军!”
“卞将军你醒醒!你坚持住啊卞将军!”
“灵山!”
赵公明化作的天将跳了出来,指着山门破口大骂,虎目含泪、瞠目怒斥:“你们这些包庇凶恶之徒的刽子手!
若卞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定要让你们一人为他赔命!”
李长寿此刻也关切地凑了上去,喂卞庄服下了一颗丹药,随后拍拍卞庄肩头,转过身来,注视灵山众老道。
“各位,当真不肯替我通传一声吗?玉帝陛下的旨意,难道就进不了灵山的山门吗?”
“这……”
“唉。”
一声轻叹,灵山各处金光摇晃,一朵朵金莲虚影漂浮开来,接引道人的虚影出现在了灵山大殿内。
“请太白星君入内叙话。”
第六百章 直面西方圣,太白搜灵山!【大杯求票!】
听到接引圣人传声,感受着圣人道韵,李长寿暗自挑了挑眉头,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次出来的不是准提圣人,而是接引圣人。
莫非,是因准提圣人被老师……
呃,不多想,圣人就是圣人,被打了道行那也是圣人,不可小觑,不能不敬。
前方,众西方教弟子左右让开一条通路。
李长寿扭头道了句:“各位将军且在此等候,照顾好卞副统领,我去拜见下圣人师叔,言说此事之利害。”
众将齐声应诺。
赵公明还想跟李长寿一起入内,左右也好有个照应,却被李长寿用眼神劝住。
他此去,有九成七点五的把握,不会有任何危险。
也非寿膨胀了,觉得自己可以直面圣人;
相反,这是他现在最稳妥的选择,尽量减少天庭耗损、保留天庭元气,且避免与圣人起直接冲突。
紫霄宫中,道祖不追究鸿蒙紫气之事,却提及封神大劫后,许诺李长寿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这言外之意总共有几层,最浅显的一层,就是让李长寿继续扶持天庭,在天地间建立起完整的秩序,辅佐玉帝成就三界至尊之位。
此前大张旗鼓除妖震慑三界也好,今日来帮灵山修剪枝叶也好,都是李长寿在对道祖老爷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
不乱来,不乱搞,一心退休,提前下班。
这些,在李长寿去紫霄宫前,都已做好了盘算。
直接将天庭推到大兴的位置,静待封神大劫各部正神落稳,天庭就会高悬飘柔——无懈可击。
再者,他自混沌海回返,去紫霄宫这事,应该瞒不过西方教两位圣人。
从紫霄宫出来就大刀阔斧、高歌猛进,也就可当做,是道祖给自己下的命令,西方教圣人想要出手,都要考虑清楚是否会承受道祖的怒火。
李长寿心底暗叹。
本来,他自混沌海归来,第一件事就该去太清宫中问安,禀告老师自己在混沌海的遭遇。
但、可、这……唉,一言难尽。
老师的话太疏,李长寿担心自己一去就是十年八载,倒不如先把天庭心腹之患解决,再一同去找老师禀明。
距离最后的封神杀劫还有大半个商国国运,此时解决了灵山、妖族、三千世界的威胁,自己接下来数百年就可安心修行、多做布置,将心血花费在修行,以及安排封神上。
稳一手,后面再去女娲娘娘那里蹭个时停神通,给自己多一些修行参悟的机会。
且说眼前之事。
李长寿缓缓吸了口气,似是在努力保持淡定,方才向前走入众西方教圣人弟子的‘包围圈’中。
他心神绷紧,元神之上的玄黄塔飞速旋转,仙识化作一缕缕丝线缠绕在身周。
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天庭普通权臣太白星君,就会用自己的神通告诉他们!
什么,才是专业遁法、正版天神!
行过十数丈,李长寿突然顿住脚步,笑道:“灵山之景倒也颇为雅致,各位不介意我将圣人道场的情形放送出去,让天庭仙神长长见识吧。”
不等灵山众老道回答,李长寿已是将几只铜镜悬浮在身周,提着拂尘,继续缓步入内。
山门前的众天将有样学样,纷纷摸出自己的铜镜,观看者有之、直播者有之,将一面面铜镜的镜片,对准了灵山众道者。
灵山众:……
为何有被冒犯之感。
天庭。
“星君大人开直播了!”
“灵山,星君大人进灵山了!”
“这是已经打进去了还是已经打完了?灵山败了吗?”
“有生之年能见证这般大事,当真无憾了。”
些许吵扰声中,自天门至下三重天,自凌霄宝殿守殿将领粗糙的掌心,到瑶池仙子那柔软的宽袖;
李长寿在灵山中漫步而行的画面,被一双双眼睛注视着。
凌霄殿内,玉帝闭目养神,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下方几位老臣各自端着铜镜,有些紧张地注视着镜内画面。
玉帝的化身自是亲临灵山,不过此时躲藏在众天将中,并未露面罢了。
一位老神仙笑道:“这灵山之内,修整得倒是不错。”
“被清源妙道真君砸了一次,重修自是要比之前顺眼许多。”
木公笑道:“咱们莫要多说这个,不妥。”
其他几位天庭老臣笑而不语,继续观摩镜中画面。
李长寿溜溜达达、逛逛悠悠,走的不紧不慢、行的不急不缓,努力回忆着上辈子公园遛鸟老大爷的风姿,只是自觉欠了点火候。
路过地藏和谛听曾经的专属小角落,走过那白玉砌成的喷泉灵池,到得了灵山主殿前。
似乎是为了凸显西方教的‘贫瘠’,这灵山大殿有些其貌不扬,整体是用灰色巨岩堆砌而成,但各处边角细节又似有诸多宝物,其内布局也十分考究。
接引圣人的身影,就坐在大殿正中,背后是西方教二圣的神像,只不过连同这神像在内,殿内各处都被一层金色迷雾笼罩。
圣人道韵在各处流转,清正有序,又蕴含天地至理。
李长寿调整了下铜镜角度,不敢去照圣人真容,在殿前做了个道揖,而后迈步入内,走了三步后又做道揖,朗声道:
“天庭太白星君兼水神李长庚,见过圣人尊驾。”
言罢不等接引开口,自行长身而起,端着拂尘、面露微笑,温声道:“此次奉玉帝陛下之命,来灵山找寻那凶人弥勒,未有冒犯圣人尊驾之意。”
接引道人双目半睁,缓声道:
“冒犯与否,各自心明;
李长庚,你说我那徒儿犯了何事,天庭为何定罪,又如何定罪。”
“这个……”
李长寿沉吟几声,反问一句:“师叔当真不知?嘶,我本以为您知道的。”
“于贫道面前,不必如此装疯卖傻,”接引微微皱眉,手掌拂过,周遭那些金色迷雾闪耀起淡淡金光,将此地与三界隔绝开来。
李长寿的铜镜瞬间断了信号。
“师叔您这是何意?”
李长寿后退两步,目中带着几分警惕,低声道:“弟子今日来,是抱着最大的诚意,师叔您莫非是要……
天道庇护小神,师叔还请三思。”
说的就跟即将**一般。
接引圣人道:“你我今日相谈,外人不必知晓。”
李长寿正色道:“天道知,老师知,师叔你我知,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叔您品行高洁,弟子也无亏心之事,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接引圣人微微眯眼;
李长寿含笑低头,身形似有些佝偻,但目中一片安然。
“善。”
接引道人温声道了句,周遭金色迷雾消散,李长寿的铜镜再次与天庭转播铜镜相连。
只不过,若外人探查,只能见李长寿的身影,接引圣人依然是一团迷雾。
接引圣人抬手引来一只蒲团,落在殿门附近。
李长寿道谢后盘腿入座,而后开门见山,笑道:“师叔,不知您对灵山大师兄弥勒了解多少。”
“你是在盘问贫道?”
“不敢,只是一点小疑惑,”李长寿自袖中拿出了三只留影球,依次摆在面前,球内浮现出了三幅画面。
第一幅画面,先是出现了一口古洞,古洞内摆放着简单的桌椅,其上散落着一缕缕灵尘。
所谓灵尘,乃是固化的灵力凝成的细小粉末,非数十万年之上的岁月无法形成。
此地显然有些年头了。
画面转动,显然是拿着留影球的那人看到了什么,带着留影球走了过去。
侧旁的石壁暗藏机关,打开一道暗门后,寻到了一方小小的宝库,其内堆满了只有远古才能寻到的宝材,而最显眼的,却是墙壁上的一张画像。
画中道人微胖、嘴角带着淡淡微笑,双眼也随着微笑眯了起来,给人一种和蔼亲切之感,身上的玄色道袍格外显眼。
面容、神态,都有七分像弥勒。
随后画面慢慢转动,那些宝材被收入了袖中,而后慢慢退离了这处古洞。
可当视界拉远才发现,这古洞竟是在鲲鱼背部……
第一幅留影球的画面悄然消散。
灵山之上一片死寂。
李长寿问:“突然想到这事也不太妥当,要不,师叔咱们关上门,弟子听您训诫?”
接引圣人双目睁开,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李长寿,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师侄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就这般吧。”
“听您的,”李长寿笑了笑,手指点向了第二颗留影球,将其内所记画面很快呈现了出来。
这次,出镜的‘李长寿’,自是玄都**师或孔宣假扮的。
鲲鹏的元神漂浮在‘李长寿’面前,浑身散发着淡淡流光,只是元神就长过了十丈,不断发出一声声嗡鸣。
‘李长寿’双手结印,将鲲鹏元神封住,低喝一声:
“搜神**!”
鲲鹏元神周遭涌出一缕缕流光,‘李长寿’抬手捉住其中一缕,手指碾开,面前出现了又一幅画面。
【黑衣‘弥勒’自鲲鹏体内洞府飞出,仰头大笑三声,负手遁入混沌海中。】
画面戛然而止,李长寿将第二只留影球摁住,暗自观察着圣人的反应。
圣人面容完全看不出喜怒,这让李长寿颇感没底。
一直不给他反馈,就很容易走错了路。
“师叔,这第三幅还要看吗?”
“不必,”接引道人微微摇头,“此事应当有所误会,贫道对弥勒知根知底,那鲲鹏或许有意诬陷。”
李长寿点点头,正当所有人以为李长寿会‘据理力争’,逼灵山交出弥勒时,李长寿突然话锋一转,正色道:
“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鲲鹏乃是上古妖师,遁入混沌海是在上古末期,若是与弥勒道友有些仇怨,故意以此事诬陷,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般。”
李长寿话语一顿,将面前三颗留影球击碎,笑道:
“我将此物毁了,师叔让弥勒出来对质一番,只要他能证明自己并非假冒弟子、袭杀天兵天将的凶人,弟子立刻带人退走,改日登门致歉。”
接引缓声道:“弥勒并不在山中。”
“不可将他召回吗?”李长寿关切的问着。
“他外出历练修行,应不在洪荒天地间,”接引道,“今日之事不如就此作罢,他日弥勒回山,贫道自会让他去天庭解释清楚此前诸事。”
李长寿沉吟几声,目光有些为难:
“这,恐怕有些不太妥当,玉帝陛下震怒,死活让弟子给个交代。
弟子为天庭做事,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天庭局面来之不易,若因弥勒之事而损坏了天庭威望,让天兵天将人人自危;
玉帝陛下与我们这些天庭做差的,前面诸多辛苦,当真是白费了。”
“星君待要如何?”
“您喊弟子名讳就可,”李长寿笑道,“不如让天庭众兵将,在灵山上下搜查一遍。
只要确定弥勒不在灵山,我也能回去妥善交差。”
搜查灵山?
灵山众道者变了面色,天庭各位将领双眼放光,有几人甚至呼吸都粗重了两分。
什么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笑里藏刀、虚晃一枪?
太白星君明面上是来找弥勒的不痛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弥勒身上,却突然后退一步,手中亮起真正的斩龙剑,剑锋指向了躲藏在灵山的众凶兽、妖兽!
这才是天庭包围灵山的真正目的!
从北洲荡妖过后,天庭的第二波攻势锁定的目标,就是西方教外围势力!
突然间,不少西方教老道幡然醒悟。
为何天庭单纯对付妖族,会突然封锁五部洲之地;
为何天庭此前会在西牛贺洲来回搜查,却唯独留下了一条条通往灵山的路径!
这才是天庭太白星君的手段!
弥勒再凶狠,也不过是一名高手。
而西方教若损了鸿蒙凶兽众高手,以及那些依附于西方教的上古妖族高手,就相当于折断了西方教的一手一腿。
此前西方教为稳固教运、给十二品金莲减负,大幅度缩减了暗部的实力,而今聚在灵山的,几乎就是最后的精锐!
李长寿短短几句,点在了灵山的痛穴之上,也点在了西方教的麻筋之上。
大殿中,李长寿含笑等待,面容始终颇为恭敬。
接引道人面容古井无波,但长时间的沉默,似乎也凸显了此时圣人老爷的犹豫。
李长寿静静等着,待时机差不多了,又开口道:
“弟子此前弄丢了一缕鸿蒙紫气,师祖怪罪,将我召去紫霄宫中一阵臭骂。
若是不能为天庭做些事,让师祖开心,弟子这二阶正神怕是要退一阶了。”
灵山大殿内再次安静了下去。
此刻,李长寿也不去猜测接引道人在想什么。
圣人的手段非同小可,自己老师更是能在短时间内获取海量的信息,无限接近全知全能的境界。
接引圣人实力虽不如自家圣人老师,但境界并没有相差太多。
但这件事表面弯弯绕绕,其内却只有一句话。
【道祖授意削弱西方教,西方教圣人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然,这个‘道祖授意’,是李长寿自己拽过来的,本着天道默认便是许可。
此刻李长寿坐在此地、说出这些话语而没被道祖阻拦,在圣人眼中,已是将这一切都当做了道祖的安排。
于是,接引道人缓声道:“既如此,天庭搜查便可。”
“老师!”
“老师为何!”
山门前,有两名老道忍不住出声,但刚喊出来,就被一张手摁住。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转身走到殿前,对着山门处朗声道:
“八部天将何在?”
那数十名将领压抑着心底兴奋,抱拳单膝跪地:
“末将在!”
“奉玉帝陛下旨意,今命尔等搜查灵山圣人道场,自灵山山门之外,搜地至幽冥界顶!
灵山山门之中入六千天兵,各处细细搜查,不可损坏灵山一树一花。
瘟部的几个将军你们注意下,不要习惯性地行瘟施痘。
金鹏,你再安排一些手脚利落的,给灵山扫扫地、给鱼池换换水,算是表达一下咱们天庭当差生灵对圣人老爷的敬意。”
言罢,李长寿转身问:“师叔,您看这般安排如何?”
那接引道人缓缓点头,闭目不语。
李长寿也走回了那只蒲团前,盘腿定坐。
灵山山门之外,数十名天将化作流光朝四面八方飞射,自是去领天兵回来搜山。
金鹏鸟也要去领一支兵马,却被赵公明抬手拉住。
“金鹏元帅,给咱也安排一支兵马。”
金鹏鸟此前已得李长寿传声叮嘱,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将军是赵公明,遂笑道:“将军请随我来,精兵强将随意挑选。”
赵公明面露微笑,跟着飘了出去。
……
‘星君大人当真厉害,连圣人老爷都敢下套,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师弟。’
洞府中,文净道人坐在自己的床榻上,一身红衣、凤目带着几分春情,目中尽安然。
她突然明白,此前李长寿对她特意传声叮嘱的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要遭劫的,是灵山中的众凶兽、妖兽,他们这些洪荒旧时代的余孽,要在今日被天道抹除。
谁让他们成了天地间不稳定的因素呢?
文净道人心底一叹,嘴角笑意越发淡定。
她,稳赢。
只不过,此前二圣人传声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在适度的情况下站出来,看能否驳斥天庭,文净道人自是要答应下。
反正星君大人不会拿她开刀,说不定今日星君大人还会让她出些风头,从而奠定她在西方教中的位置。
星君大人让自己做什么……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文净道人相信太清圣人的许诺,相信李长寿画下的愿景。
西方教与人教的差距,其实就在于信誉二字上。
轰隆——
灵山四面八方响起天雷之声,那百万天兵自天上地下张开天罗地网,引动天道之力加持,天罚神雷在侧旁守护。
就如池塘撒网收鱼一般。
今日之后,灵山当如何?
文净想不到,但她能预感到,接下来封神大劫完全降临,道门内战的同时,会将西方教这些明面上的圣人弟子也拉入漩涡。
而自己这个潜藏在西方教的钉子,有可能在关键时刻,给西方教致命一击。
西方教算计道门已久,怕是惹恼了太清圣人。
这就是人教的反击,也是太清圣人最可怕之处。
“站住!你是何人!天庭搜查!”
“请照妖镜!”
“是上古凶兽飞天螳螂!拿下!”
洞府外面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呼喊,文净仙识扫过,却是灵山山脚外围躲藏的一名凶兽被发现了踪迹。
数十位天庭将领手持天道法器出手,更有那越发强横的金鹏鸟在旁掠阵,不过转眼就将这家伙打成重伤,用仙绳团团捆起。
一道蓝紫交杂的天雷砸落,径直将这头凶兽打出原形,重创了元神。
天罚。
文净道人秀眉轻皱,微微抿嘴,虽有些底气,但面对这般情形,始终有些忐忑。
不多时,又有两头凶兽洞府被发现,他们奋力挣扎,但天威降临,却连那些天仙境的小将都伤不到。
天庭的战阵之法,也是颇为高明。
文净静静等待着,并没有着急现身,甚至还换上了一身红衣,为自己画了淡淡妆容,坐回了自己的宝座上。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末日吧。
这天地从远古就是这般了,每隔一段岁月就会有劫难降临,此前或许能得天道偏爱的种族,一夜之间就会成为天地间的祸根,被另一个新崛起的种族轻松覆灭。
原本,业障与功德并无好坏之分,生灵厮杀产生业障,曾被天道认可为‘维护天地安稳’的方式,业障也被天道认可。
可渐渐的,业障成了‘坏’的象征。
生灵强者为尊、强者以弱者为食,曾是天道暗示的规矩;
可到头来,天庭开始庇护弱者。
而她这种旧时代豪横的霸主呢,如今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委曲求全,苟且活着的凶兽罢了。
噪杂声响越来越多,天兵上天搜地,一头头凶兽被‘挖出’,被天道压制。
甚至,还有七八名凶兽暗中联手,暴起发难,吞了数百天兵后,被无数流光与漫天神雷砸成粉碎。
‘与天斗,赢不了的。’
若说负心薄幸、反复无常,天道当属第一。
文净道人挑了挑眉角,突然听到了与自己相熟的几头凶兽发来的传音。
她略微思量,传声回去,让他们暗中躲去自己洞府之后的暗洞。
能否得活,文净道人也说不准,毕竟相识一场,这也算是自己的嫡系,稍后若自己平安无事,或许还能发挥大用。
那几头凶兽暗中遁来,却将文净的洞府暴露了出去。
文净好整以暇地盘起二郎腿,坐在那静静等着。
两名天将带着大批天兵在她洞府附近来回搜索,很快就发现了外围遮掩阵法,闯入阵中。
“将军!此地有洞府!”
“这里血光冲天,小心行事!围起来,去请照妖镜与金鹏元帅!”
文净道人:……
星君大人带的兵,也是颇为稳健呢。
片刻后,一声啼叫响彻灵山,金鹏手提染血的小戮神枪而来,落在洞府前,随手打出一道乌芒,将层层禁制撕破。
衣甲擦碰的声响密集响起,文净道人抬眼看向洞口,那里有密密麻麻的人影拥簇着冲了进来,一个个手持长枪长剑,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看什么看,不怕本女王大人的大妃吃醋吗?
金光一闪,金鹏鸟出现在众天将身前,打了个手势,目中流露出几分忌惮。
“你是何人?”
文净含笑不语,凤目轻轻眯起。
有将领端起照妖镜,对文净道人照出一道金光。
光芒闪过,文净背后现出一片圆镜,其内现出一只只黑翅,其上金纹闪烁着微微亮光,看得众天将头皮发麻。
金鹏鸟持枪向前迈出半步,杀气凌凌,定声道:
“血海凶蚊!拿!”
“这位元帅可否通禀一声,”文净道人缓缓开口,一缕道韵流转开来,让金鹏鸟面色越发冷峻。
“贫道文净,虽是凶兽出身,却累年修德行、积善果。
不知可否求见太白星君,有一事颇为不明,想与他论个一二。”
金鹏鸟冷笑一声。
就这?
不过是棘手点的凶兽,还敢叫嚣去面见老师!
今日他手中长枪就可!
“带她过来吧,凡事也不能做得太绝。”
李长寿一缕传声落下,金鹏鸟瞬间抿住嘴唇,收起长枪。
“自缚元神,老师答应见你一面。
哼!稍后若敢放肆,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净轻轻挑眉,凤目中满是笑意。
第六百零一章 长庚怼文净,东洲现顽石!
‘文净这次会不会表现的太过了?’
灵山大殿中,坐在殿门附近的李长寿心底如此思量着,空明道心略微运转,将他繁杂的念头压了下去。
此时是在接引圣人面前,稳一手,还是不要乱想。
万一接引圣人有什么读心的本领……
呃,也不实际,若接引圣人真能看破炼气士道心,文净绝对活不到今日。
所谓看破人心,大多是对目标的性情、品性、过往有非常详细的了解,推断出对方心底想法。
典型的‘经验压制’。
圣人的强,在于自身境界,在于生命层次。
文净道人洞府暴露时,李长寿就借着混在天将中的纸道人暗中观察,发现这文净道人……
品味还不错,洞府里面有山有水,简单典雅又透着淡淡的个性。
就是被金鹏和天将包围时,表现的有些霸道。
凤族强势孔宣,血海狠人文净,李长寿突然发现,这两位大佬美则美矣,都对**师倾心不已,但本身都很‘强势’。
唉,事已至此,也只能对**师表示祝福了。
心底略微思索,李长寿很快就得出了最稳妥的方案。
等文净过来,就晾着她。
让她在殿外站一阵,等外面天兵天将清缴凶兽妖魔差不多了,再出声召文净近来,给文净一个辩解的机会,为西方教留下足够多的颜面。
总不能凶兽杀了、妖魔除了,还让西方教表面下不来台,那不是逼着圣人恼羞成怒?
正如此想着,文净道人已是被金鹏带着抵达殿门前。
她元神被封禁,此刻更添几分柔弱之意。
金鹏低头抱拳,朗声禀告:“老师,此凶兽乃血海黑蚊一族,实力非同小可。”
李长寿却是头也不回,坐在那道一句:“圣人驾前不可无礼。
灵山周遭有大批妖魔凶兽潜伏,意欲对灵山不轨,这也算是咱们的意外收获,将这些凶兽尽数捉拿,稍后带回天庭问罪。
去吧。”
“是!”
金鹏答应一声,行礼后迅速退走,只留下文净一蚊孤零零地站在殿门前。
她还算镇定地看着殿内,此时面露犹豫之色,不知自己该不该去对大圣人行礼。
灵山大殿,氛围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大殿深处的圣人闭目凝神,殿门内坐着的‘老道’默然不语,殿外站着的凶兽‘代表’目中忐忑。
这幅构图,完全可以命名为……
《弥勒》。
李长寿发难的引子便是弥勒,而弥勒此时躲着未曾现身,甚至西方教的大圣人都有意袒护。
灵山大师兄,果然名不虚传。
李长寿仙识观察着文净的表情,试图揣摩文净心底的想法,但思来想去,也是不得门路。
若他是文净,此刻大抵是想如何保全自身吧。
也当真是难为她了。
凌霄殿,白衣玉帝皱眉睁开双眼,目中闪烁着睿智的光亮,细细思索着。
为何那么多凶兽……长庚爱卿会独独见这个文净道人?
莫非?
恍然,全懂,安排上。
高台前,一直观察玉帝动静的木公,此时立刻出声问:
“陛下,可是有什么疑虑之处?”
玉帝笑了笑,问道:“木公可见到那灵山之景了?”
“见到了,见到了。”
玉帝缓声道:“嗯,你去趟月老那边,查一查这凶兽女子的姻缘如何。”
“陛、陛下,”木公大吃一惊,小声问,“这事、这事您看,是不是先问一问娘娘?”
“问她作甚?”玉帝瞪了眼木公,“只是让你去查,吾又不是让你做什么!”
“是,老臣这就去。”
东木公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可这般凶兽大多是先天生灵,姻缘殿很可能没结果。”
“那你跟月老想想办法嘛,”玉帝摆摆手,“快去快回。”
“哎,老臣领命。”
木公答应一声,低头匆匆而去,出了凌霄宝殿就驾云赶往姻缘殿处。
玉帝坐在高台上含笑点头,思量着后面安排之事。
有琴玄雅跟长庚明显是有那点意思的,两人还是同门师兄妹,只不过有琴将军……有点轴,不懂变通,跟长庚性子明显不搭。
玉帝去姻缘殿查过了,两人姻缘也是女方主动,但红绳只会缠绕、不会打结。
这就是月老口中,【缺乏结束暧昧关系的能力】。
玉帝也不好多管此事。
姮娥仙子那边,玉帝也查的差不多了,姮娥跟上古巫族大巫羿属于联姻,还是在与妖庭决战前夕的联姻,为的是稳定军心。
转头灭了妖庭,人族和巫族主力就开始决战,姮娥位置尴尬,被人族众将领逼来广寒宫中,发誓不踏出太阴星。
但姮娥仙子似乎在天道中与某个禁忌沾边,这让玉帝也有些不好出手,去帮自己的长庚爱卿安排。
他可不能害了自己的心腹爱将。
做天帝嘛,就要厚道一点。
至于,他为何这么有闲心安排这些事……天庭也没他具体要做的什么事呀。
天帝跟人皇可不同,只需在凌霄殿中坐着,关键时刻点个头、动一动天道之力,便没什么具体事务必须处置。
“陛下?”
玉帝回过神来,道:“怎么?”
下方,通明殿轮值正神、暂代雷部诸事的老臣,含笑道:“陛下,经此一役,臣等对太白星君也是叹为观止,颇为敬佩了。”
“哦?”玉帝不由来了兴致,“为何如此。”
这不重要的老神仙笑道:
“此前老臣观长庚,只觉他做事周到、处事老成,一步三算还能万无一失,从不会因自己多虑而延误时机,对一些棘手的问题,往往能很快从不同角度给出不同的解决之道。
就是,太白星君有时太过于拘谨,在某些大事上缺乏胆量,平日来凌霄宝殿议事,都舍不得让本体前来。
老臣有时就想问问太白星君,天庭之内还有什么凶险?
堂堂天庭正神,陛下您最信任的天神,还能在天庭中被人偷袭无奈转世不成?”
未来某纯阳剑仙表示很淦。
那老神仙话音一转,朗声道:
“只是没想到,太白星君竟也有如此强硬的时候!
一步步包围灵山,直面圣人,先言语套路,又将屠刀对准灵山暗藏的凶兽妖兽,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灵山殿前指点江山,圣人驾前面不改色。
太白星君,真猛士矣!
咳,老臣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恕罪。”
“诶,这如何能算胡言乱语?也是按理分析,不过这话,却是说错了。”
玉帝摆摆手,笑道:“他是猛士?
他若是猛士,直接就硬闯灵山,不给西方留半点余地,将灵山之中的魑魅魍魉一举抓获,顺便怼圣人几句,让西方教一蹶不振。
这两位圣人不敢动,是因他们一切受制于天道,圣位也是天道给的。
若是易地而处,换做太清师兄在灵山中端坐,此时大抵不过是个滚字,谁人敢惹?
说到底,长庚还是在求稳,秉性如此,万年不变。”
几位老神仙对视一眼,各自低头行礼,确实没考虑这么多。
玉帝笑道:“看,长庚要开口了。”
几人迅速朝着掌心观望,玉帝闭上双眼,亲临现场观摩。
灵山殿中,李长寿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师叔,外面这凶魔,与灵山可有关联?”
殿外的文净道人着实松了口气,方才道心差点出了魔障,心底泛起各种好的、坏的念头,一时间竟完全看不透星君大人要做什么。
大殿深处,接引圣人双眼半睁,缓声道:“她为灵山护法。”
李长寿皱眉问:“灵山为何以妖魔为护法?”
接引背后浮现出一圈宝光,嗓音飘飘渺渺,大道与之共鸣:
“众生相,无我相,凶兽、巫妖、人族,若有向善之心,自可都入我门。”
李长寿笑道:“圣人真意,小神这般凡夫俗子当真是领悟不到了。”
此处,已开始自称小神。
接引圣人温声道:“文净,入内,你想与太白金星说何事,尽管言明。”
“是,”文净道人低头领命,迈着莲步、端正身姿,轻手轻脚进了大殿之中,特意走过李长寿身旁,朝圣人走了十多步,才低头行礼。
接引圣人指尖宝光绽放,文净道人的元神禁锢顿时消散。
“多谢教主照拂。”
文净道人柔声道了句,又转过身来,对着李长寿欠身一礼。
“灵山护法文净,见过天庭太白星君。”
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言道:“你似乎,扰袭过我人教度仙门。”
文净不动声色,低声道:“贫道并不知何为度仙门,只是在山中修行,协助两位教主处理一些教中内务。
反倒是,太白星君为何一言不发,就开始抓我西方教门人?”
李长寿皱眉道:“道友还是慎言为上,那些凶兽妖魔跟西方教,当真有关联?”
文净话语一顿,微微皱眉,很快就展颜一笑,将此前二教主叮嘱的话语,叹声道来:
“太白星君想必并不知我们西方教之教义。
我教度苦难、度迷途、度凶恶,劝之向善、给予福报,此亦是为天地做出贡献。
就拿贫道来说,贫道初时于那血海之中,懵懂无知、造下诸多杀孽,那血海之中本就是以杀证道,如何言对错?
出得血海,贫道幸遇两位教主点拨,明了大道真意,知晓是非对错,迷途知返,积德行善,而今也已洗清业障。
太白星君,天道对业障深重者有天罚,贫道业障归零,可是还要遭天罚?”
李长寿眉头紧皱,淡然道:
“按道友你的意思,若犯下业障,多做善事就可抵消其罪责?”
文净却道:“此话需从不同角度解读,星君直接以偏盖全,怕是不妥。
我西方教教义,是劝恶行善,是为天下生灵考量,也是为天地安稳考量,并非是说以善行抵罪行。
贫道斗胆,敢问星君一句。
您所做所为,每一件都是善行,从未有过恶念?
又或者说,做了一些非善之事,心底道一句问心无愧,就此揭过?”
李长寿目中精光闪烁,威势突现,天道神权加持自身。
文净道人下意识后退半步,目中带着几分柔弱之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背后又有圣人威压显现,却是将李长寿的神权威压轻松抵过。
文净心底自是有些得意。
虽然【从西方教教义出发】是二教主给的‘任务’,但能在正面交锋中,赢她敬爱的海神大人一场,心底当真爽利。
不过,文净道人看到了李长寿眼底划过的思索神色,心底莫名有些……
没底气。
李长寿转眼已是调整好心态,笑道:
“不曾想,不曾想,灵山竟还藏了这般善辩之才。
两位师叔还真是捡到了宝。”
接引圣人缓声道:“星君可是觉得,她言语有不妥之处?”
“没,没什么不妥,相反还很在理,”李长寿轻叹了声,笑道,“其实,小神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三界之中,天庭为中枢,地府、龙宫等等为辅,三界秩序已有雏形。
无规矩不成方圆,天庭天规也是为约束炼气士言行举止,使得强者不可肆无忌惮,弱者得以安养生息。
那地府幽冥的十八层炼狱,就成了天道囚笼,镇压凶恶之处。”
话语一顿,李长寿注视着文净道人,笑道:
“那我问这位文净道友一句,若西方教教义在天地间流传开来,有凶恶之徒屠杀生灵之后,被天道追杀,遁入西方教请求庇护。
他言说自身罪大恶极、诚心从善,西方教是收他,还是不收他?”
文净道人秀眉轻皱,面露思索,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回答,后面都会迎来太白星君一番驳斥,自己立刻会变得无比被动。
文净道人:“具体之事,还要具体……”
“也就是说,分人,对吗?”
李长寿微微眯眼,嗓音虽轻淡,但落在文净耳中,却如洪钟大鼓,振聋发聩。
“小神无意妄议西方教教义,这是圣人所著,小神参悟不透。
但小神知晓,若天庭要在三界建立秩序,有恶必治、有凶必追,是一切的基础。
当然,天规也有人情,若此前为凶恶之徒,却为天地做出绝大的贡献,天庭并非不能网开一面,只是要对其加以约束。
今日话不宜多说,此次于灵山发现众妖魔、凶兽,不少本性凶恶、毫无向善之心。
此刻,大半凶兽都已被天道镇压,他们尚且活着,做过何事一问便知。
两位师叔乃圣人尊驾,虽对门下弟子有失察、失监之处,但圣人自有圣人的考量,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
师叔,您看这样可否?”
李长寿撩起道袍下摆,站起身来,对接引做了个道揖,笑道:
“小神回天庭后,奏明玉帝陛下,对外言说灵山遭上古凶兽妖魔围攻,天庭率军驰援,避免这些妖兽凶兽惊扰圣人尊驾,您看如何?”
接引圣人微微皱眉,闭目不言。
李长寿并未多说,又对圣人做了个道揖,看了眼文净,笑道:
“这位道友,好自为之。”
文净道人抿了抿嘴唇,道心轻轻震颤,却硬着头皮说了句场面话:
“今日之事,我们西方教定引、以、为、戒,天庭的情义,都记在心里了。”
“那就好,”李长寿含笑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方才转过身去,提着拂尘、悠然走远。
这波,他在第五层。
呼……
待李长寿走远,文净道人轻轻呼了口气,目中满是余悸。
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叮嘱:
“文净,将你洞府搬来山上。”
文净道人一怔,急忙面露喜色,转头看向大殿深处,却见那里已经没了圣人之影,空空荡荡。
……
“西方教这也太逊了,还以为能看场好戏。”
圣母宫,女娲小楼中,某位圣人娘娘舒服地斜躺在水池中,看着面前漂浮的云镜,略有些兴致阑珊。
这小寿什么都好,就是太稳健。
这事给西方教留什么面皮?
西方教的妖魔凶兽作恶多端,用香火功德为他们洗刷业障,相当于钻了天道的空子。
今日,天道修复了这个漏洞。
现在的年轻人,得势的时候不趁机嚣张嚣张,以后失了势该被针对还是被针对呀。
女娲轻笑了声,随手散去云镜。纤指拨弄,摄来一本此前清除了相关记忆的‘小人儿书’,打了个哈欠。
也该让他过来整点新活了。
正此时,阁楼侧旁响起风铃声,女娲圣人嘴角微微撇动,淡然问道:“老师,您怎么来我这了?”
窗外,一抹灰影缓缓凝成,却是一老道的轮廓。
女娲圣人笑道:“我还以为是老师亲临。”
那灰影开口道:
“西方受损,教运已折,符大兴前势,西方大兴之机缘,该到了。”
言罢,灰影悄然消散,半点痕迹没有留下。
女娲圣人皱眉思索,随后轻叹一声,身影消失不见。
这一日,李长寿于西方教忙东忙西时,东神洲靠近南赡部洲边界处的临海之地,泛起了一层层迷雾。
海上似飞来一座仙山,落在这迷雾之中。其上树丛茂密、灵气充沛,宛若洞天福地。
这座山中有诸多天然阵势与洞府,藏着诸多灵根妙药、宝材灵脉。
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颗丈高的灵石静静立着,其上七彩光芒悄然隐退,其内似有灵念波动。
东洲,花果山现。
第六百零二章 这次一定!
‘这次之后,不宜再跟文净有明面上的交集。’
李长寿心底如此盘算着,站在灵山山门前的白云上静静等候,心底念头此起彼伏。
灵山各处,大批天兵‘小心翼翼’地来回搜查。
还好,灵山山门内没搜出几只凶兽妖兽,若真在灵山山门爆发乱战,天雷滚滚、地火涛涛……
西方怕是又要大兴土木。
仙识扫过灵山周遭,总共已有二百三十六只凶兽、妖兽被天兵捉拿,绝大多数都被天罚砸成了重伤,没了威胁。
有些还是熟面孔,此前参与过东海海眼一战。
或许是因自身绝望,或许是因灵山的命令,他们虽都试图拼死一搏,但并未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饶是如此,依然是有数万天兵死伤,且死者居多。
今日前来的众天庭将领,多多少少都挂了些彩。
没办法,天兵自身实力太低,那妖兽、凶兽蓄意偷袭,就算有天道之力护持,被偷袭也难以活命。
今日灵山发生的这般情形,自是不可避免要流传出去。
毕竟他们一直保持着铜镜直播。
当然,天庭名义上还是会按李长寿说的那般,给灵山足够的颜面,维护六圣的威严。
李长寿推演着后续之事的各种可能,倒是又有新的发现。
灵山一行,凶妖伏诛,除却大幅度削弱灵山的实力之外,背后还有一层更深远的影响。
【大队天兵组成战阵配合天道之力,已可稳稳地捉拿金仙境强者,再配合一二高手,能够轻松制住大罗金仙。】
洪荒炼气士的处境,从今日起,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想要逍遥自在,已不能任意妄为。
今后判断天庭的实力,已不能用简单的高手几何、大神通者数量,天道可随时下场,增加了太多不确定性。
根据李长寿推算,这灵山之下的秘境中,此时应该还潜藏着最少百只凶兽妖兽。
但经此一役,灵山要么舍弃他们,要么约束他们,已无法再用。
战略目的完美达成。
“老师!”
金翅大鹏鸟自远处飞来,对李长寿抱拳行礼,道:“灵山之外已搜查完全,并无漏网之鱼。
灵山内,是否也这般搜过去?”
“今日就到这吧。”
李长寿淡然道:“将这些凶兽妖兽拉去天罚殿,挨个审,待我禀明玉帝陛下,再行问斩。
届时,要三界齐知此事。”
“是!”
金鹏抱拳领命,转身传达李长寿之命,众天兵天将迅速退出灵山,结成数百座战阵,押着那些凶兽回天。
灵山密地,圣人清修之所。
准提圣人微微抬头,目中划过少许光亮,左手就要抬起。
“不必了。”
侧旁传来一声轻叹,准提左手中酝酿的黑芒立刻消退。
接引圣人道:“天道运转,应有之局,你我此时只需静等。”
“善。”
准提缓缓点头,又道:“师兄,这李长庚当真是拿了老师的旨意?老师当年不是答应过咱们,只要……”
“是与不是,重要吗?”
接引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仿佛今日受损的不是他西方教。
这位圣人道:
“天道欲兴一方,必使其先折损磨砺,且西方大兴时机,自是在此次大劫之后。
你我此时需警惕的,是太清与玉清。
这两位道友,可不会轻易让你我得势。”
“善,”准提道人不再多言,闭目打坐,身周弥漫出淡淡氤氲之光。
云路上,驾云而行的李长寿微微皱眉。
此前道心灵觉轻轻荡漾,似是有危险来临;但自己全神戒备一阵,只是惊起了一身寒毛,并无异样发生。
刚才,是圣人想对自己出手了吧?
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都已做的如此周全,给了西方教这么多台阶下,那大小圣人还有如此浓郁的杀意……
算了,继续躲起来吧。
反正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后续处置三千世界让金鹏出面,让天庭兵将多去历练历练,自己躲在后面掌控全局就罢了。
接下来的岁月,就是修行睡觉罚灵娥,顺便读一读浪前辈留下的洪荒巨著,暗中借鲲鹏号方舟的鸿蒙紫气观察洪荒天道……
稳妥,且惬意。
三仙岛,那处僻静的阁楼中。
“姐姐!姐夫活着从灵山出来了!”
碧霄在云上一路小跑,纤瘦的身子跳入了阁楼窗中,拿着传信玉符一阵欢喜地呼喊。
阁楼中,屏风后,些许水声作响。
正于云雾中沐浴的云霄仙子闻声起身,转出屏风时已身着青衣薄衫,乌黑秀发自行蒸干、缠绕、盘出凤尾状,本就白皙修长的脖颈越发显眼。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碧霄,柔声道:
“莫要如此言说,他既敢去,自是做好了周全的算计。”
“嘻嘻,人家替姐姐担心嘛。”
碧霄笑着做了个鬼脸,一直保持着少女心性的她,道心近乎纯洁无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姐喊跪下。
截教通病。
碧霄小声问:“姐姐,姐夫这次真的是在帮师祖做事吗?”
“嗯,”云霄仙子走去自己的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略作思索,回道:“也说不准,他也不曾与我谈过这些事。”
云霄的阁楼中本是没有梳妆台的,因女为悦己者容,也就有了梳妆台。
碧霄在袖中拿出一只仙果咬了小口,轻叹:“现在姐夫搬天庭去了,也不能去他那边玩耍了。”
“天庭也自可去得,”云霄道,“只是如今正在大劫中,你我不宜乱走动是其一,去天庭也容易招阐教闲话、让他难做这是其二。”
“姐姐,你谈个道侣还这么多顾虑。”
碧霄笑道:“要我说呀,大教之争是大教之争,私事是私事,你就大大方方的去天庭,让他们随便说去呗。
管他们作甚。”
云霄轻轻皱眉,碧霄瞬间偃旗息鼓,小声补充了句:
“我是说,旁人影响不到咱们的道心。”
“去修行吧,”云霄柔声道了句。
“哎,”碧霄缩缩脖子,转身飘出窗台,拍拍胸口,一溜烟消失不见。
云霄坐在镜前出了会儿神,不多时便轻叹半声,将手中捏着的铜钱挂在了铜镜边缘,温柔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坚定。
只要活过大劫。
自可再无拘束。
……
灵山一行,天庭声威暴涨,天庭正式跃位于圣人大教之上。
李长寿率天兵天将凯旋而归,灵山两位圣人自始至终并未出手,灵山众门人弟子丝毫没有抵抗,任由天庭抓走了他们暗中培养多年的打手。
三日后,中天门前,凶兽妖兽问斩。
当时的场面十分壮观,天庭广邀洪荒一众大能大神通者观礼。
那日午时,庞大的尸身、无尽的血水侵染了一片又一片白云,中神洲某处荒山下起了连绵的血雨。
这仿佛预示着一个洪荒时代的落幕,代表着另一个洪荒纪元的开启。
三界时代。
又九日后,天兵进驻南赡部洲西、南区域,天庭仙神各处显圣,将此地盘踞的西方教香火神教一举掀翻。
再一个月后,五部洲正式解禁。
天庭八部天兵各出十万大军,汇合龙宫百万水军,浩浩荡荡开入三千世界中,朝距离五部洲最近的香火神国而去。
这是一场注定旷日持久的远征。
天庭直接出手干预三千世界战局,但在李长寿的微操下,又会控制向前推进的速度,让仙盟与香火神国保持同等损耗。
与此同时,天庭开始暗中加大对临天殿的扶持。
临天殿之事,依然只有李长寿与东木公等极少数天庭实权大臣知晓具体。
三个月后,天庭宣布,派兵驻守西牛贺洲南北边界。
西方教对五部洲的影响力,降到了上古以来最低。
半年后,三千世界传来捷报,天庭、龙宫混合大军摧毁了一处香火神国,在三千世界站稳脚跟,建立了第一个直属天庭的驻兵地。
但三千世界太过广阔,单纯靠天庭驻兵,当前阶段并不现实。
李长寿的思路,是在微妙的平衡中持续发展临天殿势力,争取三千年内,将八成以上的大千世界纳入天庭管辖,推行天庭法治,实行仙凡分离,保留凡人求仙路途。
在李长寿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宏伟计划。
顺势而为罢了。
但让李长寿有些郁闷的是,他……
做了这么多、辛苦这么久,虽不能说屡屡犯险,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天道就是不给他最后凝功德金身用的那一笔功德。
而他之前就担心的事,也开始一点点发生。
香火功德、天庭给的功德俸禄……
被限流了。
做完三千世界的布局,又过了三十余年。
李长寿自是去了一趟太清宫,这三十年中,有二十年就是在太清宫中听训。
在自己老师身边二十多年,说爷俩没聊什么、没联手算计什么,也不会有人信,太清老师还颇有谈兴。
但要说聊了什么,偏偏又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老师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三百句话,还是分开说的,从天道演变聊到了大劫……
反正,懂得都懂。
自太清宫回返,李长寿闭关十年,期间一直在盯着自身功德的变化。
他反复确认、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不断等待,一直到今天,才完全确定。
功德金身完美卡在了九成八。
功德金身是‘功德圆满’之意,没有任何魔改的空间,必须达到天道定下的量值才能产生蜕变。
这一日。
李长寿内视自身,看着自己灵台之内,那即将满了、却始终不满的功德宝池,皱眉沉吟几声,最后颓然一叹。
能怎么办?
难不成站出来批判天道一番,高呼天道老板不是人,带着大笔功德跟造化玉碟跑了?
然后自己去西方教做债权转让?
这……
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道祖不给自己功德,并非是玄都师兄说的那样,为了让自己不必被天道束缚。
——此前道祖放出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不就是为了绑住他?
道祖摆明了,是不想让他利用功德金身与天道建立起关联,深入参悟天道。
这大概,也是处于维护天地稳定的考量。
“唉。”
丹房前,李长寿瘫躺在摇椅中,双目无神、嘴唇泛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
像是在屋里闷了三十年的仙鱼,今天自己走了出来,晒晒太阳,避免生霉。
原本正在湖边修行的灵娥眨眨眼,驾云飘了过来,一身草绿短裙、一双形似凉鞋的绣花鞋,俏脸不施粉黛,却是如此灵秀可人。
她自云头跳下,落在躺椅左侧,背着手向前探身,近距离观察着李长寿那无神的表情。
少见,稀罕。
“师兄,你怎了?”
李长寿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叹道:“这仙生,哪怕长生了也不一定快乐,世上有很多无可奈何之事,心意总不可能十全十美。”
灵娥眨了下眼,虽不愿主动提及,但还是小声问:
“你……跟云霄姐姐吵架了?”
“不关她事,”李长寿左手抬起来,轻轻拍了拍灵娥的脑袋,“不要多打听,最近没让你抄经文,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小仙子了?”
“才没有!”
灵娥也不知自己怎么,莫名有些开心,在袖中取出一只袖珍的摇椅;吹一口芳兰仙气,这摇椅化作正常大小,列在李长寿身侧。
灵娥笑嘻嘻地躺了上去,单手撑着下巴,对自家师兄眨了下眼。
“师兄,提不起精神就看看本师妹呀。
本师妹可以帮你打、起、精、神唷。”
李长寿瞥了她一眼,本想再欣赏下《小琼峰起雾了》的后院名场面,又颓然一叹,躺在那对着天空发呆。
云舒云卷,云雾弥漫。
牵挂多年的功德金身凝不出,确实是个打击。
虽然现在参悟天道的路径有‘鸿蒙紫气’做替代,但总归是觉得憋屈。
天道耍赖皮,道祖装糊涂,这能找谁说理去?
那这些功德留在自己体内作甚?
李长寿面露沉思之色,侧旁本已咬牙蹬腿、即将狠心祭出‘娥魅**’的灵娥,见状也不由收摄心神,怕打扰到师兄考虑问题。
很快,李长寿一拍大腿,目中满是‘狠劲’。
不给功德金身是不是?
咱还不要了!
稳一手,是自己德行不圆满,故而不配拥有功德金身,与天道跟道祖无关。
李长寿扭头看着灵娥,问:“防御类法宝和杀伐类法宝,你喜欢哪类?”
灵娥眨眨眼,迅速反应了过来。
考题,常见,小测试罢了。
“遁法类法宝!”
“哦?有志气。”
李长寿赞叹一声,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银色梭子,掌心金光涌动,面色无比凝重。
他,不善炼器,但善于从兜率宫找一些角落中堆放的‘破烂’。
虽然如今的道境勉勉强强,神通马马虎虎,但要重新炼制老君随便炼制的法宝,还是有较高的难度。
可均衡其内阴阳五行之力,添加一些极品远古宝材,还是不难做到……
半日后。
银色梭子上流转着五彩光芒,底部阴阳双鱼缓缓转动,惹得侧旁灵娥不断惊叹。
此宝握在手中,可大幅度加持五行遁法;
钻入其中,可自成道则领域,自由进出混沌海内。
随后,李长寿在梭子侧旁刻下了个寿字,又将刻刀递给灵娥。
灵娥脸蛋红扑扑的,抿着小嘴,一笔一划写了个娥字,已是在‘嘤嘤起烟’的边缘。
她小声问:“之前的问题,不是测试呀。”
“嗯,这么多年,也没做什么像样的宝物给你防身,”李长寿将梭子接了过来,目中闪烁着少许神光。
人不狠,立不稳!
要敢于舍,才有得!
掌心涌动起耀目的金色神光,李长寿咬牙前推,掌心海量功德涌入这银色梭子之中。
出现吧!
后天极品功德遁宝!
金光涌起,小琼峰被度上了一层金芒。
少顷,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目中一片安然,将那已被宝光环绕的梭子放在了灵娥掌心。
“拿去耍。”
灵娥:……
“师兄,真的给我吗?”
“你我分什么彼此,宝物通用就是,”李长寿伸了个懒腰,心底轻松许多,道心豁然开朗。
虽积累的功德耗费了六成,但能够成就一件极品功德灵宝,且送给自家师妹,也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
难得奢侈。
一碗水要端平嘛,等会就用剩下的功德金身,炼制一件云霞小衣,去三仙岛溜达溜达。
突听!
轰隆隆!
天庭突然变天,一朵金云罩住太白宫后院,其上涌出百种祥瑞,转眼便化作金色光柱悍然砸下,不由分说将李长寿包裹其中!
功德!
海量且纯净的天道功德!
与此同时,李长寿心底大道震颤,凝出几个大字,贴了他元神一脸。
【这次,一定。】
第六百零三章 阐教十二金仙:这特么怎么打
不是,至于这么逗他吗?
师祖您老人家何必做的如此明显,多少也给留点体面啊……
哪怕自己稍后再立一丁点功劳,比如背几万岁仙子过云路、帮地府度化一点女怨魂、把卞庄封禁仙力扔天河,道祖做出一副颇受感动的姿态,给他补上了此前所欠的功德之力,那也算是回事。
可现在!
他太白金星不要面子的吗?
他稳教教主不用在洪荒混的吗?
金光之中,李长寿长身而起,面露正色,修长的身影挺拔而立,抬头直面空中金云。
面容不怒而威,气势不强而盛!
侧旁灵娥眨眨眼,有些不知自己该说点啥、做点啥时,李长寿已是朗声大喝:
“谢师祖体谅弟子修行之不易、处事之艰难,降下无边功德!
弟子为天庭抛头颅洒热血,为师祖排忧解难那都是道门弟子的本分!”
《硬气》。
空中金光缓缓消散,诸多祥瑞也消失不见。
李长寿站了一阵,背影略微有些萧瑟。
传声让在灵兽圈偷吃烤鱼的熊伶俐外出,打发走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仙神,又默默躺回了躺椅中。
灵台功德池,再次到了八成满的程度。
李长寿算了下,根据自己所立功劳、对天地稳定的贡献屡次降下的功德来看,刚刚给自己的,就是此前欠下的。
天道至公无私,道祖也不是骗小孩的,说给的肯定给,不过给的时机全凭道祖把握。
李长寿给自己道心蒙上两层结界,又将小琼峰各处大阵开启,顺便开了附近的遮天大阵,这才在心底咬牙切齿骂一句:
‘就尼玛离谱!’
这也太打击他这个普通权臣的积极性了。
算了……
不算又能怎么办?
怼道祖是不敢怼的,以前觉得自己只要顺势而行,在天地变革中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就能在百分之八十的事情上心想事成。
可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李长寿才发现,限制颇多、提防颇多。
他参悟出的均衡大道,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在于自己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成了天地间最大的变数,若是利用的好,甚至可以用来均衡、限制、监察天道。
坏就坏在,根基太弱,没什么积累,必须借天道和天庭起势,如今走错一步就是僵局。
“师兄?”
灵娥端着那后天极品功德逃命灵宝‘寿娥梭’凑了过来,“这里面的功德还能抽出来不?”
“不能,”李长寿苦笑一声,“不用担心,为兄没事,就是有点郁闷。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稍后做些酒菜,陪我喝一杯吧。”
“嗯!”
灵娥赶忙答应了声,捧着梭子、收起自己的专属躺椅,驾云赶去湖边灶台。
虽然在师兄郁闷的时候开心有点不太妥当,但此时灵娥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整个人飞起来都变得轻灵轻快了许多,飞出丹房附近还哼起了愉快的歌谣。
李长寿:……
十分怀念白大厨。
颓归颓,丧归丧,不能活成小哀样。
李长寿很快调整好心态,将功德金身之事忘却,开始物色用自己的功德再炼制什么法宝。
不算老师借给自己的灵宝,此时他手中几样宝物,能拿的上台面的,只有杀伐较强、潜力无限的小戮神枪,以及出其不意、偷袭专用的穿心锁。
自己最理想的,是炼制一两件防御类灵宝作底牌。
此前所想,给云霄的小衣,其实难度颇大,仔细考虑并不实际。
男人嘛,基本都会针线活。
但衣物类宝物最难炼制,并非搞一些布料缝起来,搞点符箓上去就能有防御效果。
李长寿当年在坊镇倒卖丹药、打击自家度仙门丹药生意时,曾见识过真正‘讲究’的仙衣仙裙。
每一根丝线都刻画着‘筑灵’、‘聚灵’、‘固灵’、‘光效’类禁制,用这些丝线编织成宝衣;
每一根丝线的禁制互相连通,相辅相成,整体发挥出卓越的效果。
这是门学问,没数百上千年的精力琢磨不透,自己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沉浸此道。
云此时还身在劫中。
李长寿自忖,虽已有玉帝陛下给的旨意,但依然解决不了三霄同命的问题。
云霄手中的厉害宝物,翻来覆去也就混元金斗、九曲黄河大阵阵图,金蛟剪与缚龙索自是要给琼、碧来用。
若今后上阵斗法、入劫应变,很容易就相形见绌,不够用。
混元金斗攻防兼备,九曲黄河大阵也是困阵,此前追杀鲲鹏便是手持着通天师叔的青萍剑。
话说回来,通天师叔为何不召自己过去?
此前说好要用鲲鹏,这都三十多年了,为何反倒没了消息。
且说正事,自己要送云霄礼物,不如就搞一件攻伐法宝。
兵刃?亦或是板砖?
李长寿看着自己的这些功德,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最擅长炼制的,当然是纸道人。
其次就是小琼峰防御体系中最核心的‘十倍灵气炮’——当年差点轰了**师的丹房主炮。
刚好,自己得了某前辈‘万分之一的底蕴’,宝材方面不缺,还可以随时去兜率宫中寻求‘技术支援’。
整一个灵气炮?
端庄温柔的云霄与人斗法时,在袖中端出一杆灵气袍扛在肩上,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轰出一条毁灭黑线……
李长寿思索一阵,眼中有亮光闪烁,起身跑回了丹房中,身影遁入下方密室。
两个时辰后,身周飘着一只只玉盘的灵娥,驾云自湖边飘来。
“师兄呢?”
她左右张望一阵,就听到了李长寿的传声:
“先在门前上桌,马上过来。”
“哎,”灵娥答应一声,熟练地在门前架起矮桌、摆好蒲团,将仙力托着的一只只玉盘摆成花瓣状,并为师兄斟了杯酒。
李长寿很快飘来,手中端着一面玉符,目中带着几分思索。
本准备了几个话题的灵娥,见状顿时明白自己要乖巧安静一点,师兄应该是在思考什么大事了。
果不其然,李长寿吃菜喝酒时,一直盯着手中玉符,主动与灵娥聊起了炼器的一些常识,师兄妹还仔细探讨了一阵。
“师兄,你在给云霄姐姐炼制法宝吗?”
“嗯,”李长寿笑道,“倒是瞒不过你,过来看。”
灵娥答应一声,抱着自己的蒲团挪过去,贴着师兄坐了下来。
李长寿手指在玉符上轻点,那玉符之上流光环绕,仙光凝成了一幅立体图样,就是李长寿在设计的【百倍灵气炮】。
此炮看似其貌不扬,直管式长筒炮,前窄后宽,但其上法器构件竟多达上千,这些法器又组成了完整的法宝。
“百倍灵气是什么意思呀?”
“这个,是指对灵气的利用率,”李长寿笑道,“若普通金仙对灵气的利用率是一,那百倍灵气炮的意思,就是对灵气利用率一百。
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
此道不能与你多说,以免影响你后续修行,你了解下就可。
炼气士用灵气,大多是将灵气纳为己有,于体内化作法力,随道境提升,对与自身大道贴合的灵气,利用率会显著提高。
在同等数量的前提下,法力越精纯、仙力越纯粹,神通和法术的威力也就越大,对吗?”
“嗯!”
“但灵娥你有没有想过,从灵气到法力,本质变了吗?”
灵娥眨眨眼,表示这个问题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而且师兄认真起来的侧脸好好看。
“没变吗?”
“没有变化,打出去的神通、法术,最后还是化作了灵气,灵气本身损耗十分微小。
普通金仙,大概只有千分之一的灵气利用率。”
李长寿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此前布置小琼峰大阵时,曾琢磨过如何将灵气的能量完全引发出来。
灵娥你将两面镜子互相对摆,再留出一定的角度。将一束光照入其中,反射两次就可原路返回。
若一缕灵气连续进入特殊的法器通路之中,就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出较多能量。
这就是灵气炮的构想,不过当前还有很多难题需要解决,我决定稍后就去找老君请教……”
灵娥呆呆地看着,李长寿眉飞色舞地讲着,到后面,灵娥完全听不懂师兄在说什么,但感觉很厉害就对了……
于是,十五年后。
小琼峰湖边,一杆长达三十丈的圆筒长炮,完美点亮了各处禁制。
李长寿剑指轻点,长袍末端出现了一个个旋涡,小琼峰四面八方刮起了风。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这些旋涡就将半个小琼峰的灵气抽空!
李长寿满意一笑,目中满是感慨。
接下来,就是找地方去打一炮,试一试真正的威力了。
说走就走,李长寿本体带上这杆长炮,偷偷溜出太白宫,连玉帝化身都没告诉,用了个假身份,飞出了五部洲之地。
虚空之中,李长寿摄来一座山岳、布置了一层层廉价但坚固的阵法作为靶子,将【百倍灵气炮】放出,远远打了一炮。
山岳粉碎!
在那道漆黑、散发着一道道紫色光弧的光柱面前,这座山岳和阵法只坚持了半瞬!
若非李长寿收手及时,这道流光打出去,万一撞到一座大千世界,说不定就是多少生灵死伤。
嗯,威力不错。
随之,李长寿回返天庭,选了个黄道吉日,又解决了一系列问题,正式,为这杆长炮注入了功德。
让李长寿有些意外的是,这么大杆炮,只用了自己三成功德,就无法再继续吸纳。
李长寿细细体会,似乎是天道给予了限制。
再强容易破坏洪荒生态环境,造成一些不可逆的天地损伤。
适可而止,人要懂得满足。
毕竟,只是给云霄用来防身、偷袭的杀伐宝物。
融入了功德后的长炮,整体宛若金色琉璃,其内流转道道仙光,炮口散发着晦涩道韵。
——一些关键部位的炼制,都是由老君亲手完成。
一期工程结束,接下来就是从便携、手感、精准度、隐秘性等方面入手,精益求精。
这一求精,又是十年岁月。
山中年头来去匆匆,李长寿修行、炼器之余,也持续关注天地大事,为平静的天庭保驾护航。
三千世界征战不停,生灵死伤却开始得到控制,大战进虚空,已成了各方势力都需要遵守的规矩。
五部洲非但没有因为灵山吃亏而安静,相反变得无比喧闹,中神洲有越来越多的仙宗打出真火,为劫运所趁。
三教仙宗,最近二十年内覆灭六家;
非三教仙宗,最近二十年内覆灭十九家。
仙人乱战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不少不愿斗法的高人远遁三千世界,那里半数区域相对安稳。
南洲、北洲,与四海宁静无事,凡俗商国老老实实传宗接代,在天道庇护下,朝那个年代不断推进。
四海龙族的问题却是愈发凸显。
随着时间推移、龙族在天地间再次站稳脚跟,不少龙族权贵子弟,龙族中兴没出什么力气,如今有了底蕴却开始自我膨胀。
李长寿也有些头疼,对这些龙族顽疾,若下狠手,显得自己不仁义,似是在过河拆桥。
可若任由这些龙族膨胀下去,龙族一场灾祸当真无法避免。
思前想后,他也只能给龙王写几封信,让敖乙带着去劝一劝。
可惜,老龙王沉迷枯燥,对此也没什么回应。
此事最为难的,便是敖乙的这位老父亲,龙族的大家长了。
李长寿对此也只能继续观望,并不想过早出手干预……
稳妥起见,天庭对龙族的种种奢靡作风,也要多谴责谴责。
总算,一件法宝折腾了二十五六年;
集人教教主化身太上老君的炼器手段,李长寿的奇思妙想,浪前辈的遗产支持,李长寿拿出了自己较为满意的成品——
【后天极品功德灵宝·百倍灵气弩】!
洪荒中没有‘炮’这个概念,李长寿灵机一动,就整了个‘弩’的名。
小琼峰灵湖旁,李长寿将已可缩小成半丈长的灵气炮,扛在了自己肩头,像模像样地比划着。
“灵娥,看!想象你云霄姐姐扛起这宝炮,威不威风?霸不霸气?”
灵娥眨眨眼,小声说出了自己二十多年都不敢说的话语:
“师兄,你确定云霄姐姐……会喜欢这种造型的宝物?”
李长寿明显一怔,将宝炮用仙力托着,自己在旁边端详一二,还特意拿了个女版纸道人出来,试着扛了下……
“这?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送礼物主要考虑是对方喜欢不喜欢。”
灵娥忙道:“只要是师兄送的,姐姐那么温柔,肯定都喜欢的。”
“送炮给仙子,这也不像话。”
李长寿抱起胳膊一阵端详,看了眼自己的功德池,以及那完全没耗费多少的浪前辈之遗产,帅气的打了个响指。
“既然如此,那就搞个全套!”
“啥全套?”
“斗法法宝。”
于是,百年后。
……
三仙岛。
李长寿驾云慢悠悠地飘来,琼霄和碧霄早早去了迷雾外等候。
双方一见面,李长寿就从袖中取出两只锦盒,说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让两位仙子笑逐颜开,一口一个姐夫喊着,将李长寿引入三仙岛中。
碧霄嘻嘻笑着:“姐夫,你这么多年不来岛上见姐姐,有没有带什么宝物呀?”
“带了,带了,”李长寿笑道,“不过此物干系重大,不能随意示人,稍后只能给尊姐过目。”
琼霄哼道:“小气鬼,明明就是没准备!”
李长寿笑而不语,并未辩解。
他这次,可是专门为送礼而来。
入得三仙岛,寻至仙阁前,正在修行的云霄被琼霄喊醒,自窗台见到李长寿的身影,却是不经意间就笑了出来。
道一句:“你且稍等,我简单梳洗下。”
便低头回了闺阁中,脚步轻快,布置了几层结界、换了身素白典雅的长裙。
琼霄和碧霄稍微挤兑了李长寿几句,就说笑着去别处玩耍,但仙识都锁定在了这边。
李长寿在仙阁前静静等了一阵,选中了三仙岛的一处沙滩作为稍后的展示地,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老君,辛苦了!
感谢被关在太白宫的梅雯画等四梅,提供了形象素材!
能造出这种东西,也是他此前没想到的。
考虑到洪荒斗法的残酷性,以及各位‘极速选手’,李长寿特意增加了各种大阵,并将自己的微型阵法理念,完美融入其中……
“怎么突然过来了?”
云霄那温温柔柔的嗓音传来,将李长寿的遐思打断。
李长寿笑道:“这不是担心你缺了法宝,特意炼制了一件,给你防身之用。”
云霄不由露出几分微笑,道:“我有金斗可用,已是不缺了,你留着就是。”
“你前路还有劫难,我在天庭也就只是居中调和,”李长寿探出右手,“来,咱们找个僻静之地。”
他伸手的动作十分自然,云霄却是微微犹豫了下,方才端起一只柔荑,放在李长寿掌心。
两人相携而行,去了李长寿此前看好的沙滩。
李长寿又动手布置了两层阵法、三道结界,让云霄禁不住更为好奇。
“此宝非同小可,算是天道允许下,我能做到的极限,全程都有老君出手相助。
切记,此物只能你来用,万万不可给琼霄或者碧霄,便是她们满地打滚,也不能软了心肠。
若是滥用,会出大因果。”
听李长寿如此一说,云霄更是好奇。
云霄问:“哪般事物,怎得让你如此紧张。”
“你可以理解为,它是一件衣物,也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特殊的分身。
看。”
李长寿左手一翻,掌心托着一只巴掌大的玉像。
这玉像却是云霄的面容、云霄的身段,身着长裙,栩栩如生。
云霄见之颇为欣喜,但她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李长寿轻轻一抛,这玉像宝光大作,飞到百丈之外,身形骤然膨胀!
下一瞬!
一只两百丈高的玉像静静立在沙滩上,整体呈现玉石质感,自上而下,内内外外涌动着一缕缕灵力。
阳光照耀之下,呈现一种半透明状态。细看之下,却见其内满满的禁制、符箓。
“这是……”
李长寿笑道:“自混沌海得来的宝物,半数用在它身上了。”
言说中,李长寿张开手掌,对准这玉像侧旁,掌心光芒涌动。
嗡——
嗡嗡嗡——
玉像上下传来急促的响动,一层层光圈上下晃动,玉像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背后出现了一只只旋涡,东海之上的无边灵气疯狂涌来!
它举起右臂,一层坚固的防护阵法瞬间开启!
‘裙摆’之下的纤腿向前迈出一步,乾坤震动,十多重大阵瞬间展开,云霄都感觉自己仙力有些不畅。
它抬起左手,掌心出现了一只黑洞洞的炮口。
“这是主弩,威力最大。”
李长寿含笑解释。
玉像抬起的手掌轻轻晃动,那一层固定的裙摆上仙光闪耀,其上探出三百六十口略小的黑洞。
全方位、无死角!
“喜欢吗?与你的九曲黄河大阵相配,堪称完美。”
李长寿温声问着。
云霄:……
“嗯,”云霄轻轻颔首,看到了玉像右手臂上写着的以一行小字,目中只剩下柔情似水。
【给最温柔的云】。
“阿嚏!”
中神洲,二仙山,麻姑洞。
正打坐修行的黄龙真人哆嗦了下,在悟道之时竟打了个喷嚏,睁眼嘟囔一声,换了个洞内大床房,继续闭目养神。
第六百零四章 小仲啊,人不错
“哇……”
“嗯……”
三仙岛上,琼霄碧霄仰头看着被立在山顶,且被自家姐姐用阵法护住的那尊玉像,各种赞叹。
碧霄头一歪:“可是,姐夫送礼,为什么要送大姐一尊神像呢?”
“对呀,按理说,如果是送这类礼物,也该送自己的神像才对。把姐姐的神像送给姐姐,这是什么道理?”
琼霄嘀咕几句,一大一小两位少女站在山间不断眺望。
碧霄眨眨眼:“摸过去看看?”
“别了,姐夫又不是送给咱们的。”
琼霄伸了个懒腰,“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姐夫平时在天庭都做些什么。
做出这般神像,大抵是要些年头的。”
碧霄的小脸上带着少许憧憬,小声嘀咕:
“听他们说,去了天庭后,不用修行就可以增加修为,感悟都是天道给的。
每天就是当值做点差事,然后就是喝酒、聊天、谈道侣,可逍遥自在了。”
“那不过是天庭对外的说辞,招人用的,说不定还是出自咱们姐夫的手笔,专门骗你这种!”
琼霄哼了声:“去天庭就是被束缚,还要看品级比你高的人行事,咱们在岛上修行岂不逍遥自在?”
“可是不能谈道侣呀,”碧霄目中带着小小的期待。
琼霄嘴角一撇,倩影转动、仙光弥漫,少许云雾环绕中,一位翩翩公子现出身形,自是琼霄的面容,却让人难辨雌雄。
“怎么样,跟三哥谈呀。”
碧霄:……
目害,口怕。
那尊【应对封神杀劫专用法宝】玉像后的阁楼中。
李长寿站在一处书桌后,提笔画着面前静坐的仙子。
云霄斜倚在床榻旁,双目低垂、薄唇轻抿,指尖捏着一朵梅花,右足露出裙外,静静坐在那便是一幅画,用留影球记下便可。
待这幅画作完成,李长寿放下手中画笔,云霄也是轻轻松了口气,恢复成端坐。
这一人、一画便是一景,也有相看两不厌之意境。
李长寿随口问道:“云,截教近来可安好?”
“自是安好的,”云霄道,“师尊有严令,让门人弟子不得外出生事,就在各自洞府、道场修行。
只是,已数百年,说着大劫将至,却是毫无动静,不少门人弟子静极思动,反倒是有了外出的念头。”
“心性修为还是不够啊。”
李长寿笑呵呵地道了句,心底斟酌一二,也没办法对云霄言说封神具体之事。
总不能开口说,封神杀劫再有三四百年就降临了,到时候凡俗人皇之位更迭,此时被劫运套住的三教尽要入劫。
这是洪荒,与自己所知的各类神话故事似是而非,相似却并不一定完全相同。
而且封神大劫已改变了这么多,后面怎么发生、怎么开始都是未知之数。
说不定,这西方教还会提前来东土大商传教……
心底微微思量,李长寿道:“天道所显,终究是跟人族有关,南赡部洲自是重中之重。”
云霄道:“金灵师姐说,让人打探下火云洞几位人皇的喜好,去送些礼物。”
李长寿沉吟几声,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柏鉴,轩辕黄帝的大将,天道所选,封神榜上第一个姓名,在封神大劫中是钦定的封神榜看守。
大劫完全启动后,天庭还要建造一座封神台,这柏鉴也是要过去凑合凑合。
这家伙,此时还在北海与东海交接的苦寒之地镇压着。
稳一手。
作为此次大劫的主劫者,现如今虽没到柏鉴登场的时机,但也该准备些礼物,过去慰问一下,提前跟这位副手打好关系。
“在想什么?”
“有关封神之事,”李长寿笑道,“云,你我不如去各处截教道场转转、逛逛。”
“合适吗?”云霄眉头轻皱,“你若现身,他们定会说你偏袒截教,怕是会给你招惹麻烦。”
李长寿正色道:“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是我的行事准则,因你而有私心已是路人皆知,遮遮掩掩反而让人笑话。
再者,我去为天庭物色一些正神备选,若后面他们应了劫,也可借封神榜,为天庭挑选精兵强将。”
云霄闻言浅笑薄嗔:“星君大人这张嘴,当真是说不过的。”
李长寿顿时抬头挺胸,拿出一点天庭普通权臣的豪横。
当下,两人舍下玉像,暗中离了三仙岛,最先朝碧游宫而去。
封神杀劫一眨眼就要到了,李长寿如今也有岁月不经意流逝之感,经常一个思考、一个愣神,就是数月之久。
遥想往昔,紫霄宫中六圣齐聚又不欢而散,似乎只是一两个月前之事。
而今一转眼,自己若是再做点什么大工程,时间就基本木得了。
该做点小布局了。
行至碧游宫,云霄与李长寿自是引来不少截教亲传弟子的侧目,几位圣母向前问候,几位男仙寒暄一二,却是不见圣人踪影,也不见多宝道人身形。
那通天教主的随侍仙却来了两位,与李长寿解释说,圣人老爷去混沌海中确定某件宝物的踪迹,若得了消息会及时通知李长寿。
李长寿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些。
此前答应通天教主出借鲲鹏号之事,倒是可以如约兑现,不会平白无故欠着截教人情了。
至于追不追的上、拿不拿的住某件宝物,李长寿却是不敢打包票。
老规矩,斟酌以对,尽力而为。
众仙寒暄说笑一阵,又引来了不少小辈在殿外偷看。
李长寿聊天中,不经意间问了句:“此前听公明老哥说,金灵师姐近来收了个新弟子,不知是哪位?”
殿内有个面容凶恶但眼神颇为温和的中年老道,此时出声应道:
“长庚师叔,您说的可是闻仲师弟?”
这道者自是余元,金灵圣母的成名弟子,一身本领直追截教二代中的高手,是截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李长寿含笑道:“似是这般道号。”
余元忙道:“这是闻仲师弟的本名,并非道号。”
有二代男仙笑道:“余元,长庚说是道号,那自然就道号。
闻仲师侄何在?不如请他过来一见。”
“弟子这就去喊,”余元笑着道了句,但转身时又道:“道号跟名讳还是有些不同的。”
“行,行,知道了,”那男仙也是满脸无奈。
李长寿闻言微微一笑,目送余元走远。
上次度仙门遭袭,余元和余化这对师徒,曾因为化血神刀现身之事,为截教背锅。
比二人对截教的忠心自是没话说,也是封神榜上有名的一号人物。
但大名鼎鼎的闻太师,让李长寿更是期待。
不多时,那余化带着一名青年道者,自碧游宫角落驾云而来。
瞧这道者,天生威严面容,天庭饱满、中有竖眼,短眉、大眼、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身形也算魁梧,有一种天生神将之风采。
李长寿用仙识仔细打量,发现闻仲的竖眼应是天生神通,并非杨戬那般因祖巫精血得来。
人族也并非毫无血脉之力,最初那批由女娲娘娘捏出来的人族,本身资质出众、天生神力,也被女娲娘娘赋予了一些神通和本领。
——譬如自家**师。
但时至今日,人族的血脉觉醒者已是无比罕见,闻仲也当得‘天材’之称。
李长寿与云霄端坐在大殿内侧,那闻仲被余化引着入内,到得李长寿面前,一同做道揖行礼。
能看出,闻仲有些紧张,抬头打量了眼传闻中的那个男人,又立刻低头保持沉默。
这位能搅动洪荒风云,直面六位圣人的天庭正神……
这么年轻?
“不错,不错,”李长寿含笑点头,缓声道,“闻仲师侄资质不凡,入门不久已是有这般道行,今后必是一方大能。
来,小小礼物,还请师侄收下。”
言说中,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两只宝囊,其内放了灵丹妙药,都是出自他这个人教小炼丹师之手。
作为人教之中,炼丹之法稳稳排在前三的天庭权臣,李长寿送出来的东西自不会差了。
周遭不少截教弟子眼中带着几分羡慕,闻仲接过宝囊后,道心也是有些不稳。
有点小激动。
显然,李长寿如今已成了旁人眼中的大佬,一句称赞、些许示好,都可影响大教弟子的心神。
“多谢长庚师叔,”闻仲又做了个道揖,“弟子定竭力修行,为截教兴盛出一份力。”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却是暗自嘀咕:
‘你完全不用多出力,只需稍后在封神大劫时,找不到奇人高手压阵,少去金鳌岛这般地界逛荡就行了。
说不定大劫进程都会被打断。’
当然,这事也就随便想想,不敢真的这般去说。
一切都有天道的剧本,李长寿也只能做些微调。
对金灵师姐的弟子,李长寿自是不能厚此薄彼。
当即又在袖中取出一只宝囊递给余化,也是鼓励勉励几句。
明明,李长寿的年岁只有人余化一个零头,却要一本正经倚老卖老,鼓励余化努力修行。
余化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目中还满是感动。
这让侧旁云霄几次没能绷住,差点笑出声。
……
李长寿陪着云霄,将截教有名气的道场,都明里暗里逛了一遍。
从碧游宫就近去了金鳌岛,再到九龙岛、蓬莱岛、瀛洲岛等等。
他们走走停停,遇到风景优美之地就待一阵,大部分时间都是这般待着。
相聚数天,李长寿表达离意,云霄倒是少有的目露不舍。
两人互相叮嘱几句,各自做道揖行礼,也并未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却觉得彼此元神曾有一瞬离着很近。
大抵,炼气士之间搞对象,跟凡人搞对象也是颇为不同。
尤其是认真的这种。
踏上回天庭的云路,李长寿隐藏身形、施出纸道人袖中套本体之术,略微思索了一阵,并未私下去见柏鉴。
稳妥起见,还是稍后回天庭中,与玉帝陛下商议一二,说是轩辕黄帝前辈有所请求,玉帝应当不会拒绝。
八成会有玉帝的化身一同跟着前去。
今日见到了闻仲,李长寿也不由想到了,被自己扔在度仙门中的李靖。
闻仲和李靖这两位,倒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前者会是大商的太师,后者会是大商的陈塘关总兵。——总兵相当于封疆大吏。
只不过,这两人选择的路不同。
闻仲选择匡扶大商社稷,为护持大商东奔西走、南征北战,最后惨死于征伐西岐之时。
李靖就识时务的多了,哪吒奉命辅佐周国,李靖后面也就倒向了周国,最后在封神榜上居高位,入了天庭后也是顺风顺水。
李长寿并非是在评判什么,只是单纯更欣赏闻仲一些。
而今,李靖和闻仲都算是自己的晚辈,再说敬重谁,就有些不妥了。
封神大劫、封神大劫……
李长寿细细思量着,自己此时还能布局安排些什么,又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效果。
无形之间,此时他要与天道、与道祖博弈,但博弈并非是为了互相对抗,而自己得到什么好处。
准确来说,是去优化大劫。
稍后自己就派纸道人在各处逛逛吧,找一找那些后续会出现在商国的‘奇人’,看他们跟脚到底如何。
若是有可以算计,且对自己后续安排有利之处,李长寿自是不会放过。
驾云飞到东天门附近,李长寿现出此前伪装用的假身份,正待走过天门附近;
仙识微微颤动,李长寿耳尖轻晃,全天候、无死角运转的风语咒,听到了一段天将的闲聊……
“东胜神洲那仙山谁都说不出来路,有不少仙门过去看了,都觉得那里是不错的福地,可惜被那批被赶去东洲的妖族给占了。”
“那些自称良善之妖,也不知是否真的是善良之辈。”
“星君大人用的是分而化之的策略,不然北洲荡妖咱们损伤会更大,拉拢一部分妖族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妖就是妖,怎么可能真的良善?”
“那仙山福地若是真的被妖族站稳,可就真浪费了一处修行的好地界……”
仙山?
李长寿有点不明所以,潜意识里对此有些关心。
似乎冥冥中有所感应,天将口中的这仙山,有自己的一份机缘在。
这,什么情况?
劫运作祟?
李长寿瞬间开启空明道心,细细思索,身形朝天门而去,故作无事发生。
在度仙门附近驻扎的一支纸道人军团,已朝东胜神洲边缘遁去。
莫非,是自己暗中找了许多年,却根本没影子的花果山?
李长寿心底有些小期待,本体顺利回返太白宫,一头扎回了自己的小琼峰,控制纸道人开始用仙识搜查各处。
然而,正当李长寿寻着妖气,远远发现了那座云雾缭绕、灵气浓郁的海滨仙山时;
龙吉驾云匆匆而来,落在太白殿前,一路小跑、急忙入内。
“老师!您快去看看吧!卞庄将军擅闯月宫,要被月宫嫦娥们活活打死了!”
李长寿:……
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心底毫无波澜,完全没有半点意外之感。
不过,封神大劫还没开始,西游劫难就已经要登场了?
没道理,不应该。
凡俗还没完成‘绝天地通’,大商也是鼎盛,大唐少说还有两三千年,且放在洪荒的岁月刻度下,两次劫难间隔个万八千载,李长寿都表示能接受。
这次应该不是让卞庄被贬下凡的‘调戏嫦娥’事件。
也对,卞庄如今本领差得远,天罡三十六变都没学会半招,绝非下凡的时间点。
东神洲的纸道人暂且停下,就地潜藏;
太白宫中,老神仙皮纸道人转了出来,带着淡淡的微笑,对龙吉缓声道:
“不忙,慢慢说,卞庄将军是天河副统领,是为师的得利臂助;月宫嫦娥也算是为师的手下,应该打不死人。”
第六百零五章 卞庄死局
月宫殿前。
李长寿操控着白眉白发太白金星造型的纸道人,看着被吊在大殿后梁,已是鼻青脸肿、气若游丝的卞庄,想着路上龙吉对自己言说的那些情形,心底只剩苦笑。
龙吉身份敏感,不适合再继续现身,回了瑶池等消息。
卞庄这家伙终究是折在了女色二字上。
本以为天庭仙神哪怕不是什么高雅之士,也都该有几分底线……
终究还是高估了,错信了。
打死吧,没救了。
西游劫难也不是不能改,此时还能培养个新二师兄,毕竟本体是那杆九齿钉耙。
殿中,原本聚在卞庄身周的仙子们,此刻早已排好队列,齐齐对李长寿行礼。
“拜见星君大人。”
虽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形,但李长寿还是要走程序地问一句:
“这是怎么了?卞将军怎得挂起来了?”
众仙子颇为义愤填膺,几名领队立刻站了出来,痛心疾首地说着此前发生之事。
月宫之后有个禁地,是在太阴星上没有男仙时才会开启,名为【月华池】。
平日里,这些仙子大多喜欢在月华池旁梳洗打扮,将仙躯浸泡在氤氲的仙雾灵水之中,聊一聊最近的八卦、谈一谈天庭的趣事。
今日这卞庄,竟偷偷闯入了月华池。
情节十分严重、性质十分恶劣,已经不是其罪当猪,而是真的要送掉小命了。
李长寿面色迅速冷了下来,开口问:
“这卞庄如此胆大包天?”
“星君大人,我们知卞将军是您的爱将,但此事千真万确。”
有仙子愤声道:“若非知道卞庄进入过兜率宫,是星君大人您的左膀右臂,今日我便一剑将他杀了!”
李长寿眉头紧皱,又问:“此事可有苦主?”
“星君大人,当时月华池有十几位姐妹,但月华池周围有太阴星君亲手布置的禁制。
卞将军就是踩入了禁制中,当时离着池子已经很近。”
李长寿缓缓点头,皱眉沉吟几声。
没有苦主,这事反倒更麻烦了,今日卞庄怕只能以死谢罪。
其他思路?
看了人姑娘沐浴,就强对人姑娘负责?
那不就是土行孙行为了?
若是有明确的苦主,那直接将卞庄从重处罚、往死里打,再将卞庄这部分记忆抹去,甚至打落凡尘、废掉修为,既可留卞庄一命,也能维护住天庭威严。
但没有苦主,就代表着整个月宫、用过月华池的仙子,都是苦主。
此事看似没严重到要出人命的地步,实则已与天庭大局挂钩。
此时天庭正在崛起前夜,只差几百年后封神榜归位,就可让天庭彻底大兴,成为维持三界稳定的权力机构。
这个节骨眼,众炼气士自是对天庭无比关注。
无论天庭出什么负面传闻,都会被完全放大。
卞庄,天河水军副统领,虽品阶不高,但身份复杂,因为铜镜直播体系,在天庭有极高知名度。
若是让这般偷窥女子沐浴的仙神,继续在天庭任职,天庭的名声怕是全毁了……
如今大好局面,也要因这次之事而损小半。
后患无穷。
心底划过这般念头,李长寿面色凝重地向前走了两步,身影一闪,这具纸道人出现在了卞庄面前,冷然问:
“你真闯了?”
卞庄道心一颤:“末将似、似是闯了,但星君!末将醒过来前,只记得自己是在跟几位好友喝酒啊!”
李长寿双目如电,似是要将卞庄的道心看透。
卞庄努力与李长寿对视。
他深知,此时能救自己的只有太白星君。
而自己此前也是真的喝迷糊了,清醒后心神空空荡荡,完全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月华池。
更有甚者。
卞庄心里明白的很,他移情别恋小男仙的名声在外,这事根本没办法解释。
李长寿闭目凝神,心底突然意识到,此事或许并不简单。
他道:
“众嫦娥听命。
先去搬来长桌长椅,在此地做个审讯堂。
再派人去通明殿,请来无事且当值的两位正神。
将关注此事的月宫嫦娥都喊来,今日本星君就在此审一审这卞庄,一经查明,从严惩处!”
卞庄低头不语,目中满是懊悔。
众仙子闻言喜上眉梢,各自欠身答应,又迅速分头行事。
很快,李长寿连同东木公、月老,坐在一方长桌之后。
被套上层层锁链的卞庄,正有气无力地跪坐在下方,此刻不仅浑身是伤,一时也不敢抬起头来。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噹!
李长寿手中惊堂木一拍,周遭大小仙子齐声冷哼。
卞庄哆嗦了几下,想抬头又不敢。
就听木公问:“下面跪着的,可是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
“是、是末将……”
李长寿另一侧的月老淡然问:“闯月宫月华池的,是不是你?”
“这,这个,哎!”
卞庄喉结颤动了几下,乌青的眼皮也在颤抖,被打肿的嘴角努力张开,露出里面缺了的两颗门牙。
“但末将真的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月宫!”
“行了,破案了。”
月老大手一挥,黑着脸抓起手边的木牌,对着卞庄狠狠扔了过去。
“斩!”
卞庄抖成了筛糠,侧旁一众仙子也是明显怔了下,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李长寿和木公齐齐扭头看向月老。
月老撸起袖子,咬牙骂道:
“这不斩了还留着作甚!
一天天没个正行,移情别恋的速度就是自己看到新仙子的速度!
还美其名曰,自己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贫道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给他剪一次红绳,这红绳堆起来,都做好百多件喜袍了!
他现在终于控制不住道心内的色魔,竟敢窥伺月宫嫦娥沐浴之地!
简直混账!”
木公看了眼李长寿的面色,忙道:
“月老,一码事归一码事,今日咱们要查的,是卞将军误闯月华池之事,与前事无关”
众仙子顿时对木公投去了委委屈屈的眼神。
她们又不傻,自然知道木公那‘误闯’二字,是想为卞庄开脱。
月老此刻也方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越俎代庖,且过于激进了。
没办法,这混账来天庭前,就已是太气神了。
月老沉吟几声,道:“木公言之有理,是小神太过武断了。”
木公笑道:“不如多听听卞庄将军如何言说。”
李长寿缓缓点头,低头看去,开口道:
“卞庄,你可有什么话说?”
“末将当真不知为何会在此地……”
卞庄低头叹了口气,努力回忆着,身上的酒气已消散大半。
良久,他才低声道:
“星君大人,末将、我给您和天庭抹了黑,此时也不敢说是不是着了别人算计。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这也没法解释。
月宫乃天庭众嫦娥修行排舞之所在,天庭有一套完整的天规,我出现在最不能出现的月华池,这就是给天庭武将丢了脸。
我愿领罚,哪怕是丢了这神位、没了这神位品阶,被贬做天兵,我也认了。
但有一点。
我是个好色之徒不假,但君子爱色,取之有道!”
卞庄大喊道:“我若神志清醒,绝做不出这般毫无底线之事!”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
不,你还真做得出。
也不知到底几千年后的西游路上,那群蜘蛛精洗澡,是哪个家伙嘿嘿笑着加入进去的……
李长寿直接道:“你若直接领罚,就要定你醉酒闯月华池意图不轨之罪责,今日你难逃一死,并非丢官被贬这般小事。
天庭为三界表率,容不得这般行径恶劣的仙神。
否则,有何面目去约束天地间的生灵?
好好想想吧。
烦请木公去将此前与卞庄喝酒的几人找来……罢了,木公莫动。
各位嫦娥领队,拿上我玉符,带天兵,速查!”
言说中,李长寿甩出三道太白宫玉符,几名女领队低声应是,各持令符匆匆而去。
见东木公有些欲言又止,李长寿淡然道:
“此事查明,若卞庄当真是醉酒胡来,从重惩处。
若卞庄是被人诬陷,且抓不出诬陷之人,卞庄也受重惩。
天庭大势,不容有失。”
卞庄面色颇为灰暗,跪坐在那,双手不断颤抖。
月宫之中,氛围渐渐开始压抑。
那几名仙子带天兵,在天庭各处搜查盘问,本就迅速传开之事,变得越来越热闹。
卞庄是李长寿的心腹,天庭人人皆知。
当下闹出了这般丑闻,自是惹得不少仙神前来观望,但他们也只是远远探查,不敢趟这池浑水。
最先冲过来的,反倒是回了东海的敖乙。
敖乙保持龙形直接飞入太阴星,怒气冲冲、三两步就跳到了卞庄身侧。
现出人形,敖乙抬脚把卞庄踹倒在地,咬牙骂道:
“教主哥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卞庄苦笑不已,干脆躺在地上,闭目长叹。
敖乙转身面对着三位正神,单膝着地、双手抱拳,定声道:
“教主、星君,木公,月老!
卞庄与我共事多年,他虽平日里嘴上不把关,但绝非歹恶之人,对众仙子也无轻浮孟浪之举。
此事怕是有些误会,还请星君大人详尽调查。”
李长寿闭上双眼,道:“去旁边站着,此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的不是调查清楚此事,难的是谁出面,旁人才能相信。
敖乙一怔,扭头看了眼卞庄,再看周遭众多仙子。
小龙虽眼界不够、不明此间之事,但也并未多问,迅速站起身来,去了侧旁静立。
李长寿又道:“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若再为卞庄求情,天罚殿雷鞭三十。
招一队兵马过来,镇守月宫,非月宫嫦娥不得入内。”
月宫中,气氛再次恢复此前那般压抑。
又半个时辰后,灵珠子驾云匆匆而来,身旁还跟着少女玉兔。
但他们都被天兵拦了下来,只能跟几名天庭轮休的正神一同,在殿外看着。
玉兔眼珠一转,对灵珠子咬了几下耳朵,那纤细却异常有劲的小腿一蹬,倩影迅速消失不见。
远在凌霄殿中,玉帝注视着这一幕,也是微微皱眉。
他和他的化身们,此时却是不宜现身,一切只能交给长庚爱卿处置。
若卞庄真的是醉酒闹事,出于维护天庭权威的考虑,八成是要给卞庄安排一次转世。
但卞庄背后又牵扯到仙盟……
卞老夫人于仙盟中有较高的威望,卞庄又是她唯一的爱孙……
这事,当真棘手。
天庭太平了一百多年,突然就有了这般事端,处处透着诡异。
……
“卞将军是跟小神喝酒,而且我们喝得伶仃大醉。
卞将军此前说了什么?
小神也记、记不太清……卞将军确实与我们说起过,他便是闯月宫也没事这般话,但都是酒后吹牛的。”
“星君大人,末将深知卞庄的性子,他不是那种人,这事肯定是被暗害的!”
“卞副统领与我们喝酒半个月,大家都醉了,宴席上来来回回也换了两拨客人,卞副统领是大半天前走的。
我们这场酒宴现在都还没散……”
月宫中,十多名此前与卞庄同桌而饮的天庭中低阶小神,依次说着自己的‘证词’。
问题随之而来。
卞庄喝酒时,确实曾吹嘘自己在月宫有众多密友,进出月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男人喝多了酒,吹牛是基操。
但卞庄的这些话语,此时却成了要命的证词。
形势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卞庄已近乎没了翻盘的可能。
醉酒闯月宫,撞入月华池周遭禁制,意图偷窥十几位嫦娥沐浴……
此事若换了南洲的凡人醉汉来做,大半会被抓起来暴打一顿。
而天庭仙神、天河副统领来做,就是莫大的罪名。
封神大劫就在前路不远,多少双眼睛盯着天庭。
李长寿抬手撑着额头,他确实擅长算计,此时也已嗅到了其间各种诡异之处,但他偏偏不能多做什么。
只要自己做审理之外的任何事,都会被当做对自己心腹的包庇。
很快,该问的都已问了,该说的也都已说了。
李长寿看着面容无比灰暗的卞庄,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有些不忍,给了他一个机会。
“卞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卞庄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张张嘴,又苦笑了声。
“末将对不住星君您栽培,惊扰各位仙子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末将愿用命来抵。”
木公道:“卞副统领,你可要想清楚!
这个问题不能意气用事,你为人如何,我也是知晓的,骨子里其实还算老实。
你当真是因**熏心,就来月宫闯月华池?”
卞庄嘴唇颤了几下,站起身来,身上锁链叮铃乱响,周遭几名仙子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从未有过这般觊觎之心!”
卞庄颤声喊道:
“我追寻的,是这天地间存在的真与美。
我有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但每次,我都是将那几日、几个时辰的满腔热情,投入到这段必然会无疾而终的感情上,越战越勇,从未懈怠!
男女之情,在我卞庄看来是无比神圣的!是我无比向往的!
我又怎么会做出,去偷看仙子洗澡这种下三滥之事?
倘若我真的是那般贪花猥琐之徒,到如今如何守得纯阳!
家祖母,天涯阁阁主!”
李长寿眉头紧皱,月老目中满是不信,侧旁的木公倒是颇为感慨地点点头。
木公道:“那天涯阁是洪荒之中著名的临时情劫体验之地,卞庄确实是其中少阁主。
而今卞将军一口真阳还在,依然是初仙之身,足以证明其品性。”
“这并不能服众。”
李长寿冷声道了句,目光环视周遭,“天庭有完整的天规,若天庭自治都不力,无以令三界生灵信服。
事后我自会禀明玉帝陛下,但今日,必须给月宫一个说法,给天规一个交代。
卞庄,我最后问你,你可知罪。”
“星君大人,卞庄给您添麻烦了!卞庄知!”
“他无罪。”
忽听一声轻唤,卞庄话语被直接打断,李长寿皱着的眉头突然松了大半。
殿外已是星夜,月桂树散发着淡淡玉光,太阴星各处氤氲洁白光辉。
那位说话的仙子,身影凭空出现在殿外,就在这月华中缓步走来。
她肌肤欺霜傲雪、面容倾国倾城,纤秀修长的身段近乎完美,无半分夸张之处,亦无半分缺陷。
仿佛她的存在,就为了定义三界柔阴之美的上限;
天地极尽自身造化,用她来告诉无数生灵,美人就该是这般。
此正是:
月宫众仙失颜色,方知此仙广寒来。
卞庄痴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嗓尖发出一阵‘嗬嗬’的响动。
月宫附近的天兵天将、天庭仙神尽皆低头,殿内众仙子齐齐欠身,便是月老也要起身,道一句星君大人。
来者何人?
自是天庭正神,三界第一美人,人皇之女,浪前辈之徒,现任太阴星君,姮娥仙子。
她身着霓裳仙裙,美艳不可方物,又圣洁高雅、不落半分俗色。
说前面这句话时,她还在广寒宫中,话音落下,已经是在月宫殿门前。
这一手乾坤神通,也让识货者暗道厉害。
场中只有李长寿与木公还坐着,此刻李长寿也不寒暄,直接问一句:
“太阴星君为何说他无罪?”
“拜见太白星君,拜见木公,”姮娥欠身行礼,看了眼卞庄,径直走到李长寿面前。
纤手一翻,一张云镜出现在殿顶,其内所显便是月华池情形。
“太白星君可看,此乃月华池的阵法布置。
此地,是我先前亲手为各位姐妹布下的,整个天庭,怕是懂此阵的人也不多。
该阵名为**归元阵,由人族上古年间的阵法大师所创,可常年开启,经年累月不闭合,借用的是月桂树之灵力。
大阵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您身后这个侧门。
若要从外闯入此阵,外围阵壁必然遭袭。
我查看过各处阵法布置,第二层的杀阵、第三层的迷阵都未开启,最外层的阵壁也完好如初。
但这位卞庄将军被发现,却是在第四层的困阵中。
困阵再向内,便是月华池池边。
这般情形,要么卞庄是自月宫大摇大摆进入月华池;要么,就是被人放在了池边,丢入了困阵,以此陷害,让太白星君两难。”
当下,立刻有嫦娥领队向前禀告:
“星君大人,月宫之中若无人时必然开启外层防护大阵,今日有十几位嫦娥在沐浴,就是此前练舞有些乏累。
最近数月,殿内一直有人。”
“走吧。”
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淡然道:“此地所有人,除太阴星君之外,皆去凌霄宝殿求见玉帝陛下。”
言罢,李长寿对姮娥做了个道揖:
“多谢太阴星君。”
“星君客气,”姮娥正色道,“月宫在我治下,出现这般事与我也有干系,我走一趟就是。
卞庄是星君的爱将,星君理应避嫌,这一点还请各位知晓,莫要觉得太白星君不念旧情。
这月宫,似乎也藏了些污浊,当清扫清扫了。”
第六百零六章 寿之反击,先手掀桌【中章求票】
“这次多谢仙子了。”
“怎么,帮了太白星君一次,就从星君改口称仙子了?太白星君还真是……”
半日后,太阴星广寒宫中。
伴着星光,两道身影在广寒宫角落缓步而行;
李长寿自是保持着太白金星的模样,那姮娥也还是此前那般端庄秀雅。
听闻姮娥有些不满的吐槽,李长寿只能略带尴尬的一笑。
姮娥轻声道:“一点小事罢了,太白星君不必放在心上。
那阵法我查看过,外部的确没事,卞庄确实是被人从里面带过去的。”
话语一顿,她目中带着几分亮光:
“太白星君也懂**归元阵?”
“不懂,纯粹猜的,我总不能去月华池查看。”李长寿叹道,“什么理由、如何辩解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辩解、谁来说这般事。
今日能救卞庄者,偌大的天庭,却唯有仙子。”
姮娥道:“此事当真有这般严重?
便是他有这般色心,也有这般胆量去闯了月华池,凭卞庄此前立下的战功,尚不能抵此次过失吗?”
“功过若能真能相抵,天庭规矩何存?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李长寿背负双手,叹道:“执权者不可动私情,这是天道对天庭的要求,只是很多仙神感受不到罢了。
天庭要维护天道至公无私的形象,天道才会给天庭三界治理之大权。
今日这事相对于天地大事来说固然是小事,但却拿捏到了天庭的弱点。
即仙神本身良莠不齐、私情较众。
背后算计者,所图不小,心思无比高明,颇难对付。”
姮娥轻轻颔首,笑道:“这其内的弯弯绕绕,姮娥是搞不明了。”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缓步走入最初相见的池边阁楼中,不知不觉李长寿已是反客为主。
他问:“仙子觉得,卞庄这人品性如何?”
“若不说男女之事,倒是可以的。”
姮娥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但……这般私欲熏心之事,也能被他说出这么多道理,当真让人有些不知该如何评说。
对于这般将领,星君还是少用的是,免得被他牵累了声名。”
李长寿笑而不语,与姮娥一同入座。
一旁玉兔低头跑来,送来茶水点心,李长寿与姮娥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待玉兔走后,方才继续言说。
“姮娥有一点不明,可否请星君大人解惑?”
“仙子问就是,我自斟酌以对,知无不言。”
姮娥道:“为何星君传声时,非要让我在最后再登场?如此怕是对星君名声不利,落下个凉薄之名。”
李长寿思索一阵,倒是不太好回答。
他其实是在等,看除却自己的安排之外,天道会不会有其他变化,救下西游劫难中的半个主角。
可惜,李长寿最后也没等来什么变化。
天庭仙神有力使不上,卞庄一腔热血上头就要认罪……
而自己的安排,似乎就是天道选择的解救方式。
颇为微妙。
但这些是不好对姮娥言说的,李长寿也只能道:“趁着这次机会,让卞庄这家伙吃些苦头,免得他继续膨胀下去。
人总要有些压力的,不然就容易飘起来。
希望这次他能长长记性,一点名声对我而言无所谓,我本就不在意这般。
你就是做的再周全,很多人背后依然会骂你,这是所处位置决定的。”
“只是……”
姮娥端起茶水,皱眉道:“这卞庄最后在凌霄殿内看我的眼神,当真让人有些厌恶。”
“这无妨,”李长寿正色道,“待此事风头过后,若有必要,我让卞庄来广寒宫前跪下……认仙子做义母如何?”
“噗!咳,咳咳!”
姮娥堂堂大罗金仙,端着茶水一阵猛咳,面色不知是涨红的还是羞红的,眼神狠狠刮了下李长寿,随之满是幽怨。
她嘴角一撇,哼道:“今日姮娥身子不适,星君改日再来吧。
不送!
真的是!”
“哎,仙子……”
李长寿抬手想挽留下,但姮娥甩身就走,身影已消失在了侧旁楼阁之中。
他摇头笑了笑,散掉两人周遭结界,驾云飘然而去。
半日前。
李长寿带三百嫦娥,与木公、月老押卞庄去凌霄殿中。
玉帝亲审,姮娥作保,证实卞庄为人构陷,但后续追查又陷入了死结,众嫦娥都能证明自己并未单独行动过。
她们之中,最少有两人甚至几人说谎,但这事也无法大张旗鼓追查下去。
就按李长寿所说那般——若查出卞庄被人诬陷但找不到诬陷之人,卞庄也要被重惩。
不过这时的重惩,就与此前那般要丢小命有些不同了。
玉帝下旨,姻缘殿禁卞庄姻缘千年。即千年内不得搞对象,以视对卞庄醉酒失察的惩戒。
李长寿加了点补充,取掉了卞庄天河水军副统领之职,于府邸禁足百年,百年内若再饮酒,直接打入凡间。
卞庄对此……
对此……
“嘿嘿嘿,姮娥仙子,太阴星君,她就这么来了。”
那低调奢华又处处透着富贵气息的府邸中,卞庄坐在回廊尽头,抱着面前的朱契石柱,面色酡红、双目迷蒙。
一旁,敖乙满脸恨铁不成钢,骂道:“官都丢了还在这里仙子!”
卞庄嘿嘿笑着:“小事,小事。”
灵珠子抱着胳膊,嘀咕一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明知有人诬陷二哥,却查不出结果,如何甘心!”
卞庄舒服地叹了口气:“如果算计都是这种,再来几次也没事嘛,嘿嘿,仙子为我出头,这找谁说理去。”
敖乙哼了声:“明显是教主哥哥请来的。
这天庭中,无论是谁开口说此事,都会被认为是巴结教主哥哥。唯独姮娥仙子,其名声、其身份,才可出手保住你。
你可知,教主哥哥在其中担了多少风险?
若姮娥仙子将此事说出去,借此嘲讽教主哥哥几句,教主哥哥落下偏袒色魔之名,恐怕也要被人传做是色中饿鬼,说你去闯月华池是受了教主哥哥指使!”
“这个,”卞庄蹭蹭鼻尖,“星君大人也是嫦娥总教习,应该不会这么传吧。”
“人言可畏,”敖乙嘴角微微一撇。
灵珠子目中带着几分不忿,问:
“难不成,此事就这么算了?
那些嫦娥又如何,为何不能继续查下去?一个个审问,不行一个个引入梦境,搜查其记忆。
总能找出来是谁!”
卞庄小声道:“天庭嫦娥三界闻名,这么搞事情就大条了。”
灵珠子满脸无奈:“二哥你现在还念着怜香惜玉?”
敖乙却道:“此事确实不宜闹大,明面上将事情压过,随后暗中调查。
放心吧,教主哥哥定不会放过此事,灵珠你莫要冲动……看这货,满脸幸福着,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因祸得福了吧。”
“嘿嘿,还是乙乙了解咱。”
卞庄抱着朱漆木柱,满是陶醉地嘿嘿笑着:“太阴星君,我欠了她一条命,这恩情,三辈子都还不清了。”
“救你的是教主哥哥!”
“这不一样,咱命早就是星君大人的。”
“我去找兔兔商量下,”灵珠子攥了攥拳,“若是查出是谁诬陷的二哥,先拖去打一顿!”
言罢转身匆匆而去,留下卞庄在那一阵干瞪眼。
卞庄回过神来,匆忙大喊:
“不是!那些都是仙子,三弟你别真动手!”
“安心吧,若有不妥之处,教主哥哥自会拦住他,”敖乙身形倚靠在侧旁,“但此事,说不准还真要灵珠子来查。
他是阐教弟子,并非天庭仙神,对女子也是无感,这名声天庭都知。”
“唉,”卞庄一阵摇头,“年少不懂好,老大徒伤悲,三弟还是太年轻啊……今日能得太阴星君出言辩护,天庭一行,值了。”
敖乙被他气的直翻白眼,骂道:“没救了你!”
“我永远仰慕姮娥仙子!”
“滚!你还不知收敛,到处说你的那些歪道理,早晚要被这般事毁了前程!”
“小事,小事。”
“将你打落凡尘!”
“小事,小事。”
“除了你那祸根!”
“呸!大不了就是一死!”
……
谁在搞事?
小琼峰,丹房前。
李长寿越来越喜欢在门前闲坐,看天看水看云看娥,大概也是心态老熟,有了点老大爷之感。
其实,此事以处罚卞庄暂时落幕,也是他暗中给玉帝陛下的建议。
就当是对卞庄平日里不慎言慎行的惩戒。
坐在月宫中审理此案时,李长寿最开始完全不能排除卞庄自己**熏心的选项。
没办法……
【你永远可以相信卞庄,除却与美丽女子相关之事】。
这次,若非自己与姮娥仙子还算有点交情,当真会陷入两难之地,只能启用卞老夫人等备用方案。
但其他人出面,哪怕有周全的解释,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李长寿当时坐在月宫中,与姮娥传声约好此事后,就已经开始思索后面该不该查、又该如何查。
如果这事是西方教在搞鬼,那自是万事大吉。
但如果,不是西方,又该如何收场?
诚然,西方教搞事的可能性最大,毕竟此前卞庄也曾在灵山吐血碰瓷,被灵山记恨实属情理之中。
呃……
突然想到,西游劫难的落尾,这卞庄成了一位净坛使者,连罗汉果位都没混上,会不会就跟此前得罪了灵山有关?
也不对,那时候的灵山,大概率非此时的灵山。
但仔细想想,西方教此时当真敢继续针对天庭?
那两位圣人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但也正是因为这般脾性与行事理念,目中所见只是‘利益’二字,反倒会在此时保持克制。
如果再继续跟天庭作对,西方教家底都要被打没。
天庭崛起是大势,对于天道而言,其优先程度远在西方大兴之上,这事,那两位圣人老爷应已明了。
换个角度考虑,天庭平稳了百多年,突然被搞的,为何会是卞庄?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浮现出一个个选项,这些选项互相连接,化作了十多种可能。
此时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若今日陷害卞庄,并非是灵山所为,那此事断然不会如此落幕,对方肯定还会有后续。
卞庄本身破绽太大,很容易被人算计……
倘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料,后续构陷卞庄者怕是会自己站出来;那般就很明显了,针对卞庄就是为了拉他这个太白金星下场。
事是小事,但背后之人所图,应当不小。
“嗯?”
李长寿轻轻皱眉,看着灵珠子风风火火冲向太阴星的画面,不由皱眉思索。
罢了,让他跟玉兔联手,去震慑下那些嫦娥也好。
自己这个总教习,也该去月宫中坐坐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去找玉帝陛下商量商量。
这可是天庭大事,而且是这段平静日子里面难得的大事,玉帝陛下已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有点故事参与感了。
做权臣的,自是要为玉帝考量,把这事也给玉帝陛下安排上。
于是,三日之后。
李长寿的纸道人笑呵呵地出现在月宫中,坐去了自己的老位置,架个烧烤架、品一壶玉泉冰酿,怡然自得。
他笑道:
“各位不用在意,我也是突然想到,自己还有玉帝陛下托付的总教习一职。
天庭各处事务繁忙,我一直未能履行这般职责,心底有愧,心底有愧。
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言罢,李长寿翻了翻面前肉串,眯眼轻笑。
殿内众嫦娥倒是没什么异样,她们也知道,太白星君来此地是为震慑暗算卞庄之人。
这事既已查明是有人构陷,太白星君能顾全她们颜面,用这般方式温和施压,已是颇为仁慈。
这几日,灵珠子和玉兔也在月宫之外到处溜达,盯着每个过路的仙子,同样让各位仙子略感压力。
李长寿在月宫一坐,灵珠子和玉兔在月宫这一转,就是数月之久。
正当李长寿暗自嘀咕,这莫非真的是西方教单纯蓄意报复,月宫中就有几名仙子出现了异样,连续两次‘旷班’未来练舞。
这几名仙子,恰好是当日沐浴的十几位仙子中人。
果然来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知道自己命令一下,传她们过来问话,后续之事可能会朝各种匪夷所思的路线发展。
甚至有可能会牵扯到道门三教,或是瑶池王母。
但此时明显发现异常而置之不理,对天庭众仙神又无法交代……
这算计到底谁安排的?
竟如此难对付,且完全不是西方教的行事风格。
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一个老友——轮回塔之主,阿藏。
这是继上次与地藏博弈东海、棋差半招后,李长寿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被动。
要破局,还不到时机。
水还是浑的,看不清池底。
李长寿并未着急出手,先思虑清楚后事,给每个可能制定好补救之策、后备方案,随后,才招来敖乙,冷着脸对敖乙下令,将那几名‘可疑’的嫦娥请来问询。
这一查,真就牵扯出一连串的后续。
那几名嫦娥被‘请’来月宫,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撑过三个时辰,一名仙子道心受不住压力崩溃,讲述了当日之事。
有四人动手,暗中设计了半年之久,终于找到机会,将醉酒的卞庄半路偷来、放到了月华池旁。
一名主谋、三名同谋。
这主谋者,正是当日说【若非知晓卞庄是太白星君的左膀右臂、我便一剑将他杀了】之言的那仙子。
李长寿将那三名同谋从轻处罚,只是禁足百年。
随之,李长寿想顺水退舟,言说这主谋与卞庄有旧隙,乃个人报复之举动,就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怎料嫦娥中也有不少正义感爆棚的仙子,站出来对那主谋者各种斥责,言说她败坏了月宫名声,要将她自嫦娥簿上除名。
此女子迅速崩溃,哭喊着:
“我也没法子,他们抓了我亲妹一家做要挟,逼着我这般做的!”
李长寿:……
这反转,丝毫不出他所料。
此时心底的那十多条可能已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几条推测,通往真正的答案。
李长寿缓声道:“各位仙子莫急,让本星君来问……你口中的他们,是何人?”
那主谋者失魂落魄、双眼垂泪,竟是如此楚楚动人,当真有些我见犹怜。
她低声喃喃:
“我也不知是何人,我上次回家省亲被他们制住,我妹一家都落在他们手中。
只是,我听闻他们说起了一句,一句……
大人,我不敢说。
您从重处罚我就是了,还请您大慈大悲,出手救救我妹一家。”
“你说就是了,”李长寿温声道,“你妹一家若真被人挟持,天庭自不会不管。”
“谢大人,谢大人。
我听他们无意间说起,这次定要让您与姮娥仙子生隙,免得姮娥仙子这三界第一美人,坏了他们云霄师姐的……好姻缘。”
截教仙?
这只是浅层的答案。
李长寿并未着急,心底反倒松了口气,事情已是水落石出了一半。
但对方设计的这条路,自己走到现在也就罢了,继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那就有些失策了。
背后算计者,想把事搞大?
那就彻底搞大。
对方想让道门三教爆发冲突,那就让三教起冲突,把事情彻底搞到对方无法承受的‘大’。
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了云霄身上。
真当他只会周全,不敢掀桌子?
稳一手。
空明道心·启。
李长寿极快地內视自身,判断自己有无被劫运影响,发现并无天道之力的踪迹,便知这非天道要提前落下封神杀劫。
八成是有人等不及了,想提前引动大劫。
下方,有嫦娥领队道:“星君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送去凌霄殿,”李长寿道,“此事事关云霄,云霄是我道侣,我不便继续出面,便去做解救此嫦娥家人之事。
还请替我启奏陛下。
此事必须一查到底,查到谁都不必停下,天庭威严不容有失。
我倒要看看,谁有这般胆量,挑衅天庭,挑衅天道,挑衅紫霄宫!”
话毕,李长寿长身而起、拂袖而去,看似平静,实则火气冲天,留下一群嫦娥凤眼瞪妙目,各种惴惴不安。
她们就是些舞者,哪里经得住星君大人这般怒火。
李长寿出得月宫,径直朝太阴星之外驾云而去,面色黑如锅底。
一缕流光自侧旁飞来,化作金鹏之影,凑到李长寿身旁低声道:“老师,有件小事。”
“何事?”
“卞老夫人派人送来三百位美貌少女,此时就在东天门外等候,”金鹏嘴角一撇,“根据卞家来人所说,他们少阁主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卞老夫人对此事颇为恼火,但也知天庭规矩,这三百少女进入卞庄府中,也就开凿个宝池,每日在其内沐浴,不会多外出走动。”
李长寿哑然失笑,笑道:
“这位老夫人也是真有一手,你去呵斥卞家来人几句,话不要太重。”
随之,李长寿传声道:“你稍后暗中行事,我去调查一名嫦娥的家人,会故意放慢步伐,将消息提前给你,你且去试试能不能救下这一家。
若能救,就保护好他们,直接带回天庭。
若是救无可救,所见只是尸身,就焚尸灭迹,不要留半点痕迹。
莫问为何。”
“是!”
金鹏鸟传声应答,又含笑拱手:“老师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卞家太委屈。”
言罢,金鹏转身遁去。
李长寿双眼一眯,纸道人继续摆了个臭脸,回返太白宫中。
借题发挥,他可是行家。
第六百零七章 《君臣·最佳拍档》【中杯求票!】
西方教弥勒,阐教广成子,截教多宝,阐教燃灯道人,阐教赤精子,截教关爱太白云霄恋的热心群众……
太白宫中,李长寿静静坐在大殿深处,心底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号或者势力团体。
他在猜测、推断,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算计。
因此时所知讯息太少,李长寿也无法分析各个可能的的概率。
本来,李长寿对此事,还有部分得过且过之心。
封神杀劫就在前面,天道剧本都已定下;
道祖老爷的意思,已暗示得很明显:让他这个主劫之人,老老实实根据天道的指示精神走,充分体会天道的不容易;
他只需把天庭正神塞满、削弱天地间生灵之力,其他不用多考虑。
换而言之,大劫并非小金莲儿,哪个大官人邪魅一笑,都能随随便便勾搭的。
但对方竟拿自己和云霄之间的感情做文章。
他一个蓝星游子,上辈子生活在法治社会、赶在和平年代,生活基本没啥生命威胁,匆匆走完一生、意识就快消散了,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个大能移山填海、凡人命如草芥的洪荒。
生存危机、活命危机已经够惨了,前面还有个浪前辈成为了遗留问题,搞的自己被道祖猜忌。
他有想过跟天道作对吗?
咳,想过……这个其实还是想过的,主要是功德金身的问题。
但李长寿也知道,在这个天道完善过后的时代,客观条件完全不允许与天道斗。最稳妥的路径,就是达成目的后离开洪荒天地。
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尝试性地与云霄走出了一步又一步。
跟先天大能谈恋爱,真的很需要花费心思。
结果到头来,这段感情,反倒成了旁人利用的工具。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
是他手段不够狠,还是站的不够稳?
每日三省吾身,稳字常刻道心。
天地本无常势,小处得显真章。
这次的算计,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毕竟他不是圣人,没办法随时监察天地万物。
直接锁定西方教,很容易错过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需要进一步查证,掌握更多讯息。
简单分析一下,背后可能存在的算计者。
站在算计最浅层的,就是表面已知晓的事实——截教某些热心仙人,为云霄和他的恋情保驾护航,让自己和月宫仙子划清界限。
李长寿完全没办法排除这个可能性。
截教仙太多、人太杂,而且一个个以重情重义自我标榜,真说不定有几个憨憨喊着‘我这波机智的雅痞’,搞出这种事。
这无疑增加了破案的难度。
但不管如何,就算真的是截教仙所为,李长寿也不想轻易放过。
有时候,他本身可以做出让步,吃点小亏没什么,不影响自己根本利益就无关痛痒。
但,云霄和灵娥不行。
“长庚?”
殿门外,玉帝化身荃峒匆匆而来,李长寿开启周遭大阵,起身相迎。
这天庭权力核心的两个意识,蹲在太白宫角落,吃着烤串、喝着冰镇玉酿,撸起袖子就开始迅速交流。
玉帝问:“这次之事关联到了云霄仙子,你怎么看?”
李长寿道:“陛下,就私心而言,我想把事情搞大,但这般或许会给天庭埋下隐患。”
“能有什么隐患?”
玉帝哼了声,“有人算计卞庄,还是用你和云霄的关系做文章,明里说是怕你跟姮娥走的太近,实际上呢?
这是在讽刺你会因云霄偏袒截教,想动摇你执掌大劫的根本。
你就不妨大大方方告诉他们,咱们就偏袒,咱们就是看截教仙顺眼,他们又能如何?”
李长寿笑道:“陛下能为小神如此考虑,小神当真颇为感动。可此事还是让小神处置吧,小神自会想出周全的法子,既震慑宵小、又维护天庭威严。
顺便,还能出出气。”
“你这次能不忍,吾心深感欣慰,”玉帝笑道,“你为天庭做了这么多事,天庭也该为你做点事了。
说吧,怎么办。
你办事,吾放心。”
“把事搞大,尽所能的搞大,”李长寿道,“先让对方感受到天罚就在头顶,这点就需陛下出手了。”
“小事,”玉帝化身道,“你写份奏表,吾照着读就是了。”
“陛下,咱们这样,很容易被人说是小神操纵天帝,您自己发挥发挥……”
玉帝化身正色道:“长庚爱卿,懒惰了啊!”
李长寿放下手中烤串,低头拱手,低声道:“哎,是,小神这就琢磨着写,陛下您能接受的搞事上限到什么程度。”
“不惊动道祖老爷现身。”
李长寿:……
真的是他不够狠吗?
刚才已经凶巴巴制定后续报复计划,上限是不惊动圣人出手。
玉帝一开口,就直接是不惊动道祖老爷现身。
而今这天地间,只有一件事能让道祖现身——圣人大战、洪荒将毁。
怎么感觉玉帝陛下是想趁机凑热闹,宣誓下自身存在感?
李长寿斟酌一阵,上奏请玉帝陛下接管烧烤架,起身走去一旁,摆了个矮桌,写了一份非正式的奏表。
探寻东海之滨突然出现的仙山是否为花果山,其实并不着急,那只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行为。
虽然自己这个太白金星,看样子很可能是会跟猴子有一段‘爱恨纠缠’。
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死、咳,是查出背后到底是谁在算计自己和云霄。
【虚假的感情】:如卞庄那般,将爱与美挂在嘴边,天天喊着要找寻自己的命中天女,结果见一个爱一个,觉得这个也不错。
【真正的感情】:你敢用这个做为威胁,就别怪咱做事不再有底线。
于是,半日后。
……
哐!
噹噹噹!
凌霄宝殿,天庭众仙齐聚,但凡有品阶的仙神都被招来,看一直平静的玉帝陛下,突然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高台之下,一身‘囚服’,满脸泪痕的卞庄低头跪伏。
卞庄身侧那名嫦娥,此刻气息奄奄的躺在那,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似是中了毒丹。
当然,她性命无忧。
毒丹是李长寿下的,算是对她的惩戒,解毒丹过了片刻再喂下去,为的是她接下来全程闭口,不再多说半个字。
将事情搞大的第一步——恶劣其性质。
“反了!这是要反了!”
玉帝破口大骂,身上的白衣不断轻晃,在被他踹倒的玉案后来回踱步。
“先是天河水军副统领被人阴谋算计,算计者,竟然是本该冰清玉洁的月宫嫦娥。
现在!
才半天!
这嫦娥收押天罚殿才半天,就有人要谋害她性命!
灭口!明目张胆的灭口!
这是在天庭!
在天道定下,要执掌三界秩序的天庭!
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这背后谋划者是吃了天胆!
谁来告诉吾,这天庭还有什么用?
谁来告诉吾,这天帝还有什么用!
东木公!”
“老臣在!”
木公高声呼喊,急匆匆走出两步,跪伏在高台前。
“查!给我查到底!
自今日起,天庭暂停一切非必要事务,所有仙神不许轮班,天庭自查!
这次若是查不出问题,吾就拿你们找问题!”
东木公低头高呼:“老臣遵旨。”
靠前几排天庭正神齐齐低头行礼,不少人也是面露怒色,齐声道:
“臣等遵旨!”
玉帝面色稍缓,冷然道:“卞庄府邸用重兵护起来,再把这仙子送去瑶池,由龙吉亲自带人看守,谁都不得靠近!
长庚爱卿呢?”
“太白星君已带兵去这位嫦娥家中解救被抓人质了,”东木公忙答。
玉帝缓缓点头,又骂道:“胁迫嫦娥,算计天将,威胁吾最信赖的天庭重臣!
不管背后算计者是谁,吾这次定饶不了他!
传令瑶池!
派人去三仙岛送些宝物,替长庚爱卿和天庭,对云霄仙子赔礼道歉!
这事咱们天庭理亏。
云霄仙子那么温柔贤淑一女仙,长庚为公平主持大劫、几十年忍着相思之苦才去见云霄仙子一面,换来的就是被如此怀疑!
今天吾就明白告诉各位爱卿,这封神大劫还有一场杀劫未降,此事各教大弟子都明!
但吾早就给了长庚爱卿一份旨意,这旨意就是免云霄入劫,算是天庭对长庚的回报,天庭能有这般局面,长庚居首功!
长庚爱卿并不用为私情,而影响大劫走势。
那些只敢躲在暗处暗箭伤人者,其德不配为天庭正神!其身不配在天地留存!
哼!”
一扫衣袖,玉帝转身而走,消失在高台之上,只留下一群天庭仙神或是面面相觑,或是义愤填膺。
东木公站起身来,转身也是面露怒色:
“还愣着作甚?
当值仙神各回职位,维护天地安稳不乱!
其余仙神殿前集合,分头搜查天庭各个角落!”
《凌霄宫玉帝大骂》的戏码顺利落幕,在李长寿背后推动之下,洪荒舆论之火开始猛烈燃烧。
天庭的愤怒,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最多的炼气士所知晓。
就是……
这玉帝,加戏也加的太多了。
虽然仔细考量,这些都是好事,对自己很有利,但玉帝此前也不打个招呼。
算了,剧组就这位腕儿大,导演也要点头哈腰伺候着。
太白宫中,李长寿本体自小琼峰挪了出来,周遭纸道人来回走动,一只只玉符不断飞驰。
昆仑山上,度厄等广口瓶、咳,重来。
昆仑山上,度厄真人带着郑伦又来吃宴席,这次却是面露沉色,主动打探,将自己‘不经意间’得知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中神洲各处坊镇中,一名名天庭暗中培养的‘讯息扩散仙’,开始游走于各个茶楼、论道场。
三千世界中,仙盟掌控之地,每处大千世界都多了几位仙神,主动谈论起了刚发生的大事。
天庭将军遭算计,嫦娥家人遭胁迫。
事发投毒欲灭口,凌霄殿中玉帝怒。
这次之事,已然失去了背后算计者的控制。
毕竟如今的天庭,已非当年的天庭,威慑力直逼六圣,影响力犹有过之。
李长寿的纸道人带了一队兵马,‘火速’赶往那嫦娥家中,大摇大摆、全力追求速度,极力体现天庭对每一位仙神的人文关怀。
天庭众嫦娥,其实大多是从三千世界中挑选出来的,一定程度上算是天庭的门面担当。
这嫦娥家就离着洪荒有些远,天兵飞过去最少两个月。
然而,行至半路,路上却只花费了半个月。
此事在洪荒中已传的沸沸扬扬,一则噩耗由仙盟传来。
那名嫦娥的亲妹一家,连同嫦娥所有亲人,已被那些背后算计者暗中灭口。
仙盟搜查了那处大千世界中,所有可能藏身的角落,最后终于寻到蛛丝马迹,找到一处山谷。
但几位仙盟高手赶过去时,众亲的尸身都已化作灰烬,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灵气波动。
若非周遭有一缕缕无法成行的残魂残留,甚至无法辨别此地曾有人被杀。
李长寿心底暗自一叹。
金鹏还是去晚了。
按此前计划,他早已偷偷将那大千世界的位置告诉了金鹏,金鹏鸟有极速在身,只要对方得到消息没那么迅速,救出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惜,金鹏的极速也救不来那些人。
之所以叮嘱金鹏,若是来不及救援就毁尸灭迹,其实也是出于加深‘对方罪行’,让此事得到更多关注的目的。
李长寿当时,就已定下了后续一系列算计。
当下,纸道人带着天兵继续赶往那处大千世界,消息传回了五部洲之中。
凌霄殿中,玉帝再次大怒,天庭上下的怒火已被引动。
这股怒火可以如火山般爆发,也可化作一股洪流,淹没一方势力。
此事,到此时已经完全定性——对天庭的严重挑衅,对天道视若无睹,拒绝天道定下的洪荒新秩序。
而通常这般生灵或者势力,下场都不会太好。
太白宫中,李长寿陷入沉思。
此时线索完全断了,天庭的怒火已经烧起来了,背后算计者也不可能直接来天庭承认错误,反而会将自身藏的更低。
直接线索方面,只能看金鹏能带回什么好消息了。
间接线索方面,后续可以去一趟轮回塔,虽然地藏已经封了塔,但李长寿只要本体过去,靠着天道序列的压制,仍然可以强行挤进去。
但这些……
还不够。
李长寿目中精光一闪,袖袍鼓动间,面前仿佛张开了一张大网。
天庭瑶池仙子们去三仙岛送礼,其实是李长寿安排的,后续发展也颇为顺利,截教上下都开始关注此事。
李长寿不想算计截教,但此事却已牵连到了截教,截教无论如何已无法脱身。
如果真的是截教哪个憨憨所为,当年‘卖记名弟子拖垮截教’的情形,怕是要再次上演。
若是有人借此算计截教,反过来想影响李长寿与截教的良好关系,截教受损更大,封神杀劫八成会孤立无援。
玉帝在凌霄殿正式说出了‘最后的杀劫’,营造截教压力。
瑶池仙子去三仙岛送礼,代天庭对云霄仙子赔礼,引动截教仙人注意力。
李长寿一封玉符发到罗浮洞,赵公明适度地表达对此事的愤怒……
很快,截教仙人们义愤填膺,内部开始自查此事,几位大弟子在各处道场走动,暗中调查一切形迹可疑之人。
为了不背锅,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背后搞鬼的抓出来。
这,就是李长寿能调动的第二股大势力。
天庭、截教,道祖的威慑、通天教主的剑……
还不够。
算准时机,李长寿本体出了太白宫,先去凌霄宝殿面见玉帝陛下,与众多仙神一同商议如今难处。
没线索,总不能凭空捏造,各位仙神都陷入了莫大的纠结。
李长寿自是有备而来,跟大家一起商议了半日,叹了声:
“陛下!小神无能,给您丢人了。
但此事在洪荒三界都已引起了广泛关注,若是不了了之,天庭威严荡然无存。
小神斗胆,请陛下准许二事!”
“爱卿讲来,”玉帝这段时间,第一次温和言语。
李长寿定声道:
“其一,请陛下派人去火云洞中,寻那位卜算无双的人族先贤伏羲前辈相助,看是否凭河图洛书推算出些线索。
其二,小神同时去九重天阙、太清观中,问询老师此事主谋!”
玉帝看过剧本,自然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问道:“长庚爱卿何不直接去问太清师兄?”
李长寿道:
“一来是不想因此事麻烦老师,老师喜欢清修。
二来,会让人觉得,我人教对天庭干预过深,老师曾说过,人教匡扶天庭是为天下苍生,而非为权柄之事。
故,稳妥起见,小神会去问一个答案。
但若非情不得已,咱们正常追查得不到线索,便不用这般答案。”
玉帝含笑点头,众仙神各自松了口气,底气顿时足了百倍。
李长寿拜别而去,驾云直往九天,半月而还。
天庭开始在整个洪荒搜查,用上百般手段,调用一切资源,以杀害那名嫦娥的炼气士为目标,开始了漫无边际地搜查。
压力之下,一条条线索时隐时现。
而当李长寿离开太清观,还没站稳,金鹏自角落匆匆而来,低声道:
“老师,弟子等您十天有余。”
李长寿拉住金鹏手臂,低声道:“如何了?”
金鹏快声禀告:“弟子去晚了一步,那嫦娥家人被杀了,但弟子救下了大半人的魂魄,也将动手杀害那嫦娥家人的几名天仙捉了。
按老师您的叮嘱,弟子不敢用传信玉符禀告,擅自做主追查了下去。
他们是收灵石做买卖的散修,背后弯弯绕绕、七拐八拐,弟子无能,线索还是断了。”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思索,立刻道:
“你回去,再飞一趟,从事发地点,用你的极速赶回来,越招摇越好。
把消息放出去。
就说,你救下了那嫦娥一家人的魂魄,抓住了当时行凶者,并暗中秘密调查,在天道的指引下,找到了背后主事者的线索。
记住强调天道指引。”
金鹏眼前一亮:“老师您是要故意打草惊蛇,看线索能不能续上?”
“不,答案我已经有了,”李长寿嘴角一撇,淡然道,“我只是要让那个算计者,煎熬煎熬,感受感受什么叫绝望。”
第六百零八章 反 击 风 暴!
滋——
一块外焦里嫩、厚薄均匀的肥美灵兽肉,在铁板上迸发着细细的油点。
一只由上等绝灵雪花玉做就的夹子,将这块灵兽肉不时的翻动、摁压。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煎与熬。
与这块灵兽肉相配的,也就只是一点十万年份的灵根,带着一点让元神放松、精神升华的功效。
嗅、嗅。
白泽耸了耸鼻尖,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带着淡淡的笑意。
临天殿已是步入正轨,从殿主到谋士,参与制定普通决策者已高达数十人。而知晓临天殿真正跟脚的,还是他们最初的度仙门小高手团。
摸鱼的日子,又变得如此舒坦、惬意,且仪式感满满。
“白先生,你这伙食不错嘛。”
袖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白泽哆嗦了下,夹子都差点脱手。
又见流光闪烁,一抹熟悉的身影自袖中飞出,落在了他面前。
“水神大人!”
白泽忙道:“近来临天殿无事,贫道在这里磨练下厨艺,稍后有机会在您和云霄、灵娥两位仙子面前露一手。”
李长寿:……
行吧,随机应变会说话,也勉强算是传统技能。
李长寿问:“白先生近来关可注过天庭之事?”
“自是知晓,”白泽笑道:“也是听闻水神去了太清观,我这边才觉得事情已经了了,暂时休息下,琢磨琢磨厨艺。
怎么,事情还有变化?连太清圣人都不知是谁在算计?”
李长寿笑而不语,随后轻叹了声,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示意白泽继续烤。
他道:“老师是最大的靠山和底牌,之所以请老师出手,是因这次敌手给的线索当真太少了,而且十分谨慎。
胁迫那名姮娥的,是一批散修。这批散修背后,交给他们任务的,还是几名散修。
而这几名散修追查下去,有一人的亲友还有截教背景,但却只是九龙岛上名不见经传的炼气士,线索到这里就完全断了,因为那几名散修已被人暗中杀了。
对方如此高明的手法,做事毫无纰漏,且能提前布局、细细谋划,在我追查之前就将整个线索链截断,当真颇为厉害。”
白泽细细思索,问:“这次莫非,不是西方教所为?”
“我倒是想,如此就可让事情简单许多。”
李长寿摇摇头,苦笑道,“西方教暗部势力已被我折了大半,就算有两名圣人撑着,如今在应劫的三教中势力、实力也完全垫底,”
白泽错愕道:“当真是截教一时糊涂,自行算计?”
“截教能做到这般细致的布局谋划,懂得如何四两拨千斤的,必然只有极少数人。”
李长寿摇摇头,解释道:“这部分截教弟子,如何不明,这样只会惹恼我?”
“这……”
白泽沉吟几声,口中蹦出几个问号,提及了妖族、巫族,甚至远古大能、域外天魔。
统统被李长寿否了。
白泽顿时沉默了下来。
李长寿饶有兴致地反问一句:“白先生似乎刻意绕开了阐教。”
白泽此时也苦笑了声:
“如果当真是阐教忍不住出手了,想分化水神与截教,甚至是为了让水神与云霄仙子生隙,凭水神这次动用的势力、调动的资源、带起的节奏……
说这件小事能成为封神杀劫的引线,贫道当真没有半点惊讶。
这事,大条了。”
李长寿含笑不语,看着铁板上的那块烤肉,赞叹道:“普通的铁板、凡俗的炭火,极品的灵肉、珍贵的配料,这道菜有点意思。”
白泽也笑了声,道:“简单的算计,严重的后果,这件事才有意思。
水神,您打算如何做?”
“该查查,该杀杀,”李长寿道,“此事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两教若起争执,就让他们起争执。
背后之人的算计或许能如意,但代价却非他可控,也算给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一点警告。
白先生,回天庭一趟。
待你抵达天庭,便是我出手之时……肉快烤焦了。”
“哎,”白泽连忙将灵兽肉夹到侧旁,“您不尝尝?”
李长寿的身影已化作一缕流光遁入白泽袖中,只留下一句:“纸道人能尝出什么?事了之后,白先生做一餐就是了。
不必回来得太快,我多熬那人几日。”
“明白,”白泽含笑道了句,感受到李长寿的神念消散,这才轻轻呼了口气。
阐教?
白泽表情略微有些费解。
这些家伙,到底急什么?
……
同一时刻;
昆仑山、玉虚宫中。
一处山涧瀑布侧旁的仙阁,些许琴声随风飘荡,颇有宁静致远之意境。
铮!
琴声突停,本是仙宝的仙琴,其上一根琴弦却突然绷断。
广成子静静坐在那,端正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思索,捏起琴弦,指尖点出少许光亮,将琴弦缓缓续接。
一缕流光自天外飞来,化作了赤精子的模样,脚步有些匆匆,到了广成子面前后,腰间的环佩还在轻轻晃动。
赤精子道:“师兄,那金鹏鸟似是查到了点什么,正从三千世界往回赶。”
广成子淡定地点点头,手指松开,仙琴的琴弦已是接续上了。
他问:“后续处置如何了?”
“唉,”赤精子道,“该毁的都已毁了,按理说不该有什么线索留下。
只不过,据贫道推测,金鹏闯入三千世界在前,而后才是长庚师弟的化身带人赶过去,一明一暗、一松一紧,以此混淆视听。
说不定还真会查到一点什么。”
“长庚师弟已去过了太清观,耽误了十**日之久。”
广成子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缓声道:“什么事能瞒得过师伯?长庚怕是已知道了答案,接下来就看他如何选。”
“那师兄怎得还如此悠闲?”
“长庚师弟性情稳健,凡事都会从大局考虑,”广成子道,“他一力促成三教不战之约,为的就是让道门在大劫中多保存点元气。
这点,你我不如,你我所见不过是阐教之利。
而且,正因咱们将所有线索都毁了,才逼的长庚师弟去太清观,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可这!”
赤精子手背拍着手心,“现在截教上下义愤填膺,天庭上下怒火冲冲,他们若直接打来咱们玉虚宫,事情定然无法收场。
咱们老师的面皮,可万万丢不得!”
“那就把罪魁祸首交出去。”
广成子大袖一拂,长身而起,面容不怒而威,定声道:
“此事你我最开始既已察觉,未能及时阻拦,已是有了过错。
贫道此前怎么说的?若再出手遮掩,纵然是做的天衣无缝,长庚师弟也会将怀疑的目光落在咱们身上!
咱们老师有盘古幡斩断天机,盘古幡与太极图同源,师伯或许能推算到咱们身上,却推算不到具体是何人所做。
但长庚师弟去了太清观出来,他说是谁在算计,就是谁在算计。
他说谁是主谋,谁就是主谋!
他为何不直接对外言说,是咱们阐教中人所为?这就是长庚师弟的手段!这就是他最高明的地方!
人家是在给咱们机会,等咱们站出来认错。
师弟,莫要再继续为了所谓的阐教声名,去袒护那些有异心之人了,我们该给长庚一个交代。
长庚师弟并不会针对整个阐教,他做事,自有这般分寸。”
赤精子老道眉头紧皱,站在那看着广成子的背影,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最后长长一叹。
“师兄,咱们当真是要放任不管?”
“师弟,莫要因一二人,就将咱们阐教拉入污水之中。”
广成子轻叹了声,道:“莫要再继续插手,杀那几名凶恶散修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唉,只能如此了。”
“当初就不该插手此事,”广成子摇摇头,目中带着几分怅然。
赤精子叹道:“可咱们不做点什么,让那几名心怀叵测之人掀起三教大战,事情岂不是难以收拾。”
“大劫就在头顶。”
广成子背负双手,注视着窗外的瀑布,看着那一束彩虹,沉声道:
“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虑下,你所做,究竟是你想要做,还是天道想让你做。
长庚师弟给咱们的期限,应该不会太长。
且将各处洞府中的师弟师妹都喊来,在玉虚宫中,等长庚前来吧。
还有,看好燃灯和惧留孙,莫要让他们再做什么小动作。”
“唉……”
赤精子低叹了声,转身自阁楼中快步离开。
广成子双眼微微眯起,保持在中年状态的端正面容上划过几分犹豫之色,但很快就如下定决心一般,左拳缓缓攥了起来。
于是,三日后。
金鹏鸟一声高啼响彻洪荒天地,本就已如丹炉炉火般熊熊燃烧的传言,再次掀起波澜。
天庭姮娥诬陷天将之事,有眉目了!
整个天庭,自天兵到凌霄殿臣,自瑶池到月宫,挤压的那股火气,终于找到了方向。
金鹏前脚刚抵达太白宫中,就有一群男仙女仙冲到太白宫附近。
月宫嫦娥恨那名犯事嫦娥坏了月宫的名声,更恨以胁迫亲人性命这般低劣手段,威胁那自己姐妹犯下错事的恶人。
只可惜,金鹏进入太白宫后,一日一夜方才从宫内出来,而后行色匆匆赶去通明殿中。
随之,太白金星现身,驾云赶去凌霄殿。
似乎一切都已水落石出。
而众仙在心情激昂时,又突然想到,太白星君早已在太清观求得了圣人指点,心底也已有了确切答案。
当下,众天将跟随、众仙子齐跟进。
又两日后,天庭突然派出大批天兵,洪荒五部洲再次被天兵引动的天道之力封锁,四处天涯海角、幽冥界小路,尽数被天庭封锁。
上次这般,妖族黄了,西方教被撕掉了一只翅膀。
这次又是如此动静,洪荒各处势力、各位炼气士,顿时知道又有大事要发生。
背后算计者到底是谁?
天地间,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
时隔百年,天庭权威日重。
这百年间,因天庭崛起之势已被证实无法阻挡,必将成为今后洪荒的权力中心,又有不少炼气士赶去投奔。
这次封锁五部洲,天庭已不需龙宫配合。
甚至,比上次封锁的还要严密一些。
再十日后,一只浑身带着水蓝光芒的瑞兽,自西海天涯海角现身。各位天兵天将不敢阻拦,目送这位大佬回返洪荒五部洲。
瑞兽,白泽,人教顺位第二坐骑,太白星君的谋臣,这些年躲在三千世界中探寻优质食材,有洪荒第一美食大能之称。
白泽的回返,无疑成为了,太白星君要动手的信号。
果不其然,白泽刚刚飞到中天门,李长寿就已现身,落在了白泽背上。
白泽掉头直奔东海以南,李长寿面容无比阴沉,身周漂浮着几只铜镜,朝金鳌岛而去。
天庭各处,中神洲各大坊镇,但凡与水神府中那三百六十面【转播大铜镜】相关联的镜面,都呈现着这同一幅画面:
太白金星须发飘舞、面容阴沉,目中带着浓浓的疲倦,似乎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而白泽意气风发、趾高气昂,迈着优雅的步伐,脚下绽放着浅浅波痕,演绎着何为上流瑞兽。
金鳌岛,不多时便已在望。
隐隐的,李长寿背后像是有一口火山,火山之中承载着天庭上上下下的怒火,这份情绪似乎要朝着这个小岛倾斜。
截教仙顿时紧张了起来,数百道流光飞出金鳌岛,早早在空中等候,一个个朝着天边张望。
高空中也出现了一朵祥云,其上显露出碧游宫的宫门,数道身影从中飞出,自是多宝道人、赵公明、金灵圣母、龟灵圣母。
多宝嘀咕道:“真就是那个混账擅自做主,惹下了这般大的麻烦?”
赵公明抚须摇头,传声道:“不可能,若是这般,长庚老弟必然早早给咱们消息。”
其余三位大弟子各自点头,静静等待。
玉虚宫中,一百多道身影或站或坐,阐教十二金仙尽数到齐,几位福德金仙也已出关,众二代记名、阐教门人,都在此地聚集。
若他们的福缘能显,就能见此地祥光阵阵,都是跟脚清正、福缘深厚之人。
在大殿正中的地面上,几位高手做了个云镜,呈现着金鳌岛上空的情形。
黄龙道人叹道:“没想到,这件惊动了整个三界的大事,只是一场闹剧。
看样子是截教之人,担心长庚师弟与姮娥仙子过于密切,用了这般蹩脚的算计。”
黄龙道人上位的赤精子却是苦笑了声,低头不语。
黄龙真人另一侧,入门较早的太乙真人目光扫过各处,抱起胳膊,嘀咕道:
“怎么贫道感觉,这不像是去兴师问罪,反而像是去找帮手的?
这事,真的跟咱们没关系?”
广成子道:“师弟莫要多想,此时与咱们阐教何干?”
殿内众仙各自点头。
广成子目光撇过角落中坐着的、身形有些低矮的老道,却并未多说什么。
“咦?白泽这是在做什么?”
慈航道人轻声问了句,道道视线顿时盯紧了云镜中的画面。
只见,白泽驮着李长寿悬浮于金鳌岛之上,李长寿闭目不言,白泽额头三根长羽飘起,朝前方探出,似是在感知着什么。
阐教众仙面露不解,玉鼎真人却苦笑道:
“长庚稳到今日,是为了等白泽回来,为三教教运测一测吉凶。
只要金鳌岛上的运道非大凶,就代表此次之事不会引发最终杀劫。
有心了。”
赤精子颇有些动容,沉声道:“唉,长庚师弟当真为难了。”
“什么意思?”
太乙真人皱眉道:“二师兄,这事该不会,真与此地谁谁有关?”
赤精子默然无语,玉虚宫内一片寂静,不少仙人目光来回搜索,却无人显露半点异样。
画面中,李长寿睁开双眼,白泽收回长羽,一声‘小凶’传遍各处。
李长寿点点头,开口道:“烦请截教来几位有话事权的师兄师姐,随我往西走一趟,做个见证,也代替截教表个态度。”
往西?
阐教仙松了口气,广成子目中划过几分疑惑。
截教仙们则是齐齐松了口气,此事自是与截教没关联了;相反,截教也成了苦主,他们的怒火也是要去倾泻的。
“胆敢算计云霄师叔祖!”
“云霄师叔祖的姻缘不容被污蔑!”
“到底是哪个混账!”
金鳌岛上空出现阵阵骂声,但多宝道人却并未让大批门人同去,而是挑选了一批高手。
以赵公明、金灵圣母为首,龟灵圣母陪同,十天君等二十余位截教高手同行。
另外,三仙岛也派来了琼霄,稍后便追了上去。
多宝道人不去,其实也是颇为高明,让截教在此事上有进退挪移的空间,不会轻易‘梭哈’。
白泽调头,李长寿在前方引领,二十余道流光直直往西,冲入了南赡部洲南部。
见状。
灵山钟声大作,西方教上上下下哭笑不得,那群老道面容灰暗。
此刻目睹这一幕、又能有较高眼界格局者,都以为李长寿要出于安稳道门的考虑,将这股怒火,不由分说地倾倒在灵山之上。
李长寿确实能做到,甚至此时,灵山无从辩解,除非圣人现身直接与道门撕破面皮。
阐教,玉虚宫,那名身形低矮的道人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赤精子老道面容多了几分惭愧,低头轻叹。
然而、可惜!
突然间--
这二十多道流光极快地飞了两个时辰,却骤然在南洲掉头,直直往北,他们所前行的直线,就是昆仑山!
就是这玉虚宫!
玉虚宫中,群仙惊动,阐教众仙人纷纷出声发问,广成子闭目无言。
而角落中的那名低矮道者,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啧?”
太乙真人啧啧轻笑,一张英俊的面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
“师弟,你脸怎么白了?
燃灯副教主去哪了?这事不会真的是咱们在算计吧?”
那老道勉强一笑,低声道:“怎么会。”
“这、这叫什么事?”
黄龙道人看着云镜所显,急得站起身来,
“这是要来咱们昆仑山?
该不会是要来玉虚宫?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广成子默然不语,赤精子以手遮面。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淡然道:“看人屋舍起火看的热闹,没想到凑近一看,着火的是咱们自家屋顶。
有趣,有趣的很呐。”
“好了,”广成子叹了口气,“凡事待长庚来了再说。”
阐教众仙各自皱眉,灵山众老道不少冷汗涔涔,有一种虎口脱险之感。
又一个时辰后,玉虚宫外,金灵圣母的喝骂声响彻苍穹!
“惧留孙!你给我滚出来!”
第六百零九章 长寿强擒惧留孙!
金灵圣母一声大骂,玉虚宫中众仙齐齐变了面色,道道目光落在惧留孙身上。
这位有些矮胖的老道站起身来,皱眉道:
“此事如何与贫道有关?贫道如何会!”
“好了。”
广成子嗓音响起,打断了惧留孙的话语。
惧留孙转身看向广成子,先向前走出两步,又骤然顿住身形,抬起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摆放。
周遭的目光颇有些刺眼。
黄龙真人最是义愤,此刻站起身来,低声喝骂:“惧留孙师弟,此事当真是你算计的?”
玉鼎真人皱眉道:“又为何要行如此肮脏之算计?”
慈航道人叹道:“惧留孙师兄,此事是否有什么隐情?你怎会……”
云中子扶须皱眉,问道:“咱们阐教以清正立教,能成为老师的弟子,都是跟脚、福缘、德行缺一不可,此事莫非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被奸人陷害?”
惧留孙赶紧接话:“贫道自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咳!咳咳!”
太乙真人在旁咳嗽了几声,淡定地讲道:
“此事若真是惧留孙师弟你做的,不如大大方方认下。
你好歹也位列玉虚十二金仙,为咱们老师的亲传,若是一时被劫运迷了心窍、做错了事,那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你若是继续抗下去,稍后被长庚……被太白星君摁死了,丢人的不只是你,是阐教。
那时还能保你的,只剩下咱们一直不肯露面的副教主喽。”
惧留孙眉头紧皱,目中光芒闪烁不定,但几乎只是一个转眼,他已是皱眉、定神,愁眉苦脸地反问太乙:
“师兄,贫道如何会去算计此事?算计此事,对贫道又有什么好处?”
“这谁知道呢?”
太乙真人撇了撇嘴,也如广成子一般,开始闭目不言。
正此时!
玉虚宫之外突有剑光闪烁,却是那金灵圣母的第一次喊话不得回应,竟已是一剑斩了出来!
剑光如匹,似是能将玉虚峰从中斩断!
阐教高手自不能坐视不理,数道流光于殿中闪出,却是云中子、玉鼎真人、黄龙真人、赤精子四位阐教高手同时想出手。
云中子占住了正中位置,袖袍飘舞拍出一掌。
天地间大道震震,昆仑山灵气翻涌!
云中子拍出的掌影化作云雾大手,将那道剑光轻松‘捏住’,径直捏碎,炸出漫天灵光碎屑。
随后,云中子手提花篮,花篮中蕴了诸多灵光,皱眉看向前方金灵圣母。
众所周知,云中子又称小多宝。
此时他突然展露自身实力,自身道境竟不低于阐教十二金仙任意一位。
云中子抚须叹道:“金灵道友为何不说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就砸我阐教玉虚之殿?
此地为玉清圣人道场,还请道友勿要自误。”
金灵圣母一双妙目带起怒火,当下就要现出法身向前大战。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免得等会一来二去,最终又打不起来,只是扯皮一阵,当真不爽利!
还好侧旁赵公明眼疾手快,连忙摁住金灵的肩头,低声说了三遍‘大局为重’。
赵公明向前做了个道揖,看了眼在前方,正静静坐在白泽背上的李长寿,想到路上得到的叮嘱,立刻朗声道:
“阐教的各位道兄请了!
金灵性情急躁,我等未有半点不尊二师伯之意。
今日我截教仙二十有余,不过是来此地做个见证,看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将我二妹都卷入其中的天庭天将被诬陷一事,到底谁是主谋。”
【开门见山,并露出凶牙】。
玉虚宫大殿内外,道道流光飞起,广成子、赤精子携阐教众仙一同外出,在云上站了内外三层,半数带着怒火看向金灵圣母,半数面色复杂看向李长寿。
再看截教方,虽此时站在此地云上的不足三十人,但一个个面露怒色,总体气势丝毫不弱。
该今日的主角登场了……
李长寿一声轻叹,骑着白泽缓缓向前,到了截教仙与阐教仙正中,自白泽背上飘下。
那广成子刚想向前迎来,李长寿身周仙光流转,径直自袖中飞出一道流光,化作一名青年道者。
与李长寿相熟的赵公明、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等高手一眼认出,这是李长寿本来的形貌,也是李长寿的本体。
而此时,看到这一幕的无数炼气士,或多或少都有点惊讶。
他们自始至终没发现,神兽白泽背上的老道,竟只李长寿名声在外的纸道人。
以假乱真,真假难辨。
且说李长寿现出本体,径直对三友小院方向跪下,一言不发磕头三轮,在云端俯身。
这一幕,被他身周飘着的铜镜,传去了天庭、中神洲各处。
不只是守在大大小小铜镜前的天兵天将炼气士,便是在场阐截二教的门人弟子,一个个也是有点懵。
与李长寿有些交情的云中子问道:“长庚师弟这是何意?”
李长寿起身对云中子歉然一笑,并未回答什么,又迅速收敛笑意,再次跪伏了下去,对三清小院所在方位朗声呼喊:
“弟子李长庚,启禀二师叔!
长庚,奉老师之命入天庭辅佐玉帝至今,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数百年不敢有丝毫懈怠,扶天庭于微末,立天威于三界。
如今长庚即将功成身退,只待最后杀劫落、诸神归,就可退居幕后,侍奉老师身侧,聆听老师教导,以全弟子被老师收入门下后,未有几年能于老师膝前行孝之憾。
但近日!
阐教有门人弟子,为一己之私,欲陷三教于不义,欲行离间之计,提前引动大劫!
弟子自太清观回返天庭住所后,为此深感不安,思前想后、疑虑慎重,不知他们为何这般行事。
如今天庭各处群情激奋,此事已非弟子一言两语可化解,今日特与二师叔禀告此事。
稍后,弟子会在玉虚宫出手,会在玉虚宫前血溅三尺,只为维护天威,若做出有损阐教声威、有损二师叔面皮之事,弟子事后甘愿领罚。
但今日,弟子必须给天庭仙神一个交代!
弟子必须证明给他们看,玉帝陛下给的许诺并非空话,弟子画下的蓝图并非画饼。
弟子绝无半分对二师叔不敬之心!
自弟子心中,两位师叔同等敬重!”
言罢,李长寿跪伏在那一动不动,整个天地间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阐教众仙,此刻表情无比复杂,齐齐看着李长寿的身影。
原本已下定决心死扛到底的惧留孙,此刻有些错愕、有些不解。
他本是要以【阐教之威】、以【圣人面皮不可轻辱】这般理由,换自己今日平安无事。
可此刻,李长寿直接对他们阐教的圣人禀告此事,摆明了说今日要直接动手,甚至不惜血溅三尺……
惧留孙心底瞬间没了底气。
而玉虚宫后山的宁静,可看做是圣人的沉默。
对于圣人弟子而言,圣人没有阻止,就是默许!
“惧留孙,师兄。”
一声呼喊自前方传来。
站在仙人堆中的惧留孙恍然觉得,周遭人影都消散了一般,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惧留孙,与正从跪坐姿势缓缓起身的李长寿两道身影。
李长寿此时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怒火。
今日之事,与【稳】或者【飘】无关。
稳只是他行事的方式,九成八是矢志不移的追求,与性格有关,但与自己的态度、立场无关。
未成仙的稳,是于小琼峰上归于普通的苟;
成仙后的稳,是于海神庙中奔波操劳的算;
后来啊,位置越来越高,明白了自己的路,稳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成了那份人人传颂的周全。
到了今日,李长寿突然发现,自己行事的稳妥、周全、面面俱到,反倒是成了旁人算计自己和自己身边人的弱点。
他做事周全,对道门很有归属感,费尽心思定下不战之约,不愿看道门打起来……
可笑。
如今最稳的选择,就是借题发挥,把自己部分实力展露出来,把自己的背景,自己已经聚起来的势,自己能影响、能借用的实力,拿出来晒一晒、晾一晾。
让他们掂量清楚,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洪荒无比凶险,是源于它的规则——拳头大为尊。
远古时的最大赢家道祖,上古时最大赢家六圣,哪个不是靠拳头打出来?
李长寿一直处于圣人荫庇之中。
可当自己背后的圣人背景,被敌手的圣人背景抵消掉,一切还是要靠自己的本领说话。
当然,全露是不可能全露的,还是要藏一些底牌。
李长寿站起身来,将【太白金星】纸道人收起,目光只盯着惧留孙,又道:
“惧留孙师兄,可是没听到本神呼唤?”
惧留孙下意识低头,他自上古修行至今的道心,此刻竟有些慌乱,极力保持面容平稳。
哒!
惧留孙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撞了下,一股仙力涌来,惧留孙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两步,前方那两名阐教仙人左右让开,让他到了阵前。
在后方背着手路过的太乙真人,低头朝远处走去,一幅自己只是路过的优秀表情。
李长寿直接对惧留孙道:“随我回天庭受审。”
“受审?”
惧留孙抬头看向李长寿,那有些其貌不扬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疑惑,“贫道不知长庚师弟在说什么。
贫道近年来,一直是在夹龙山飞云洞修行,这是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突然打断惧留孙的话语:“你是在质疑我老师?”
“这、这如何说得?”惧留孙皱眉道:“贫道对大师伯亦是无比敬重!”
“老师推算得出,此事是你做的。”
惧留孙双眼瞪圆:“这不可能,定是有人假冒贫道,贫道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才刚刚出关。”
“刚刚出关?”
李长寿声音突然有些冰冷,惧留孙抬眼看去,却见面前的青年道者的双目中,已迸发出水蓝色神光。
方圆万里内的天地突然变暗,东天浮现出一颗璀璨星辰;
浩瀚天威盖下,那大星照出两束紫光,将李长寿与惧留孙单独笼罩。
惧留孙身周道韵显露,上古大能的威势显露无疑,目中带着几分怒意,抢先开口:
“长庚师弟你莫要欺人太甚!贫道也是老师座前听道,也是你师兄!”
李长寿并不言语,向前迈出一步。
惧留孙袖中仙光大作,一条仙绳如灵蛇般窜出,竟直接朝李长寿卷去!
赵公明见状,立刻就要出手;
玉鼎真人见状,当下就要闪身前冲!
他们虽分属阐截两教,但这一刻目的相同,都是要在惧留孙这法宝之下,护住李长寿身形。
但!
他们迟了一步!
不只是赵公明与玉鼎真人,便是离着惧留孙最近的阐教高手,出手都迟了一步!
无他,李长寿动手更疾。
惧留孙刚祭起那仙绳,眼底突然捕捉到一缕寒光,脚下悄然划过水蓝色道韵,元神道躯宛若重伤初愈,竟感觉用不出几分仙力!
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捆仙绳,此时竟直接软了!
这是!
李长庚的均衡大道!
这般程度,莫非是将他与凡人做了均……
噗!
一声轻响,惧留孙看着从自己背后贯入,于胸口钻出的那颗如箭头状的金锁,其上沾染着自己的鲜血,元神竟已被直接镇压。
怎么会,出手这么快……
此刻,穿心锁的细长金链才缓缓显露出来,其上散发着浓郁的功德宝光,末端被李长寿握在左掌。
李长寿抬手一拽,已被穿心锁制住的惧留孙身形翻转,在云路上翻滚了几下,被穿心锁结结实实绑了起来,滚落到了李长寿面前。
李长寿一言不发,趁着各处仙人回不过神,一掌对着惧留孙胸口拍下。
“长庚手下留情!”
广成子一声呼喊,一枚大印对李长寿砸来。
李长寿却是看都不看,动作不停、身形不动,任由番天印正面砸来,右手甩出一只散发着水蓝色道韵的昆虫,左掌拍在惧留孙胸口。
重创其元神。
惧留孙在被穿心锁困缚封禁中,张口哇的吐血,血刚好溅出了三尺。
而那本就为了吸引李长寿注意力,没有用半分力道的大印,也被昆虫直接撞飞。
可惜,这昆虫也受不住这般力道,直接炸成粉末。
水蓝色光华回归惧留孙体内,将那部分均衡走的实力,还给了惧留孙。
可叹,为时已晚,重创、被俘,惧留孙已无力挣扎。
那昆虫自是用来与惧留孙均衡的生灵。
因李长寿与惧留孙实力相近,李长寿的均衡大道施展条件已相当宽松,又有自身功德祭练后的奇袭重宝穿心锁,有心算无心、气势相配合,搞定惧留孙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一幕落在此地道门众高手,以及三界众炼气士眼中,那就当真有些……
吓人。
太白星君什么段位?
这实力什么水平?
这真是修行没过千年的人教小弟子?哪怕实力在惧留孙之上,那也该斗个几回合,这般一个照面……
孙没了?
今日后,洪荒极品先天灵宝谱,怕是要有穿心锁一席之地了。
李长寿对着懵神的阐教众仙做了个道揖,提起穿心锁就要走去白泽身侧。
“师弟且慢!”
广成子皱眉站了出来,掌心托着番天印,面色有些难看。
李长寿转过身来,淡然道:“广成子师兄可有指教?”
广成子向前走了几步,对李长寿道:
“此事是否可从长计议?
惧留孙师弟乃老师坐前听道的亲传,亦是玉虚宫十二金仙。
既然大师伯说他算计了此事,那定是他算计了此事,但是否能将他先在玉虚宫中审讯,我等自会给天庭一个说法。”
这几句话,广成子自认已是给足了天庭颜面,说的也是在理。
怎料李长寿今日似是铁石心肠,直接摇头,道:“此事当由天庭审理、定罪,我可担保由玉帝陛下亲审,不会损阐教威名。”
“长庚师弟,这般就有些不近人情,”广成子道,“今日你这般大摇大摆,在玉虚宫将惧留孙师弟拿去,玉虚宫今后岂非是成了三界笑柄?”
李长寿道:“并不会这般严重,若玉虚宫全力配合此事,三界只会颂扬广成子师兄高风亮节,不袒护私德有失、心底险恶的同门师弟。
相反,若广成子师兄执意要将惧留孙留下,而后由阐教出面对天庭解释……
这,是否说明阐教意图包庇这般天庭重犯?”
“师弟,你连这点面皮都不肯给阐教?”
“师兄,若今日我让了步,以后天庭如何行事,这三界,理何在!”
李长寿目光如电,广成子仙光漫漫。
这广成子定声道:“今日贫道只有一句话,且让惧留孙留在玉虚宫中,但凡他出了玉虚宫,天庭随意捉拿。”
李长寿淡然道:“今日我也只有一句话。
惧留孙我拿定了,谁都拦不住。”
番天印散发出阵阵威压,广成子目中带着浓浓的威严,身周道韵如波涛一般起伏不定。
“长庚,今日你若拿了他,是否可看做道门三教不战之约就此作罢?”
“这是天庭与阐教个别弟子之事,”李长寿道,“师兄如果以此约定威胁,那是否作罢由师兄决定,一切后果由师兄承担。”
“你当真要如此行事?没有任何让步的余地?”
广成子向前两步,已是在出手的边缘。
李长寿缓缓点头,目光丝毫不让,“若师兄执意赐教,长庚愿领教师兄高招。”
**玄功、均衡大道、太清阴阳道,启。
玄黄塔、离地焰光旗,守护元神……
“大、大师兄!”
黄龙真人突然开口喊了声,在侧旁冲来,闪身挡在了李长寿与广成子面前,忙道:
“大师兄,长庚师弟,你们可否各自退一步。
这般只会更让人笑话!
惧留孙做的恶事,你们何必如此争执?”
有了带头的,阐教仙有数道身影向前,各自将广成子与李长寿拦下,或是传声、或是直言,劝着已经动了真火的广成子与李长寿。
那慈航道人开口道:“咱们不如各退一步,由我们阐教仙送惧留孙去天庭,后续我们阐教不再多管。
大师兄、长庚师弟,你们意下如何。”
广成子抬手摆了摆,背过身去,收起番天印负手长叹。
李长寿缓缓点头,声传千里:
“杨戬,莫要躲着了。
传我二阶正神、太白星君令,速来将惧留孙捉拿回天庭!”
他话音落下,数十里外的云头中跳出一道身影,身形飞掠向前,在李长寿面前抱拳领命。
“末将遵命!”
李长寿看了眼广成子的背影,对着广成子做了个道揖,转身又对三清小院做了个道揖。
“弟子待事了之后,自会来二师叔驾前请罪。”
言罢,李长寿将手中穿心锁末端扔给杨戬,翻身跳到白泽背上。
启程,返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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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戏过的代价
“这下可真麻烦了。”
白泽背上,【太白金星】纸道人静静坐着,本体躲藏在纸道人衣领中。
李长寿此刻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愁眉苦脸,示意白泽不要飞的太快,低声喃喃这般话语。
白泽此时也是微微皱眉,刚才一直旁观的他,眼下也大概明白,为何李长寿会说麻烦了。
今日之事,又岂是一个麻烦可概括?
那是相当大的麻烦。
往大了说这是天庭崛起,在挑战道门三教权威,李长寿夹在其中,既要兼顾道门弟子的立场,又要考虑天庭的权威。
还好李长寿早就想到了解决之道,动手之前先磕头,几顶大帽子压下去,将惧留孙的行为划为一己之私,尽力保全了阐教的名声。
但白泽明显感觉到……
只是一个惧留孙,远不足以浇灭天庭上下、截教上下的怒火。
虽然他是阐教十二金仙,在洪荒也是一位大神通者,且这次还落了阐教威风、增长了天庭运道。
但总归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而且惧留孙真的要杀?
这也不现实,道门二圣人亲传弟子,真打杀了,后面必遭圣人报复。
谁又能确保,惧留孙与道门二圣人之间,没有浓厚的师徒情分?而且圣人不采取任何动作,阐教内部也会引发一系列危机。
便是圣人,站在浪潮尖端,有了众多顾虑,也无法轻易转身。
白泽预计,最多是把惧留孙镇压,或是历数其罪状、将其赶出五部洲之地;
又或是将惧留孙交给元始天尊发落,元始天尊倒是可能会为了阐教清誉,从重惩处。
天庭仙神之愤,难平。
这本是天庭成为三界权力中枢的大好时机,全看如何处置惧留孙了。
‘水神所说的麻烦,大概就是如此吧。’
白泽心底暗叹,已开始顺着这个方向思索对策,想着等会给出点建设性的意见。
这也是他这个人教坐骑智力担当的责任。
白泽后方,杨戬提着那昏死过去的惧留孙,缓缓前飞。
杨戬看似面无表情,眼底却略带思索。
他是如何暴露的?
明明近来钻研化形术已经颇有成就。
杨戬自是明白今日之事种种难处,躲在暗中看了半天,担心阐教与天庭会打起来。
他对阐教并无太多认可,修行大部分时日都在玉泉山,但师父给了自己阐教的跟脚,杨戬自然也有维护阐教的立场。
可……
看着李长寿独自一人面对数百阐教仙,念及此间种种,杨戬心底竟生出了一份愤慨。
这位曾经一巴掌将他拍在云上抠都抠不出来的天庭权神,杨戬也不知为何,心底只剩崇敬。
自己虽曾被这位喜欢扮老的师叔安排的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完全翻不出任何风浪,导致道心差点走火入魔。
但能去直面西方圣;
能在今日硬怼广成子;
能为了天庭建立权柄,为实现保护弱者的合理秩序而奔波操劳,甚至今天直接表达了,天庭兴盛、自身归隐这般高洁志向……
杨戬不由在心底反思,自己此前为了救母亲,是不是太任性了点。
大概。
‘有机会了,跟长庚师叔道个歉吧。’
长庚师叔直接以神权下令,命他将惧留孙带回天庭,与他当年‘听调不听宣’的话并不违背,这就是天庭的调令。
杨戬正如此想着,中天门已是到了。
白泽突然停住身形,杨戬也立刻跟着停下。
白泽背上,李长寿抬手收回了穿心锁,换了条仙绳将惧留孙再次困缚起来。
“杨戬?”
“末将在!”
李长寿道:“且将惧留孙带去凌霄殿,求见玉帝陛下,言说惧留孙乃算计此事之元凶,但需细细审问,问明前因、前事,各类细节,如此才可昭告三界。”
“是!”杨戬定声回答,随之又皱眉问,“星君要去何处?”
“寻一僻静之所在,”李长寿叹道,“去思考后续之事该如何处置,稍后再过去。”
当下,李长寿摆摆手,将身周漂浮的几只铜镜推到了杨戬身周,骑乘白泽晃晃悠悠进了中天门。
一名名天将天兵单膝落地,低头无声表达自身敬意。
杨戬提着那惧留孙向前,这些天兵天将立刻起身,凶巴巴地瞪着惧留孙,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一般。
暂不提杨戬带着惧留孙,在众天兵天将的拥簇下,风风火火赶往凌霄宝殿。
且说李长寿与白泽迅速回返太白宫。
入了太白殿,李长寿翻身下羊,叮嘱白泽化作人形,去了角落等候。
不过片刻,玉帝化身荃峒匆匆而来,李长寿立刻开启重重大阵,看荃峒喜上眉梢、目中满是欢喜,一盆冬天过夜的嫦娥洗脚水就泼了下去。
“陛下,这次事情大条了。”
荃峒怔了下,一旁白泽露出了然的微笑。
水神大人的难处,他当坐骑和头号谋臣的,自然都知道。
白泽在旁做了个道揖行礼,荃峒点了下头做回应,忙问:“长庚,此事……不是咱们搞大的吗?”
“已经失控了。”
李长寿叹了口气,目中带着几分忧虑,嗓音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广成子师兄太急躁,完全稳不住!
现在不只搞得我们很被动,他自己接下来也很被动了。”
白泽:?
荃峒:???
荃峒道:“广成子当时站出来,虽然是给天庭施加了压力,但在他阐教大师兄的立场上来看,这事必须做。
如果他拦都不拦,就让你将人给带回来了,他这个大师兄便威信全无了。”
“陛下您可能不知具体,”李长寿正色道,刚要开口,又抬手比划了下。
荃峒会意,立刻引动天道之力将此地包裹,隔绝除却天道之外一切的查看可能。
李长寿甚至来回踱步,以表达自己此时相当烦躁。
他走了一阵、整理好思绪,散去空明道心,才将问题严重之处讲出来:
“阐教内部表面一团和气,其实是分派系的!
广成子师兄是阐教十二金仙仙首,玉虚宫中击金钟的弟子,但他并非是二师叔的大弟子,二师叔的大弟子是南极仙翁,极少露面,完全不参与天地间大事。
根据太乙师兄透露给我的消息,阐教内部最起码分为三派,一派中立,一派听命于广成子,一派听命于阐教副教主燃灯。
广成子是名义上的大师兄,地位与多宝道人持平,于道门中略逊于我家玄都师兄。
而燃灯,是老一辈大能,与二师叔交好;
他人脉广阔、屁股还不正,偏向于西方教,十二金仙偏偏还要称呼他为老师。
这两派之间一直在争,燃灯有意让阐教与截教对立,广成子对此事不支持也不表态,里面到底有几层意思,咱们很难看清。
这次惧留孙如此行事,背后必然是有燃灯的影子在,这种算计套路,是燃灯、弥勒的常用手法。
我最开始推测就是燃灯!”
荃峒纳闷道:“那,惧留孙已经抓回来了,稍后盘问只要问出是燃灯指示,这又怎么了?”
白泽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燃灯虽人品不怎么样,但确实是圣人亲封的阐教副教主。
捉拿惧留孙,可以看做是惧留孙被劫运所控,做下了糊涂事;
可若是抓燃灯,这事就彻底闹大了。
水神,可是这般失控的?”
“不是。”
不!
白泽眨眨眼,突然感觉自己……小尴尬了。
“抓燃灯早就在我算计内,惧留孙不开口我也有法子抓回来,”李长寿摇摇头,“问题出在了广成子身上。
这位师兄当真太急躁了!
他当时让我且慢,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立刻会意,知晓他是要做一做大师兄的样子。
但他戏太过!
完全忽略了此事的缓和空间本来就很浅,浅到只能放下一条鱼虾!他完全忽略了天庭、截教众仙神的情绪!
我抓惧留孙,惧留孙不是他的人,他一两句场面话揭过去就算了,稍后等我带人去抓燃灯,他再表现的如此愤怒,以跟我之间的决裂,转化阐教与天庭的矛盾。
然后我们两个再找机会相逢一笑泯恩仇,既是一段佳话,又能将阐教名誉受损降到最低。
可他刚刚,已经拿出了道门不战之约,还非要拿这个道门之不战之约!
我再去抓燃灯,他能再多说什么?
明面上跟燃灯划分清楚?那他这个阐教大师兄也做到头了!
迈出的第一步,步子就这么大,把自己能缓和的区域完全封锁了,他还能如何向前进?
他刚才的威胁,就必须当真了。
堂堂一个大师兄,三教圣人老爷之下排前三的人物,怎么一点都不稳健!”
白泽与荃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某坐骑默默的在心底打了自己元神一巴掌。
荃峒沉声问:“为何当时不传声对他言说?”
李长寿叹道:“此事必须光明正大地处置,不能有任何徇私之处,不然就是画蛇添足、必遭反噬。
更何况,截教众师兄师姐在旁。
多宝师兄虽没来,可谁能确定,他那种能探听旁人传声、神念交流的法宝,有没有在场。”
言说中,李长寿苦笑了声:
“这事怪我,我打伤惧留孙后,就该直接盘问他背后是否有指使之人,一同带回天庭。
现在,接下来不去抓燃灯,之前种种努力付之东流矣,事情也只能虎头蛇尾的解决,天庭能保持如今威严不失就算好事,更别提增威严。
但,只要去抓燃灯,广成子师兄就被他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必须表态维护阐教威严。
阐截决裂就在今日。
天庭与三教之间,必会出现偏倚,阐教光明正大开始联络西方教。
天道大势已成,三教分做左右阵营,双方实力接近均衡,厮杀必然无比惨烈……”
白泽低声问:“这莫非,是西方教的算计?”
“概率很小,”李长寿摇摇头,“广成子非普通大能,他深藏不漏、颇有城府,是他太过于想要表现大师兄的风采。
归根结底,还是因阐教内部派系之争。
估计此时,这位师兄还未反应过来,正在怡然自得,觉得此事已可收场。”
荃峒问:“若是不让惧留孙说出燃灯,将矛头指向西方,如何?”
“圣人亲传弟子暗通西方教?阐教那才是真的闹了笑话。
惧留孙几条命都不够二师叔斩的,惧留孙八成,还真会搬出燃灯让咱们知难而退。”
于是,太白大殿中,来回踱步之人从一个,增加到了三个。
三人左思右想,合计着对策,以及后续影响。
李长寿此刻才深切体会到,想掌控大势是何等艰难,还要都在‘阳谋’之下,不去做半点暗中传声的小动作。
越想越觉得……
天道好口怕。
道祖好口怕。
而那位坐在三清小院中,自始至终注视着这一切的二师叔,也好口怕。
三人中,荃峒最先出局,放弃思考,坐在侧旁静静等着。
白泽此刻也总算有了一点上古妖帅、妖庭第一谋臣的样子,给出的几个建议,让李长寿颇有思路开拓之感。
突然间……
“长庚,先打断你一下,”荃峒沉吟几声,“你此前在玉虚宫前、当着铜镜所说,待封神大劫就要功成身退,可是当真?”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笑意,点头道:“自是当真。”
“你这!不行,吾不准此事!”
“陛下!”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拿出了准备两百多年的说辞,正色道:
“封神大劫过后,天庭正神将会暴增。
小神是主持大劫之人,是代天道封他们之人,而后续,这些正神与小神关系必然十分密切。
若小神留在天庭,陛下如何立威?
不过陛下放心,小神到时会慢慢淡出天庭,而且也不会离天庭太远,陛下想召见,随时就可召见。”
话语一顿,李长寿笑道:“陛下您要明白一个道理,创业与守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小神擅长的并非守业。”
荃峒面露迟疑,闭目长叹不语。
侧旁白泽目中闪烁着亮光,看李长寿的表情,像极了看世上最珍贵、最美味的菜肴。
上山不易;
下山,更难矣。
……
惧留孙被杨戬带入天庭的半日后;
玉虚峰后山,那飞瀑阁楼中,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黄龙真人各自端坐,其余众阐教仙都已各回洞府。
黄龙真人道:“这场闹剧,终于算是过去了。”
“贫道曾出手为惧留孙师弟遮掩过后事,”赤精子低声道,“当时也不知如何想的,就是觉得此事万一被发现,受损的是咱们阐教名声。
却是不曾想到,天庭对此事如此重视,甚至长庚师弟都不得不去请示大师伯。
大师兄,稍后贫道是否要去天庭一趟,言说灭杀那几名散修之事?”
“不必,”广成子摆摆手,“长庚比你我都要聪明,发现异常自会做出决断。
此前贫道只是给了长庚一个眼神,他就立刻会意,无论贫道如何施压,他都坚决不让。
如此,也算保全了咱们阐教声名。
惧留孙师弟会做出这般事,贫道难辞其咎,稍后也会去找老师请罪。”
“请罪?”太乙真人嘴角一撇,“请功吧师兄你是。”
广成子皱眉道:“太乙师弟何出此言?”
“没事,我就随便说句,”太乙真人端起侧旁茶水抿了一口,“有一说一,师兄你这次情绪过了。
其实不该提三教不战之约。”
“不对……”
玉鼎真人突然开口,双目睁开,看向广成子,沉声问:“大师兄,可是有其他算计?”
广成子皱眉道:“为兄能有哪般算计?不过是为了咱们阐教声名。”
玉鼎叹道:“那大师兄没有其他算计,此前大师兄对长庚的施压,怕是要出问题。”
哪个团队都不可避免有一到两个憨憨。
比如,此时太乙真人、广成子、赤精子都陷入了思索。
黄龙发扬不懂就问的龙族传统特质,纳闷地问:“可是长庚师弟会有情绪?从而偏袒截教?”
太乙真人:“师兄,此时的氛围不合适开玩笑。”
“贫道怎么会拿这般大事开玩笑?玉鼎师弟,到底怎么了?”
玉鼎缓缓吐了口气,言简意赅地反问半声:
“如果惧留孙口中,说出背后有人指使,天庭无法平息众怒,必将发兵前来要人,我们如何做?”
赤精子面露惊色,广成子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太乙真人也是面露恍然。
黄龙真人此刻也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低声道:“长庚处理不好此事吗?”
“众怒难平,”广成子吐出这四个大字。
太乙真人冷笑声:“长庚是咱们阐教弟子?处处要为咱们考虑?”
黄龙不由开始急切了些。
能指使惧留孙之人,且惧留孙会讲出的那人,必是灯灯、灯灯灯灯……
赤精子沉声道:“惧留孙师弟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如何会将此事继续闹大?”
“他骨头很硬?”太乙真人叹道,“很硬就不会随风飘啊飘,左右摇啊摇。”
似乎是为了印证太乙的话语,他话音刚落!
轰隆隆!
玉虚宫上空突然雷霆大作,在此地讨论的五位阐教高手豁然起身。
天道之力迅速变得浓郁了起来,数十条金龙嘶吼,一朵黑云带着浩瀚天威冲来,其上有着天帝座驾、有着数名天庭大臣,更有数十万天兵!
玉帝亲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