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啊,这春天的气息
“好你个李长庚!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贫道跟你没完!”
血海光柱之下,大城边缘,太极图笼罩之地。
浑身焦黑的太乙真人指着侧旁安睡的云霄仙子等人,对李长寿破口大骂:“几个意思?感情你就敢拿贫道相试!
那是天罚!
你以为谁都是你,跟道祖老爷的亲孙子似的,没事劈两下适应适应!
嘶——疼疼疼!”
李长寿在旁连连赔笑做揖。
“唉……”
另一边,白泽梳理了下自己飘逸的长发,抹了把脸,含泪把自己的山羊胡修剪的更短了些,对着凝成的镜子左看右看,满是惆怅。
没想到,他一个趋吉避凶的瑞兽,竟然也有被天罚劈的时候。
跟着水神混,果然能体验到此前无法想象的兽生,且兽生逐渐圆满……
太乙真人吼了一阵也冷静了下来,抱着胳膊坐在白泽身侧生闷气,调整着自身气息,看向了远处那座大殿。
太乙真人道:“此时怎么办?等大师兄他们醒过来?”
“来不及,”李长寿站在断墙上,眺望着头顶浑浊的血海。
他话音刚落,血海翻涌,道道身影从中窜出,朝那血色光柱前赴后继;
修罗族的男女老少尽皆面无表情,双目被血光填满,撞到那光柱的一瞬,身形随即消融。
那一点点真灵也被光柱随之吞噬。
李长寿面容有些冷峻,但并未着急,转身跳回到了白泽与太乙真人身旁。
太乙真人咬牙骂道:“那你刚才被天罚的时候,为何不多拉几个?就拉贫道与白泽道友!”
“这不是咱们相交密切,容易解释嘛,”李长寿眯眼轻笑。
“你就是觉得旁人不是对手!你还笑!”
白泽忙道:“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太乙道友莫要这般急躁。
道友你仔细想想,其实水神刚刚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
三教大师兄暂且不论,在座、咳,在躺的几位,哪一位不是心高气傲的主,若非自己参透梦境、从中脱困,自是会影响道心。”
太乙真人听闻此言,倒是颇为认可地点点头,但越品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太乙真人,阐教十二金仙,就不配心高气傲……
太乙真人颓然一叹,随之就皱眉看向李长寿,问出了白泽也有些关心的问题。
“长庚你为何能这么快脱困?”
李长寿淡然笑着,负手而立,长发在背后飘舞,整个人宛若散发着一圈毫光。
他道:
“每日三十自省,此事对否,有算计否,如此稳否?
故,当一事太过顺利,或是完全按我心底预期所想的发展,我便会自我反省。
须知敌非痴傻,自不肯束手就擒,也会因势利导,一切尽在博弈之间,而博弈最多的便是拉扯。
万事都不可能非黑即白,每次算计获胜也不可能占到十成,总体而言,一件事能胜七成八成,已是十分不易。
但梦中一切由自己心念而起,都是自己潜意识里想看到的画面。
对于我来说,确实比普通幻阵要容易破解许多。”
话语一顿,李长寿扭头看向太乙真人和白泽,后二者此时目光有点凝滞……
李长寿温声道:
“放心,我已通知玉帝陛下,以及阐截两教几位高手,此时应有二十余位两教高手正赶来。”
太乙真人皱眉道:“来这入梦?”
李长寿沉吟一声,看向了太极图之外。
那本源蜃气无法辨识、无法探查,也不知此时在太极图之外还存在多少本源蜃气,此地确实是……
一处宝库!
这本源蜃气,简直是自保利器!
便是**师这么强的道境,无心之下也会中招,就连塔爷和图老大都来不及反应!
自己的小琼峰复合防御大阵缺了什么?
不就是缺了这般蜃气!
若是自己能想到办法搜集一点……
白泽嘀咕道:“怎么感觉,水神对这些蜃气的兴趣,明显比红莲还要多一些。”
“怎么会。”
李长寿摇摇头,又抬头看向了上方撞向光柱的修罗族,叹道:“这些,也是六道轮回承认的天地生灵,须得想个办法才是了。”
太乙真人笑道:“呵,天庭正神。”
李长寿看了眼太乙真人,笑道:“呵,先天生灵。”
白泽在旁捏着自己的山羊胡笑了笑。
李长寿一撩道袍下摆,盘腿坐在太极图正中对应的位置,道:“在己方援护抵达之前,我要想办法破掉这层蜃气,不然无法接近红莲之所在。
白先生,稍后图老大会用阴阳二气包裹你,将你送去外围,你联络金翅大鹏鸟,他伤势若恢复的差不多了,就优先带几位高手来此地,尽量将修罗们阻挡在外。”
“是,”白泽抱拳答应一声,面色无比凝重。
太乙真人问:“需贫道作甚?”
“师兄莫急,后有大用。”
李长寿闭目说着,袖中飞出几道流光,化作几名天仙境后期的纸道人,飞出太极图笼罩之地。
突然间,一缕昏睡之意涌入眉心,李长寿暗道厉害,掌心凝雷,对着自己后臀位置砸了一下,浑身顿时被电光环绕,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单单只是一缕元神之力遭遇了本源蜃气,就差点让本体入梦……
混沌海实在是太凶险了,还是在洪荒老老实实的修行吧。
至于为什么电后臀部位……
无他,肉多矣。
这几只纸道人或是前冲、或是上升、或是左右飞窜,各自袖中又飞出一只只纸道人。
李长寿不断感应每只纸道人的细微反应,保持着雷霆对自己的攻击;
长发一根根竖起,让此时的他,宛若雷中神人。
太乙真人在旁看得轻轻赞叹:“这化身之法,当真算是三界独一家了。”
随即,他问出了那个,正在那废墟大殿中观察其外情形的四道黑影,同样也在疑惑的问题:
“水神在做什么?”
可惜,太乙真人这边有白泽帮忙解释,那边只能天马行空地推测。
白泽道:“可能是在探查蜃气影响的范围,但这只是普通解释。
若按水神大人一贯非同寻常的想法,也有可能是在让自己元神适应蜃气,摸索蜃气的特性,看是否能辨别、搜集,作防身之用。”
太乙真人:……
不一样,他们果然不一样。
……
‘那牛妖没跟来了?’
血海某处,银发少女有些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四面八方,双手抱紧怀中的宝剑。
好强的牛妖,这莫非是上古妖族大能?
那件圆环竟能封禁元屠剑,虽说元屠剑并未认自己为主,爆发不出原本的威能,但品阶是实打实的极品先天灵宝……
少女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剑柄,轻轻吸了口气,当即就要脚尖轻点,赶去老祖处护法。
没有人,能比血海中的生灵,更懂如何在血海中遁!
“道~友~哈哈哈哈!”
银发少女脚下一晃,差点在血海中横漂起来。
她咬着银牙,扭头看向嗓音传来的方向,那里血海污水朝着左右分开,一名头顶牛角、戴着鼻环的壮汉正踏步奔驰,还不断抬手打着招呼。
“哼!”
银发少女握住剑柄,全神戒备,虽知自己远不是此牛的对手,但她也有身为修罗族公主的傲骨。
银发少女低声骂道:“要杀要擒,还请道友给个痛快!”
青牛一阵急刹车,在少女面前停下。
刚换了一身青蓝色长袍的他,此时已将原本有些蓬乱的长发整理的丝丝顺滑;
趁着刚才的空当,他甚至还洗了个澡、喷了喷香粉,把太上老君炼制的某种灵丹碾成粉末洒在身上,增加了一点点清香。
青牛心底回想着,自己驮着老君外出,老君用术法观察长庚师兄时,长庚师兄面对云霄仙子的各种表现……
他挤了个优雅的笑容,抬手甩了甩额头的空气刘海,温声道:
“道友,刚才纯属误会,我并非是要杀你、擒你,只是想跟道友结识一番。”
“恶心!”
银发少女哼了声,低头就朝着前路疾驰,身形化作一团流光。
“诶……”
青牛抬手想要挽留,但只能注视银发少女远去,那双炯炯有神的牛眼中,满是柔情。
“连骂人都这么好看……道友等等我!”
脚下一划,青牛一个健步就追了上去,在血海中穿梭的速度,稳稳胜过银发少女。
这让后者一阵咬牙切齿,却又不敢激怒这个‘上古妖族大能’。
于是……
青牛仰泳、蝶泳、蛙泳、自由泳,轻松跟在银发少女身旁。
嘴边露出微笑、浅笑、深情之笑,不断问着银发少女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几口、双亲是否尚在、可否与他四处走走看看,试着互相了解下彼此。
当然,回应青牛的,是银发少女那厌恶决绝的眼神,以及一声声:
“恶心!”
“混账!”
“你枉为前辈,有失高手风范!”
还好洪荒不流行‘变态’的说法,不然青牛妥妥获奖。
前冲不知多少万里,银发少女脚步一停,已是忍耐到了极点,锵的一声,手中宝剑拔出三寸,骂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青牛下意识摁住自己的鼻环,讪笑了声,而后目光诚恳,用低沉且富有雄性魅力的男低音,哞声道:
“道友,我可能入劫了。”
银发少女秀眉轻皱,略微有些不解。
青牛咧嘴一笑:“入了注定要与你一起度过的情劫。”
“滚!”
“抱歉,你发怒的样子都是这么迷人,”青牛摇头赞叹,温声道,“你不想试着了解我一下吗?可能我也符合你的道侣条件。”
银发少女咬牙骂道:“不想!我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道侣之事与我无关!”
“哦?”
青牛心底突然泛起了‘长庚师兄面对圣人侃侃而谈’的模样,想到了当年太清圣人老爷,传授**师道理时,自己所听、所悟的人教经文,正色道:
“道友受到的熏陶,似乎有些不妥,身体发肤虽受之父母,百善也当以孝为先。
但你我降生后都是独立的生灵,我们对父母应该敬重、尊重,却也该保持自我,不为他们左右。
我们并非任何人的依附,更非旁人拥有的物件,这一点道友的父母当真做的不太对……”
“闭嘴!”
少女挺胸抬头,凶巴巴地骂一句:“你非我,如何知我?这就是我的存在之理,就是我的命途!
我今日还有急事,若你不杀我、不擒我,莫要继续纠缠!”
青牛道:“道友,你有什么急事,不如让我一同前去帮个忙?”
“滚!”
银发少女拔出元屠剑,“不然就在此地决一死战!”
“莫要激动,平和、平和,”青牛连连摆手,后退数步,弱声问,“那,可不可以留一枚传信玉符。”
“哼!”
这少女甩头就走,脚尖轻点,化作一团红白相交的流光,消失于血海深处。
“唉……”
青牛颓然一叹,站在那驻足良久,记下了这位少女的气息。
‘稍后等血海红莲之事结束,长庚师兄有空了,让他帮咱出出主意吧。’
唳——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高啼,青牛眨眨眼,身形一闪,破开血海万顷浪潮,直接跳了出去。
金翅大鹏鸟正在空中盘旋,背上已站着三四道身影,一缕大鹏鸟的传声钻入青牛耳中,让青牛精神一震。
‘青牛前辈,老师他们遇到了麻烦,需咱们赶去驰援。
我已接上了截教的琼霄仙子与龟灵圣母,阐教的赤精子道长与黄龙真人!
此地离着老师他们已不远。’
青牛一跃而起,稳稳落在金翅大鹏鸟背上。
先办正事,先办正事,免得被扣蟠桃和灵丹牛粮。
然而,让青牛没想到的是……
金翅大鹏鸟展翅疾飞,转眼冲入血海,极快地赶往那座大城边缘。
片刻后,他们便与刚被太极图护出大城的白泽碰面,白泽简单说了蜃气之事,又按李长寿的吩咐,各给安排。
金翅大鹏鸟有极速但伤势未痊愈、龟灵圣母自身神通堪比防御类后天至宝,一同留在外围,阻止那些修罗靠近这光柱。
青牛与琼霄仙子入内协助,待李长寿找到突破蜃气的法子,就去抢夺红莲。
琼霄也知这是大事,此时收起玩闹之心,俏脸满是认真,金蛟剪也摸了出来。
两缕阴阳气息飞来,将琼霄与青牛接入城内,落在断墙角落,与李长寿相会。
白泽拉住金翅大鹏鸟的胳膊,面容肃穆地低声言说一二。
金翅大鹏鸟点头答应,低声道:“白先生放心,金鹏心底有数,若有必要,定不会心慈手软。”
龟灵圣母却抿嘴柔声道:“修罗族也是生灵,咱们是不是……”
“尽力而为吧。”
白泽笑道:“水神也说过这般话语,所以才让咱们在此地阻拦。”
金翅大鹏鸟问:“那光柱无法直接破掉吗?”
“此前水神大人的化身已去试过了,阻拦无用,”白泽道,“那只是十二品红莲能投出的光影……
又有一批修罗族过来了,他们会越来越多,拦下他们。”
金翅大鹏鸟点点头,转身在血海中疾驰,双翅挥舞,在四面八方掀起一阵阵狂浪激流,让血海彻底沸腾。
正此时,一抹白光破开激浪,朝着大城急窜。
金翅大鹏那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不用白泽招呼,身形极快地飞扑而去。
白光之中潜藏的纤巧身影丝毫不惧,双目凝神,立刻就要拔剑相迎!
但金翅大鹏鸟飞的太快,少女反应不及,人影交错……
“金鹏!”
大城边缘传来一声着急的大喊,金翅大鹏鸟收手倒也算及时。
就听“哎呀”一声,金翅大鹏鸟封住少女的法力,提起少女的脖颈,身形一闪回到白泽身旁,将捉到的少女放到了白泽脚边。
金翅大鹏鸟转身潇洒而去,继续在四面八方掀起狂浪,阻止修罗族靠近此地。
“元屠剑?”
白泽皱眉看向少女怀中的宝剑,又扭头看向断墙上站着的魁梧身影。
青牛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牛鼻子,脸都快红透了,夹着双腿晃了晃去,小声道一句:
“这个……
这是我在修罗族中的好友,可否不打杀……”
断墙下方,已想到如何突破蜃气的李长寿,此时也不由睁开双眼,看向青牛。
侧旁,太乙真人的手肘撞了下李长寿的胳膊,对李长寿挤眉弄眼。
“人教坐骑也包道侣?”
李长寿有点无力吐槽,自也看到了那把元屠剑,心底思索一二,嘴角露出少许笑意。
算计什么的且放在一边,这个兕大王动了春心可不是小事,这要是处置不当,直接影响到老师和老君出行是否安稳。
自己所知的西游劫难中,兕大王有夫人?
这个倒是真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按常理推断,这银发少女应该是修罗族的高手,应该跟西游故事没什么关系……
吧。
第五百零八章 你,并不重要【超大杯】
“长庚师弟,此地乾坤被封锁,无法用乾坤遁法,也无法破开虚空过去,对方布置的乾坤大阵仿佛一颗圆球,毫无破绽。”
“此事我已知晓,不过不必担心,我已有办法处置周围的蜃气……”
这是,谁的嗓音?
长庚?
这名字好熟悉。
银发少女睫毛轻轻颤抖着,感受着元神周遭的封禁,心底莫名一阵焦急。
又听……
“太乙师兄,琼霄,稍后我会用纸道人吸引对方注意力,打探清楚殿内的情形。
这两张纸人给你们,你们各自留一道化身在这。
虽然有太极图遮掩,但也不能大意,我们做事要尽量周全一些。
记得,我们第一目标是取走红莲,第二目标是毁灭红莲。
当我确定这红莲无法为道门所用,就会捏碎这个玉符,你们及时后退拉开距离,我将会启用大灵爆毁灭红莲和冥河老祖残魂,将此地夷为平地,彻底拔除此地隐患……”
大灵爆?
银发少女道心轻轻震颤着。
正此时,元神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法力,双眼睁开一条缝隙……
银发少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陌生的侧脸,但对方那般玄妙的道韵,让她道心猛地一震!
水神!
天庭水神,那个能让西方教圣人吃亏,让文姨五次三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去招惹的狠人!
水神的大灵爆,她自是见过的。
今天,竟要用来夷平此地……
“不要……”
银发少女小声喊了出来。
随着她嗓音传出,浑身法力也再次流通,元神周遭的禁锢悄然消散。
一张还算英俊的牛脸从侧旁挪了过来,填满了银发少女的视界,笑着道了句:
“你醒啦?”
银发少女身形立刻后缩,灵敏地跳起身来,目光越过面前的壮汉,落在李长寿与他面前的琼霄仙子、太乙真人身上。
惊、怒、惧……
少女想开口说话,但嗓尖轻轻一颤,下意识摸向自己手边,直接握空。
“我的剑!”
“在这,在这!”
青牛答应一声,转手将元屠剑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少女。
侧旁,李长寿、琼霄与太乙真人只是看了这边一眼,就继续商量自己的。
她连忙将元屠剑抢了过来,发现剑上的重重禁制,秀眉轻轻一皱。
她跟剑,都被俘获了。
但随之,少女看向青牛,目中满是悲愤:“你们是一路的!”
“这、这纯碎是误会,”青牛忙道,“我此前遇到你时,还不知要来此地增援。
不信你看,三教顶尖高手都中埋伏了。”
顺着青牛的指尖看去,少女立刻见到了侧旁熟睡的……道门八大高手!
青牛想着此前长庚师兄指点的说辞,立刻长叹一声;
炯炯有神的大眼中满是诚恳,他放缓语气,沉声说道:“我对你并未预设立场,只是在血海中偶然相遇。
如今虽已知晓,你我今后就要相对而立,但最起码,我不会将拳锋再对准你。”
言罢,青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脸上写满了遗憾,又缓缓舒了口气,抬头努力露出几分诚挚的笑容:
“可能就是误会了吧。
但也就……也就挺难受。”
银发少女轻轻皱眉,仰头注视着这个魁梧的壮汉的面孔,不知为何,明明此前是那般厌恶,此时反倒泛起了少许……
不忍。
“我……”她不知该说点什么。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青牛目中略带绝望地问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永世别离。
银发少女道:“我名铁扇,是修罗族公主。”
青牛双手抱拳,并未多问多说,而是做了个道揖,沉声道:“此前多有得罪。”
少女铁扇抿起有些泛白的嘴唇,低头抱剑还了一礼……
只是短短几句话,青牛一举扭转自身形象,从此前纠缠不清的浪牛,变成深情款款的老牛,并在铁扇心底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以上,台词指导、动作指导、表情指导、情绪指导——天庭水神李长庚!
嗯?
李长寿突然回过神来,仔细品味着青牛和银发少女的对话,捕捉着里面的信息点。
铁扇?铁扇……铁!
铁扇公主罗刹女?牛魔王的夫人,红孩儿的娘亲?
这?!
搞错了吧,兜率宫青牛是一把金刚镯耍了漫天仙佛的独角兕大王才对!
这怎么就……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空明道心发挥作用,强行将他波动的情绪抚平。
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西游劫难之前,竟然还有这么多小故事。
不过,自己这个未来的太白金星,好像也在故事中……
念及于此,李长寿嘴角释出少许微笑。
随他们去吧。
少女铁扇的目光跃过青牛,落在李长寿身上,眼神有几分惧怕,但很快就被坚定填满。
“道友,可否请你让开,我需去面对强敌了。”
“这……”
青牛低声叹了口气,向后挪了半步,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只是背负双手,看向天穹。
少女铁扇缓步向前,目光死死锁定在李长寿身上。
李长寿扭头看了过来,嘴角露出少许微笑:
“你要对我出手?”
“是。”
李长寿纳闷道:“为何?”
侧旁琼霄干脆转过身去,努力憋笑。
少女轻轻皱眉,道:“你要阻碍老祖复生,我是修罗族公主,我必须阻止你。”
李长寿看向青牛,笑道:“师兄,我已看在你面子上饶过她一命……”
“长庚师兄,”青牛面露为难,“我当真不知该如何劝她,立场对立,也只能选择成全她。”
“此事与他无关。”
少女想要拔剑,但元屠剑被套了太多封禁,此时无法拔出。
李长寿摇摇头,背过身去:
“罢了,我就当未曾见过她。
今日冥河老祖决然无法复生,此事我说的,稍后若在前路见到你,定不会再饶你性命。
看在我这位师兄的面子上,你走吧。”
少女不由一愣,抬头看看李长寿,又看看侧旁的青牛,银牙咬着嘴唇,低头对李长寿抱拳行礼,又扭头对青牛酷酷地道了句:
“我欠你一条命。”
言罢,她提着元屠剑迈步前行,自李长寿身旁走过,踏出太极图笼罩范围。
青牛连忙追出两步,却被李长寿抬起的胳膊阻住。
“铁扇!”
青牛满是担心地喊着。
那少女脚步未停,反而走的更快了些。
但走了不过十多步,她身形摇摇晃晃,朝着侧旁缓缓软倒,气息平和舒缓,就地睡了过去。
蜃气,入梦。
这时李长寿阻拦青牛的胳膊,能感觉到,青牛身上即将爆发又隐下去的力道。
这是真的动了心念。
太乙真人在旁摇头轻叹:“水神骗起小姑娘来,当真是一套一套的。”
李长寿:……
明明是这个修罗族七十二公主之一的少女太过单纯!
琼霄注视着银发少女昏睡的模样,捏着下巴一阵思索。
李长寿笑道:“可是有了什么妙计?”
“没,我在想,我把头发弄成这样会不会更好看些。”
琼霄拨弄着身前一缕秀发,如此嘀咕着。
“记得跟你姐商量下,”李长寿随口应一句,抬头看向了远处那座大殿。
没反应?
元屠剑可就在这,相当于送上门的神兵,对此时的冥河老祖定是大有裨益才对……
又过了一阵,青牛面色有些忧虑,低声道:“长庚师兄,我去带她回来吧。”
“别急……”
咻——
太极图下的李长寿刚要开口,大城正中的废弃大殿中突然飞出一抹血光,那血光凝做一张大手,将地上的少女捞起,拽回殿中。
见此状,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略微扭头,道了句:
“按计划行事。”
琼霄和太乙真人各自颔首,缓缓飞到半空。
琼霄祭起金蛟剪、太乙真人祭起九龙神火罩,此刻按兵不动。
他们要夺红莲,必然要进入这座大殿;
但如果只是扔法宝砸人做点拆迁之事,自是不必亲身过去。
李长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在太极图笼罩区域的边缘盘坐了下来,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血海各处,改调动的都已调动了起来……
双手同时并起剑指,在双目之上缓缓划过,双目化作湛蓝色,背后浮现出了一面散发着阵阵神光的宝幡。
水神宝器,皂武旗!
浓郁的天道之力包裹住李长寿,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只厚厚的纸道人,其内有颗金丹滴溜溜地旋转,化作了天庭水神常用的老神仙模样,甩动拂尘,迈步向前。
纸道人走了不过五六步,李长寿本体的左掌掌心绽放雷光,将已经不算浓郁的困意打掉。
李长寿朗声道:“殿内的道友,可否一叙!”
话音刚落,那废弃的大殿中射出一道乌光,毫不留情将李长寿的纸道人撕碎。
太极图下,李长寿只是闭目盘坐,袖中又飞出一具纸道人,再次走出太极图笼罩之地。
第二具纸道人施展少许遁法,到了刚刚纸道人被撕碎的位置,继续向前。
“殿内的道友,可否一叙?”
又见乌光闪耀,李长寿第二具普通纸道人瞬间被斩。
琼霄俏脸一怒,想到李长寿反复的叮嘱,暂时忍了下来;那金蛟剪化作三丈长短,双刃开启,两条太古蛟龙的虚影在缓缓游动。
李长寿袖中飞出了第三具纸道人,遁到前一具纸道人所在之地,缓步向前。
这次,殿内那不断出手的黑影握着手中长枪,明显犹豫了下。
这黑影低声骂道:“这水神的化身无穷无尽吗?”
侧旁有个苍老的嗓音回道:“太清的二弟子,自有过人之处。”
“哼!”
那持着小戮神枪的黑影冷哼半声,手中长枪点出一道乌芒,将李长寿的第三具纸道人再次撕碎。
但这次,太极图之下,传出一阵阵怒龙嘶吼之声!
先是金光闪耀,两条太古巨蛟自太极图之下窜出,双尾互相交缠,身躯骤然化作千丈长短,对这座废弃大殿直直砸来!
又见火龙呼啸,九条四爪苍龙包裹着橙红火焰冲天而起,在那两条巨蛟之后凶猛扑下。
噹!
大殿之内,一道黑影将手中拐杖砸在地上,大殿周遭出现了一层冰蓝色的光罩,开启了此前准备的阵法。
但,金蛟剪乃通天教主亲赐重宝,琼霄为截教八大弟子之一,此时近乎全力出手,又岂是那般容易抵挡?
就听得巨蛟嘶吼,狠狠撞在大阵阵壁。
那冰蓝色的光罩几乎被巨蛟直接撞碎,各处不断闪烁,底部出现了道道裂缝……
随之而来的九条火龙接连冲击,让那些裂缝逐渐增大。
金蛟剪并未连续发起攻势,巨蛟由实化虚,退回太极图之下,盘踞在琼霄身周,为琼霄增了何止三成威势!
太乙真人收回九条神龙,淡定在旁负手而立。
就是个添头。
而此时,李长寿派出了第四具纸道人,遁到前一具纸道人所在之地,继续大步向前,朗声道:
“殿内的道友,可愿一叙?”
殿内这四道黑影,这次尽皆沉默了下去。
他们突然发现了今日所面对的困境,原本撒出去的本源蜃气,已是给不了他们多少安全感。
很简单……
洪荒盛行板砖之道,只要道门不想夺红莲,而是想要毁掉此地,稍后待更多道人高手抵达,这里被毁只在顷刻之间,他们也难逃出去。
四道黑影中,那苍老的嗓音再次道:
“没必要跟道门死磕下去,更何况圣人们只是在看着,并未出手。”
“让他过来。”
四道黑影背后,有些虚淡的嗓音响起:“本座尚需血神子恢复法力,再拖延他一二。
这个水神,似是能影响到道门决策。”
这四道黑影各自点头,这次,任李长寿前行。
……
发现殿内的家伙不再出手,李长寿干脆驾云向前,尽快赶到殿内。
前方阵法重重,仙识无法探查通透。
太极图在护着己方众大佬,稳妥起见,李长寿此时的计划中,并没有动太极图的选项。
背靠道门这么庞大的洪荒势力,他能选择的获胜之法自非一种,只不过习惯性地选择最稳妥、最周全的一条路径。
其他事暂且不谈,那银发少女,不,铁扇公主可是青牛老哥一见钟情的生灵,别真有个三长两短。
嗯?
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疑惑。
老师给自己的那个【去】字,莫非是让自己来相助老牛一把,而不是为了那朵红莲?
嗨,还真有这般可能,而且可能性不低。
还好自己指定的计划也是围绕这一点展开……
正此时,头顶不知多高处,不断翻涌的血海中,又有一批普通修罗突破了金翅大鹏鸟造出的狂浪激流,浩浩荡荡冲向了那道光柱。
如飞虫扑火,源源不断。
李长寿通过留在外围的纸道人仔细感应了下,已有大批神智正常、双目没有完全泛红光的修罗族高手抵达大城废墟附近。
这些修罗族高手,似乎正在捕捉金翅大鹏鸟的踪影,似是要扫平冥河老祖复生的一切阻碍。
对此,李长寿也只能一笑。
“止步。”
一声冷喝自殿内传来,已到了大殿殿门的李长寿却恍然未觉;
纸道人径直驾云进入殿门,方才顿住身形。
杀意。
毫无遮掩的杀意自前方传来,李长寿控着纸道人甩了甩拂尘,看向杀意的来源。
那是一道躲藏在角落中的持枪黑影,看不清具体形貌,正是此前偷袭他纸道人、打伤金鹏之人。
在大殿其它三个角落,还藏匿着另外三道黑影,其中有两头乃是凶兽化形,一道黑影的气息有些古怪,李长寿也看不透。
一朵红莲,盛开在大殿最深处;
红莲之后,李长寿曾在十多年前‘天道托梦’时见到过的老道,已睁开双眼!
这老道身形再次凝实,可自身气息有些外强中干。
他面容方正,双目狭长,灰白色的长眉满是锋锐之意,虽只是虚影,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冥河老祖这位远古大能,此刻显然已苏醒了过来!
李长寿对此并不感半分惊讶。
让李长寿有些惊讶的,是那朵红莲已开始散发出圆满之意,似是已快要完全成熟。
红莲之下有一颗光球,其内仅存二三十只光点。
当着李长寿的面,冥河老祖手指对那光球轻点,一只魂魄飞出,被冥河老祖送入口中,融入自身的虚影。
吃了。
虽,这般魂魄给冥河老祖的增幅微不可及,但李长寿的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冥河老祖露出少许冷笑,嗓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些许轻蔑:
“当代水神,你要阻贫道复生?”
李长寿回敬一句:“昔日败亡残魂,还妄图逆天改命?”
冥河老祖冷笑渐退,嗓音也变得轻淡缥缈:“你可知,若你今日败了,人族将有哪般下场。”
李长寿并未回答,目光挪到大殿边缘。
铁扇公主就在那躺着,抱着元屠剑沉沉入梦。
冥河老祖的嗓音再次响起:
“今日谁都无法阻本座复生,你不过区区道门后起弟子,竟敢在本座面前……”
“道友,你此时还是残魂吧。”
李长寿突然如此说了句,冥河老祖的话语都不由一顿。
甩了甩拂尘,李长寿气定神闲地笑道:
“若我所料不错,你今日的复生,不过是让残魂苏醒,以十二品红莲为本体,遁入混渡海中,再慢慢填补自身神魂。
你之所以知道我的事,就在于那些被你吸干的修罗族魂魄,你读到了少许关于我的记忆。
是否?”
冥河老祖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李长寿耸耸肩,“此地不过是我一具化身,本体就躲在太极图下,你又能奈我何?”
“哼!”
冥河老祖冷哼一声,虚影张开左手,侧旁铁扇怀中的元屠剑化作一抹血光,飞到冥河老祖掌心再次凝聚成剑形,发出阵阵颤鸣。
其上禁制一层层消散,十二品莲花的花瓣轻轻摇晃,这把沉寂了漫长岁月的宝剑,仿佛已苏醒了过来。
正此时,突听城外传来风雷呼啸之声。
数百名修罗族高手,此时正对大城外围的白泽与十多位道门高手暴起发难;
又有几名无比苍老的修罗族,浑身闪耀着璀璨光亮,攻向光柱附近的金翅大鹏鸟,逼得金翅大鹏鸟不得不暂停掀起血海浪涛,暂时躲避。
修罗族,高手尽出!
“剑……
我的剑!”
大殿断壁边缘的阴影中,铁扇突然醒来,双眼尚未睁开,下意识抱紧自身,怀中之剑已是没了踪迹。
李长寿眉角一挑,并未多看这银发少女,心底也有点惊讶。
她竟能自己醒过来……倒是省了几颗留影球。
铁扇努力睁开双眼,见了在红莲之后的元屠剑,又看清是谁持有元屠剑后,不由激动地跪在地上,深深叩拜。
“父……老祖,您归来了!”
冥河老祖露出淡淡的微笑,看了眼银发少女,就将目光落在李长寿身上,继续道:
“而今天地间,道门竟是如此傲慢自负,明知是本座复生之事,竟只是让十余高手前来。
此时你想阻我已然错失良机。
道门弟子,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冥河道友,说得越多就显得你越心虚,身为远古大能多少也应要点脸面,何必呢?”
李长寿看向四个角落,笑道:
“我其实是来见这四位道友,没想到你已苏醒。
四位道友,这红莲对我道门有大用,还请四位道友赏个脸,就此退去,我道门定不会追杀各位。”
言语交锋,心理博弈!
角落中的这四道黑影毫无所动,也没有半点回声。
李长寿奇道:“各位莫非以为,能在圣人手中走脱?”
冥河老祖缓缓闭上双眼,冷然道:“若圣人前来,我当要问问他们,同为远古生灵,为何要如此为难本座!”
正此时,大殿轻轻震颤,上方出现一点点亮光,宛若星尘撒落,汇入冥河老祖的残魂。
冥河老祖的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为凝实一些。
正跪伏在地上的银发少女身子轻颤,抬头看向正上方,瞳孔猛地一缩。
她所见,破损的殿顶之上,那贯穿血海的血色光柱周遭,数不清的族人撞向血柱,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一点点灰烬落下,化作星辉……
李长寿视线余光撇到此处,心底已是没了疑虑。
他淡然道:“冥河道友,我可否问你一句,你将这些修罗族当做什么?”
“修罗族由贫道造化,”冥河老祖冷笑道,“你莫非是来此地说教贫道?”
“修罗族乃六道轮回之一,”李长寿皱眉道,“或许你造化的最初那批修罗族,算是你的分身、化身,但今日的修罗族,九成九都是经六道轮回转生而来。
单凭这一点,我就可定你滥杀无辜、荼毒生灵之罪,请来天罚惩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冥河老祖面容突然无比狰狞,双目、眉心沁出一点点血痕,背后现出三头十八臂凶恶相!
“这就是现如今的道门弟子!
可笑!
本座自远古一路杀至上古,万般生灵皆由我屠!以杀证道,以杀得名!天若要灭我,我便斩天,地若不服我,我便裂地!
当年你师兄不过是与后土联手,又有天道背后作梗,才让本座落败,而今你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
正此时,又有一片星辉从上方撒落,似有源源不断之势。
大城之外,斗法的波动越发激烈。
光柱上下,已有大批普通的修罗赶至,毫无反抗、毫无知觉,撞入血柱内。
那朵十二品莲花之上的圆满之意越发明显……
冥河老祖的身躯越发凝实,看李长寿的目光,也越发讽刺,苍老的面容出现了道道血纹。
李长寿略微皱眉,似是在思考对策。
侧旁忽然传来一声有些怯弱地呼唤:“老祖……您可否饶大家一命?”
“嗯?”
冥河老祖豁然扭头,左手猛地一扬!
砰!
就听一声闷响,铁扇那纤巧的身子倒飞了出去,撞裂了侧旁断壁,低头吐了口血。
冥河老祖骂道:
“本座的阿修罗何时变得如此软弱!你不配做本座的女儿!”
铁扇挣扎着爬起来,低头跪伏了下去,对着冥河不断叩拜。
她泣不成声,目中满是迷茫。
李长寿心底稍微计算了下时间,继续开口,将冥河老祖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冥河老祖,我今日或许真的阻拦不了你复生,但你也逍遥不得几日。
不如这样,你我打个赌如何?
若是我赌赢了,你就交出十二品红莲;若是我赌输了,今日我天庭水神退出对你的围剿。”
冥河老祖只是冷笑,并未应答。
又是阵阵星辉洒下,上方光柱近乎挤满了人影,源源不断填充冥河老祖的残魂。
看这远古凶恶大能,左手对着侧旁的法器圆球一招,拿出两道人族魂魄塞入口中,眯眼看着李长寿。
冥河老祖悠然道:“根据本座刚得到的记忆,你似乎很在意人族生死。”
“我是人族,”李长寿冷然道,“你似乎很不在意修罗族的生死。”
“对本座造化之物,本座生死予夺,有何不可?”
“这赌约你有无胆量答应?”
“区区竖子,安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
你不过是想拖延到道门弟子赶来此地,”冥河老祖冷然道,“本座答应你又何妨?
你且说来,要如何赌?”
李长寿大手一挥,袖袍鼓荡,指着殿外道:“就赌,我可破周遭蜃气!”
冥河老祖双目一凝,殿内顿时安静了下去。
城外那阵阵轰鸣声传来,数不清多少修罗族高手的气息接连爆发,此刻正阻止道门高手靠近光柱,保证那些实力稍弱的修罗族族人顺利飞蛾扑火。
废弃的大殿内,角落中有个粗狂的嗓音喊道:“这是本源蜃气,无物可破!”
“喏,你们赌不赌?”
李长寿笑道:“你们该有这个自信才对。”
“有趣,”冥河老祖淡然道,“这赌约,本座答应了。”
“远古高人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冥河老祖哼了声:“本座自有信誉。”
李长寿声音一沉,道:“在我出手之前,可否将你手边人族法器还于我?”
冥河老祖冷冷一笑,手指轻轻晃动,那法器球落入李长寿掌心,其内魂魄已不过二十余。
李长寿叹了口气,将法器球放入袖中。
四处角落中,四道目光落在李长寿身上,那拄着漆黑长枪的黑影冷笑了声:“你若有破解蜃气之法,为何要拖延到此时?”
“因为此法需要一些助力。”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一只玉符,慢条斯理地捏碎,缓声道:
“我听闻,幻蜃这般本源蜃气无比玄妙,无法搜寻、无法捕捉,乃是幻蜃最后的保命手段,全无破解之法。”
角落中传来苍老的应答声:“不错,你既知这些,还敢乱下赌约?当真是为了拖延时机信口胡言!”
“这位道友莫急,”李长寿面容越发清冷,嗓音越发自信,“我此前想了许多办法,尝试了许多法子,最后都放弃了。
我之智谋,也比不过远古、上古那么多高手,这般结论自是难以推翻。
但我及时换了个思路。
各位请看,大城四面城墙处,是不是多了一些人影?”
殿内四黑影与冥河老祖同时探查各处,正如李长寿所言,各处多了十数道身影。
粗狂的男声问道:“是又如何?”
李长寿道:“此地有本源蜃气,却无幻蜃这般凶兽,你们的蜃气似乎……数量有限。
这里是幽冥,幽冥有地府,那地府之中最多的是什么?”
“魂魄?”
拄着长枪的黑影直接抢答。
“说实话,此地你们当真选错了。”
李长寿道:“这里是血海最深处,物极必反,少了血海污浊,多了许多清气,让普通魂魄也可在此地逗留。”
他话音刚落,四面城墙上的那些人影同时出手。
定睛一瞧,这却是四位阎君各自率领十四五名判官,此刻齐齐出手,立起四方鬼门!
鬼门开,阴风漫卷!
整座废墟大城在瞬息之间被一道道虚影填满,而这些虚影有半数直接低头昏睡,半数茫然无措地看向各处。
地府特产,男女怨魂!
四位阎君与众判官立刻施法,不过瞬息、阴风再起,将无数魂魄收回鬼门之中。
而后……
四位阎君扛起鬼门扭头就跑,立刻遁入血海,一溜烟消失不见。
李长寿打了个响指,太极图下的太乙真人盯着九龙神火罩缓缓飞出,前飞百丈,毫无异样,背着手站在空中。
蜃气,耗尽。
见此景,殿内那四道身影几乎同时出声:
“怎会!”
“这不可能!”
“用无尽怨魂耗尽蜃气?”
“高明。”
冥河老祖狰狞的面容无比阴沉,双目中迸发浓浓的杀意。
李长寿指着那朵十二品红莲,冷然道:“道友,这红莲,该归我了。”
冥河老祖怒极反笑:“哈哈哈哈!你做梦!”
“本座自有信誉在?何其刺耳。”
李长寿道:“蜃气已无,你已无胜算,若你此时认输,我或许可以给你几分体面。”
“黄口小儿,就凭你!”
冥河老祖双目之中满是疯狂,元屠剑归鞘悬于身侧,双手结出繁复印记,身周迸发出耀目血光。
十二品红莲花瓣轻轻震颤,其上泛起层层诡异的道韵。
“血神归元!”
霎时间,大殿之上的那道血色光柱膨胀数倍,爆发出一层又一层波痕,整个血海响起诵经声。
就在这座大城外围,此时正与越来越多道门高手交战的修罗族众高手,但凡金仙境之下者,双目竟也泛起红光。
血海之中,密密麻麻的修罗如疯魔一般,拼尽全力朝光柱涌来!
城中,废弃大殿侧旁。
铁扇双目开始有红光闪烁,但她腹中有一颗灵丹悄然化开,让她双目迅速恢复清明。
与此同时,铁扇仿佛听到了,头顶传来的一声声呐喊……
【这呐喊十分惶急,像是如梦初醒被毁灭时,最后的呼喊。】
‘老祖为什么要吃我们!’
‘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啊老祖……’
‘老祖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永世追随您!’
“老祖!”
少女铁扇跪伏在那不断磕头,她颤声喊道:
“铁扇愿献上元神道躯,请老祖放过族人们,请老祖您饶过族人们一命!
求求您了!大家只是想活着……”
“混账!”
冥河老祖暴跳如雷,左手对着铁扇一抓,这银发少女被他直接摄来、摁住额头,一缕缕元气迅速脱离铁扇的道躯,被冥河老祖吸纳!
冥河老祖骂道:“你们由本座造化,由本座赋予,都是本座给予你们性命!
而今,本座不过是收回来!”
铁扇那双赤瞳中满是绝望,感受着自身的元气被抽离,浑身不断颤抖,却并未挣扎。
见此状,李长寿在旁淡定地道了句:
“冥河道友,我劝你最好不要伤她,不然你今日再无半点生机。”
冥河老祖目中凶光毕露,下手却是有了迟疑,暂缓吸纳铁扇元气。
不知何时,场中节奏完全被眼前这个实力不过金仙境的水神化身掌控。
以至于,他此时开口,冥河老祖、四道黑影,都全神贯注听着……
单单只是怨魂破蜃气这一点,就让他们震惊。
李长寿淡然道:“其实,冥河道友与四位道友,搞错了很多事。
首先,洪荒已非上古,而今是天道建立秩序的年代,你们想趁着这次大劫,让冥河复生,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我估计你们也是被人游说,那人我就不提了。
再有,我的化身来此地,并非是为了拖延时机,而是转移各位的注意力,让四位阎君有机会放出怨魂,破解瘴气。
他们现身时,各位是否都忘记出手,只顾得惊讶了?
哈哈哈!
还有第三件事和第四件事……先说第三件如何?”
李长寿话语一顿。
冥河老祖、四道黑影屏住呼吸,已是要齐齐出手撕碎他这具纸道人。
李长寿笑了声,温声道:“此时此刻,我确实是在拖延时机。”
咻!
话音未停,一束金光在李长寿肩头闪过,前方乾坤泛起道道涟漪!
这突如其来的金光,在其他四道黑影尚未反应过来时,已扑到冥河老祖身前!
只是一瞬!
冥河老祖左手齐根被斩断,铁扇的身影消失不见!
冥河老祖身后方向,大殿的断壁出现了一只鸟形缺口。
随之,这断壁轰然倒塌!
金翅大鹏鸟于千丈之外显露身影,将铁扇护在背后,又用仙力塞了几颗灵丹进铁扇口中。
而后,金翅大鹏鸟看向那道持有小戮神枪的黑影,狭长的目中满是怒火。
冥河老祖眯了眯眼,此刻不惊不怒,反而面露不解,断掉的左手缓缓凝成。
道道星辉撒落,竟将冥河老祖衬的有些神圣,他疑惑道:“你为何偏要救她?”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第四件事。
不过在此之前,各位不如先看看,此时各处局势如何。”
话语落下,李长寿这具纸道人侧过身来,殿门之外,青牛、太乙真人、琼霄仙子同时抵达。
而在城池外围,数十道身影冲天而起!
阐教赤精子、黄龙真人、云中子、惧留孙、灵宝**师……
十二金仙又至七位,福德金仙来了四位!
截教乌云大仙、龟灵圣母、金箍仙、秦天君、火灵圣母、金光圣母、赵天君……
各仙岛高手来了二十余位,其外更是有数百截教仙在摆阵!
一股股威压,落向这座大殿的废墟!
李长寿的纸道人含笑而立,此刻的白眉白发老神仙模样,更增几分飘逸。
毫无征兆地,那四道躲藏在大殿角落的黑影突然翻身急冲,他们直接撞碎几处墙角,朝道门仙人尚未合围处分头疾遁!
——已是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了取舍,立即退出此事。
可惜,为时已晚。
这四道黑影一动,金翅大鹏与周遭十数位高手立刻前追后堵,在血海底部掀起大战!
各个方位竟都有道门仙人现身,搭成天罗地网之势……
李长寿看都不看外围,只是注视着此刻反倒面容无比冷静的冥河老祖,以及远处孤零零的铁扇。
一缕神念,落于铁扇身上。
冥河老祖平静地问道:“第四件事为何?”
李长寿反问:“在道友看来,我花费了这么多口舌,用了这么多心思拖延时机、谋算布置,是为了对付道友?”
“不是吗?”
“自然不是,”李长寿正色道:“若要对付道友,我只需引动天罚。”
“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红莲而来,”冥河老祖冷冷一笑,“本座且将话落在此处,红莲与本座已融为一体,你若想得红莲,便必须保住本座。”
李长寿摇摇头:“道友你果然老了,色厉内荏,令人发笑。”
“你!”
冥河老祖双目一凝。
“我?
你如果不去伤那些人族魂魄,我对你自不会缺对前辈高人的敬重。
既然你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今日也可明白地告诉你。
我费心除掉周遭这些蜃气,是为了能救下这位修罗族的公主铁扇,也就是你名义上的女儿。
我之前对你说这么多,其实并不是说给你听,而是说给你这个女儿听。
抱歉,你在我今日的计划中……
并不重要。”
李长寿缓缓向后退步,脚下却有一缕水蓝色的道韵飘过,将大殿完全笼罩了起来。
本体双目满是神光,殿中的纸道人却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法器光球,取出了一只有点熟悉的魂魄。
神通:万物均衡。
冥河老祖双目突然瞪圆,自身气息突然锐减近半;
那书生的魂魄突然闪耀起了璀璨亮光,膨胀做常人大小,正错愕地低头看着自身。
“呀?”
随即赶紧捂嘴,抬头看冥河老祖的时候,禁不住瑟瑟发抖,躲去李长寿纸道人背后。
李长寿话语不停,继续心平气和的讲述着:
“冥河老祖,我把你这个女儿主动送到你手边,便是让她离你近些,看清你的真实面目。
她对你有种盲目的尊崇,觉得命途的意义就是为你而生。
这不利于她今后之路。
所以,我布置了这一切,甚至刚才耗费不少心力,对你施展了这般神通。
忙活这么多,只是想替我人教一位师兄,告诉她一个旁人都懂的道理……”
噗!
一把灵宝利刃自冥河老祖背后刺入,穿透冥河老祖前胸,戳在那朵十二品红莲的一只莲瓣上。
冥河老祖眉头紧皱,脖颈有些费力地扭头看去。
他此时不过虚影,自不会受伤,但目中的错愕与愤怒,却是完全做不得假。
一名少女,银白色的长发,此刻保持着低头俯冲的姿势,左手反握剑柄,右手摁在剑柄末端,头顶还有一只小塔的虚影。
冥河老祖双目瞪圆……
片刻前;
金翅大鹏鸟去追杀那四道黑影时;
铁扇双目无神地跌坐在那,任凭灵丹药力在体内扩散开来。
一缕传声钻入她耳中,在她身周仿佛出现了一道虚影,这虚影在缓缓踱步,低声说着一些话语。
【还没明白吗?
你所憧憬的老祖就是这般,你的命途,难道就是成为他的养分?
就算你心甘情愿,看看你的族人……
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去反抗,只能去接受这个下场,失去神智的涌来此地,真灵都不曾留下,只能在最后一刻的哀求。
铁扇,只是想着牺牲自己,真的够吗?】
“我,我又能做什么……”
一缕阴阳道韵流转,一把长剑落在铁扇面前,其上锈迹斑斑。
【命这种东西,一直在自己手里。
像你们这些一旦被神通控制就身不由己的生灵,唯一的自由,就是在被控制之前选择生或者死。】
“死?”
【你怕吗?】
“我不怕!但我要救他们,我想救他们……”
【那去吧,向前看,做自己的选择。】
铁扇抬头看去,看到了冥河老祖满是血光的背影,身体轻颤了几下,又低下头去。
一声轻叹,她身周的虚影渐渐走远,随之而来的,是那些族人消逝前一瞬,传出的呐喊。
唯一的自由,就是选择生或者死……
我要救他们,我要救他们……
起身,铁扇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的力气,她在不断前行,步伐渐渐迅速,完全没有察觉到周遭出现的几股道韵。
太极图道韵,玄黄塔道韵,乾坤尺道韵!
一步、两步……
命这种东西,一直在自己手里。
一直在自己手里……
一直在自己手里!
老祖,族人不该这般赴死,您起码问他们一句愿不愿献身!
那个脊背出现在眼前,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剑……
老祖……
命……
‘我不想死!’
噗!
铁扇喘着粗气,呼吸凌乱着。
她慢慢抬头看向冥河老祖的侧脸,那双赤红的眼瞳没有愤怒,没有恨意,只有挥散不去的悲哀,眼角的泪在不断滑落。
“老祖,那、那不是我们的命……”
“你竟敢背叛本座!”
冥河老祖身周血芒爆涌,铁扇被直接掀飞,但浑身被玄黄气息稳稳护住。
青牛的身影急忙前冲,将铁扇接住,落向一旁。
李长寿见状轻叹了声,这具纸道人化作灰烬,周遭一道道仙光飞射而来,将红莲与冥河老祖团团围住……
城墙边,道门八大高手入梦之地,李长寿收回自身道韵,有些疲累地打了个哈欠。
站起身,小心地走到云霄身侧,一屁股坐下去,缓缓叹了口气。
这冥河老祖,才是真正的洪荒狠人呐。
“长寿……”
仙子的梦呓声传到耳中,李长寿精神一震,略微凑近些,仔细听着后续。
“跪下。”
李长寿:……
哼,做梦。
第五百零九章 芭 蕉 扇!【求票】
十二品红莲投出的血色光柱崩塌后,又半个时辰。
这座修罗古城附近,已迅速恢复了安宁。
冥河老祖的气息消失后,外围修罗族一边悲鸣高呼,一边仓皇逃窜;
道门众门人弟子并未穷追猛打,而是被两教高手通知,立刻远离这座大城,自行回返五部洲,且不可用仙识随意探查。
此前,第二批前来此地,半个时辰前攻入那座大殿中的二十余位阐、截两教仙人,正面色凝重的,站在太极图笼罩之地的边缘……
气氛,有些压抑。
远处高高低低漂浮着的修罗族尸身,更是让此地多了几分沉重。
“这怎么办?”
赤精子沉声问着。
琼霄仙子杏眼满是亮光,定声道:“今日之事,断不可外传!”
“不错,”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灵宝**师应道,“你我当立下约定,绝不能将此地情形外露!”
众仙人同时点头,各自开口许诺,而后立下简单誓言。
黄龙真人小声道:“师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把他们……带回去吗?”
“不,我们自己回去吧,”赤精子摇摇头,“就当咱们没来过这,后续交给长庚解释。”
“善。”
“善!”
“当如此!”
当下,阐、截两教各位支援而来的这批高手,转身对视一眼,对李长寿叮嘱几句,就分头驾云匆匆离开。
或许,万千年后,有后人研究道门兴衰史时,会注意到有关此事的蛛丝马迹。
在【轮回塔道门立不战之约】,【道门合力封禁红莲】这般道门大事记的阴影中,发现那个被蒙上了神秘面纱的【修罗古城三教秘约】。
后人们或许会好奇,会殚精竭虑地钻研,会天马行空地想象,那到底代表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历史透镜层层折射下,真相早已面目全非,成为后人撩拨更后来者的空欢笑谈。
‘师祖,您记得那年的那件事吗?’
‘不可说,不可说。’
‘真的是魔祖残魂招来十万魔兵意图抢夺那朵红莲,然后被大家合力击退了吗?’
‘差不多,差不多。’
李长寿:……
这、这不就是三教大师兄同时中招,出了点糗吗?
至于搞这么正式?
谁还不能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道门的三位大师兄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吗?
看着面前漂浮着的这朵十二品莲花,李长寿微微皱眉。
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这朵红莲……
估计自己有的跑了。
那些被神通控制的普通修罗族生灵,就如同受惊的鱼群,已在这片海域消失无踪。
正如李长寿所言,绝大部分的修罗族已跟冥河老祖没了直接关联,他们由六道轮回转生而成,生于血海,是天道承认的生灵。
真正闹事的修罗族高手,就是上古活下来的那批老修罗,或是怀抱着修罗族鼎盛之梦、被这些老修罗教导出的修罗新秀。
这是两个同族却处于不同阶层的群体,普通修罗就算牺牲的再多,冥河老祖的追随者们也不会眨眼。
冥河老祖的残魂,已被赤精子等二十余位两教仙人合力封禁;
十二品红莲也被斩断了与血海的关联,此时距离自身圆满尚有几步之遥。
赤精子等人走后,修罗古城再次恢复了安静。
道门八位顶尖高手,依然睡得安详。
李长寿、白泽、太乙真人、琼霄仙子,围在那朵缓缓盘旋的红莲之前,表情各异。
其中,李长寿面色最是平静,毕竟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有发生‘零点二’事件。
琼霄看着莲花,有点嫌弃地嘀咕着:“师尊真的会用这莲花镇压教运吗?”
白泽笑道:“宝物不能这般论,只需处理掉冥河残魂……圣人老爷应当会有法子。”
“难,”太乙真人啧的一笑,还好李长寿手疾、抬手撞了下太乙真人,不然那半句‘圣人老爷又不是无所不能’就真冒出来了!
琼霄小声问:“姐夫,你对这个修罗族小公主做了什么?”
“做什么?”
李长寿眨眨眼,扭头看向了百丈之外的墙角。
那里,银发少女蜷缩成一团,倚靠着断壁愣愣地坐着,手臂交叠在膝前,双目无神、眼眶边缘泪痕未干。
元屠剑躺在她侧旁,且是被冥河老祖亲手开封过,已觉醒为真正杀伐至宝的元屠。
此刻,元屠剑流淌出微弱的血光,仿佛凝成了一只大手,在轻轻摩挲着银发少女的额头。
青牛就在侧旁打坐,目中略带愧疚,此刻并未多说什么。
又有些许笛声飘过,似乎也在安慰着银发少女……
循声看去,一袭浅绿短裙的龟灵圣母站在不远处的断壁上,长发随风轻舞,晶莹剔透的指尖轻轻跳动,奏出的乐曲,让这血海之地,宛若凡尘黄昏时。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可否猜出,我是如何做的?”
“水神谋算,定无错漏,”白泽仔细思索一阵,回道,“人心二字最是难猜,这当真是贫道想不通的。”
“其实我并未做太多。”
李长寿自怀中取出两颗留影球,分别递给了琼霄和太乙真人,正色道:“稍后若师兄师姐们想知道发生何事,可以看这个,里面有详尽的记录。”
太乙真人皱眉接过留影球,纳闷道:“你当时还有空记这个?不怕纸道人被对方随手毁了吗?”
李长寿道:“正因为纸道人弱,反倒最为安全。
他们心里没谱,也想跟咱们协商。
原本我是想用留影球记下,我跟冥河老祖的对话,待事后给这位铁扇公主解释下生灵的意义。
但当冥河老祖摄走元屠剑后,铁扇公主竟挣脱了蜃气梦境,醒了过来。
这点也是我未能想到的。”
琼霄小声道:“那把剑定然对她很重要吧。”
白泽道:“若是稍加推测,这位铁扇公主应当是诞生于上古之后。
此前因**师追杀元屠剑上一个持有者追去了灵山,元屠剑被西方教顺势保管。
后续,修罗族应当是选了铁扇派去灵山,执掌这把元屠剑。
铁扇此前对水神你出过手,且有几次现身……而且这就能解释,为何她会独自一人赶过来,没有跟修罗族高手汇合。”
太乙真人:“半路还被牛撞了。”
不远处的青牛皱眉瞪了眼太乙真人。
李长寿赶紧扯开话题:“这冥河老祖,还是奉行上古那套。
我刚进那座大殿,他立刻面露凶恶之色,还当着我的面,拿出一只人族魂魄吞噬,威胁我说,他复生后定会去找人族麻烦。
可能老一辈狠人都是这般脾性吧,唯我独尊、逆我者亡。”
白泽对此颇为感慨:“洪荒自远古至今,不知有多少这般凶恶生灵。
上古两位妖帝之所以能聚起万族生灵,也是因此前有金乌仁义的名声在外。
当然,他们后面对人族的屠戮,并非什么仁义之事。”
太乙真人又问:“长庚,那你如何做到的,竟能让铁扇去对冥河老祖出手。
此事越是细想,越觉得你……啧,挺吓人的。”
李长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传声道:
“其实在我想出如何破解此地蜃气,今日大局已是稳了九成八。
有三位老师在后面看着,有天道老爷监察此地,冥河老祖想逃生完全是痴心妄想,而修罗族损伤再多,业障也是算在冥河老祖头上。
所以,当时我就已将重心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让铁扇摆脱修罗族跟脚束缚。
自然,我此前也有些气愤,这冥河老祖的恶太过纯粹,所以才会在他穷途末路时,故意用言语刺激,没给他半点体面。
至于如何劝说的铁扇,其实主要有三点。”
“哦?”白泽忙问,“哪三点?”
李长寿对几人继续传声:
“其一,就是不断铺垫,之前青牛师兄对我解释与铁扇的关系时,我详细问了,听到青牛师兄曾对她说‘保持自我’,我就有了灵感,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引导。
与冥河老祖言谈,大多是在引冥河老祖说出‘修罗如草芥’这些话语。
当冥河老祖抛弃普通修罗族,将他们当做血神子补品,自受反噬。
而之前铁扇的种种表现,证明了她并非单纯的傀儡,有自己的坚持与寄托。
其二,就是关键时刻刺激冥河老祖,让他病急乱投医,做出一副不顾一切、要将修罗尽数化作自己法力的模样。
如此,等于将铁扇逼上了绝路,她当时心底所想,要么是跟族人一起死,归于老祖,要么是在老祖和族人之间做出取舍。
其三,也是我用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用神念影响了她心神,引导她一步步反抗。
因为时机稍纵即逝,不太可能慢慢告诉她这些道理,只能让她先去做了,再慢慢品味。
重要的,并非是她对冥河老祖造成多大的伤势,她其实伤不到冥河老祖的残魂;
重要的,是她摆脱此前的自我,有去反抗的意识。
哪怕是缔造了这个种族的强者,也应对这个种族保有最基本的尊重,不应将每个不同的个体当做自己的私有之物。
大概,这就是女娲娘娘最值得让人钦佩之处。”
白泽目中满是感慨:“水神……不愧是你。”
太乙真人也难得正面评价了一次:“这事算你厉害。”
琼霄看着李长寿若有所思,小声道:“总算是知道,为何姐姐对你百夸千赞了。”
李长寿笑道:“可莫抬举了我,我只是对一些事看不过眼,又凑巧举手之劳可以做到。
今日等闲有半点难处,我也会选择另一条劝说铁扇之路。”
话语一顿,李长寿又道:
“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去太清观中,问老师该如何处置这朵红莲,这红莲暂时放在此地,由图老、太极图镇压。
稍后我应当还要去一趟玉虚宫,回来最快也要半日后了。
待金鹏归来,让他不要乱走,就在此地等我。”
白泽笑道:“辛苦水神。”
李长寿莞尔轻笑,站起身来。
他刚要施展水遁之法,龟灵圣母笛声一停,断壁下蜷缩的银发少女突然抬头看向李长寿,双目中流露出几分神光,抄起元屠剑,疾步冲来。
琼霄的倩影如雷光闪烁,出现在李长寿身前,持着金蛟剪瞪着冲来的铁扇。
青牛一哆嗦,抢在铁扇面前,张开手臂将她拦下:
“铁扇!要砍就砍我吧!”
铁扇轻轻皱眉,梨花带雨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低声道:“我并非要斗法。”
青牛有些尴尬地咧嘴一笑,躲去侧旁。
但琼霄并未放下警惕,挡在李长寿面前,全然忘了李长寿身上有乾坤尺、玄黄塔两件重宝,而太极图就在头顶。
铁扇低头走到李长寿面前,双腿一弯、膝盖着地,双手捧过元屠剑,颤声道:
“水神,求您放过修罗族,我愿献上此剑,换修罗族安宁。”
李长寿眉头一挑,琼霄见状耸耸肩,退去侧旁。
那元屠剑发出一阵剑吟声,收敛起自身血光,以此表示对李长寿的‘不欢迎’。
这般杀伐重宝,杀生不沾因果……
李长寿目中光芒轻轻闪烁,而后笑了声,握住元屠剑的剑鞘,淡定地拿了过来。
铁扇下意识握紧剑身,又立刻松开;
想抬头看一眼宝剑,却又再次低头。
“多谢水神成全!”
李长寿温声道:“不追究修罗族之事,我以太清弟子的身份应了。
你也知晓,修罗族中有一批顽固之灵,他们若今后与道门作对,与天庭、人族作对,我自不会手下留情。
但只要是在血海中安居的修罗族,我自不会对他们出手。”
“谢谢……”
铁扇嗓音有些轻颤。
李长寿笑了笑,随手将手中元屠剑扔向一旁,撞了青牛一个满怀。
“师兄,此剑暂时由你保管,你性情温厚、品行高雅,行事稳重、从容有度,自不会用这把剑滥杀无辜。
还有,铁扇少了法宝护身,你也记得表示表示!”
言罢,李长寿对青牛眨了下眼,身形化作一股水流,转眼消失不见。
青牛头顶挂着两个大写的懵。
但毕竟是圣人的坐骑,跟截教的乌云大仙等随侍七仙差不多的‘江湖地位’,此刻也是及时反应过来,对李长寿遁走的方向连连做道揖。
铁扇跪坐在那愣了一阵,略微歪头,有点缓不过神。
青牛嘿嘿一笑,蹲在她侧旁,把元屠剑递了过来。
银发少女轻轻皱眉,又轻哼了声,扭过头去,一侧嘴角鼓了起来,俏脸上带着少许倔强。
青牛一阵挠头,只得将元屠剑放在怀中,摸着鼻环想了想,从腰带下拿出了两只两寸长短的小蒲扇,小声道:
“你先用这个防身好不好?也是好宝贝。
它们是老君赐给我的扇子,这个属阴,能扇出太阴玄风,一下就能把金仙扇出几万里,专克火系法宝。
这个属阳,能扇出至阳之火,算是仅有几个能克制我这鼻环的宝贝。
你用哪个……”
“多谢,不过不必了,你我非亲非友。”
“哎,不急,不急,就跟长庚师兄说的那般,凡事慢慢来嘛,就当我借你,嘿嘿。”
“不要。”
“要一个嘛,要不看看这些?我这里还有十多样老君炼制的宝贝。”
侧旁,太乙真人与白泽对视一眼,后者目中满是笑意,而前者看了看手中的九龙神火罩,莫名想一头撞上去。
此时已遁出数万里的李长寿,仙识捕捉到这一幕,嘴角一阵抽搐,叹一声……
果然。
李长寿回想自己此次的算计,对付冥河老祖和红莲,大概算计了六层。
为了老牛的幸福生活,足足算计了十数层!
老师不给自己一点奖励,那绝对说不过去了!
这次的【去】字,十分最少能拿八分吧?不夸张地讲。
离开幽冥界前,李长寿先赶去了酆都城。
将那颗圆球法器剩余的魂魄交给阎君,又特意将那个曾跟冥河老祖‘均衡’过的书生啰嗦鬼留了下来,想着稍后是不是会有用处。
李长寿又去对四位阎君道了谢,得知那些被蜃气入梦的怨魂被安置在城外,驾云过去看望。
这次能顺利搞定冥河老祖残魂,多亏了这些怨魂出力。
——李长寿此前派去找阎君求助的纸道人,已问明白了,这些怨魂入梦熟睡也没事,梦里灌孟婆汤,不影响六道轮回。
然而,李长寿刚要在那漫山遍野熟睡的怨魂前现身,三道身影说笑间飘了过来。
却是卞庄念着地府特产美貌女怨魂,非要来见识一番,就请了‘地府熟客’灵珠子做导游,从天兵大营混了出来……
敖乙是追上来看着卞庄的,并非有意外出玩耍。
他还是个很负责的天庭将领。
这三个家伙,明显也发现了这漫山遍野熟睡的怨魂;卞庄来回张望、不断赞叹,对不少美貌女怨魂一阵品评。
李长寿嘴角抽搐,传声对三人道了几句,驾云直接离开。
“本想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竟来了。
这些入梦的怨魂帮了道门大忙,你们三个就替我在此地念诵超度经文,洗刷他们的怨恨,助其进入六道轮回。
一个月内做完。”
敖乙、卞庄、灵珠子不由愣在原地,背后飘过一阵小秋风,伴着两只被卷走的落叶。
……
李长寿并未多耽误,离了幽冥界,顺着天柱直直朝九天遁去,又沿着天幕赶去太清观。
他是天庭正神,自不会被天庭边缘的天道之力相阻,毫无阻碍寻到了九天之上的小小道观。
于道观大门外一拜,李长寿朗声道:
“弟子长寿,拜见老师,特来请示如何处置红莲!”
那熟悉、苍老的嗓音响起:“进……就是。”
李长寿推开木门,提着道袍下摆,低头入内,本想再拜,却被一个‘坐’字,摁到了那枯瘦老者身旁的蒲团上。
太清圣人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应该是笑,李长寿此前见识过。
老子问:“你想如何处置?”
李长寿忙道:“弟子觉得,将其内冥河残魂灭掉,能保留多少红莲之力算多少,就将业障红莲给通天师叔。
只是弟子此时不知,该如何跟二师叔解释。”
老子缓缓点头,也开始思索,似乎是在想如何让自己两个弟弟别起争执。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所想,没有违背老师的本……意……
等等!
老师开始思索!?
李长寿紧紧抿住嘴,看着此时已闭上双眼的自家老师,道心一阵阵抽抽。
于是,十八次日夜轮转后……
“长寿?”
“弟、弟子在!”
——————
【ps:文净道人的插画(偏鬼怪感)在路上了,这两天在.章末放着的这张《花海·云霄》主要是让画师画意境,并非人设,云霄官方人设没出不敢乱做插画,老爷们见谅。】
第五百一十章 访三清小院,守仙子睡颜
本来是说半日回返,现在半个多月都过去了!
不过三教和平这般大问题,圣人老爷能慎重思考半个多月,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确实有点怀疑,自家圣人老爷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什么的,但这种事他既不敢提,又不敢问呐。
李长寿心底叹了声,驾云溜出天庭,朝昆仑山迅速飘去。
因为是去求见圣人,李长寿此时并未将本体潜藏,只是变做了水神的模样。
云至昆仑山,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打消了顺路拜访下度厄真人的念头。
此前他已用纸道人,去天帝正德碑处看过了,红莲这事之所以迅速传遍三界,跟‘守口如瓶’脱不了干系。
但自己本身又是度仙门弟子,过去敲打度仙门祖师爷,那当真有些……
不太地道。
稍后还是请师兄走一趟吧,要好好跟度厄真人解释下造谣传谣的危害。
此时已过十八天,李长寿料定道门八大高手应已从梦中醒来,要么直接离了幽冥界,要么正守在那朵红莲处。
——为了不破坏各位师兄师姐在自己心底的伟岸形象,李长寿并未用留在白泽处的纸道人,探查他们醒来后的尴尬情形。
行至彩霞静谧处,得闻前山仙人语。
就听几声嘹亮的啼叫,一只白鹤飞出玉虚宫那影影绰绰的远影,在空中化作俊俏的童子,对着李长寿远远行礼。
“长庚师叔,老爷吩咐,让弟子直接带您去后山。”
此正是南极仙翁的徒儿、元始天尊的徒孙,杨戬、未来哪吒等阐教三代弟子的大师兄,白鹤童子。
李长寿拱手还礼,驾云向前,又婉拒白鹤童子化作白鹤载他,与白鹤童子一同驾云向前。
李长寿笑问:“广成子师兄可回来了?”
“回师叔的话,广成子师叔是前日回返的,”白鹤童子忙道。
前日……
李长寿又问:“广成子师兄可提有关红莲之事?”
童子答曰:“师叔对老爷禀告过了,说是那朵十二品业障红莲正由长庚师兄保管、太极图镇压,安稳得很。”
李长寿闻言轻轻颔首,心底不断思忖。
不觉已飞入云深处,再回神却在秘境中。
环顾四周,可谓空山新雨、景色宜人,远山黛青色,近山绿浅浓,云起雾落、百鸟回鸣,灵气充沛、大道盈盈。
洪荒虽然有许多洞天福地,但此地应当是最为清雅清致的去处。
毕竟曾住三位圣人(注1)。
数百丈外,于灵木树丛环抱之中,几座茅屋、一圈篱笆,就构成了一方院落。
院中的那口宝池,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黄龙真人曾‘被观赏’过;
池边的那棵树下,玄都**师也曾在此打坐,虽然打坐没多久就改去了如今的太清观。
而篱笆墙角的那口小土洞,仿佛能看到今日多宝道人那‘乾坤打洞’神通的影子……
三清小院。
李长寿在心底喊了声塔爷,塔爷没好气地抱怨一声:
“咋,金斗妹妹在的时候不喊咱,心里没谱的时候就知道喊了!
这喊有用吗?
你亲师叔还能无缘无故打你不成?”
李长寿心底连连赔礼,跟随白鹤童子到了小院前,对着院门做了个道揖。
白鹤童子喊道:“老爷,长庚师叔到了。”
院中传来一声轻笑,木门‘吱呀’着开启,白鹤童子在侧旁做请,李长寿带着点忐忑,迈步入内。
一步跨过,景自生变。
前方树下多了一张竹椅,其上坐着那位此前见过一次的中年道者。
李长寿不敢打量圣人面容,只是仔细感受圣人道韵。
玉清圣人道的道韵,虽清清渺渺,却暗藏规正之意,仿佛世间万物本就井然有序,而在这秩序之间,又存在着逍遥与安逸。
李长寿立刻向前,对道者做了个道揖,朗声道:“弟子长庚,拜见师叔。”
“坐吧。”
元始天尊轻轻摆手,一只蒲团在侧旁凝成。
阐教重礼,李长寿也是入乡随俗,按自己在度仙门学过的‘道门通礼’,先道声谢,低头微微撩起道袍下摆,从侧后方绕到那蒲团之后,迈右腿、再伸左脚,缓缓入座,双手搭在膝前。
讲究的是,道袍前后摆如莲花一般绽开,后臀于蒲团正中坐正,不偏不倚,方为清正。
元始天尊嘴角的笑意浓郁了些,言道:“我就那般令你生畏?”
李长寿忙道:“师叔面前,弟子不敢失礼。”
元始天尊含笑摇头,那小院木门慢慢关上,侧旁也无其他圣人弟子。
这位阐教教主温声道:
“红莲给你三师叔就是,记得将冥河老祖残魂抹掉,今日我与你说些其他事。”
李长寿心底当真有些错愕,随即便是暗自赞叹。
他此前在太清观中等了十八天,得来的,也只是自家圣人老爷一句:
‘随你心意。’
李长寿仿佛不认识这四个字了,对自己老师之意不太明了,只能解读为,自家老爷让自己想办法过来解释。
一路上,他准备了五六个解释方案,以证明自己并不是胳膊肘往截教拐。……
怎料,到了元始天尊面前,什么都用不上。
惊讶归惊讶,李长寿立刻道:“弟子聆听师叔训诫。”
“并非训诫,只是与你闲聊。”
元始天尊继续温声道,“我有众弟子,却少有善变通者,你却很好。
长庚觉得,截教有何弊端?”
这……
这问题他怎么敢答?难道要说截教尽是些披鳞带甲之辈?
若是在元始天尊面前这般说,自是会得阐教圣人好感,但这般岂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又有何面目去见云霄?
李长寿反应倒是迅速,正色道:“弟子所见或许有些片面,请师叔勿怪。
在弟子看来,截教的弊端在于门人太多,架子铺得太大,其内混入了不少凶恶之生灵,拖累了截教气运。
截教本就少了镇压教运的宝物,而今情形更是不容乐观。”
元始天尊道:“你所见确实不错,我最担心之事,便是截教会拖累他自身。”
李长寿闻言,心底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在元始天尊眼中,通天教主是通天教主,截教是截教;
元始天尊对截教是看不过眼的,但对通天教主,依然有深厚的情谊。
果然,元始天尊语重心长地教训着:
“这红莲若是真能帮你三师叔镇压教运,那也是好事,但你也需对他劝言一二,让他莫要用红莲,去庇护那些心性不善者。
而今大劫降下,我这众弟子与他众弟子一同入劫,未尝不是清理门户的时机。”
李长寿连连点头,拱手低头,道:“二师叔训诫,弟子记下了。”
元始天尊看着眼前这浓郁的树冠,继续对李长寿缓声言说。
李长寿全神贯注地听着,努力思索着如何回应,尽量让自己答的足够稳妥,不会让圣人不喜。
他也切实感受到了,元始天尊对通天教主是真的挂念,对截教大部分弟子确实有些反感。
——阐教与截教的根本矛盾,除却大劫之下必须有足够劫灰之外,也在于此处。
这应该就是自上古至今,广成子等阐教仙,主动与截教仙始终保持距离,且不断起冲突的内在原因。
当然,燃灯等居心叵测者煽风点火也‘功不可没’。
要不要趁机问问元始天尊对燃灯的态度?
李长寿迅速打消了这般念头,默念了几遍稳字经。
他是人教弟子,如何能干涉阐教教务?
毕竟谁也不知,燃灯是否为元始天尊的棋子,有其他算计。
……
李长寿在三友小院中呆了半个时辰,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元始天尊在言说,通天教主收徒如何如何随意、如何如何不妥。
总结一句:他这样不行!
这三位圣人老爷,当真是三个不同的性子。
元始天尊看似无所挂念,实则凡事都在操心,甚至想为通天教主安排整顿截教之事。
通天教主自是潇洒不羁,凡事都不太操心,且意气风发,要从天地间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
自家老爷就厉害了,清静无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交代给弟子做的事自己绝不出手,甚至给弟子发任务,都是一个【去】字……
剩下的,自己琢磨。
未去玉虚宫,李长寿驾云径直离了昆仑山,而后施展风遁之法,化作一抹青光,悄悄划过天地间;
赶回东海天柱,向下遁入幽冥。
接下来,就是将红莲送去碧游宫中,对通天教主委婉地表达一下元始天尊的意见。
若是两位圣人老爷能握手言和,那道门的大劫就能直接化解小半。
可惜,李长寿此时已能预料到,通天教主应当不会将元始天尊的劝说放在心上……
路过酆都城时,发现天庭和地府已各自在血海退兵,幽冥界已恢复了往日安宁。
李长寿特意暗中看了眼那三个‘后起之秀’,看到他们在努力地诵读经文、化解怨魂的怨气,满意地点点头。
看敖乙此时的境界,距离金仙境已是不远,稍后放他几十年假,回龙宫深造一番,开启龙王血脉,迈入金仙境不会有太多风险。
稳妥起见,给他弄颗九转金丹备上,毕竟是自家好兄弟!
卞庄距离金仙境也已不远,继续培养下去,定能成为天庭的栋梁之才,就是……不能派他去剿灭女妖精,对付女妖王。
灵珠子自是不用多提,而今大气运加身,应当很快就能与卞庄拉开差距。
此时灵珠子修行了巫族战法,与敖乙近身肉搏都可不弱下风……
一想到此处,李长寿心底就禁不住泛起各种嘀咕。
敖乙的三弟敖丙,在原本的封神大劫中,可是要被灵珠子转世的小哪吒乱拳打死,送上封神榜……
虽然自己现如今已是有阻止这般悲剧发生的实力,但后事如何当真难以预料;从自己师父遇害就可以看出,天道的收束之力不容小觑。
还是想办法,让敖乙和灵珠子不要走的太近,免得到时敖乙心中煎熬。
稳一手,稍后带灵珠子回天庭,让他多跟小玉兔玩耍,少跟柯乐儿接触。
“嗯,做的不错。”
李长寿在这三个家伙耳旁留下了一声轻笑,旋即朝血海遁去。
敖乙、卞庄、灵珠子停下诵经,扭头各处寻找,并未发现李长寿的踪迹。
卞庄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水神大人这是故意吓唬人呢?”
灵珠子笑道:“师叔应该是路过此地,看了咱们一眼,还好未听卞副统领的,在此地偷懒玩乐,不然定是要被师叔责罚了。”
敖乙温声道:“教主哥哥其实很温柔,有时说要责罚,也只是放在嘴上。”
卞庄发出一声哀叹:“那是对你啊,乙乙。”
“哈哈!”
灵珠子不由被这般称呼逗得一乐,自家师父道号也带乙。
敖乙额头蹦起青筋,骂道:“谁让你品行不端,见一个仙子爱一个,嘴上挂着瑶池的仙子,心底想着月宫的嫦娥!
你再这般下去,早晚有天要被天规处置,把你这张脸化作一副人见人怕的丑陋模样!”
卞庄嘿嘿一笑:“放心放心,哪条天规不让咱喜欢仙子了?
咱只要尊礼数,不去冒犯仙子,欣赏欣赏还不行吗?”
灵珠子想起了,自己从牛头马面那里学来的交友三策,在旁叹道:
“两位副统领交情之深,当真让灵珠羡慕。”
并露出羡慕的表情。
敖乙嘴角一撇:“若非教主哥哥有交代,让我看紧了他,谁爱搭理他了还。”
“那可不是,我们是天河水军最佳副统领,水神大人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卞庄试图抬手对敖乙勾肩搭背,被敖乙一脚踹了出去。
随之,这卞庄眼珠一转,嘿嘿笑着:“今日咱们哥仨不如学学凡人,来个义结金兰,怎么样?”
敖乙一甩衣袖,倒是并未拒绝。
灵珠子正想多结识好友,顿时拍手叫好。
于是,李长寿刚刚赶到血海深处,这一龙、一人、一灵珠,在周遭昏睡怨魂的见证下,对着天地拜了三拜。
叮~
羁绊加一!
另一边,李长寿暗中抵达修罗古城,发现此地已没了几道身影。
金翅大鹏鸟在外围不急不缓地绕圈飞着,以作戒备;
多宝道人、赵公明、白泽三位,在城墙上架了一方矮桌,盘坐三面,手里各抓着一把用纸道人原品树浆制造的卡牌,斗的正起劲。
那朵红莲就飘在侧旁,被多宝道人、太极图的道韵同时包裹。
此前组队前来的道门顶级高手团,已是在不久前就地解散。
截教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随广成子离开,截教三位圣母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与琼霄一同先一步撤离。
毕竟,他们胸有成竹来此地抢红莲,刚进城就被放倒,原地睡了三到十二日,当真是有些……
丢仙。
李长寿刚在矮桌旁现身,多宝、赵公明、白泽立刻起身迎接,问李长寿结果如何。
元始天尊说的那些话,自是不能直接对截教仙讲;
李长寿只是道,自己已得了老师和二师叔应允,将这朵红莲交给截教处置,前提是必须抹掉那冥河老祖的残魂。
破碎此残魂,红莲之威能定会受到影响;
但多宝道人与赵公明皆是明事理的,知道这已是李长寿努力大半个月的结果,且抹掉冥河老祖残魂的要求合情合理……
虽然李长寿自认,自己只是跑了跑腿,并没有帮上什么,但多宝道人依然是无比感激。
笑谈三言、戏说两语,李长寿也得知了这半个多月发生之事。
青牛跟铁扇一同离去,说是陪铁扇散散心。
实际上是老牛自己跟上去的,人姑娘没直接拒绝罢了。
道门八睡仙中,阐教大师兄广成子最先醒来,而后是多宝道人与金灵圣母,他们都只是入梦三日,其他各位仙人五日、七日不等。
**师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趁机睡了个懒觉,睡了十二日才打着哈欠坐起身来,还说了几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梦?什么梦?
我就是突然犯困……好像是梦到自己困了,就在梦中睡了。
这一觉睡得当真舒坦,事情被长庚解决了没?’
李长寿:……
还好**师醒来就溜了,不然他非忒!
抱怨一两句。
但此地、此时,还有一人并未从中醒来……
李长寿走到断壁前,低头看去,眉头轻轻一皱。
侧旁白泽轻声道:“水神,是否要喊醒仙子?”
“不用,”李长寿温声道了句,“我在此地多等几日就好,两位师兄先将红莲献与三师叔吧。”
多宝道人与赵公明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微笑。
多宝道:“无妨,在此地等等云霄师妹就是,咱们一同去碧游宫中,这红莲的功劳,为兄可不敢占你的。”
“那,也好。”
李长寿答应一声,赵公明在旁招呼白泽与多宝道人继续玩乐;
那金翅大鹏鸟刚要向前见礼,看李长寿身形自断壁飘下,落在那位熟睡的仙子身旁,也就识趣地做了个道揖,继续在周围巡查。
太极图的虚影收缩大半,化作一丈直径,笼罩在李长寿与云霄仙子头顶。
她被困在了梦中?
李长寿微微皱眉,仔细感应着,却发现那蜃气之力已消退,但她犹在梦中不愿醒来。
应是做了个,让她安心的美梦吧。
看着眼前的仙子,她倚靠在墙边,青丝如瀑、仙衣若云,原本一直保持着清冷的面容,此刻却卸下防备,只剩柔与美。
若把女子容貌比作诗词,五官做辞藻、比例为韵脚,那属于云霄的自是千古之绝唱。
她嘴角带着少许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闭合,仿佛是在云端驻足太久,有些疲累,趁机在这里歇息一阵。
李长寿心底暗笑,走到她身子微微倾去的一侧,再次靠着这面墙壁坐下,静静等着。
不觉岁月流淌,不知日夜更替。
又一个月后,身旁仙子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李长寿低头看去,恰好看到了她有些迷蒙的眸子中,渐渐褪去的失落。
“梦到什么了?”李长寿含笑问着。
云霄嘴角止不住浅浅扬起,一抹嫣红极快地划过她脸颊,眸光低转间,不与他对视。
李长寿:……
还想不承认?他可是听到了的,之前梦呓时念他的名号。
当然,还有跪下。
第五百一十一章 惊!截教圣人竟与天庭水神…
洪荒五部洲天地边缘,一道金光‘慢悠悠’地划过,飞往了金鳌岛方向。
碧游宫在何处?
李长寿自不知晓,但跟着三位截教大弟子,怎么也不能迷了路。
一路上,白泽与赵公明、多宝道人聊的兴起,大多是在探讨斗大神的技艺,这位白先生似乎全然忘了,还有一个洪荒‘暗组’需要他去领导。
看了眼身旁的云霄仙子,她此时正盘坐在半丈外,纤薄的裙摆散落身周,捧着一卷书册低头品读。
借此遮掩下刚才的小窘迫。
待飞到金鳌岛附近,多宝道人起身在金鹏背上走了两步,到了李长寿身前,袖袍挥舞间甩出一道七彩霞光,于天地间揭开了一扇门户。
云宫缥缈金霞绽,仙人重重晶辉开。
金鹏展翅飞入这门户中,周遭乾坤轻轻震荡,又是进入了一方圣人开辟出的小世界,与女娲娘娘的圣母宫颇为相近。
只不过,此地流转的道韵,满是锋锐、铮铮有声,又蕴含不屈、向上之意,颇为耀眼。
云霄仙子收起手中书卷,盈盈起身,对李长寿柔声叮嘱:“稍后见了我家师尊,莫要太拘礼,不然师尊会不喜。”
“行,”李长寿点头答应了下来,心底却是一笑。
他难不成,还要跟通天教主称兄道弟,这边一句‘丈人’,那边一声‘女婿’?
那未免太荡漾了点。
最基本的晚辈之礼,还是要遵滴;
最起码的圣人之敬,也是要有滴。
金鹏飞过重重云上楼阁,也惊动了先一步回返此地的各位截教仙人,道道流光朝碧游宫主殿而去,在殿前站了二三十道身形。
李长寿左掌托举太极图,那朵红莲就在太极图中慢慢溢出,化作巴掌大小,在缓缓旋转。
此前有个细节:
【当赤精子等二十余位两教高手冲入修罗古城的废墟大殿时,李长寿立刻将自己的纸道人**,并未参与后面的事。】
为何如此?
只因有个较为棘手的问题。
当时冥河老祖残魂与十二品红莲已在控制之内,是继续让红莲吸纳血海业障之力,令这株十二品红莲达到真正的圆满、恢复到巅峰,还是立刻封禁,不留后患?
这个问题涉及到阐截之争,李长寿确实没办法处置,只能选择作壁上观。
他当时所做已经够多,无论对阐教还是对截教,没有任何亏欠与偏倚,做了一个道门弟子、人教弟子该做的。
最后,两教仙人一同出手将十二品红莲封住,斩断了它与血海的关联,终究是让它比起上古时的十二品红莲,少了些许威能……
李长寿对此只能故作不知,将红莲亲手献给通天教主后,就事了拂身去。
抵达碧游宫前,几位圣母带着众截教仙向前见礼致谢,李长寿带着白泽连连还礼。
特意赶来此地等候的琼霄、碧霄,正双目放光地看着李长寿。
这准姐夫,有面儿!
多宝道人大笑两声:“师尊!长庚送红莲来了!”
殿内也传来一声轻笑,通天教主的身影自云雾中渐渐凝成。
李长寿对着殿前的众截教仙做了个道揖,目光瞥到了角落中,某位双耳长长、面容慈祥的中年道人。
这位,便是那截教最大二五仔,长耳定光仙。
“姐夫!”
琼霄突然喊道:“都来碧游宫了,你就将这老者模样换了吧!”
云霄闻言看去,琼霄赶紧闭嘴、缩脖子、脚下挪步、躲去赵公明身后,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赵公明淡定地扶须一笑……朝着侧旁横跨一步,把琼霄露了出来。
这事,他截教外门大弟子、义薄云天赵公明!
管不了。
云霄正待出声训斥,李长寿却抢先开口,笑道:“此身老少不过皮囊二字,仙子想看,有何不可?”
当下,李长寿右手甩动拂尘,满头白发渐渐染黑,面容化作与本身容貌有七分相近的模样,身形也挺拔了三分,双目之中藏了几颗星辰。
李长寿再站在云霄仙子身旁,当真能让人说一句‘相配’,赞一声‘登对’。
金灵圣母轻笑了声,催促道:“快进去吧,莫要让师尊久等。”
李长寿顺势进了大殿,双手捧起红莲,在赵公明与云霄的陪伴下,拜见截教教主,通天。
白泽并未入内,与金翅大鹏鸟在外等候。
殿内,通天教主正在高台宝座上端正地坐着,毕竟这是李长寿第一次登门,也要有点威严感。
玩归玩、闹归闹,圣人威仪不玩笑。
“弟子长庚,拜见通天师叔!”
“哈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原本绷着的面容顿时破功,一阵仰头大笑,抬手想做个扶须的动作,又发现自己没生胡子,顺势理了理长袍的衣领。
这位看起来与李长寿应当是同龄的青年道者,立刻站起身来,朗声道:
“长庚师侄,这次你于轮回塔中,为道门促成不战之约。
又在那血海中,一力阻拦冥河复生,更是最先解了蜃气之难,为道门挽回了颜面。
而今又将这红莲送到我这碧游宫中,为我截教镇压教运计!
长庚师侄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本师叔对你,定不会吝啬!”
言说中,通天教主特意看了眼云霄仙子,见云霄面容如常,笑意顿时更浓郁了些。
李长寿也不抬头,只是笑道:
“弟子不过是奉老师之命行事,不敢求师叔赏赐。
师叔,弟子来此之前,先去了太清观中拜老师,又去了玉虚宫后的小院中拜见了二师叔,问询红莲之事。
二师叔特意叮嘱,让弟子将红莲送来玉虚宫中,为截教镇压教运所用!”
“哦?”
通天教主温声道:“二师兄当真如此言说?”
“圣人老爷面前,弟子绝不敢有半分虚假之言。”
李长寿正色道:“而今大劫降临,紫霄宫商议大劫之事就在近前。
老师不愿看道门为外门所趁,数次叮嘱弟子。
二师叔此前训诫弟子时,也言说了此事……
不知师叔您是何意?”
“哈哈哈!长庚可是想要本师叔表个态?”
通天教主笑了几声,背负双手,迈着悠闲的步子拾级而下,笑道:
“以后,这种事直说就是了。
你再多拐几个弯,本师叔可就听不懂了。
道门三教主中,我排行最小,自是跟着两位师兄同进同退。
我与二师兄不合归不合,那是关起门来打闹吵骂,若有人要来砸门,自是要先把门外之人打一顿。”
“如此,弟子就可安心回复老师了。”
李长寿将红莲轻轻前推,太极图收敛阴阳气息,回归李长寿掌心。
通天教主右手一招,红莲之上的禁制一层层解开,周遭飘出点点光辉。
突然间,红莲爆发出浓郁的血光,一道虚影出现在通天教主面前,皱眉凝视着通天教主。
正是冥河老祖!
此时,冥河老祖定声道:
“通天道友当真不念同为远古生灵之情,要行此巧取豪夺之事?
扪心自问,你我可有因果未断?”
通天教主眉头轻皱,目中略微有些犹豫。
正此时,云霄仙子一步迈前,掌中混元金斗照出两道金光,打在那冥河老祖的残魂背部。
这残魂时间被封,冥河老祖的虚影化作三寸长段,飘在红莲正中。
云霄仙子轻声道:“师尊,大劫当前。”
侧旁,金灵圣母拔出一把白玉做就的宝剑,就要向前砍了这红莲上的虚影。
李长寿立刻出声提醒:
“此事还是师叔出手比较妥当,这红莲与冥河老祖残魂已融为一体。”
通天教主沉吟几声,抱起胳膊:
“这冥河说的不错,我与他并未有因果……
这般直接灭他残魂,夺他宝物,未免有点不太妥当。”
若是旁人在李长寿此时的位置,或许会拿出,【冥河老祖是大恶人】、【冥河老祖乃天道不容之存在】,这般道理。
但李长寿自不会如此。
截教的教义,就是为生灵截取一线生机。
为何要去截取一线生机?
可以理解为,天道在束缚、控制、定生灵的宿命,截教这教义本身,就充满了‘与天斗’的色彩。
几位圣人中,通天教主应当是对天道最不在意的一位。
李长寿心底泛起几个思路,在其中找了个最应景的,也是最稳妥的,笑道:
“师叔,弟子斗胆提醒您一句。
冥河老祖这是了解师叔刚正的性子,为了求生故意这般言说。
他说没有因果,如何没有因果?
弟子再斗胆,敢问师叔您手中,可有一颗红莲莲子?”
“不错,有颗其实在我这。”
通天教主左手微微摇晃,掌心多了一颗干瘪地莲子,笑道:
“许久之前了,本师叔在混沌海中搜寻混沌钟时,遇到了个远古时的仇家随手打杀了,在他那得来……
咦?这莲子怎么瘪了?”
截教众仙人额头齐齐挂满黑线。
感情您老之前,根本就没关注这事?!
洪荒名画《我想换个圣人师尊》大放送。
李长寿心底再无疑虑,诸多阴谋论不攻自破。
他继续道:“据弟子所知,这红莲莲子总共三颗,一颗在西方教二教主手中,此前在天庭展露。
一颗在您手中。
另一颗,已被人种在血海,化作了这朵红莲。
根据此前弟子观察,有四个混迹于混沌海中的凶恶之徒,在旁协助冥河老祖。
师叔,可否让天庭金鹏元帅入内?”
通天教主答应一声:“善。”
金翅大鹏鸟得了李长寿传声,化作人形,凭空抓出一把漆黑的长枪,双手捧着这杆长枪入内,对通天教主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道:“金鹏,你且将,那日你截杀的那名妖魔的跟脚道来。”
“是!”
金翅大鹏鸟定声道:“那妖魔濒死之际,曾求弟子饶他性命,自称是远古魔将之子!”
龟灵圣母脆声道:
“师尊,弟子当时也在旁相助,那妖魔求饶时,确实是这般喊的。
当日相助冥河老祖的,还有两头凶兽,其中一头似是上古现身过的饕餮,一口就将弟子打出去的神通吞了呢。
只可惜,最后被它们趁乱逃了。”
说到此处,龟灵圣母还略有些失落。
李长寿在旁接道:
“又是魔将之子,又是凶兽饕餮,又刚好是在大劫降临时复生……
这足可断定,此事是冥河老祖上古时就安排下的。
这次大劫针对的是咱们道门,这冥河老祖选这个时候生乱,岂不正是算计了道门?
更何况,正是因他倒施逆行、不愿消逝,强行以红莲复生,导致阐截两教差些为此大打出手,此非因果?
依照弟子看,这因果结大了。”
“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的笑声颇为爽朗,赞叹道:“当真有你的长庚,这都能绕过来。
罢了罢了,教运最重,本教主这众弟子的性命最重,违背些心意也就违背了。
青萍剑来。”
就听一声清越的剑鸣,乾坤破开一道裂缝,一把连鞘宝剑落在通天教主掌心。
这位洪荒最强青年道者拔剑出鞘,面对着红莲,凝神聚运。
李长寿与截教众弟子屏住呼吸,仔细看着,眼都不想眨。
忽见剑光一闪,划过红莲正上,其内蕴含的天地至理,让李长寿道心不断轻震!
剑鸣声中,青萍剑已消失于通天教主手中。
那朵红莲毫无动静,其上冥河老祖的残魂却在迅速衰弱,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但,最终并未熄灭。
多宝道人皱眉道:“师尊,斩不断冥河老祖残魂与红莲之间的关联吗?”
通天教主叹道:“为师出剑的一瞬已知,若斩灭残魂,红莲必会崩解。”
周围众截教仙顿时颇为失望。
前后忙活了半个多月,没想到是这般结果。
但随之,通天教主笑道:
“都莫要哭丧着脸,命里当有、命里当无,这朵莲花本就是长庚谋来的。
没这朵莲花,咱们截教就要倒了不成?
这般,多宝你带你众师弟师妹在此地,好好琢磨下有没有破解之法。
长庚啊,随本师叔走走?”
李长寿虽有些不解,但立刻低头做了个道揖,“弟子遵命。”
“师尊,”云霄柔声问,“弟子可否一同跟着?”
“不可,”通天教主摆摆手,“我们要进行一场男子之间的对话,你是女子不方便听。”
云霄抿嘴欠身,应一声:“是。”
感受到云霄仙子目中的担忧,李长寿莫名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于是,片刻后。
……
李长寿其实想过,自己来碧游宫时,通天教主有可能跟自己喝茶;
胆子大一点,也就设想下,跟通天教主一起推杯换盏,聊天吹牛。
但这……
这!
哗——
玉虚宫所在小世界的西北角落,一座仙气氤氲的仙山顶部,有一口三丈见方的温泉宝池。
通体教主坐在池中,瞧了眼站在池边不敢下来的李长寿,催促道:
“怎么,本师叔邀你泡个澡,你还不赏脸了?”
李长寿一阵头大,做了个道揖,脱下长袍长靴、穿着长裤短衫,将衣服叠成‘豆腐块’摆在侧旁,在距离通天教主最远的角落,磨磨蹭蹭地走入池中……
通天教主皱眉道:“你泡澡喜欢穿着衣服?”
李长寿莫名有些脸红,伴着图老大、塔爷和尺哥那越发猖狂的大笑声,只得将衣服扒了……
“不错,不错。”
通天教主眯眼笑着,抱起胳膊,淡然道:“以后好好待我云霄徒儿,你们的事我就不多过问了,免得云霄再来说教。”
“哎,是,一定……”
李长寿答应几声,学通天教主那般,招来些许白雾包裹自身。
通天教主问:“你二师叔都对你说什么了?”
“这个……”
“他是不是说,我截教弟子太多太杂,还颇为嫌弃?”
李长寿道:“差不多。”
通天教主叹了口气,凭空凝成一只毛巾,沾湿后搭在额头。
这位教主大人身体后仰、手肘撑在池边,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闭目喃喃道:
“说了这么多年还没说够,当年若不是他念咒念的紧,我至于跟他置气,到处去传道……”
李长寿顺势问出了,不解许久的困惑:
“师叔您没有合适镇压气运的宝物,大劫也算天道运转的定数,为何当年会……”
“那不是在气头上么,后来发现传道传的太多,也是有些自暴自弃,想着靠人多,大劫降临就硬扛过去。”
李长寿:……
通天教主叹道:“大劫一来,我这些弟子怕是都要卷入其中,哪怕我命他们在山中修行,劫运也会驱使他们外出应劫。
他们一声声喊我师尊,不少都是我看着他们一步步修行至今,让他们这般应劫,着实不忍。
长庚,你可有处置那朵红莲之法?便是只能护住几个,也算不错。”
李长寿沉吟一阵,虽听闻通天教主之言,心底满是感触,但最终决定……
还是稳几手。
“弟子其实有一法,但只有三成、不,一成把握。”
第五百一十二章 寿算有时穷
【人在碧游,刚下澡池。
水温刚刚合适,池底摆满了细腻的玉石,踩踏感很舒适;周围很贴心的飘着白雾,也算能帮自己挽回一点露天泡澡的羞耻感。
天地灵气朝自身涌来,圣人道韵就在近前,可以随意体悟,但能否感悟到具体的大道,还要看自身悟性。
这里是天地间的五大圣地之一,有很多美丽的仙子,当然她们不会提供任何形式的服务,而且偏爱斗法和神通。
不得不提的是,碧游宫的主人很好客。
他没有架子,没有从开天辟地后就诞生的生灵,都有的那种老气横秋,而且面容看起来也像是个跟自己同龄的,刚刚几百岁的年轻仙人,这点必须好评。
就是这个光滑的圣人背,搓起来的时候,自己道心有点颤,生怕给碧游宫主人搓秃噜皮了,对方挥手给自己一剑。
这可是某位圣人都不一定能接下的一剑。
虽然有点提心吊胆,而且明明是客人,却要做一些服务小仙的工作,但总体体验还是相当不错的,算是人生印象比较深刻的泡澡经历,比起上次用自己师妹木桶泡澡,感官上有很大的不同。
不多想了,碧游宫主人要继续聊天。
期待更美好的洪荒,向往更真实的未来。
——天庭首席体验官,长庚。】
碧游宫角落,仙山宝池中。
云雾缭绕之地,哗哗水声不断响起,李长寿在宝池中正襟危坐,努力帮面前的大佬搓着背。
“长庚,你刚才说的这个办法,我仔细推演了几次,确实可行,而且把握应该有五六成。”
李长寿赞叹道:“还是师叔厉害,若让我来做,也不过只有一成把握。”
“哈哈哈,”通天教主一阵轻笑,手指在水面轻轻点了几下,“但有一点,去哪找这般魂魄,可以承受红莲的业障之力,又能被红莲接纳?”
“这个……其实也是凑了巧,弟子刚好带了一个。”
李长寿正色道:“此前那冥河老祖当着弟子的面吃人族魂魄,弟子为了报复他,在怂恿修罗公主反抗冥河老祖时,为了万无一失,用一只人族魂魄均衡了冥河老祖的残魂。
没想到的是,这只魂魄此后,竟开始与红莲之力相融。
那时,弟子就泛起了这般想法。
要毁掉的是冥河老祖的残魂,那要保住红莲,为何不能来个偷梁换柱?
让这魂魄,跟冥河老祖的残魂抢夺红莲归属?
只要挤压冥河老祖与红莲的关联,将他化作红莲的一块皮癣,最后损失一点点红莲之力,就可将冥河老祖切出,且不会让红莲崩溃。
到时,只要将这魂魄当做红莲的灵,再花费些心思稍加培养红莲,或许就真的可做镇压教运之宝。”
通天教主赞道:“当真是妙!”
“师叔谬赞,这也是老师给弟子的提醒。”
李长寿这句话并非谦虚,确实是从今后不知道何时发生、会不会发生、具体如何发生的‘化胡为佛’之事上,得到的启发。
化胡为佛的本意,就是与西方教争运,西方注定要大兴,但兴的不一定是西方教。
——此间算计太过繁杂,又是一场圣人大博弈。
李长寿坐在太清圣人老爷身侧那十八日,心思不断发散,也是突然想到了此法。
他本想着,依圣人之能,解决冥河老祖残魂、护住红莲应当不算难事;
但……咳!
主要是冥河老祖太鸡贼,不能说通天师叔这方面本事弱。
通天教主道:“这魂魄唤来看看?”
“师叔稍等,”李长寿温声道了句,趟着池水去了自己衣物旁。
在灵娥亲手缝制的道袍之内,摸出一只宝囊,取出了一只温养魂魄的法宝,将被封起的魂魄托在掌心,送到了通天教主面前。
通天教主眼前一亮,笑道:“你当真是做足了准备,那为何还要卖关子?刚才拿出来不就是了。”
李长寿:……
总不能说,自己没料到圣人老爷搞不定吧。
这时,就必须发挥语言的艺术。
“弟子夺红莲是为道门,送红莲是因师命,”李长寿正色道,“准备这些,则是因个人私情,还请师叔勿怪。”
“哈哈哈哈!好一个私情!”
通天教主畅怀大笑,随后就感慨道:“你不仅替本师叔牵制住了云霄乖徒儿,还教会了一根筋的公明乖徒儿变通之道,今日又如此费心安排。
本师叔去帮你把云霄乖徒儿打昏送来此地?”
“这,”李长寿喉结颤了下,低声道:“师叔,我们自然发展,自然发展。”
“哈哈哈哈!还脸红了!逗逗你罢了,本师叔……”
通天教主笑容一顿,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哪敢啊……解开此魂魄的禁制,咱们与他深入交流交流,毕竟有求于他。”
“就在这吗?”
李长寿看了眼两人身周的云雾。
“都是男子怕什么。”
“是,弟子遵命。”
于是,李长寿弱弱地唤醒了这只魂魄。
那书生从迷蒙中醒来,先是化作常人一般的虚影,而后这虚影渐渐凝实。
通天教主将自己圣人威压完全收敛,气息也未曾显露,生怕一个眼神就震碎了这来之不易的帮手。
相较上次与李长寿交谈时的模样,这书生此时并无太多变化,也就是眼圈黑了些,身周飘着一缕缕粉红色的气息,脸倒是更白了些。
书生眨眨眼,渐渐恢复神智,看着眼前这两个‘赤诚相待’的青年道者,禁不住歪了下头。
“诶?”
这是什么情况?
书生还活着的时候,也是听说过的,城中有几个富商家中养着男眷,自己走投无路时,也曾因这一点点的英俊潇洒,差点就答应了来游说自己的花楼掌柜。
眼前这、这……
就听这两位神仙,当着他的面交谈。
左侧那纯陌生的男仙皱眉道:“长庚师侄,这魂魄这般虚弱,能行吗?”
右侧那明明也十分陌生,但莫名有些熟悉的男仙笑道:“师叔想让他行,他自然就行。”
书生哆嗦了几下,颤声道:“您、您想做什么?我没有身体,只是鬼魂啊。”
通天教主露出温和的笑容:“莫怕,我与你商量一件大事。”
书生目中露出少许绝望:“神仙,连魂魄都不放过吗?”
“长庚,这……”
“师叔莫急,让我与他商量商量。”
李长寿对通天教主做了道揖,在水池中将书生魂魄拉去侧旁,温声道:
“怎么?不认识了?”
书生老老实实的点头,待李长寿化作水神的容貌,放出一缕自身气息,这书生顿时松了口气。
“老神仙是您啊,多谢老神仙搭救,让我免遭那恶鬼吞噬!”
恶鬼,应当就是指的冥河老祖。
李长寿笑道:“你遭那惊险,也是因我将你从十八层地狱带出来,不然你在十八层地狱好好的享受酷刑,也不用外出走这一遭。
此事不必道谢,不必道谢。”
书生顿时想到了点什么,哭丧着脸,小声哀求:
“您能不能,不将小的送回地狱。
小的一生为人……凑合,真的没做过大恶,那判官都说了,很多业障都是被摊过来的!”
“你不想回去受灾?”
李长寿沉吟几声:“这就有些不太好办了,毕竟这不符天规,我虽是神仙,也不能无故对你这般破例,除非……”
“您说,您说,”书生忙道,“小的做什么都行。”
“现在有三个选择摆在你面前,”李长寿道,“我知你在做选择时很困难,但我必须将这些对你说明白了。
第一个选择,我送你回十八层地狱,对地府判官求求情,让他们给你减点刑期。
那样,你在十八层地狱消了业障,还是有轮回投胎的机会,不过可能要做几辈子虫兽鸟鱼。
第二个选择,你态度消极地帮我做一件事,就是去揍一顿那个要吃你的恶鬼,当然,我定会用手段,让你稳赢,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就是。
此事若是能成,你今后也算是半个神仙,甚至可以长生不老,就是相对来说,不可随意乱走。
第三个选择,你全力以赴帮我这次,那我也全力帮你,有这位高人在,定会保你不死。
就算此事不成,那我也会保你做个小神,如何?”
书生嗓子颤抖了下,这次倒是挺痛快:“您这不是明示让小的选第三个吗?”
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这就是机缘啊,小伙子。”
“可不可以问下,您是哪位神仙?”
“我?天庭的水神,但凡与水有关的,都归我管,”李长寿温声道,“你也听说过,江河湖海都有龙王吧。”
书生老老实实点头。
“他们要想去当河神、湖神,都要我点头。”
书生哆哆嗦嗦地问:“神仙不、不骗人吧?”
李长寿目中满是凝重,正色道:“我不骗你。”
“那,”书生一咬牙,双眼慢慢亮了起来,“我全力以赴!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长寿顿时露出淡淡的微笑,看向一旁的通天教主,后者不知何时站在池边,背负双手仰头看天。
呃,自己这种‘循循善诱’处理方式,通天师叔莫非有些不喜?
就听通天教主轻轻一叹:“长庚。”
“弟子在。”
“在我碧游宫开个木华书院吧,我给你副教主之位,好好教教本师叔的这些弟子。”
李长寿:……
果然,王母和玉帝的凡尘爱情故事,圣人老爷都看了直播!
……
副教主什么的,虽然听着很让人心动,但李长寿决然不敢答应。
不说截教如今‘运薄西山’,就是太清老师恐怕也不会应允。
他是人教弟子,如何能在截教客串副教主?
自然,通天教主说笑的成分居多,并非是直接下圣人法旨。
如果说,太清老师完美诠释了何为道之顶点,那与上清师叔就是在演绎如何以真性‘驭道’。
待他们各自收拾好道袍,离了这口宝池,通天教主还示意李长寿先不要说出解决办法,趁机考一考截教众弟子。
结果,让通天教主……哭笑不得。
多宝带着众截教仙商量一阵,还真就得出了几个法子。
比如,支持者最多的方案,是破坏掉冥河老祖的残魂记忆,把冥河老祖的残魂改造成宝物之灵。
缺点是,万一冥河老祖装傻,这就是巨大的隐患。
再比如,赵公明提出的办法,组团去灵山山门前躺下,把这红莲往地上一摔,就说是灵山毁了他们截教至宝,让他们灵山赔一个一样的,不服就诛仙四剑罩灵山!
缺点是,容易引发圣人大战,把洪荒五部洲彻底打没。
总之,众截教仙集思广益,纷纷出谋划策,却始终破不了当前困局。
倒是有近半数的截教弟子对此不以为然,觉得红莲可有可无,他们截教这么多年不一样过来了,现在还是万仙来朝的第一大教。
待神清气爽的通天教主,带着神清气爽的李长寿,神清气爽地回了碧游宫大殿,又神清气爽地在最熟悉的位置——宝座前的台阶上,侧身一瘫,通天教主笑道:
“都说说,有什么好法子没。”
几位截教大弟子纷纷‘献策’,通天教主听的不断点头,又不断指出不妥之处。
台阶前,云霄仙子好奇地看了眼身旁的李长寿,似乎是用目光在问询,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眨了下左眼,一切尽在不言。
正此时,通天教主道:
“长庚,来说说你的法子,让你这些师兄师姐看看,什么才是谋划谋算之道。
他们啊,谋算安排之事,比你差得远了。”
听闻教主此言,众截教弟子顿时有些不服气地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对着各处做道揖,忙说这是‘老师’点化的法子,将自己的‘狸猫换太子’之计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并将那书生从法宝中拉了出来。
赵公明皱眉道:“这也能行?”
“值得一试,”多宝道人赞道,“师弟在那修罗古城中莫非就想到了此时,用均衡之道,塑造了这般人族魂魄为引子?
唉,为何咱们当时面对冥河老祖残魂,就没想到这么远?”
金灵圣母没好气地道了句:“想什么?那不是都睡着了?”
多宝道人嘿嘿一笑,周遭顿时响起了愉悦、轻松地笑语声。
说做就做。
通天教主执掌红莲,李长寿带着那魂魄凑了上去,将冥河老祖的残魂解封。
因通天教主的一剑,冥河老祖的残魂已没了多少力道,但也绝非这书生可比。
故,李长寿再次施展均衡大道,这次没有花太多力气,就将冥河老祖的残魂与这书生的魂魄均衡。
随后,通天教主点出一指,以圣人之能,将冥河老祖近乎完全镇压;
李长寿掌心涌出一缕缕金色功德,包裹住冥河老祖的残魂,借此让红莲对冥河老祖残魂形成一种排斥。
稳妥起见,李长寿用了一点咒法,让书生的魂魄变得暴躁起来,再将书生投入红莲之中。
几乎只是瞬间,书生与红莲相融,开始在那冥河老祖手中争夺红莲的掌控权。
就如夺舍一般,在侧旁通天教主、李长寿、截教众大弟子的相助之下,冥河老祖节节败退,最后被逼到了‘角落’。
虽然,此时还能继续挤压冥河老祖残魂‘生存空间’,但李长寿稳了一手,道:“师叔,差不多可以了。”
通天教主手起剑落,将冥河老祖残魂于红莲花瓣的一角,径直斩出红莲!
不等冥河老祖的残魂破口大骂,多宝道人及时出手,祭起一口丧魂鼎,将冥河老祖的残魂直接炼化,又将刚刚斩出的红莲本源之力取出,送回到红莲之内……
众截教弟子有些紧张地盯着这朵红莲,李长寿念起静心咒,帮那书生魂魄平复心境。
十二品业障红莲……
安然无恙!
“成了?”赵公明满是惊喜地喊了声。
那书生化作三寸高的小人儿,在红莲边缘露了个头,心有余悸、不断发抖。
李长寿对他拱拱手,笑道:“恭喜道友。”
一位仙子喜道:“咱们截教也有镇压气运的宝物了!”
琼霄也道:“师尊,快试试这红莲有什么效果!”
“哈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顿时畅快大笑,将红莲托在掌心,“此次长庚功不可没,定要好好奖赏!
你们看好了,这红莲有吸纳业障之功效,可借此镇压教运。
起!”
教主一声轻喝,红莲在旋转中缓缓升起,那书生的魂魄被拉回红莲正中,与红莲相融。
下一瞬,一股股黑气自四面八方涌向红莲,既是截教仙的业障,也是截教积累了这漫长岁月的‘劫’。
一拨、两拨……
忽听轰隆雷声,碧游宫周围突现大片黑云,立刻对这红莲挤压而来。
赵公明失声道:“糟了,这朵红莲压不住咱们教运!”
“咱们截教哪来这么多业障!”
李长寿面色大变,皱眉仔细感应;
通天教主此刻面容有些严肃,目中剑光掠起,却是无比果断,飞身抓向这朵不断乱颤的红莲。
但为时已晚!
轰!
嗡——
碧游宫中爆发出一道浅红色的浪潮,在这小世界中远远荡开,冲垮了一座座峰头……
第五百一十三章 洪荒宣传哪家强!
这?
一片狼藉的碧霄宫大殿内,李长寿隔着身前重重人影、十数道光壁,看着高台上的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此时的表情略微有些无奈,注视着左掌之上,那飞速旋转的十品半红莲,又看了眼右掌那一脸茫然的书生魂魄。
这位没什么架子的圣人老爷,面容也多了几分肃穆。
此时,书生魂魄上下通红,身体不断膨胀、缩小、膨胀,仿佛随时会炸掉一般。
有通天教主护持,自不会让他真的出事。
李长寿心底却在连连赞叹……
先不论刚才红莲崩溃爆炸时的艺术性,这些截教众仙出手,当真狠、快、准、稳!
在红莲爆发、通天教主出手的一瞬,李长寿第一反应就是去抓云霄的胳膊,呼喊图老大救命。
但他刚要抬起手臂,面前金光轻闪,云霄已是持着混元金斗挡在他身前;
几乎只是瞬息,赵大爷的定海神珠、金灵圣母的四象宝塔、琼霄的金蛟剪、多宝道人甩出的十多件防护灵宝,齐齐出现在李长寿附近,让李长寿面前多了十多道防护、三四道身影!
这若是一人反应如此迅速,李长寿也不会太惊讶,让他震动的是,几乎在场所有截教高手,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截教教风……恐怖如斯。
一看就集体钻研过《三元会斗法五元会杀敌》,真实战力几乎都在各自道境之上。
怪不得原本的封神大劫中,经常有截教高手以一敌众而不弱下风的情形……
当然,反应最快的还是通天教主这位圣人老爷。
红莲爆发的一瞬,在场各仙面前都多了一道剑气,而通天教主一手摁住红莲,将本该完全爆发的十二品红莲之力强行镇压。
刚才荡出去、几乎毁了半个小世界的浪潮,不过是红莲业障之力的余波。
一手镇压这般重宝,圣人之威彰显无疑!
“师尊!”
多宝道人收起撒出去的防护灵宝,忙问:“可是有人算计咱们?”
通天教主耸耸肩,看着面前的红莲,笑叹一声:
“是咱们截教教运,已远超过它能承受的极限。
这几株十二品莲花,都是当年混沌青莲尚未成熟的莲子所化。
照今日这般情形,想要镇压咱们截教教运,当要那株混沌青莲唯一一颗成熟莲子所化的三十二品青莲,才可镇住咱们教运教运了。
可惜,那青莲已自解。
咳,今日之事,倒是都在为师预料之中……
长庚,这人族的魂魄与红莲彻底分离,红莲自身也已残缺,不会继续崩解,用不到这魂魄了,你且安顿一下。”
“是,”李长寿答应一声,忙从人群后转了出来。
——刚才并非是他躲回去的,有太极图、玄黄塔在身,李长寿当时想的其实是护住云霄仙子。
不是手慢了些,反倒被截教仙人们护了起来。
真·小师弟待遇。
李长寿走到台阶近前,将一脸茫然的书生魂魄接了过来;掌心金光涌动,一缕缕功德包裹书生神魂,将其内业障融化。
让李长寿有些惊讶的是,此时这书生魂魄仿佛脱胎换骨般,魂魄之内散发先天灵宝的道韵,神魂坚固堪比普通真仙境炼气士!
就仿佛,这是刚刚脱离了旧壳的灵物,介于人仙鬼之间……
当真奇特。
众截教仙各自收起宝物,从周遭围了过来。
通天教主将这朵仅剩十只半花瓣的红莲悬浮于身前,略微掐指推算,也在不断思索。
圣人立于道的顶点,但也是生灵,此时能窥破大劫阻隔之下的天机,已足够佐证其实力,单纯只是动作少了卖弄、少了端架子,看起来没那么高深莫测。
赵公明笑叹:“到最后还是白忙了一场,还搭上了碧游宫这么多景和物。”
通天教主睁开一只眼,道:“公明,去将外面复原,清点宝物损伤。”
“哎,是!”
赵大爷赶紧低头领命,带着几位截教仙匆匆而去。
金灵圣母低声道:“师尊,莫不是真有那般多身有业障者,混入了咱们截教,拖累了咱们截教气运。”
通天教主笑道:
“功德业障为天定,善恶之事尽真性。
当年为师于东海、南海讲道时,若有心术不正者,自是入不得我身前;
能听闻我道者,自与我法有缘。”
这话的已是,李长寿禁不住在心底翻译了一下……
【这波啊,这波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无当圣母在旁问道:“师尊何不今日就将那些只是借着咱们截教名头,反过来拖累了咱们截教的门人清退?”
金灵圣母却道:“那成什么了?
大劫来临之前,咱们仗着仙人多撑起截教威名,大劫来临之后,却要赶走这些同门?
只可共福威而不可共患难,非我道也。”
无当圣母正色道:“师姐不可如此言说,此次大劫,紫霄宫师祖已是给了明信,咱们与阐教、西方教入劫。
让这些有业障在身的门人离开本教,让他们可摆脱劫难,这本就是好事。”
多宝道人沉吟几声:“道理是这般道理,但旁人解读时定会有所污蔑。
更何况,这些被清退的同门该如何想?”
琼霄笑道:“既然说过有福同享,自是要有难同当喽。
大劫又不是只有这一次,咱们从远古上古修行也经历了几次,有师尊在,咱们不必太过担心。”
金灵圣母道:“不错,大劫之下,咱们定要同心同力,天道要降下大劫,咱们就全力抗争,截取一线生机!”
此地众截教高手齐齐回应:
“红莲有则更好,毁了也没什么。”
“这大概就是要咱们去践行教义,与大劫对抗到底了。”
“哼,阐教那些家伙,估计修行时都要笑醒了!”
云霄仙子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
“师尊,这红莲不可恢复吗?若是将它投去血海,是否可补全?”
“刚刚咱们教运,直接压断了这朵红莲的根茎。”
通天教主面露遗憾之色,但转眼就恢复几分笑意,将这朵红莲凭空推到众弟子身前,言道:“此物修补修补,也算一件不错的灵宝。
你们谁要用?”
李长寿:……
截教就是这么分宝物的?
那他这个勉强算是准·半个截教仙的人教弟子,岂不是……
想桃子,想桃子。
他与截教的牵扯虽深,却需公私分明,若是自己都陷入泥潭,如何从泥潭中捞人出来?
手中的魂魄此时已安定了下来,清理这书生身上的业障并未耗费太多功德,反倒是让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不少感悟。
——均衡大道的重要内容,就是人灵仙妖魔鬼的体系;像书生这般机缘巧合成了‘特异’存在的生灵,有助于李长寿补全均衡大道。
只有理解万物,才可均衡万物。
红莲在前,截教仙人却并未争抢,都有些失落地注视着这朵莲花。
截教弊病在于何处,在场这二三十仙人都是知晓的。
此前燃起来的希望之火,又在一盆冷水中被浇灭了下去,各自心底都有些不好受。
对截教众高手的士气,确实是个不小的挫败。
截教大师兄多宝笑道:“师父,此宝是长庚师弟带来的,虽有损,但也能化作一株先天灵莲,不如就再赠给长庚师弟。
各位师弟师妹,对此也应当不会有什么意见。”
各位截教仙齐齐点头。
李长寿忙道:“这般宝物虽有损,却也算是重宝,且此宝还保留了吸纳业障之威能。
人教只有我跟玄都师兄两名弟子,且我在天庭任职,玄都师兄也不增业障,平心而论,留在截教最是妥当。
师叔,依弟子浅见,不如让多宝师兄持此宝,趁着大劫尚未真的将领,多化解些截教所载气运。”
金灵圣母在旁道:“师尊方才有言,业障不过是天道定下的,我截教不以此论善恶。”
李长寿看了眼云霄仙子,后者的目光带着几分期许。
显然,她想让自己说服金灵圣母。
那,就去说服金灵圣母。
顺便也必须趁此机会,给截教灌输点‘必要’的理念。
“师姐此言差矣,”李长寿温声道,“天道只是定下规则,以此约束众生。
因众生繁多、天地太大,天道定下的规则就必须足够简单、直接,才能维持大体的稳定。
就如凡人俗世中,不少大城中的典律,都是从‘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窃者示众’这般规矩而来。
功德与业障也是这般,天道并未细化约束。
在我这个人族出身的人教弟子眼中,是这般理解师叔刚才的话语。
打个比方,有大功德在身的善人,却因某些事,害了一家五口中四人的性命,只活了一名少年,这少年磨砺自身,寻到机会,杀了这善人为亲人报仇,染上了大业障。
故,不能用简单的功德、业障,来判断生灵是善是恶。
但金灵师姐,这少年可是为恶?”
金灵圣母道:“报仇雪恨,并非为恶,但他自身就会染上许多业障,这就是天道不公之处。”
“不错,但他依然是为恶。”
李长寿正色道:“师姐莫急,且听我一言。
先抛开那善人的仇家身份,这少年杀了人,本质就是为恶。
天道不公之处,在于将善人身上的功德,化作了少年身上的业障,让这少年承受了他本不该承受的折磨。
对于少年而言,天道庇护了他眼中最大的恶人。
但对于那些被善人帮助过的凡人们而言,这少年反倒是恶。
待少年去了地府,面对判官,得来的也是去十八层地狱受苦的重判。”
琼霄道:“那……照这般说,这少年就不能去报仇了吗?”
“能,但不必亲手杀人,不必让自身堕入恶道,这就是为何天道要大兴天庭。”
李长寿向前走出两步,对通天教主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若天庭足够强大,且可影响三界,这善人与少年的故事,就能有所改善。
试想一下,善人害了少年父母,本身就已落入恶道,天庭可判这善人一死,善人积累的功德可供其转世后改运所用。
那少年不去动手杀人,仇也报了,如此岂不是比以恶杀恶的结局好过百倍?
天道兴天庭,就是为了在天道这些简单的铁则之下,去维护公道二字!”
“公道……”
金灵圣母喃喃自语,截教众仙也在思索。
通天教主对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却是并未开口,瘫在台阶上观察自己各大弟子的反应。
见圣人老爷允许了此时,李长寿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今日份天庭宣传工作,完成!
不能直接讲‘法治’概念,当真颇为麻烦。
——毕竟在天庭眼中,道门三教弟子,都是些‘无法无天’的主。
若是今日这番话,能在截教众仙的道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让其内哪怕一二人,对天庭、对封神不是那般抗拒,李长寿都不算浪费口舌。
李长寿话锋一转,拉回到了这朵红莲上。
“大劫降临,有业障的仙人确实容易化作劫灰,若真是心性不正者也就罢了,若是那少年一般的道友,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与天道相争,截一线机缘,也并非就是要去打打杀杀。
方法、策略、变通、博弈、算计……其实都无比重要。
我听老师教诲时,对一言颇有感触。
神通强弱、宝物威能、见识高低,并不是左右你我生死的主因,傲慢才是。”
言罢,李长寿对着各处做了几个道揖,就淡定地走回云霄仙子身侧。
云霄与此时大多数截教仙一般,面露思索,目中闪烁着少许光亮。
趁着截教仙不注意,通天教主对李长寿暗中眨了下眼;
李长寿赶紧低头行礼,不敢接圣人老爷这般夸赞。
他将书生的魂魄收回了蕴养神魂的法宝中,心底回味着刚才的这些话语。
其实按照他一切求稳的原则,有些话本不该说;但为了更稳的谋划今后之事,今日有些话,他讲出来,说不定就会有效果。
“多谢。”
云霄突然传声道了句。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与她对视一眼,尽在不言。
……
半日后,三仙岛外。
琼霄与碧霄嬉笑着飞回千里云雾内,云霄仙子驾着一朵云,李长寿搭个‘顺风云’,飘向南赡部洲。
那残损的红莲自是留在了截教,能减缓些业障也不错。
云上,云霄仙子斜坐在侧旁,李长寿则是老老实实打坐,两人目光接触就会迅速挪开。
莫名的,李长寿还真就找到了点上辈子‘青葱岁月’的‘浪’与‘慢’。
云霄柔声道:“你那句话说的不错,傲慢才是左右你我生死的主因,当真令人深思。”
李长寿道:“这其实是老师的教导。”
——实际上,这话是上辈子在书上看的,他印象比较深刻。
不过为了更合理的解释、且自身不展露太多锋芒,这般‘好事’归结于自家老师太清圣人身上就是,老师也没理由怪罪。
李长寿有些心虚,将话题淡定地扯开:“就你所知,截教有多少业障深厚的高手?”
“我知有几人,”云霄轻声念了几个道号。
当听到‘石矶’二字时,李长寿不由眼中放光。
石矶娘娘这个在家中坐、箭从天外来的‘封神倒霉指数排前三’的截教仙,本身有诸多业障?
李长寿不想给云霄增添烦忧,并未就此事多问,立刻轻飘飘地带过。
就这般,两人闲聊几句,互相之间离着越发接近,从三尺间隔化作了两尺间隔。
不过想更进一步,就有重重考验了。
云霄找准语境,突然问:“师尊带你去宝池,都与你说什么了?”
“并未说太多,只是简单言说红莲之事,”李长寿叹道,“三师叔是个好师父。”
“嗯,”云霄仙子道,“师尊对我们从无吝啬,关怀备至,如父一般。”
“这个……感觉到了。”
“怎么了吗?”她好奇地问了句,眸中满是亮光,睫毛微微扇动。
李长寿道:“红莲爆发时,师叔第一反应就是用剑气护住弟子,而后才是去镇压红莲,救回重宝。
这几日,我自老师的太清观去了二师叔的玉虚宫,又到了三师叔的碧游宫,当真如做梦一半。”
云霄柔声道:“也是难为你了,为了道门不停奔波。”
“只盼着大劫能早日过去,”李长寿温声道,“如此,你我外出行走时,师叔才能放心些,不至于这般亲眼观看。”
云霄不由歪了下头。
碧游宫中,一群坐在台阶上下的截教弟子面面相觑;
歪斜在较高处的通天教主眉头一皱,纳闷道:“他竟能看破为师的手段?”
众弟子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诛仙四剑搭出来的四方‘画框’中,又传来了李长寿的笑声:
“我瞎掰的。”
云霄却颇为严肃地看向了各处,随手布置了数层云雾。
与此同时,太清观中。
某位老道含笑看着面前的太极图虚影,画面鲜丽、无比清晰,声音饱满、拒绝失真。
且说李长寿与云霄仙子一路轻谈浅笑,抵达南赡部洲处。
李长寿召出水神宝器皂武旗,在各处搜寻一二,探访了几位大江大河的龙王,寻到了三处可以安置那书生魂魄之地。
李长寿将书生魂魄取出,言说自己要履行承诺,让这书生做天庭小神。
这书生顿时感激涕零,不断行礼。
“这次真的给你三个选择,”李长寿含笑说了句。
书生哆嗦了几下,略微有些担惊受怕,等他听完李长寿给出的选项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无非就是选三个不同的地界,还好没让他去地狱‘冰河’。
随之,这书生的魂魄就开始一阵嘀咕:
“选甲地,山清水秀,但人烟罕至,自己去做那里的小神,能说话的只有虫鱼。
选乙地,人烟较多,可受供奉,但人太多自己也不好受。
选丙地,人烟不多不少,但只有一条小河,做不出什么成绩……怎么办呢?”
李长寿笑而不语,让这书生自己在那挑来选去,与云霄仙子在这俗世之风景中,游山玩水、信步而行。
然而,等了一阵……
那书生开始抓耳挠腮,瞪眼看着自己面前飘着的甲乙丙三个字眼,不断抬手又不断落下。
正与云霄言说,当日自己如何在蜃气中摸索的李长寿,心底突然一动……
安水城海神庙后堂有客到!
李长寿神念扫过,顿时不敢大意,与云霄仙子叮嘱几句,就将神念沉了过去。
不多时,一只老神仙皮纸道人钻出地面,对在内堂等待的人影做了个道揖。
“玉鼎师兄,不知今日所来为何事?”
第五百一十四章 毕竟咱不是什么恶神
玉鼎循声看来,见了李长寿的纸道人,便露出几分略微僵硬的笑意,向前做道揖还礼。
这位真人也是‘老实人’,见面第一句就表明来意,也不去寒暄问候。
“长庚师弟,可有巫族战法,可供贫道徒儿修行?”
李长寿侧身做请,笑道:“师兄咱们去内堂谈。
此前灵珠子曾在巫族修行,得了不少巫族战法,我这里倒是有几样备份,若是不足,我这就让地府中的纸道人,去巫族探寻。
杨戬师侄不修道门术法吗?”
玉鼎真人的笑容有些……介于不好意思与腼腆之间,让李长寿都感觉很难把握得太精准。
这位真人温声道:“**玄功重肉身修行,虽也催生法力,但法力有些斑驳,不算精纯。
贫道之意,就是让杨戬元神肉身双修,今日已为他琢磨出了与**玄功互不相冲的道法典籍,但还是要以**玄功为主。
但在斗法之事上,巫族战法自是与**玄功更配。”
“原来是这般,”李长寿请玉鼎真人入座,自己也不去坐主位,就在玉鼎真人身侧的圈椅中坐了下来。
李长寿道:“师兄在此稍等,容我去找寻一二。”
“善。”
玉鼎真人答应一声,有些欲言又止,还是道一句:“可有贫道能为巫族出力之事?”
李长寿笑道:“此事稍后我会与师兄详谈,师兄不必多挂念。”
言罢,李长寿闭目凝神,心神挪去本体处,在怀中摸索一阵,取出了两枚玉符。
为后土娘娘解七情化身之困时,他就得了‘巫族秘箓’,其中就有不少巫族战法。
此时刚好拿给玉鼎真人,让杨戬试试哪套与**玄功更配,如此……
自己稍后修行时,效率无疑就会提升许多。
云霄在旁问道:“可是有什么麻烦事?”
“只是玉鼎师兄来寻几样巫族战法,”李长寿笑道,“应当是给杨戬师侄修行所用。”
言说中,李长寿已是将手中这枚玉符做了个备份,自袖中取出一只纸道人,控着纸道人抓稳玉符、施展遁法赶去南赡部洲。
云霄仙子柔声问:“你对云华仙子的子女这般上心,可是因玉帝旨意?”
“这个倒非玉帝的意思。”
李长寿笑了声,此时正与云霄坐于树荫浅草的两只蒲团上,不远处便是在河边不断抓耳挠腮的书生。
就听李长寿一声轻叹,目中少有几次满是温暖,小声道:
“我总不能一直在天庭忙碌,天庭步入正轨、这天地归于秩序后,我便会归隐山林,到时总要有一二接班之人,去辅佐玉帝陛下,治理三界。
杨戬本性正直刚强,又有一颗坚韧不拔的道心,自幼小就崭露头角,算是接我班的不二之选。
若有的选,我其实并不想走出小琼峰……”
云霄柔声问:“是因形势所迫吗?”
“其实是想更安稳一些,”李长寿叹道,“身在天地间,就难免为天地拨弄,我虽有心避世修行,奈何大势纷扰、修为不足。
终其所有,无外乎舍与得之间。
也幸亏当时走出来了,看到了洪荒天地精彩纷呈,看到了原本只能仰望的一座座神像之后,所呈现的生灵秉性,看到了……”
李长寿话语一顿,凝视着云霄双眸,笑道:“看到了云上仙子的嗔喜悲欢,看到了你这位前辈高人,是如何乱我心神、增我烦忧。”
云霄低头别眼,低声道:“那我以后少来见你,便不会乱你心……”
一根手指自侧旁探来,却是阻在她唇前三寸。
仙子不由顺着这根手指看去,只见李长寿此刻侧身凝视,目中清澈无垢,却又有颇多暖意。
云霄蓦然发现,他的嗓音不知觉便撞满了自己的心神,说的是:
“我心思动,愿品烦忧。”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了,心神一片空茫,在空茫中又划过一幅幅画面,映着他的面容、侧影,他的悲欢苦乐……
“云霄?”
李长寿轻声呼唤,话语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一时,云霄发觉自己的道心竟有些迷失,而这般迷失未乱道心,且她并不抗拒,反倒愿去继续沉浸。
便是不食人间烟火,也会有心不由己;
便是缺了那份心欲,怕难拒情深意暖。
恍惚中,她觉得那张面容离着自己越来越近,道心轻灵空幻又隐隐期盼,可期盼中还有几分不愿离去的不安。
正当她体会这般奇妙的心境,来不及去做什么,两人之间的间隔已只剩几寸。
这便是……
“水神大人,我选第三!”
河边,那书生的魂魄一咬牙一跺脚,转身闭着眼大喊一声。
但随之,他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睁眼看去,整个鬼都飘忽了许多……
诶?
树下,画面瞬间凝滞。
这书生只见,保持着青年面容的水神大人,此时面容又有了些不同,他正侧身、上半身前探,与那仙子……
诶嘿嘿,离着很近。
那位书生此前一直看不清面容的仙子,此刻却显露出真容,端的是地上没有、天上无双,清冷绝色、不与人知。
问题是水神大人跟这位仙子,此刻凑这么近,似是要……
书生的家乡话叫做‘打啵儿’,书上写的是‘夫妻之礼’,也有说是‘呜咂’,但书生博览群书,最喜欢的还是‘吃胭脂’。
雅致,当真雅致。
就是……此时好像氛围不对……
书生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立刻对仿佛定格在树下的两道身影大喊一声:
“这、这!这我什么都没看到!”
云霄俏脸瞬间布满嫣红,身周白光一闪,径直消失不见。
李长寿很淡定地做了一段‘帮人整理发梢’的无实物表演,而后面露微笑,淡定地站起身来,看向河边的这书生。
“选好了?呵呵。”
咕!
书生魂魄一阵轻颤,忙道:“水神大人,小的纯属无心之失,绝非有意窥探您跟仙子……”
“无事,无事,”李长寿眯眼笑着,一步步走向这书生魂魄,口中说着:“此事也怪我,一时情不自禁,未曾想到这里是光天化日,有碍风气。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神,莫要怕。”
书生顿时快哭了,活着的时候被生活抽打到遍体鳞伤,此时如何不知水神大人正在暴怒边缘?
这书生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李长寿却向前拉住书生胳膊,驾一片云朵,带这书生飞向不远处的一座大城。
大城人声鼎沸,无比繁华,有一条大河在城边静静流淌而过,上游下游村寨城镇罗星遍布。
李长寿笑道:“看,这里是甲地,也是你第一个可选之地。”
书生眨眨眼。
“但你没选。”
李长寿温声说了句,那书生顿时哭丧起脸,又努力挤出个笑容。
随之,李长寿带这书生飞去了南赡部洲北部边界,找到了第二条河流。
这里风景异常优美,侧旁精灵成群,还有不少美丽女子模样的灵体于水中嬉戏,端的是一处人间仙境。
“看,这里是乙地,也是你第二个可选之地。”
书生看着各处美景,禁不住扁了扁嘴,喃喃道:“但我没选……”
李长寿继续眯眼笑着:“大概这就是缘法和缘分,你少了这份缘,就失了这般好处。
毕竟如果成为这里的河神,说不定还可以与许多精灵发展出美妙的友谊。”
书生默默捂住自己心口,小声问:“您不是不生气吗……”
“哦?本神何来生气之说?走吧,我带你去丙地。”
不多时,李长寿将书生带到了一处商部族国都附近,抬手对着书生额头一点,让书生看到了此地凝聚的磅礴气运。
“这里就是丙地,此地乃人族气运汇聚之所在,你在此地若是修行得当,他日未尝不能登临仙班,转做正神。”
书生不由一愣,满是感动地看着李长寿,低声道:
“大人,您、您胸襟当真比大海还要宽广,我惊扰了您的好事,您竟然还……”
李长寿仍然眯眼笑着,慢慢扭头: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诶?”
于是,两个时辰后。
南赡部洲东南某个荒僻的山野中,一条弯弯扭扭的小河,几座人丁不兴的村落。
某书生面容呆滞地站在河水中。
手中那一方拇指大小的‘印玺’散发出的暖意,却温暖不了他拔凉拔凉的心。
‘自今日起,你就是这条河的河神,望你努力造福一方,调运河水,抗灾防旱,待你功德圆满,自可向上升阶。’
正此时,那印玺闪烁出微微光亮,在河上搭起了一只简陋的木桥,又在桥下凝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庙宇。
某新晋人族河神此时无语泪两行,心底一声长叹。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神。’
……
海神庙内,李长寿的纸道人已是赶来,将玉符交给了玉鼎真人。
为了交流方便,不至于让玉鼎真人混乱,李长寿收起一具纸人,含笑介绍着这玉符中的战法。
玉鼎真人沉声道:“也不知该如何谢师弟。”
“哎,小事,小事,”李长寿笑着摆摆手,随后就想到了自己刚才……
禁不住长长一叹,坐在那一阵愣神。
真的,这种情形很难遇到。
氛围要好、感情要到位、光影要和谐,而且必须有触动彼此心头的话题,实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李长寿并未去算计这些,只是突然遇到了这般感觉,就照着感觉走了下去。
那家伙不是选择困难吗?怎么就!
人教粗话。
玉鼎真人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啊,并未,”李长寿忙道,“只是刚刚与云霄仙子分别,心底有些不舍,让师兄见笑。”
玉鼎真人露出少许微笑,言道:“当真也是有几分羡慕你与云霄师姐,若是两情相合,自当和和美美。”
“借师兄吉言。”
李长寿拱拱手,心底念头微微转动,又叹道:“师兄可听到消息了?那红莲入玉虚宫之事。”
玉鼎真人道:“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不错,”李长寿皱眉道,“抹掉了冥河老祖残魂后,通天师叔要用那红莲镇压截教教运,但红莲承受不住,直接崩碎……”
“哦?”
玉鼎真人掐指推算,又皱眉沉思了一阵,言道:“如此看来,截教之劫,远超你我所想。”
“我也有这般预感……”
李长寿话锋一转,问道:“那红莲被冥河老祖毁掉时,生有三颗莲子,一颗在西方教,一颗在截教,我都亲眼见过了。
师兄可听说过,当年谁拿走第三颗红莲莲子?”
玉鼎真人反问一句:“你莫非怀疑,有人在莲子上动了手脚?”
“不错,”李长寿正色道,“始终是不能排除这般可能,咱们至今尚且不知,那对血海掷下莲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玉鼎真人沉声道:“当日曾现身的那四名高手?”
“我本也是这般以为,但隐隐觉得又不是,”李长寿站起身来,慢走几步,“此事关系重大。
假若真是有人故意安排了此事,且非咱们如今所知之敌,对方的意图……不得不防。”
“大劫正是多事之秋,师弟而今处于三教正中,自当多保重。”
玉鼎真人也站起身来,对李长寿拱拱手,道:“贫道这便回去教导戬儿。
有关戬儿父母之事,还是按原本那般安排?”
“不错,”李长寿正色道,“天庭今后之栋梁,就全仰仗师兄教导了。”
“善。”
玉鼎真人含笑点头,将玉符放入袖中,与李长寿互行道揖,驾云离去。
送走玉鼎真人,李长寿在通天教主的画作前静立了一阵。
第三枚红莲原本的持有者……
李长寿心底划过一幕幕情形,阐截二字与心中不断盘旋,最后也只能化作些许轻笑,身形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海神教如今已不需他做什么,有一套神使的选拔和培训机构。
熊伶俐的父亲熊老三如今也得了不少寿元,又有功德护身,这让李长寿暂时不用多操心海神教之事。
至于海神教改名……
还是算了,一转眼自己就要从水神晋升为星君。
待自己功德金身圆满,这海神教就交给龙族打理吧。
李长寿的本体悄悄归于小琼峰,看了眼正在地下密室中感悟修行的灵娥,便去了书房中整理‘仙盟’与‘临天殿’之事。
这一低头,就过了三五日。
这日李长寿的传信玉符轻轻震动,却是白泽按他所说,赶回临天殿后,给李长寿一个回信报平安。
——李长寿离开碧游宫时,大翅金鹏便被他打发回了天庭水神府,白泽自行回返三千世界藏匿。
毕竟是老瑞兽了,识路这块自是相当专业。
伸了个懒腰,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动,想到了敖乙他们在地府超度怨魂,便开启了酆都城中的【小判官】纸道人。
仙识扫过,发现敖乙、卞庄、灵珠子还在那认认真真念诵经文……
卞庄这家伙,进步挺大嘛。
稳妥起见,还是通知灵珠子暂时离开吧;
避免跟敖乙多接触,免得日后真的反目成仇时更难过。
李长寿刚要仙识传声,仙识波动都已飘到了三人耳旁,突听卞庄道:
“大哥,三弟,咱们超度完了此地,可要去个好去处耍几日,也好庆祝咱们义结金兰之事!”
敖乙哼了声:“去我家中,莫要想着拐三弟去你家!”
卞庄讪笑道:“这不是,我家更有氛围嘛,对不对,三弟?”
灵珠子在旁憨憨地一笑。
三?弟?
李长寿站在酆都城有些昏暗的大街上,整个纸人被黑线吞噬,禁制几乎陷入凌乱。
这……
哪吒的故事怎么搞?
难道要跟龙族友情切磋,还要上演他当年尚未成仙时,跟敖乙的‘巅峰对决’?
算了,随便吧,还是想想提前退休什么的,早点脱身吧。
摇摇头,李长寿转身飘远,满脸生无可恋。
……
知了——知了——
日将迟暮,壮实的樵夫扛着大捆木柴,腰间别着两只野味、一把铁斧,迈着疲倦的步伐,走到河边,突然顿住脚步。
“怎么,多了一座木桥?”
这樵夫嘿嘿一笑,“倒是能省两步路。”
言罢,他迈着欢快地步调踏上木桥,不自觉,腰间的铁斧突然滑了下去。
咚!
“哎,洒家祖传的斧头!”
樵夫着急地大喊一声,将木柴放下,就要立刻扒衣服跳下去。
正此时!
河水中突然泛起了一层金光,身着儒雅长袍的清秀男神,缓缓探出了半边身子,左手酝酿金光,右手闪耀银光。
“愚蠢的凡人哟~我是本地河神~
你是想要我左手的金斧头呢,还是我右手的银斧头,又或是这把你祖传的木斧头呢。”
那樵夫愣了下,看看金斧头、看看银斧头,喉结上下晃动了下。
“我要我祖传的……”
“呵呵,”河神眯眼笑着,手中三把斧头突然消失,“本神突然改主意了,这是你的新斧头哟~”
一抹白光闪来,稳稳落在樵夫手中,樵夫定睛一看,却见手中多的这把斧头……
腐烂的长木,上方用草绳捆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石片。
哗!
樵夫把手中石斧一扔,一个猛子扎入河水中。
“河神你奶奶个腿的,老子跟你拼了!把我祖传的斧头还给我!”
“啊哈哈哈~毕竟咱又不是什么恶神~”
于是旁白响起——河神和樵夫,开启了愉快又幸福的生活。
——————
【ps:蚊道人插画晚八点于彩蛋章上线,辛苦画师小姐姐连修了几版~】
第五百一十五章 《撑腰》【求票】
“师兄,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喊我一声?”
小琼峰丹房中,灵娥化作一缕青烟自角落中飞出,还没恢复真身,就满是欢喜地喊着。
正坐在丹炉前,思索要不要整一尊灵宝丹炉的李长寿,闻言不由怔了下,奇道:
“你能一眼认出为兄这是本体?”
灵娥眨了下眼,眸中带着一点点小忐忑,双手背在背后,小指轻轻翘着,小声问:
“嗯……不能看出来吗?”
“倒不是这个……”
李长寿摸着下巴沉吟几声。
他此时正是用了反反套路的思路,在周围布置了一些纸道人,并将本体光明正大摆出来,且伪装成了像是纸道人的本体。
假如遇敌遭袭,他本体还可以瞬间化作破碎的纸人,或是将本体躲藏在纸人燃烧过后的灰烬中。
虽然此时刚回来几日,图老大和塔爷还没还回去,但多一手防备,总归能多一份安全。
这里的空气,可是洪荒的空气!
李长寿问:“灵娥,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这个……”
灵娥眨眨眼。
这能说吗?
这要说出了自己的技巧和办法,以后岂不是分不出纸道人和师兄本体了?
那今后自己想要实行一些激进的感情升华计划,找错本体怎么办?
“感觉吧,大致的感觉。”
“或许是对彼此太熟悉了,”李长寿颇为认真地嗅了嗅,含笑摇头,“罢了,你能认出来也是好事,不会被人轻易骗了。”
言罢继续低头思索新的方案。
灵娥柔荑拍拍胸口,在旁慢慢凑了过来。
她穿了一身浅粉渐变葱白的罗裙,光洁白皙的脖颈散着柔光,那张随着修为境界提升而越发灵秀灵动的俏脸,仿佛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灵娥犹豫了一阵,鼓起勇气小声问:“师兄,有件事……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下。”
李长寿笑道:“说就是了,还要商量了怎么?”
“那个,”灵娥踮了踮脚,一时间却说不出口。
李长寿故意问她:“莫非是想出去转转了?
趁着老师没有收回几样宝物,想去哪我可护你去走走,但不可惹是生非。”
但凡有一个【是】字,三千遍稳字经就有着落了!
灵娥忙道:“不是啦,现如今大劫来临,出去太不安稳了。”
可以,这很寿。
李长寿顿时安心了下来,笑问:“那是怎了?”
“这不是……”
灵娥轻轻一叹,主动坦白从宽、如实招来。
她被师父带回度仙门之前,也是三千世界中凡俗权贵家的子女,入山修行后,便与绝大多数度仙门弟子一般,与家中断了关联。
她家中兄弟姐妹颇多,姨娘就有不知几位,人脉关系错综复杂。
正因此,父母不用她回去孝顺送终,故灵娥并未返乡。
但前几年,灵娥收到一封家书,才知她有位沾亲带故的表姐也拜入了仙门,因资质出众修成了真仙……
听到此处,李长寿笑道:
“这也是好事,你亲朋好友修行得仙人道果,你也能多个能交心的道友。”
灵娥小脸一黑,嘀咕道:“莫提了,我这表姐性子有些不妥。
她自小就没少捉弄于我,抢我吃食,还用水泼我刚得的小裙子,还拉着其他几个同龄的孩童,不让我与他们一同玩耍!
哼!”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
童年的阴影,当真不可低估。
灵娥又叹道:
“咱们度仙门的规矩,各位执事每过一段时日,就会去弟子们家中拜访弟子父母,我在度仙门修行之事,家中也都知晓。
那表姐之所以几年前主动联系我,应是因她春风得意,与三千世界一方大势力的少主结成了道侣,又拜入了一位截教仙人门下做记名弟子。
我一直都未给她回信,她上个月又派人送来玉符,说要来度仙门中看望。”
言到此处,灵娥嘴角鼓了鼓,郁闷到:“我看呀,她就是要过来卖弄炫耀,想看我过得不如她好。”
“莫要这般揣测旁人,更何况还是与你有些亲故的表姐。”
李长寿正色道:“师父不在了,你我算是相依为命,你也是小琼峰当家做主之人,这些事其实不必问我。
你家人来访,这是难得的好事,他们何时过来?”
“应该就在这三五日,”灵娥有些不安,小声道,“师兄,我不想让他们来吵扰你……”
李长寿温声道:“无妨,此事你完全可做主。
你想见他们就让他们进来,不想见他们,就去找掌门,暗中打发走了就是。
莫忘了,你如今是太清圣人老爷的记名弟子。”
灵娥顿时一阵纠结,想了好一阵,才道:“要不,我就在黑池峰招待他们吧。”
这丫头,嘴上说着嫌弃,心底应当是挺开心的。
虽说是儿时的损友,但终究是有一份血脉牵连在,以后若是能多走动,也是一件幸事。
李长寿其实一直担心,灵娥在山中闷着闷着,活泼的性子就闷坏了。
最初,他们师兄妹没几分实力,自是朋友越少、灾祸越少;
时至今日,李长寿会继续用《稳字经》约束自身,但灵娥倒是不必了。
——由她可能产生的扰动上限,已完全在李长寿掌控之中。
故,对灵娥而言,多交些朋友总归是好事。
李长寿叮嘱道:“稳妥起见,就在黑池峰招待吧。
我稍后就将小琼峰各处封闭,也会请图老大他们多呆几日。
记得让伶俐提前准备几只罕见的灵兽,也可请酒字辈的师叔来帮忙布置,或是找刘雁儿师姐他们一同聚聚。
还有,别忘了喊上酒雨诗师叔热闹一番,她总是闭门修行,也少外出走动。”
“嗯嗯,知道啦!”
灵娥小手贴在身侧,像是两只小翅膀般轻轻‘扑腾’着,喜滋滋地道了句:“谢谢师兄。”
“去忙活吧,”李长寿笑着摇摇头。
再叮嘱下去,自己当就要成唠叨老道了。
灵娥道:“我去做些点心果羹,等会送过来呀。”
言罢哼着小调,驾云离了丹房。
……
李长寿简单炼制了一炉恢复元气用的六品灵丹,保持下炼丹的手感。
将炉火熄掉,仙识在门内蔓延,看了眼仙霖峰上的仙生百态,将仙识落去丹鼎峰。
万长老渡劫过后一直在闭关,自己此时倒是不便去贺喜。
李长寿心底问道:“塔爷,你们想何时回老师身旁?”
两道灵觉同时回应。
“其实老爷不招,咱们一直跟在你身边也没事,”塔爷淡定地回着。
太极图却道:“你如今道行未成,道境未满,也不宜多依赖我们。”
“不错,”李长寿应道,“我且检查了各处,待灵娥的亲戚走后,就送各位回太清观。”
几件重宝同时默声。
小徒弟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行事周全、性命最重,凡事都不离一个【苟】、咳,不离一个【稳】字!
但稳到这般地步,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
灵娥小师妹的表姐,三千世界仙道势力的儿媳,一听就是花灵石搞来的截教仙记名弟子名额……
需太极图、玄黄塔、乾坤尺、焰光旗同时待命提防?
塔爷嘀咕道:“回去肯定被老爷随手给封了,还不如跟着小徒弟自在。
小徒弟,你之前,怎么做到的?
云霄那丫头都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只差一点,你就……嘿嘿嘿,传咱几招?也让咱跟金斗妹妹拉近点距离呀。”
乾坤尺吐槽了声:“老色给!”
太极图也道了句:“不正经!”
李长寿:……
灵宝交友这块,他还真不是太熟,毕竟上辈子也没这方面知识储备。
而且,就他对云霄性子的理解,此前那么好的机会没能进一步发展,后面肯定是几十上百年的躲着不见!
那个坏事的啰嗦鬼!
幽幽一叹,李长寿听着心底,几样重宝对塔爷‘为宝不尊’的批判,去了门外摇椅,悠闲地闭目凝神。
天庭中逛一圈,发现金翅大鹏鸟正在操训水神府的天兵天将,李长寿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是成熟的法宝人,眼里有活。
他找人吩咐下去,又腾出了一处小院落,作为灵珠子归来后的居所。
至于……
那‘天庭三仙客’,稍后是去龙宫庆祝,还是去天涯阁搞消费,李长寿当真懒得管。
有敖乙看着,自不会真的让灵珠子乱来。
卞庄……就算了吧,毕竟是要成为二师兄的男人,总是压抑他天性也不好。
嗯,敢在天庭惹事就给他噶了!
李长寿微微睁开的双眼中,有精光几次闪烁,幽冥界中念咒的卞庄禁不住打了两个冷颤,弱弱地看了眼四周……
水神府中,住的人也渐渐多了,从灵珠、金鹏,到有琴玄雅,大有‘小琼峰第二’的架势。
李长寿最近,其实一直想找‘超级天兵’有琴玄雅聊聊天,没有其他理由,纯粹是看望下同门师妹。
但有琴玄雅不是在闭关的状态,就是在去斩妖除魔的路上。
她名声越来越响亮,斩妖除魔的画面被其他天将用留影球记录下来,不断投放到五部洲中,出现在天庭立在各处的大铜镜上……
这就是天庭软实力的提升。
龙吉最近不怎么见人影,听她说,似乎是要闭关,让自己努力长大一些,脱离少女样貌。
这让李长寿随手准备的几箱子‘计谋作业’,只能继续压箱底。
天庭此时已步入正轨,各处都在快速发展。
原本有些荒芜的各处云海仙山,此时增添了许多仙人之影,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小琼峰上,突然听灵娥传声道了句:
“师兄,我表姐他们来了,你忙着便不用过来,我去应付他们一二就好。”
李长寿心神挪回本体,仙识自是早已观察到了山门处那十数道身影,只是此前并未多注意。
一座华美的车辇悬停在云路上,其内坐着一位面容还算英俊的青年道者,天仙境前期修为,道基有些虚浮,此时正深情款款注视着身旁女子。
就在青年道者身侧,坐着一名戴面纱的俏丽女仙,应当就是灵娥的亲戚了。
他们来找灵娥有事相求?
看样子不是,不然不会在车辇中不出,且看那女子面容带着几分傲意……
李长寿大概懂了。
想了想,李长寿留了一份心神在灵娥身上,叮嘱塔爷与旗姨帮忙看紧点,就不再多管。
随之,李长寿的心神落归天庭,纸道人驾云去了凌霄宝殿。
按原本计划的,去玉帝陛下禀告红莲之事的后续进展。
当玉帝听闻红莲破碎,也是禁不住皱眉,问道:“截教之中,藏污纳垢这般严重?”
玉帝沉吟几声,又道:“此事长庚你还是要注意下,吾知长庚你不想让道门折损太多实力,但天庭选拔正神也非小事。”
“陛下请安心。”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正色道:“除却几位小神不愿他们遭厄的截教大弟子,其他定不会因私情而干涉天道运转。”
“吾自是信长庚的,”白衣玉帝温声道,“待紫霄宫议事,大劫之事应当会明朗许多。
对了长庚,到时,你可愿跟吾一同去紫霄宫中?”
“小神自是愿的,”李长寿沉吟几声,“但……老师让小神陪着一同过去。”
玉帝笑道:“无妨,反正都是去紫霄宫中,吾还能跟太清师兄抢人不成?”
李长寿低头道:“多谢陛下体谅。”
“反正也抢不过,”玉帝叹了声,问起了李长寿这次血海相助截教夺红莲,有没有什么新奇事。
李长寿整理了一番思绪,挑了一些玉帝不知、发生在那修罗古城之事,慢慢讲了起来。
说的是:
轮回塔定暂不战,三教师兄齐寻莲。
怎料蜃气难寻见,道心入梦遭危难。
修罗公主刺一剑,老君青牛思了凡。
红莲终归碧游间,教主一试难有全。
玉帝听罢,自是感慨连连,点评说那冥河老祖不知死活,那修罗公主倒还是有情有义。
这位三界主宰又问李长寿,兜率宫的牛动了凡心,他要不要表示表示,给个封赏,或是送一块‘青牛之贞’的牌坊。
李长寿连忙劝阻,连说不必如此。
青牛这事,始终还是要低调一些,毕竟现在也说不准,到底以后会怎么发展。
只要一想到独角兕大王跟牛魔王,很可能并不是同一头牛,李长寿就……隐隐有点小期待后续阿牛和阿扇的故事走向。
凌霄殿内,玉帝与李长寿闲聊一阵,给李长寿派了个任务……
“长庚,近日云华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你且去帮吾看望她一二。”
李长寿自是答应了下来,想着那云华仙子或许是挂念杨戬与杨婵,离了凌霄宝殿后,就驾云朝瑶池而去。
不同于原本李长寿所知‘二郎劈山’的典故,云华仙子并未被镇压在桃山之下。
在瑶池边缘有八座山岳,其中有七座成北斗七星方位排列,自身组成一座大阵,拱卫着镇压云华仙子的仙山。
为了防止传出‘不利于杨戬成长’的言论,李长寿大多时候避而不见。
这次玉帝陛下下旨,李长寿也顺势过来看望下云华仙子,心底也能有个谱、有点数。
杨戬之事上,这就是自己手中的底牌。
驾云飞近瑶池附近,云路上遇到的仙子们,也比二三十年前多了许多。
但凡天庭之人,自是都识得水神尊驾,但凡见到了李长寿的身影,远远近近都是欠身行礼,一眼看去也是颇多玩味。
行到云华仙子被关押之地,李长寿并未进去,只是在入口处瞧了眼其内的布置。
这……
山体内部被掏空,布置成了一片小洞天福地,玉树金台、暖阁生香,被‘无情’镇压在此地的云华仙子,除了不能踏出此地半步,可以在各处随意活动,自身没有半点禁制。
甚至还有六名侍女在旁照料,没事了还能抚琴弄箫。
论《镇压》。
李长寿对云华仙子传声言说几句杨戬与杨婵近况,而后便摆了摆拂尘,对守在入口处的天兵天将正色道:
“尔等定要严加看守,切莫大意!”
“喏!”
众天兵天将立刻低头答应。
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不等云华仙子冲出阁楼,已是驾云离开,回往水神府。
行至半路,李长寿心底灵觉轻闪,突然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词汇。
【石矶娘娘】。
李长寿整理着仙识捕捉到的讯息,心底泛起些许画面,却是黑池峰上刚刚发生的情形……
水潭边竖着几张矮桌,侧旁挖出细细的水渠做成了曲水流觞,不远处还摆着几样乐器。
灵娥为东道主,酒雨诗在旁作陪,而在两人对面,那对做客的道侣此时正手挽着手,你侬我侬。
——灵娥此时伪装了容貌,让自己显得普通一些,且修为境界也用《平息归气决》做了几层伪装,表露的是真仙之境,与她表姐相当。
就听那蒙着面纱的女仙柔声道:
“……我有幸拜得石矶娘娘为师,虽只是传了点道法的记名弟子,但也算有了一份跟脚。
娥呀,你不如随我一同回去,你我是姐妹,又是仅有的亲友,当修道路上结伴而行,我自会保你丹药灵石无所缺,还可为你寻一位不错的道侣,互相扶持修行。
你在此地做个弟子,唉,着实难以出头。”
酒雨诗低头忍着笑意,灵娥那张俏脸,怎是一个尴尬了得。
丹房前,李长寿仔细想了想,慢慢站起身来。
先稳一手,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拿出自己此前从没用过、其实也可有可无的‘法宝’——容貌。
当师兄的既要能为师妹出头,更要能为师妹撑腰!
就这,还想拐走咱家灵娥?
李长寿嘴角一撇,转身走向丹房角落,解开身上的道袍,拿出一只尘封多年的木箱。
启战袍!
袍是什么袍?白锦金纹绣鹤竖领袍!
靴是什么靴?暖玉化线黑底踏云靴!
环佩束腰自不可少,流云发带断不能缺,一只灵宝玉葫做装饰悬挂腰间,绑起的袖口对称到不差丝毫。
取一只储物用的后天灵宝玉扳指,随便注入些许功德,让这玉扳指化作后天功德灵宝;
上面时刻泛出的少许宝光,只是为了表明,这不过是家里普普通通的储物法宝。
撤掉自己容貌之外的三分伪装,李长寿迈步出了丹房,将对外显露的修为境界调整为天仙境后期,淡定地飘向黑池峰。
水神,来撑娥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灵娥的完美体验
黑池峰上,李长寿驾云缓缓飘来,仙识听着那边的对话声,并没有着急进入黑池峰的大阵。
灵娥的这位大表姐……
一言难尽。
“娥,修行讲究的是法财侣地,你已成了仙人,按理说可以出师。
表姐这边虽然是在三千世界,不在这五部洲之中,但也算一方修行的好去处,你是人教道承弟子,这点也能得不少好处呢。”
“表姐,这个……”
“娥,瞧你在这山中过的,都有些灵光不显了!
你用这个试试看,这是用万年份的南海灵蚌宝珠碾成的宝药,可让你肌肤更水灵呢。”
“那个……”
灵娥一阵无奈。
她此时展露的,不过是伪装;因为今天有男仙在场,肯定不能露出真容,增加给师兄添麻烦的可能性!
“娥,跟表姐一起回去吧,你这峰头连个像样的屋舍都无。”
“这位……仙子。”
一直低头的酒雨诗,此时却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抬起头来,目中带着少许无奈,“有时,你所见,不过是旁人想让你所见。”
那戴着面纱的女子笑道:“刚才还没问,您是娥的师叔……可是修行出了差错?”
酒雨诗淡然道:“在这峰上,我资质确实是最低的,并非修行出差错。”
灵娥忙道:“雨诗师叔莫要这般言说,你才入门不久,修为进境已是不低了。”
随之,灵娥蹙眉道:
“表姐,你这般言说我门中长辈,是否有些过于失礼?”
“是是是,”那蒙着面纱的女子不以为意地笑了声,“在这里给雨诗道友赔礼了,我说话有些直,你莫要往心里去。”
灵娥嘴角一撇,板着小脸道:“表姐,你今日真是来看我的?”
“当然。”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拿出一把小巧的折扇,在手边轻轻晃动,笑道:
“除却来看你,我还来此地作甚?
娥,你拜师不久,我就得了仙缘,拜了师父,此前一直沉心修行,鲜少外出走动。
这几年我也算时来运转,修得真仙,又有幸听高人讲道传法,更是遇到了结伴修行的道侣,法财侣地具备。
这才想来寻你,带你回去一同修行。”
灵娥摸着下巴一阵琢磨,突然问道:“当真?”
‘大表姐’眯眼笑着,“还能骗你不成?你在这里并不如意,我身边也缺个体己之人……”
酒雨诗又忍不住道:“感情是要我们灵娥去做你侍女。”
侧旁一直含笑不语的男仙,此时皱眉道:
“这位道友莫要误会了,采瑶身旁不缺侍奉之人。
她修道至今,只有灵娥这一个妹妹修道有成,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接她换个更好的福地修行。
贫道不才,在一方也算有些积累,家父前些时日更是加入了如日中天的仙盟。”
这男仙言说中,对着空中拱了拱手,言道:
“真说起来,家父与当今天庭水神大人也曾有一面之缘!
而今大劫已经开始酝酿,我家中也算安稳,自是能给灵娥更好的修行环境。”
酒雨诗:……
灵娥眨眨眼,笑道:“表姐,我在这里如意的很,哪里都是不愿去的。
不过,还是多谢你们这般美意。”
‘大表姐’叹道:“灵娥,你还是跟小时那般,总是这般要强。”
那男仙温声道:“灵娥妹妹……”
“道友还请收回这般称呼!”
灵娥秀眉紧皱,立刻斥道:“你的道侣是我表姐,我与你并无任何关联。”
男仙顿时有些下不来台面,‘大表姐’眉头轻皱,低喝:
“你这是如何跟自己姐夫说话?”
灵娥目光瞥向侧旁,淡定地道:“我都修道成仙了,莫非还要遵循俗世那套俗礼?”
“灵娥,你如今怎得如此无礼!”
“哈哈哈!采瑶你莫要生气。”
男仙阻拦住‘大表姐’,目中有光芒绽放,注视着伪装了数层的灵娥,赞叹道:“当真不愧是大教道承的弟子,气度果然不凡。
是贫道有些唐突,在此地赔礼,稍后定要自罚三杯。”
此时,这男仙绽放出少许天仙境的威压,整个人坐的笔直了些。
酒雨诗额头微微见汗,灵娥抬手摁住她手腕,本是想直接显露道境反威慑回去,仔细想想还是忍了。
要低调,不能给师兄惹麻烦,把这两个家伙打发走就算了。
本仙女这么多年的稳字经,那可不是白抄的!
于是,灵娥露出‘职业假笑’,准备接下来只用【嗯嗯】、【对对】、【是的呢】这三句话应对这一男一女。
正此时……
忽听侧旁有清朗的嗓音传来,却是吟了一首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灵娥抬头看去,小嘴微微张开,那一声‘哇’被拆解成了长长的‘喔啊’……
酒雨诗也是看的愣了下,却是第一次见这般模样的李长寿,只觉得整个黑池峰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又突然警醒,想起自己师叔的身份,扭头看向侧旁。
‘大表姐’一双凤眼看的直了……
她只觉,驾云飞来的这男仙,身形挺拔,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却不显锋芒,面颊棱角分明却不增锐利,反倒是嘴边挂着的淡淡笑意,能让人心境平和、旁无杂念。
有诗赞曰:
本是度仙稳重客,忽坐太清圣人前。
天庭仙神他首位,三教大仙俯仰间。
圣母宫中自高座,碧游玉虚随意安。
将成星君号太白,人人唤作稳中仙。
李长寿飘然登场,一袭白袍、长发飘飘,瞬间便让黑池峰陷入沉静。
他此时显露的道韵,乃扎扎实实的天仙境后期,自身气度实属非凡,便是用‘淡定从容’、‘潇洒飘逸’这些词眼,难以概述万一。
‘大表姐’身旁的男仙突然站起身来,挡住了前者的视线;
灵娥的这位表姐立刻回过神来,暗道自己怎得失了分寸,连忙抚平道心,也站起身来准备迎接。
倒是灵娥……
噗!
一缕白烟缓缓飘起,灵娥双眼化作了螺旋圈,身子如同柔软的海草左摇右摆,歪到了酒雨诗怀中。
她妙目如丝、话语轻摇,柔柔地喊了声:“师兄~”
李长寿对她含笑点头,先是脚尖点地,而后靴根落稳,长发与白袍下摆停下摇晃,温声道一句:
“一炉丹药刚刚炼罢,未能去山门迎接二位,还望海涵。”
正此时,少许微风飘过,李长寿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极品灵丹才有的清香,让那年轻男仙精神一震,略带震惊地注视着眼前的李长寿。
炼丹大家!
“灵娥,”李长寿轻轻皱眉,语气却是从未走过的温柔,“怎得坐没坐相?”
灵娥连忙坐直身子,妙目瞪着自家师兄,努力让自己小脑袋转起来。
这是……
什么情况?
师兄怎么突然不低调了?
这不是自己亲手为师兄缝了一年多,但师兄觉得太张扬,而选择封存的袍子吗?
难道,师兄看上了自家表姐?
呃,这个好像不太可能,便是云霄姐姐,师兄也是犹豫很久,才试探性地动心……
灵娥脸蛋红彤彤地,小声问:“师兄,你怎么来啦。”
李长寿笑道:“好不容易有你家中亲人前来探访,我便是再忙碌,也要挤时间过来见见。”
酒雨诗忙道:“我去搬个蒲团。”
“哎,”李长寿连忙阻拦,继续温声道:“师叔且坐好,我们两个小辈在这,岂能让您做这些粗活。”
言罢,李长寿淡定地滑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抹流光闪过,一只蒲团出现在灵娥的蒲团侧旁。
那男仙和‘大表姐’目光看来,不由一惊。
后天功德灵宝级的储物法宝?
还是没刻意祭练,仿佛随手戴上的后天功德灵宝?!
李长寿笑着拱拱手,既表达了客气,也不出声寒暄,径直坐了下来。
他目光注视着灵娥,抬手帮灵娥扶了下玉钗的位置。
灵娥肩头下意识耸了下,感受到师兄的气息扑面而来,第二波蒸汽瞬间漫过额头……
今、今、今天这到底是,什、什么情况?
“两位且坐下吧。”
李长寿头也不抬地道了句。
大表姐和男仙下意识道了声谢,一同坐了下来,对视一眼,各自收敛气息。
尤其是后者,算是见过些大世面、领略过几次高手的威压。
此时,男仙已是断定,眼前这个青年道者绝非寻常天仙,对方这般淡定从容的风度,这份清静无为、怡然自得的气质……
男仙问:“道友如何称呼?”
“灵娥的师兄,”李长寿温声说着。
灵娥的‘大表姐’柔声道:“道友没有道号吗?”
李长寿微微皱眉,言道:“我与两位之所以会有交集,是因我师妹。
我知你是我师妹的表姐就足够了,咱们不必有更多交集。”
‘大表姐’面色有些尴尬,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
那男仙刚要开口,李长寿淡定地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男仙顿时将话语咽了回去。
这种在三千世界中修行成长的势力‘子弟’,都非什么愚笨之人。
男仙含笑道:“道友当真洒脱,人教道承果真非凡。
道友可是……精擅炼丹之道?”
“一般,称不上精擅,人教之中丹道在我之上者,大有人在。”
李长寿轻轻转了下扳指,几道仙光闪过,矮桌上顿时摆了几只瓷瓶,瓷瓶口还都是打开的,阵阵仙光缭绕,却没有半点药香飘出。
那男仙低头一看,表情有些呆。
五品、六品灵丹?!
更离谱的是,这些灵丹都是装在几只花色不一、一看就是用神通随手捏成的玉瓶中……
《细节》。
李长寿淡然道:“两位大老远前来看望我师妹,这些不成器的丹药,算是对你们这次前来的谢礼。”
“多谢道兄,”那男仙笑了笑,自己并不动手,示意‘大表姐’将丹药收起来。
正此时,就听雷声轰鸣,矮桌与地面微微震颤。
白泽搭建的‘厨宫’之中,裹着半丈宽围裙的熊伶俐,抬手高举着一只大大的托盘,迈开大步、奔驰而来。
她也得了李长寿传声,此时毫无忌讳地释放出自身气息,一道血气如狼烟般冲天而起,那庞大、结实的半巫战躯,散发出浓郁的危险气息。
托盘放下,其上有一只烤灵兽,十多盘配菜。
随后熊伶俐抱拳,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转身奔远。
“两位饮酒吗?”
李长寿温声问。
此时已不觉浑身冷汗的男仙连忙点头,面色都有些苍白。
李长寿取出两壶仙酿,开始熟络的劝酒;
那男仙已是有意结交,‘大表姐’此刻更是忘了该如何推辞,稀里糊涂在旁同饮。
这个过程中,灵娥则是反复……冒烟……
今天对于灵娥来说,绝对是出生到现在,最开心的一日。
无他,师兄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自己身上,温温柔柔、那般温暖,宛若冬日暖阳,似乎要把她芳心融化。
尤其是,师兄与路人甲、表姐乙聊天的间隙,还会温声问一句:
“师妹,你可要吃这个?”
不等灵娥拿筷子,师兄就会夹起那般菜肴,送到自己嘴边……
末了,还会拿出一方手帕,给自己温柔地擦擦嘴角,轻声道:
“都快成花猫脸了。”
简直!
要娥亲命了!
灵娥背后出现一道粉红色的光圈,整个人迷迷糊糊、道心飘飘摇摇,仿佛成了一朵粉红色的云朵,里面都是甜甜的糖心。
两人侧旁的酒雨诗,全程扭头看向别处,有点不忍直视。
这没出息的娥。
而对坐的两位来客,男仙微微皱眉,女仙目光有些羡慕……
李长寿两不耽误,‘照顾’师妹的同时,继续敬酒劝酒,此前暗中在酒水中做了点手脚,多放了些原酿,让两位客人很快就有些微醉。
话题不知不觉,就被李长寿带到了‘截教仙记名弟子’之事上来。
李长寿笑道:“截教万仙来朝,实乃当世大教!
不知,道友拜入的是哪位仙人门下?”
被李长寿目光凝视,名为‘采瑶’的女仙忙道:“我家老师便是骷髅山白骨洞中截教高人……石、石矶娘娘。”
“道友怎么心虚了?”
“并未,只是,”采瑶低头避开李长寿目光,‘只是’了几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男仙故作洒脱,笑道:
“让道兄见笑了,我家采瑶这记名弟子,其实是走了些门道混来的。
不过,确实是听石矶娘娘讲了道,也与石矶娘娘有一面之缘。”
“哦?”
李长寿挑了挑眉,正色道:
“我喜好炼丹,平日里也就在附近坊镇走动,并未去过三千世界,不知这里门道。
我家祖师度厄真人,于道门中,地位也不过是与石矶娘娘相近。
可否请道友详细言说一二?我保证,守口如瓶。”
这男仙仿佛突然找回了自信,笑道:
“道友自是不知这些。
截教算是道门三教中,门人弟子最多的大教,更是天地间第一大教。
因门人弟子数量繁多,且大多都会去三千世界走动,自然就会结识不少散修高手,而这些散修高手若是请截教仙讲一次道、说一次法,也不算难事。
按洪荒规矩,听一次讲道,就可算作是记名弟子。
久而久之,就有了专门去做此事的散修高手,不同截教高手的记名弟子,已是明码标价。
再有,一些截教仙人名声不显,过的并不如意,也会以自身为引,去请那些截教真正的高人现身……
能遇上一次石矶娘娘讲道,且将采瑶安排进去,可是花费了贫道不少心血。”
采瑶微微皱眉,并未多说什么,低头不语。
“哦?”
李长寿眼前一亮,笑道:“三界之大,无奇不有,外面竟还有这般名堂。
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散修好友,也想混个截教圣人弟子的记名弟子,如此确实比在这般仙宗中,跟脚更深厚些。
不知道友具体花费了多少心血?”
男仙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李长寿恍然大悟状,故意道:“只是区区三件后天功德灵宝,就能换来截教仙记名弟子跟脚?”
——此时他给自己的人设就是【傲气的炼丹师】。
“不,不,道兄误会了,”这男仙尴尬一笑,解释道,“纯净灵石三百担足矣。”
“才这些……”
李长寿挑了挑眉,嘴角轻轻一撇,心底暗自轻叹。
此时总算知道,红莲为什么会崩溃了;
也总算知道,为啥通天教主诚心找了这么多年的混沌钟,而混沌钟看到通天教主的影子,就开始撒丫逃命了……
截教把摊子铺得太大!
这般此前没人重视的小事,却成了拖累截教的‘秤砣’。
此时点到即止,自己多问反倒不稳,知道暗中存在这种事,稍后调查就是了。
对坐的男仙微微一笑,身体前倾,低声道:
“道兄,这三千世界中,有大批高手缺灵药,诸多仙道势力缺灵丹。
依道兄之能,若是与贫道联手,不出百年,便是请截教内门弟子来单独讲道收徒,也非不可能之事。
道兄乃采瑶之妹的师兄,我是采瑶的道侣,你我自当互相信任,共成大事。
道兄可愿联手?”
一起恰灵石……
李长寿淡定地摇头,笑道:“我炼丹只为修道,对灵石毫无兴趣。”
这男仙笑容一僵。
但随之,李长寿又道:“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位炼丹水准凑合、又颇缺灵石的好友。
但能否说动他,就看道友你的本事了。”
“哦?”
男仙再次露出了春风般的微笑,端起酒杯,对李长寿敬了一杯水酒,“多谢道兄提携。”
“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李长寿象征性地抿了抿酒樽。
他心底轻叹,这次只调查、不出手,避开灵娥表姐一家吧。
毕竟是师妹的亲戚。
“师兄……”
侧旁传来一声呼喊,李长寿扭过头,却见灵娥屏住呼吸,目中满是水波,右手持玉箸夹一块精挑细选出的灵兽肉,另一只纤手接在下面,慢慢凑了过来。
李长寿很自然的张口,对灵娥眯眼轻笑,轻轻眨了下眼。
那天,灵娥记忆中迷迷蒙蒙,到处都是粉色的光斑……
她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暖,师兄的笑容也很暖,自己晕晕乎乎在丹房中清醒过来时,摆在面前的石板,也很暖。
……
金鳌岛;
一道传信玉符自南海破空而来,直直飞往高空,凭空消失不见。
不多时,多宝道人身形一闪而过,挖出一条土洞,朝东胜神洲某个坊镇而去;
在赶路时,多宝道人按李长寿来信中叮嘱的那般,开始仔细变装,换上了一身锦衣,改变了些许面容,收敛自身道韵,备好一批四品五品的灵丹。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拖累了截教大运!
第五百一十七章 倒霉石矶
天地无穷岁,一洞全挖穿。
东胜神洲,临近东海的一座繁华坊镇,依旧如往常那般人来仙往。
名山大川藏了不知多少炼气士,仙门名宿也需易物换物,灵石、丹药、宝材,便是洪荒绝大多数坊镇的三大支柱。
当然,天涯阁分阁所在之地,洪荒服务业也占很大比重。
多宝道人比和李长寿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抵达。
收敛起了自己的威压和气息,多宝道人双手揣在袖中,就多了一分天成的……
土财主气质。
咳,鼠之宝库警告!
‘长庚言说,今日有一件大事,可知晓是谁拖累了咱截教教运,莫非是跟散修有关?’
多宝道人如此思索着,刚在坊镇街上走了两步,就听李长寿的传声入心:
“多宝师兄,前面有个丹药铺。
从丹药铺侧旁的小巷进去,走百步穿过几重简单的幻阵。”
多宝有些不明所以,朝李长寿所说的方向看去,淡定地点点头,迈步前行。
那里藏着一个有些糟乱的街巷,摆着不少地毯,弥漫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氛围。
多宝道人对此不以为然,这个坊镇他翻手就可夷平,自不会有太多感觉。
淡定地走入小巷,穿过幻阵,抵达了那条隐藏的街路;李长寿的传声又来,引着多宝道人去了一处角落。
七拐八拐,多宝总算将一只纸道人揣入袖中,与李长寿碰了头。
刚见面,多宝道人就是大师兄三问:
“咋回事啊?
怎么个情况?
此间是谁在算计?”
李长寿的纸道人叹了口气,对多宝道人传声道:“咱们先到地方准备好,我将此事慢慢告于师兄。”
多宝道人对李长寿自是十分信任,毕竟是看着李长寿与云霄师妹的直播……咳!
毕竟是跟师尊一起泡过澡的人教小师弟。
这就是跟他们截教仙过了命的交情!
而李长寿这次,也是不图什么好处,纯粹为了帮截教剪除点顽疾、清扫些业障,为道门安稳计。
或许这次行动,只能为截教挽回几分气运,为云霄和赵大爷他们增加一丝丝生机;
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趁着那大表姐采瑶和她道侣未赶来的时机,李长寿与多宝道人交流一阵,了解多宝道人对【演戏】之事的了解程度,就开始对多宝道人进行全方位的培训。
多宝道人当真没预料到……
想他堂堂截教首徒、通天大弟子、洪荒寻宝第一人……
也能有今天!
半个时辰后。
多宝道人裹着一身淡黄长袍,身周带着一点酒气,微胖的脸上也没了原本的‘白白嫩嫩’,多了几分沧桑之感。
他在街边铺了一张毯子,淡定地盘腿坐下,面前摆了十多瓶丹药,脸上带着三分颓丧。
袖中,一只纸人正不断传声:
“多宝师兄,这次能不能成事,全看咱们对一些细节的把握。
还请师兄表情再多一点点狂傲,看左右时,要用视线余光,遇到人问候第一句话就是【哼】……”
多宝道人嘴角微微抽搐,传声问:
“长庚啊,有什么强敌是必须这般伪装算计的?
直接打就是了,若咱们不是对手,就请师弟师妹过来助阵,大不了就是一声‘师尊救我’,老师自不会坐视不管,何必如此麻烦?”
“师兄,这次咱们不是要杀敌,而是去查证一事。
若不能顺藤摸瓜,强拽一下,容易将瓜拽断。”
李长寿如实相告:“且这次当做藤的炼气士,与我多少算是有点关联,刚从我本体藏身之地过来。
若是直接对他出手,我今后也必须搬去天庭躲着了……”
多宝笑道:“是为兄顾虑的少了,长庚莫怪,就按你所说的来。”
“我方才献给师兄的宝囊,其内有许多特制的留影球,”李长寿叮嘱着,“咱们这次必须将所有情形都记下来。
师兄,我觉得,咱们要灭掉的不是几人、几十人,而是杜绝这般情形再次发生。”
“不错,”多宝道人传声赞道,“长庚说的不错,咱们要解决的是教内弊病,而非是为了灭杀生灵去的。
灭杀几个所谓的高手简单,彻底解决隐患才是大事。
不过……长庚此时可否告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利用纸道人传声:“在此之前,师兄还请答应三件事。”
“何事?”
“第一,绝不意气用事;
第二,凡事三思而后定;
第三,不可打草惊蛇。”
“善,”多宝道人颇为郑重地答应一声,李长寿沉吟一二,将自己此时得到的消息,简单说给了多宝道人听。
渐渐的,多宝那张面容阴沉了下来,坐在那破口大骂:“这些!”
“师兄、师兄!”
“这些药渣渣!当真是要气死贫道!炼丹都不会,糟蹋宝药!”
多宝道人咬牙怒骂,引来了周遭十多道目光后,倒也没其他影响。
随后,多宝道人对李长寿的纸道人传声大骂:
“这帮贼人误我截教!
此次之事!有一个贫道杀一个,有两个贫道灭一双,那些为了灵石宝材,就将自身卖掉的混账!
他们不配做我截教门人!
我道那红莲为何直接破碎?原来是被这些渣渣拖累!气死我了!”
李长寿:……
这是真的气,‘贫道’自称都忘了。
“师兄莫非全然不知此事?师叔莫非也没过问过?”李长寿对此也有些纳闷。
多宝道人仔细想了想,又掐指推算,很快就想到了点什么。
“此前金灵师妹的弟子余元,曾对贫道说过一次,三千世界每隔一段时日,总有些门人开坛讲道,似乎有些蹊跷。”
“然后?”
多宝道人面露惭色,低声道:“贫道还当,这些同门是崇敬师尊,效仿师尊仙岛讲道,为截教光耀门楣!
怎料,他们讲道是因这般缘由,传法传道时不分善恶好坏!
唉!都是我太过自信,有所疏漏。”
李长寿道:“此时补救还不算太晚,这次还请师兄受些委屈,咱们早早将这般隐患除掉。
且,此事也不可一概而论,其中定是有外出讲道的仙人,不知其间内情,只是碍不过情面,这般稍做训斥就可。
若是知情而犯,或是为牟私利从中穿针引线,定要严惩不贷。”
“不错,稍后长庚多多费心。”
多宝道人目中神光一闪,杀意凛然,整条街巷瞬间阴暗,化作冰窟一般。
但还好,多宝道人迅速收敛威势,坐在那继续扮演【失意的倔强炼丹师】……
多宝道人左、右、对面的摊位,摊主都朝着小巷深处张望,将旁人注意,也朝小巷深处带去,给多宝道人打了个掩护。
稳妥起见,李长寿此前就布置了三只纸道人,本是为了渲染气氛用。
另一边,那三千世界某仙道势力的少主,与灵娥的表姐采瑶,已是离了小琼峰,乘着车辇、带着护卫,匆匆往这处坊镇赶来。
李长寿并未反复叮嘱多宝道人,毕竟这是截教大师兄,也有丰富的洪荒阅历,自己不必太过担心。
该给三教大师兄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正此时,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少许疑惑……
西方教的大师兄是何人?
这个倒是真的没听过。
又两个时辰后,一男一女踏入这处隐藏的街巷,他们略显华贵的衣袍,身上散发出的‘有灵石人’气息,让此地摆摊的炼气士打起了几分精神。
街巷中,立刻多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吆喝声……
“**散,**散,加料不加价的**散,可迷倒真仙、糊涂天仙。”
“暴血裂目珠,可杀真仙的法器,一斗石三个。”
“灵兽,贱卖!幼崽,贱卖!”
然而,这对男女只是左右扫视朝前走,让前后的吆喝声很快就淡了下去。
显然是有备而来,不好忽悠。
“夫君,”采瑶突然道,“可是前面那位?”
男仙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多宝道人的身影,仔细打量,与灵娥的师兄所说一般无二!
两个字:富态。
当下,男仙迈步向前,拱手做了个道揖,在袖中拿出一只玉符。
一幅正要赶人架势的微胖道人,眉头一皱,嘀咕道:“你跟玉符之主什么关系?”
这男仙微微一笑,淡定地道了句:“既是连襟,也是一见如故的好友。”
通过纸道人听到这般话语的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确实也算连襟,不过是‘表’的那种。
……
这男仙上钩的过程十分平滑,毫无挣扎,就被多宝道人耍的团团转。
李长寿之前的担心,也被证明是一盘子装两条鱼——多余。
多宝道人是谁?
拜师通天教主前,在远古洪荒大地上,自由奔驰且没有殒命的第一只寻宝鼠,突出的胆量练就了他灵敏的反应。
真·挖过的洞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
看着李长寿给男仙的玉牌,他先问明白了这男仙的来路;又欲擒故纵,推辞一二,表示自己闲散惯了,不想去当什么‘首席炼丹师’。
男仙再三相请,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架势,多宝道人才似乎有些动摇,但还是拒绝了下。
一直到……
那戴着面纱的采瑶道一声:“夫君,你不如将这位前辈的丹药都买下。”
男仙依言而行,被多宝道人狠狠坑了一笔,多宝道人拿了灵石,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将一个有些市侩的炼丹师,演绎得淋漓尽致。
多宝道人甚至还给自己加戏,虚构了一个女儿出来,填补了李长寿原本剧本上的漏洞。
飞出五部洲的一座云舟楼船上,数十名护卫在各处巡逻,船舱内歌舞不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多宝道人感慨几声,言说自己此前其实已经得了李长寿传信,答应他们一同去三千世界中发展,一是为了谋些灵石宝物,二是为了给自己唯一的女儿谋一条出路。
男仙面露恍然,看着多宝道人那有些复杂的双目,叹道:“道友一心为子女操劳,令人钦佩。
来,我布忠尧敬你一杯。”
“少门主谬赞,谬赞,”多宝端着酒杯,主动将杯沿放低了些。
一些细节、一点话语,就让这采瑶的夫君,自以为把握了绝对的主动。
很快,布忠尧就将此前对李长寿说的话,对多宝道人更详细地说了一遍。
为了让多宝道人放心,他还特意说的很详细,让多宝道人眼中光亮越发浓郁。
李长寿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幕,着实对多宝道人多了几分钦佩。
堂堂第一大教的大师兄,为了教运、为了同门一线生机,演戏哄骗这般没什么真才实学的小天仙……
截教仙若知晓了,怕是要泪目长叹。
待时机差不多,多宝道人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低声道:“我这里有些积蓄,不知少门主可否为贫道指引一二?
或是,折算成多少丹药,可给贫道两次去听道的机会。
这第一次,少门主随意安排,让贫道去见识见识,也好安心些。
少门主莫怪,贫道就这一个女儿……”
“哎,”男仙将那宝囊推了回去,笑道,“如何能让道友破费?”
多宝道人忙道:“少门主莫要如此,咱们如今尚不算相熟,待日后熟络了,贫道自不会再纠结这些。
这般,这里有我炼制的灵丹,总共数百枚,价值也大多相当。”
多宝道人再次从袖中取出几只大葫芦,又将葫芦口打开。
突然间,一只葫口闪出道道金光,仿佛有叮铃仙乐回旋、又有阵阵霞光扑面。
八品灵丹!
多宝道人面色一变,将葫芦塞住收回了袖中,对着男仙尴尬一笑。
“拿错了,拿错了,这是家师所赐,并非贫道炼制。”
而此刻,布忠尧已是不太淡定,双目如电地盯着多宝道人,先是大笑几声,而后立刻拍着胸口应下了此事。
当下,布忠尧发出两道玉符,联络了两批搞‘截教记名弟子贩售之事’的高手。
或许是多宝道人和李长寿走运,又或许是那群搞事的截教仙与散修倒霉,布忠尧很快就得到了回信。
在他们前行方向稍微偏差个几百万里,半个月后就有一场讲道大会。
不过一个座位,要收五百方灵石,保证来此地的会是截教高人……
布忠尧咬咬牙,拿了些仙宝凑上,临时挤了一个席位出来,将那枚玉符交给了多宝道人。
半个月后,云舟紧赶慢赶抵达一处大千世界,赶到了一处隐蔽的山谷前。
临下云舟时,多宝道人拱拱手,道一声:“贫道定有厚报!”
“先生客气。”
布忠尧露出淡定从容的微笑,目送多宝道人飞入前方云雾,又轻轻舒了口气。
采瑶有些担忧地道:“夫君,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懂什么?”
布忠尧淡定一笑,“这种长生无望的炼气士,将自身心血倾注于儿女身上,妄图让儿女做到他们不曾做到之事。
为此,他们有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八品灵丹……他背后的高人,绝对不简单。”
采瑶有些欲言又止,布忠尧已是打了个手势,云舟缓缓前行,去这片大千世界天外等候。
……
山谷中,云雾弥漫。
这种云雾不过是简单迷阵,自是挡不住多宝道人的视线与李长寿的探查。
山谷正中位置摆着的那数十张蒲团,此时已被坐满。
蒲团正前方立着一方草庐,草庐中摆着一只蒲团。
——这也是大有讲究,在洪荒的规矩中,越是道行高深的仙人讲道,布置就要越简单,借此突出这位仙人高洁雅致的性情。
“且住。”
一声轻喝自侧旁传来,有两道高高瘦瘦的道人拦住了前路。
多宝道人站住身形,将布忠尧给的玉符呈上,嘴角露着和气的笑意,略微有些拘谨。
顺便,多宝道人按与李长寿商量的那般,暗中放出了两只法宝虫,黏在这两人的脚踝处,丝毫没有引起对方注意。
有道者扔了一只蒲团过来,定声道:
“这是你的蒲团,记得在里面不要出声,听道就听道,也不要问什么问题。”
“哎,明白。”
“进去吧,你来的晚,记得向后坐。”
“多谢,多谢。”
多宝道人拱拱手,抱着蒲团到了山谷正中,坐在了此地数十名男男女女身后。
刚一坐下,多宝道人就对李长寿传声冷哼。
“那两人,都是我截教仙!”
李长寿叮嘱道:“大师兄,都走到这一步了,莫要打草惊蛇。”
多宝道人含笑点头,表面一团和气,心底狂风浪雨。
李长寿的纸人悄悄展开风语咒,却是一无所获,周遭安静无声。
不多时,多宝道人双手揣在袖中,将一只小巧的玉片,贴在李长寿的纸人身上,李长寿顿时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对话声。
这应该是有人在传声。
先是听到一段有些焦急的男人嗓音:
“师姐求您这次,本是约好的林良师兄突然有事来不得,那些要听道的散修都聚齐了,咱们总不能让他们散了。”
又听一颇为温柔的女声:“为何不能散了?”
“这有损咱们截教威名不是?”
“唉,你们背后做的那些事,我其实是知道的,不过是答应了马元师兄,帮你们几次。
此次过后,我也不再欠马元师兄人情。”
“多谢师姐,多谢师姐,这些都好说、好说,这时辰差不多了……”
又一声轻叹,那女声随之再无声响。
少顷,峡谷深处的云雾朝着两旁裂开,一名体态婀娜、身着黑色修身长裙的女仙,驾着白云缓缓飞来,落在草庐前,坐那蒲团上。
她面容之外挡着少许水雾,散出自身道韵,也称得上是一位高手,此时开口柔声道:
“贫道截教炼气士,道号石矶,今日特来为各位讲解金仙道。”
多宝道人慢慢低头,目中精光闪耀,却迅速隐了下去。
袖中的李长寿此时虽只是纸道人在此地,但有多宝道人相助,仙识也是能看清这位大名鼎鼎的封神第一倒霉仙。
凭心而论,石矶娘娘姿色出众,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生的也是沉鱼落雁。
但这些,在此时并不能降低多宝道人半点杀意。
多宝道人对李长寿传声道:“这石矶,明知故犯,不可饶!”
李长寿心底却是一阵嘀咕……
石矶娘娘好像也是在原本的封神榜上有名,这次要不要做个临时誓言,看看能否在封神榜尚未出世时,将原本榜上有名的仙人顺势打杀了?
仔细想想,李长寿还是打消了这般念头。
今日是为了帮截教清理陈珂旧疾,不必节外生枝。
还是要稳一手,原则上不干预截教内务。
他只是提提意见、给一些解决方案,不去替截教做任何决定,才是最明智之举。
突然间,石矶似是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多宝道人所坐的位置,原本轻柔的嗓音,也为之一顿:
“那胖道人,为何不看贫道?可是贫道所讲,过于浅薄?”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多宝: 我,水神,打钱。
胖?
多宝道人额头青筋蹦起,手指微微颤抖着,当下就要站起来“掀桌子”。
他在洪荒混了这么多年,看过祖龙斗始凤,见过祖巫怼妖皇,见证六圣崛起!
洪荒哪个旮沓角,没有过他畅游于宝物堆中的圆润身姿?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胖道人……
他这是胖吗?
如果不是为了在每次跟宝物们亲密接触时,让每一件灵宝与肌肤的摩擦,都能有最顶级的享受,他会保持这种身材吗?
懂那种,躺在宝物堆上,让宝珠在肚皮上弹来弹去的快乐吗?
道门大兴至今,就连师尊也只会说一句:
“宝啊,怎么最近又圆润了一点?”
什么时候用过这个胖字!
多宝道人怒从心起,却又想起自己此时正在挖截教教运被拖累的内幕,忍耐着没有去发作。
当着他的面说【胖】,那不就是指着玄都**师说【懒】,指着广成子问【大师兄你上面怎么还有个师兄】,指着黄龙说【观赏】,指着太乙真人说【你咋阴阳怪气】?
呃,好像最后一个也没什么……
忍耐了半个月的多宝道人,差点一捅留炸!
还好李长寿阻拦及时,用仙识疯狂传声:
“师兄、师兄!别这样师兄!
这位石矶仙子是在说您珠圆玉润,忍住,忍住,只差最后两步了!
啊对,胖字还有个含义,经常用来形容仙子美貌,像什么‘月中仙子不及你一半’,也可以理解成‘月色之美你独占一半’!
是雅的、绝对是雅的!
小不忍则乱大事,咱们今日是来调查的,并非一定要出手呀。”
听着心底,李长寿仙识传来的阵阵疾呼声,想到此前的约法三章,多宝道人的道心迅速恢复。
“长庚说的不错,小不忍,稍后就少干掉几人。”
这已是动了杀意。
李长寿心底轻叹,截教果然是一言不合就开始斗法,最先想到的就是干架。
但让李长寿略微惊讶的是,多宝道人迅速露出温和的笑意,顶着伪装过的面容,抬头笑道:
“前辈,晚辈刚才……”
怎料石矶又道:“还要狡辩吗?
莫非是觉得,来此地只是为了给自己谋个身份、增添跟脚,贫道的道就不值一提吗?”
李长寿:……
虽然知道,这石矶此时有可能是心情抑郁,想找个发泄点,但这……
算了,救不了,等死吧。
自己还是早早拿出第二套备用方案,改变顺藤摸瓜的思路,采取雷霆手段,打掉此地团伙,后续将事情彻底闹大,动用整个截教的力量清理门户。
多宝大师兄那是什么人?
截教大弟子,三教有数的高手,根据李长寿几次观察,多宝的实力应是在广成子之上,稳坐道门弟子的第二把交椅。
若多宝此时爆发,直接显露身份,将石矶在内已现身的四名截教仙直接打杀在此地,李长寿完全不会有任何意外。
大师兄也是要面子的。
但让李长寿有些惊讶的是……
“哎,这个,前辈您恕罪。”
多宝道人应了两声,面露尴尬、站起身来,对着石矶深深地做了个道揖,忙道:“晚辈刚赶来此地,一路驾云行得急了,心神尚未安宁,请前辈恕罪、恕罪。”
李长寿暗中挑了挑眉,对多宝道人更增三分警惕。
“且坐,听好,”石矶并未继续多说,如此道了句,就开始讲述自身修行心得。
那些注视多宝道人的目光也尽数收回,各自侧耳倾听,对这次昂贵的听讲,大多倍感珍惜。
李长寿对多宝道人传声称赞道:“师兄当忍则忍,令人钦佩。”
“唉,”多宝道人表情如常,却在心底一叹,“刚刚其实想出手,突然想到了,石矶也曾在老师座前听道,称我一声大师兄……”
李长寿也跟着轻叹了声,并未多说,只是静静等待着。
且说这石矶讲道时,倒也会有一些浅淡的花瓣飘出;
倒是能证明,这位原本封神大劫中惨死在九龙神火罩之下的石矶娘娘,本身也是有些道行在。
李长寿清晰地记得,这位石矶娘娘……
老惨了。
在小哪吒的故事中,哪吒在陈塘关射出一箭,将石矶娘娘的驾前童子碧云误杀,石矶娘娘去找李靖问罪,李靖很痛快地就交出了哪吒;
石矶与哪吒斗法,轻松将小哪吒的乾坤圈、混天绫收了,追着哪吒去了乾元山金光洞。
本来,石矶见到太乙真人就行了礼,称‘道兄’,好商好量言说哪吒的罪过,反被太乙真人开团,最后惨死在九龙神火罩之下。
简而言之,太乙真人就是石矶娘娘命中煞星。
而就凭李长寿对太乙真人的理解,如果故事再按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阐截不免一战,拥有出色先下手意识、且百分百能成功激怒对手的太乙,绝对会先下手为强。
不过,就当前大劫来临前的形势……
李长寿想到了自己一连串的后续规划,这石矶娘娘是否会出现在哪吒的故事中,当真不太好说。
更何况,这石矶能不能活过当前这一劫,都还是未知之数。
石矶娘娘这一讲道,转眼就是六个时辰。
待日暮西斜,太阳星在这个大千世界中的投影归于远山,山谷中的云雾也渐渐散开。
石矶自草庐中缓缓起身,黑裙褶皱宛若水波一般飘散,面上薄雾依然未散。
因听石矶讲道的缘故,此时有一二十人在悟道的状态。
多宝道人此时也做出这般模样,身周飘着少许‘浅薄’的道韵,似乎还能有所突破。
石矶脚下生云,朝着山谷深处而去,转眼没了踪影。
而此时,李长寿身上贴着的玉片,又带来了远处传声言说的话语……
就听石矶对旁人道:
“好了,今日之事我已做完,稍后若再有这般事,师弟莫要去信寻我了。”
“师姐莫急,我有一言,师姐可否听完再离去?”
“讲吧,”石矶的嗓音中略带无奈。
就听那截教仙道:“师姐,我知你性情高洁,不愿为了灵石宝材为旁人讲道。
可师姐您想,您开坛讲道,造福的其实是这些想混个声名的散修,咱们得的是他们所奉上的孝敬,扬出去的是咱们截教声威。
咱们截教万仙来朝,不在意多几个记名弟子,这就是只有好处之事。”
“哼,”石矶轻轻皱眉,柔声道:“若你今日招来的,都是些真的有慧根、有悟性的炼气士,没有收他们给的好处,我还会信你这般话。
此事若让内门的师兄师姐知晓,他们该如何看待?
这不是将咱们截教三代记名弟子的身份明码标价,换做灵石?
咱们截教的教义是为生灵截取一线生机不假,却非是这般截取!”
听闻此言,多宝道人暗自一笑,对李长寿道:“看来,这石矶还不算腐朽。”
李长寿笑了两声,继续听着。
那男仙又道:“师姐你这般说其实也有些不妥,这天地间,修行莫非只看悟性?财与地也是重中之重。
师姐,这里是您这次讲道的一些……”
“拿回去,”石矶定声道,“你在侮辱我!”
“您先打开看看……”
啪!
嗡——
李长寿的风语咒总算捕捉到了少许动静,正是山谷深处也传出法力对撞的波动。
风语咒又听到一声有些软趴趴的喝骂:
“收起你这些灵石,莫要脏了贫道的眼,告辞。”
那男仙着急地传声道:“师姐!师姐你莫要着急,是师弟我言语不当,还请师姐莫怪……师姐!”
正此时,山谷深处闪过一抹黑影。
石矶驾云而起,面色冷峻,赶向了天边,丢下一句:
“今后莫要再来寻我。”
多宝道人见状感慨万千:“看来,就如老弟你所说,参与此事之人也不能一概打杀,需有区分对待。”
李长寿也是感慨万千:这天道的收束之力果然厉害,石矶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最后却能化险为夷……
留着石矶,在合适的时间地点,被该杀的人杀掉,以得出天道想要的结果。
天道刚刚对石矶有所影响?
李长寿自是不敢确认,他只能开启空明道心,检查下自身是否被劫运驱使。
“长庚,下一步该做什么?”多宝道人问。
李长寿斟酌一二,答曰:“上策继续隐忍,此地这几人都已做了标记,留影球也记下了这些情形,但说服力明显不足。
中策找一把钥匙,缩短探查摸底的间隔……”
多宝道人传声笑道:“那就选这个中策,倒是要辛苦这位石矶师妹了。”
“师兄想如何做?”
“还是用此前说辞就是,”多宝道人睁开双眼,自蒲团上站起身来,低头走向山谷之外,“长庚先想个主意,将那石矶挽留住,莫要让她离得太远。”
李长寿沉吟几声,对多宝传声一二。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多宝道人听了几句就是眼前一亮。
来时需玉符,走时却是毫无阻碍。
出了山谷,多宝道人驾云赶去天外,径直朝那布忠尧的云舟楼船而去。
待多宝道人距离云舟不过千里,布忠尧与采瑶已是在船首等候;
某个少门主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已经在想着,自己能请一位高明的炼丹师回去,能得自己门主父亲哪般夸赞。
突然间,侧旁有道流光飞射而来!
云舟上的众护卫尚未来得及做出应对,采瑶与布忠尧刚刚转身,就见十丈之外,凭空多了一抹身着黑衣的倩影。
布忠尧抬头看去,只觉得突然现身的女仙,身段窈窕动人、威压颇为浓郁,且刚刚仙识也见她从那山谷中飞出……
截教高人,石矶娘娘!
采瑶反应也算迅速,立刻欠身行礼,高呼:
“弟子拜见老师!”
石矶微微一愣,却是不记得自己在何地,见过这不过真仙境的女仙。
她轻轻颔首,道一声:“劳烦,且在船上为我寻一间静室。
待那胖道人回来,就让他单独来见我。
此前见他就觉得眼熟,突然想起,我与他师也是故交。”
采瑶连忙看向身旁的布忠尧,后者总算回过神来,对石矶做了个道揖,连忙侧身做请,口中招呼个不停。
少顷,石矶娘娘选了一处幽静的小隔间,抬手布置了一层层结界,静静坐在木窗前,仙识锁定在慢悠悠飘来的‘胖道人’身上。
不自觉,她额头细眉轻皱,心底回响起了,片刻前听到的那几句话语……
就在她离开这片天地的一瞬,一道仙识突破她身周布置的仙力、突破她护身法宝,化作传声钻入她心底。
正是那胖道人的嗓音:
【石矶仙子,贫道乃天庭天将,今奉天庭水神、人教圣人弟子之命,暗中调查一家仙盟仙道势力是否背叛仙盟,倒向西方教。
今日已得出结果,正缺脱身之法,恰好路过此地,想请仙子协助一二。
待贫道顺利脱困,定秉明水神大人,给仙子重礼酬谢!
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声张,还请仙子先去这方势力的少门主所在云舟,凭仙子的身份要一处雅间,我立刻赶去与仙子汇合。
见面详谈,自知真假。】
然后,石矶就信了。
这让多宝道人感觉毫无挑战性,准备下次换成【我,天庭水神,去雅间候着】。
保不齐还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多宝道人刚上云舟,布忠尧就与采瑶向前迎来,言说石矶娘娘在等他。
此时,这位伪装过后的截教大师兄,表露出几分惊讶之感,又恰到好处的露出三分喜色、两分紧张,也算毫无破绽。
“石矶娘娘为何在此地等贫道?”
“似是与道友的师父有关,”布忠尧催促道,“道友快些进去,莫要让石矶娘娘久等。
这可是实打实的截教高人,绝不能得罪。”
“少门主放心,”多宝道人煞有其事地拱拱手,心底响起李长寿的笑声,快步赶去石矶娘娘所在之地。
后面之事,倒是颇为顺利。
有李长寿在暗中帮衬,多宝道人将‘天庭卧底’演绎的毫无破绽。
在船舱中过了不过片刻,石矶娘娘带着胖道人离了云舟,借口去拜访胖道人的师父。
临行前,多宝道人拉着布忠尧的胳膊反复叮嘱,说自己稍后自会来寻,让他莫要忘了此前商量之事。
这让布忠尧一阵欣喜,表面风度翩翩、暗地里咬碎后槽牙,硬是在本就已不宽裕的积累中,拿了一份厚礼,给多宝道人的师父带上。
对此,多宝道人虽然嫌弃,但还是‘感激涕零’地接了过来。
论大师兄的演技!
等石矶带着多宝离开,遁入这片天地之外;
站在船首的布忠尧和采瑶对视一眼,前者露出淡定的笑意,后者却是轻轻皱眉。
“夫君,”采瑶道,“万一他不回来,咱们如此多的灵石岂不是白用了。”
“短视!”
布忠尧淡定地一笑,注视着石矶离开的方向,淡然道:“今日不过些许灵石,他日咱们或许会多一方助力!
甚至,这人将他师父也一同带来……也不无可能嘛。
哈哈哈哈!”
采瑶闻言微微皱眉,不由想起了自己表妹的师兄,莫名安稳了些。
有这般关系,又有截教石矶娘娘这般高人现身,对方总不可能是个行骗之人。
……
且说石矶带着多宝道人一路疾飞,渐渐飞出数万里,离了普通金仙仙识能探查的距离极限。
于虚空中,石矶转过身来,轻声问:“道友,我送你到此地如何?”
多宝默然无语。
石矶又问:“若是此地不行,道友可说个地界,我左右无事,都可送你过去。”
“左右无事?”
多宝道人面露威严,冷然道:“所以你便去帮人开坛讲道?”
石矶秀眉轻皱,此时总算意识到了眼前这个‘胖’道人不对劲,立刻全神警惕、手中摸出一把宝剑,向后退出数十丈。
“不必多挣扎。”
多宝道人左手张开,五指轻轻闪烁彩光,方圆百里内的虚空被完全封禁,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在多宝道人身上缓缓散开。
石矶面色大变,立刻就要出手,却又见面前这胖道人面容突然出现变化,化作了一张自己此前见过十数次,且无比熟悉的面孔!
“大、大师兄……”
“跪下!”
多宝道人一声大喝,石矶纤腿一弯,在虚空中直直跪落!
她手中的宝剑都有些拿不稳,面容与身周的遮掩法术瞬间消退,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俏脸。
李长寿却是无心欣赏美景,只是在暗自比较。
多宝道人版本的【跪下】,确实比云霄仙子的【跪下】,少了不少威势。
不太专业。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多宝怒斥截教仙
一处小世界角落,星光洒满湖面。
多宝道人坐在湖边青石上,面色颇为阴沉,让此地的氛围略微有些压抑。
青石前,截教仙人石矶正跪坐着,双目有些无神,眼角泛着泪光,这般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显得颇为柔弱。
李长寿此时也化作青年道者现身,准备跟多宝道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从石矶入手,撕开‘截教仙记名弟子’这条黑色链条的缺口。
“多少次了?”多宝道人沉声问。
石矶娘娘低头道:“回大师兄,已有十……十六次。”
“每次大概多少?”
“数十人……”
“十六次,数十人!”
多宝道人咬牙骂道:“只是你一个,就给截教多了上千记名弟子!这些弟子品性如何,有无业障你可一一知晓?”
石矶身子轻颤了几下,俯首叩拜,“石矶罪无可恕,请大师兄责罚!”
“混账!”
多宝道人低吼一声,此地小世界骤然变暗,天地间灵气扰动,少许生灵陷入惶恐不安。
“你知自己罪无可恕,还这般理直气壮,请贫道责罚?!
你早做什么去了?
他们在此地做这般勾当时,你又去了何处?!
为何不来找贫道言说一二?”
“我……”
石矶抬头欲言,却又低头俯身,不知该如何应答。
侧旁李长寿找准时机开口:“多宝师兄先莫急,等我与这位师姐谈一谈。”
多宝道人气愤难平地闭上双眼。
李长寿向前两步,对跪伏的石矶温声道:“师姐先起身吧。”
石矶动也不动,趴伏在那,纤瘦的身子不断轻颤。
李长寿语重心长地劝解着:
“今日多宝师兄之所以花费心思,伪装成一天仙境的道人去听你讲道,就是想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与其他三位截教同门所说话语,我和多宝师兄都已听到了。
你似是为了还人情,才来此地为他们讲道,可对?”
石矶娘娘犹自不答,保持着跪伏。
多宝道人眉头轻皱,刚要说话,却被李长寿眼神制止。
李长寿轻笑了声,言道:“师姐,可否让我猜猜你在考虑何事。
你怕多宝师兄的雷霆暴怒,会将你所熟悉的同门直接打杀了,可对?”
石矶跪伏中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长庚师弟,我愿承担百般罪责。”
“看来,师姐是觉得,这事仅仅只是败坏截教清名、损害截教名望。”
李长寿话语一顿,在怀中拿出一只木板,悬浮在石矶面前,道:“师姐还请看此物。”
石矶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了过来。
李长寿在侧旁摄来一捧沙土,堆在了木板上。
“这块板子,就是大教气运;这些沙土,就是大教弟子。”
“大教都有圣人坐镇,可理解气运相当,而我们人教与阐教,都在木板之外包裹了一层铁皮,这就是镇教运之宝的重要性。”
李长寿话语一顿,问:“可听懂我说的这些了?”
石矶点点头。
“此时这木板的状态,就是我人教,沙子少、木板坚固,”李长寿言说中,又摄来一堆沙土,落在木板上方。
“这就是阐教的状态,沙子虽多,但木板还算牢固。
截教呢?”
石矶顿时想到了点什么,俏脸有些泛白。
李长寿随手将远处的沙堆摄来,凝成一道数丈高的圆柱,压在这木板上,木板顿时向下一沉。
李长寿正色道:“这就是截教最好的情况,木板被压低,但并未破碎。
可实际上呢?
因为弟子门人太多,这块木板比阐教、截教的木板都要宽、要长,可随之而来的业障,也在让木板加快腐朽。”
言说中,他打了个响指,这木板之上出现了一条条黑线,被上方沙柱压的开始形变。
李长寿在石矶身旁缓缓踱步,石矶跪坐在那,注视着木板迅速的腐朽……
又抬手一划,一缕缕沙尘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进入这根沙柱。
“此时你明白,自己在外讲道,那些请你来讲道之人借此大肆掠财,有什么后果了吧?
一方面,更多的沙子压在了这块木板上;
另一方面,木板被更多业障侵蚀,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劫来临……”
锵!
李长寿左手握住一把长剑,剑光一闪,划过那木板下方。
木板突然绷断,沙柱朝着下方砸落,在石矶面前摔得粉碎,崩散成了满地沙尘。
石矶那细长的眉角轻轻跳动,面色渐渐苍白。
多宝道人叹道:
“石矶啊石矶,想你上古时,因杀生业障被天道驱逐,走投无路时遇师尊讲道,师尊念你心性还算良善,顽石化生时不知悲悯,其情尚有可原之处,就在那讲道之地,给了你一席之位。
你就是这般回报师尊!这般回报截教!”
“大师兄!我并不知……”
“不知会有这般事?”
李长寿反问一句,慢慢在石矶面前蹲了下来,旋即温声道:“你可知那朵多宝师兄他们拼上性命得来的红莲,为何而碎?
截教业障太多,需被镇压气运的生灵太多,红莲力有未逮,遭受劫运反噬。
石矶师姐,大劫将要来临,如今劫运已蒙蔽天机,紫霄宫中商议大劫之事越来越近。
截教与道门现在所需的,并非是师姐你一条性命,或是其他几条、十几条性命,而是将这般讲道敛财之事彻底杜绝,否掉此前收纳的记名弟子。
你左手边,握着截教今后的气运,右手中,握着义气二字。
大教气运若崩,便是圣人老爷,也难以护住大教上下,那是与天道斗,将被划为天道之敌。
你当真要为那些不怀好意之徒,毁了整个截教,目送截教仙成百上千赴死?”
“莫要再说了……”
石矶身子一软,有些无力地坐倒在地,妙目中满是茫然。
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清明,对李长寿苦笑一声,低声问:“我能做些什么?”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自其内抖出笔墨纸砚。
“知无不言,想必请你讲道之人,定不只是今日这几位。”
石矶紧紧抿住嘴唇,拿起那杆笔时,纤手都在不断颤抖。
于是,三日后。
这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当真吓一跳。
从石矶撕开缺口,供出了她讲道十六次时,曾见过的几批不同截教仙人。
李长寿与多宝道人仔细琢磨,借石矶遮掩行踪,暗中将这十数名截教仙擒住,又用分开审讯的法子,打着‘将功补过’的幌子,拿到了十几张名单。
随后,将这名单上的道号整理一遍,互相交叉、出现频率较高的道号,列为重点追查目标。
多宝道人招来金灵圣母、龟灵圣母、赵公明,四名大弟子分头行动,两日之内,擒住六十余截教仙,再如法炮制,拿到了六十多张名单。
李长寿就负责整理这些名单,短短半天,列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格。
作图表,也是李长寿的老本行了。
这时,有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他与几位截教大弟子面前。
此事涉及到的截教仙,数量着实太多了。
这些‘贩记名弟子’的截教仙为了自身安稳,经常用一些宝物、灵丹,向上‘打点’。
其中所涉及到的截教高手数不胜数,甚至还有红莲破碎那日,曾在碧游宫中现身的几名截教仙人!
从上到下、利益相关;
连根拔除,必会元气大伤。
依然是在盘问石矶的小世界中。
李长寿的纸道人背负双手站在湖边,石矶娘娘站在一旁。
多宝、赵公明、金灵圣母、龟灵圣母,看着面前的卷轴,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号,脸色精彩纷呈。
在他们身后不远,总共七十多道身影,被仙绳捆成了粽子挂在树林中,一个个低头昏睡。
李长寿看了眼石矶,后者此时双目有些呆滞,像是失去了所有精气神。
不多时,就听背后传来金灵圣母的怒骂声:
“这些蛀虫!留他们不得!”
“金灵你莫冲动,”赵公明连忙劝道,“你莫非还要将这上面的同门尽数斩杀不成?”
金灵圣母骂道:“他们也配同门二字!”
“师姐,”龟灵圣母柔声道,“不如只诛杀行事较为恶劣者,这上面仙人如此多……”
赵公明道:“咱们也有监察不力之责。”
多宝道人背负双手,长长叹了口气,又后退两步,坐在青石上一言不发。
金灵圣母秀眉轻皱,叹道:
“该如何做?
咱们要尽快做出决断,是杀是罚总要有个章程。
咱们虽说是暗中出手,抓来了这些同门,但消息势必会走漏……大师兄,若是咱们不及时做出应对,恐怕会有不必要的事端。”
多宝抹了把脸,坐在那陷入沉思。
此刻,万千压力汇聚于多宝道人身上,让这位道境高深、在微胖界还算英俊的道长,几乎要愁白了头发。
咚……
突听一声轻响,几位大弟子同时看去,却见石矶跪在李长寿身侧。
“长庚师弟,你足智多谋,定有良策化解今日之局,我深知罪责,愿一死以谢罪,还请长庚师弟出手相助!”
李长寿眉头轻皱,侧过身去,并不受这一礼。
“起来。”
多宝道人低声道了句。
石矶娘娘却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多宝突然大怒,站起身来,双目瞪着时机,大手一挥,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石矶脸上,将石矶直接打出数十丈远,砸入湖水中。
“自己造下的孽障不想着自己化解,还有脸去求长庚!
师尊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赵公明连忙向前阻拦,挡住多宝道人,“师兄莫气、师兄莫气,石矶虽有过错,但这几日确实是在将功补过……”
龟灵圣母匆匆飞入湖水中,将浑身湿透的石矶搀扶了回来,石矶嘴角带血,低头不语。
李长寿在旁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下次与云霄约会,能理直气壮要抱抱。
他缓声问:“此事,当真要继续查下去?”
“长庚你不必多管,”多宝咬牙道,“这大树都已长歪了,若不下狠心剪除杂枝,早晚要朽掉!”
李长寿却道:“但师兄,杀孽一开,截教定有大批仙人死伤,同样也是折损自身气运之事。”
多宝道人瞪眼反问:“难道就这般算了?”
“较为稳妥的法子,其实也非没有,”李长寿道,“师兄不如借此事,召开一次截教万仙大会,将仙人聚在一起。
先杀一儆百,诛首恶,且将几名罪当诛的圣人亲传弟子,杀之示众,威慑众同门。
当然,此事要请师叔点头。
随后再陈述今日截教之危局,团结截教上下,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这些只是治标之法。
大劫将来,这份名册还请师兄保管好。
现在你我都不知紫霄宫中会发生何事,大兴天庭又该如何大兴,退一步讲,若道门需仙人之命来填劫灰,到那时也当护住本分良善的同门。”
最后这几句话说的含蓄,但在场几人听罢,倒是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次大劫不同于巫妖大战、不同于龙凤大劫,而是圣人们‘商量着’来,若真的定下一个标准,大劫中,截教、阐教各自死伤多少弟子去填劫运……
这份名册上的名字,自是优先处置;若劫灰不够,再各看天命。
“这倒也是个法子,”金灵圣母道,“虽有失光明磊落,但大劫之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此时若直接打杀了他们,倒是便宜了它们!”
赵公明小声道:“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不仁义了……”
李长寿正色道:“此事自不可传出去,人心叵测,更何况寿元悠长的仙人?”
话语一顿,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卷轴。
“咱们也当稳一些,各自立下大道誓言,不对外走漏消息,且劳烦多宝师兄封掉石矶师姐这半日的记忆。”
石矶娘娘目中满是无奈,低声道:“长庚师弟,此次我当赴死。”
“师姐不必如此,”李长寿正色道,“截教仙人太多,赏罚之事必须明确,不然极易生乱。
开始立誓吧。”
几人各自向前,包括多宝道人在内,立下了这份保密誓言。
李长寿还不放心地叮嘱道:“林中挂着的这些人,就当诛除的首恶,展示他们过错时,用留影球就可,不必让他们开口说话。
免得再节外生枝。”
“善,”多宝道人答应一声,仰头长叹。
一个月后,金鳌岛上,截教万仙大会。
有关‘记名弟子’讲道的十多段画面展示完毕,全场落针可闻,一百多道被禁制了元神的身影,双目无神地跪在场中。
多宝道人一身白袍,收起手中的玉符,其内的‘骂稿’已是倒背如流。
他道一声:“请师尊法旨。”
侧旁,赵公明拿出一道泛着七彩霞光的圣人檄文,缓缓摊开,其内涌出一道青芒,肃杀之意弥漫全场。
檄文空白无字,剑意已然凌霄。
多宝道人站起身来,缓缓吸了口气,当着数不清多少截教仙的面,指着那百多道跪伏在地的男女,定声道:
“师尊亲传弟子总共六十余位,今日贫道不得不杀六位!
聆听师尊讲道的弟子虽然不少,但今日不得不杀这九十六人!
哪个不是师尊驾前求道寻真的生灵,哪个不是喊着为天地生灵截取一线生机的截教仙人!
他们烂了,贫道心都要碎了!
师尊开辟截教,让贫道总领教务,而今咱们截教号称万仙来朝,贫道却搞成了这样……贫道愧对师尊,愧对师祖,愧对道门!”
多宝嗓音如惊雷炸响,截教万仙默然不语,不少仙子神情紧张、低头不敢直视。
多宝平复了下心境,缓声道:
“还有你们。
你们此时站在各处,看着他们,心底可有侥幸?心底可有愧疚?
你们之中的某些同门,真就那么干净吗?
你们之中有些同门,比他们更混账,比他们更该被杀一儆百!
贫道今日劝你们一句,都把自己的道心拿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晾一晾!
大劫当前,不去想着团结同门、对抗大劫,而是仗着劫运遮掩,肆无忌惮、无比猖狂,原本三十年、五十年一次收敛灵石讲道,变成了三年、两年,甚至一年数次!
那朵十二品红莲就碎在碧游宫,碎在老师面前!
你们可知,老师这些年去混沌海中搜寻能镇压教运的宝物多少次?
你们可知,红莲破碎时,老师在笑!
老师无法如两位师伯那般作壁上观,老师已经准备等大劫降临,躲不过去就跟我们一起去顶!
你们呢!此刻都在想什么!”
多宝仰头长叹,周遭各处依然无比寂静。
多宝又道:“推算出道门将有大劫时,贫道本以为,大劫是来自于天地之外的邪魔。
贫道去混沌海中转了一圈,发现这些邪魔不成气候,又觉得,大劫应是来自于西方教大兴。
后来才发现,大劫源于天庭大兴,对道门降下。
人教总共有两位师兄师弟,玄都师兄镇压玄都城,抵挡外魔入侵洪荒天地。
长庚师弟为道门东奔西走、日夜操劳,让原本针对道门的劫难,也落在西方教头顶,能护住多少同门?
咱们呢?
我截教仙到今日为止,可做过什么,能缓解道门大劫之事了?
截教的大敌不在外,而在内。
贫道穷思冥想,在道心中挖出这四个字,送与各位师弟师妹共勉。”
言罢,多宝道人摆摆手,一座小山落在高台之上,一面削平,上书四个大字:
截教药丸……咳,不是。
【无愧于心】。
“都给我在这看三天三夜。”
第五百二十章 兄弟,你不太对劲
金鳌岛截教仙流血之日,李长寿只是暗中看着,并未现身。
毕竟这种时刻,他一个人教弟子,很容易成为个别截教仙人心底嫉恨的对象。
——他在小世界中与四位截教大弟子、石矶娘娘一同起誓,又让多宝道人抹掉石矶娘娘些许记忆,且不给今日受刑者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是为了确保‘长庚’二字,不会出现在这次截教内肃之中。
混洪荒嘛,既要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揣度自己的敌人,也不能高估陌生人对自己的善意。
顺便,李长寿在暗中,还有件大事要做!
在多宝道人挥手,金灵圣母拔剑斩杀这百余截教仙,李长寿布置在天庭各处、金鳌岛之外的十余只纸道人,全力放出仙识、运转均衡大道,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
功夫不负有心寿!
那金灵圣母的剑光落下,长寿与金鳌岛上的众高手,都察觉到了一丝丝有些诡异的天道之力。
截教众仙将这天道之力当成了,有部分今日被惩处的截教仙,其实是被劫运影响,犯下大错。
便是多宝道人、金灵圣母、赵大爷他们,对此也没多想。
但同时在凌霄宝殿、五大天门观察的李长寿,却敏锐地发现,有几道细微的元神扰动,钻入了凌霄殿前、那伴着此次大劫一同降临的金柱之中!
这……
封神榜莫非已被天道定下?
又或是,天道觉得几个截教仙有成神的潜质,提前收入此地,也稳了他一手?
李长寿仔细思考了半日,并未得出明确的结论。
若说封神榜上的姓名此时已被天道直接定下,又将几位圣人置于何地?
这完全说不过去。
李长寿刚刚定下心思,就听到了金鳌岛上传来了阵阵钟响……
轻轻叹了口气,将几只纸道人藏于海底,抽离了心神。
又早早的,将一只纸道人,安放在南海之滨的安水城海神庙后堂,稍后定会有几位截教大弟子前来找寻自己。
其他人不敢保证,赵公明八成会来抱怨倾诉。
这次截教万仙大会,除却杀一儆百、清理顽疾,也直接否了那些用灵石换跟脚的记名弟子。
此时不必观测,截教的气运自是有所回升。
今日诛杀的那六名圣人亲传弟子,其实都不算核心弟子;而那九十多名截教仙,也多是修为不高、贪心不足之辈。
那忽悠了石矶娘娘的截教凶仙马元,此人就是神通修为较强,在记名弟子这件事中捞了颇多的好处,但并未被直接惩处。
此仙业障颇深,也十分有手段,是那张‘应劫卷轴’上排名靠前的仙人之一。
多宝道人应该是想用这把凶刃,在大劫降下时,去制造更多教外的劫灰,而后再安排此凶仙应劫……
而这,就是李长寿更愿意亲近赵大爷,始终和多宝道人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了。
多宝是截教大师兄,他有许多赵大爷没有的顾忌和考量。
赵大爷就快乐多了,修为高、法宝强、神通广大,是天地间逍遥自在的一缕清风,笑着、荡着、荡漾着,若是一个不爽利,就直接‘哎嗨’一声,躺在地上吐几口血。
那是多么的快乐。
虽然李长寿……并不羡慕。
李长寿都能想象到,过几日后、万仙大会散了,赵大爷来海神庙时,那纠结、郁闷的模样,以及赵大爷开口说的第一句:
【长庚,这次的事……】
如果赵大爷说的不是这六个字,他天庭水神!
开铜镜直播,如何吓哭一只兔子!
玩笑,玩笑。
李长寿仙识扫过度仙门各处,感受到仙霖峰上盘旋的金仙境道韵,那万林筠长老应当是快要出关了;
不过,洪荒仙人年岁越大,对岁月流逝越不敏感,万长老应该还有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出来溜达……
小琼峰上一切如常,灵娥在打扫师父的草屋,师父的牌位前插着三根刚点燃不久的清香。
熊伶俐与酒雨诗正在灵兽圈中忙碌。
自从小琼峰高级吃货团的精英干事——酒玖与江林儿,与白泽一同外出经营临天殿,酒雨诗的修行速度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应该是少了人打扰的缘故。
又瞧了眼在度仙门安安稳稳修行的李靖,李长寿便收回心神,闭目打坐了半日。
最近这段时日,他虽在忙碌有关截教之事,但本体并未外出。
故,李长寿早早就将图老大、乾坤尺以及离地焰光旗送回太清观,只将塔爷留在了身边,以防自己有事要外出,会缺乏基本的安全感。
又半日后,灵娥端着一碗清爽可口的汤羹,驾云从湖边飞来,脆生生地喊了句师兄。
李长寿本体自丹房中现身,伸了个懒腰,去丹房外的木桥上闲坐。
灵娥搬了个蒲团,坐在自己师兄身边,两只玉足来回打着晃,小声问:
“师兄,最近可是有什么麻烦事?
纸人带回来的那些有关仙盟的传信玉符,师兄这几日都不怎么看了呢。”
“嗯,”李长寿捏着汤勺,嘬了一口师妹特制的冰粉,笑道:“凡事若是事必躬亲,便是百个我也不够用。
仙盟只是最开始招人和搭建的时候比较麻烦,此时已经有了十二副盟主一同主持局面,我们只需要大方向上把控好。
管他里面是否沆瀣一气、上下勾结,只要总体而言是对天庭有利,是在做善事、抵挡香火神国侵袭,就足够了。”
灵娥低眉想了想,又问:“那师兄最近是在烦心什么?”
“截教的事。”
李长寿将玉碗放在身旁,简单说了截教有仙人敛财恰灵石,乱收弟子、传道法,从而拖累整个截教气运之事。
灵娥听得一阵皱眉,低声道:
“截教怎么还有这般仙人,都成为圣人弟子了,还不能约束自身,有不满足之处吗?”
李长寿笑道:“生灵皆有所求,故有私欲,私欲是为名望、是为命安、是为财利、是为自己在意之事,不一而论。
这并非贬义,不过是寻常的道理。
设想一下,若是阐教也有这般数量的门人弟子,怕也会出现这般、那般问题。
还是太清老师高瞻远瞩、洞悉生灵秉性,故不去收太多弟子。”
灵娥眨眨眼,用气声问:“老师在听着吗?”
李长寿:……
这师妹的思想觉悟,还是远远不够!
拍马屁这种事,是必须在圣人老爷面前吗?那是要人前人后都口径一致,打心眼儿里去尊敬!
毕竟,谁也不知圣人若主动探查,会不会看透炼气士道心……
稳一手、稳一手。
“你表姐那边,此前我稍微利用了她一下,”李长寿道,“后续也已处置好了,前几日刚去了一封书信,送去了一些丹药。”
“嘻嘻,我表姐她其实本性还是不错的,就是爱显摆了点。”
李长寿笑而不语。
灵娥在旁想了一阵,脚丫突然停下了晃荡,纳闷道:“师兄,有个问题我可以问吗?”
“问就是,”李长寿身体后仰,双手撑在木桥上,眺望着黛青远山,瞭望着云起云落。
灵娥道:“有人暗中做这事,如何能瞒得过圣人老爷?
截教的师叔教主,也应是知道这些事的呀,为什么之前没去管呢?”
李长寿不由一阵默然。
灵娥小声问:“是不是,不该问这个呀……”
“哪有什么该问不该问,”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灵娥你仔细想想,他们收取灵石、收记名弟子这事,本质上是什么?
滥传功法。
若是在阐教,依照阐教教义,法不轻传、道不轻授,也不过是将其逐出师门。
而截教传法传道本就没有约束,如今截教万仙来朝,便是三师叔当年传道的成就。
此事其实只值得训诫,最多是逐出截教,今日这般直接打杀了百多仙人,是在此前红莲镇压截教教运失败的背景下,将他们的罪名放大了许多倍。
此次之事,不过是多宝师兄找了个由头,敲山震虎、整肃风气,让截教上下团结一心,应对大劫。
毕竟,真正压死骆驼的并非最后那一根稻草,而是骆驼背上原本的重量。”
灵娥捏着自己下巴一阵轻吟,小声嘀咕:“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
“你莫要总觉得自己聪慧,”李长寿笑道,“三教之中高人无算,三位大师兄都是智谋算计远超于我的高手。”
灵娥却道:“师兄,你这就太过自谦了,云霄姐姐对你谋算之力无比推崇呢。”
“这种事,我宁愿自谦万倍,也不敢自大一成。”
李长寿身形一翻,直接飘到了门旁的躺椅上,丢下一句‘记得把碗洗了’,就闭目仿佛睡了过去。
灵娥做了个鬼脸,端起玉碗、招来托盘,哼着林间小调,驾云离了重重阵法。
当真,悠闲呐。
……
心神挪去南赡部洲,趁着截教万仙大会还未落幕,赵大爷还没过来找自己倾诉,李长寿决定做几件‘大事’。
说是大事,其实就是检查一下各地状况。
纸道人自商部落的疆域内醒来,仙识扫过,发现商部落的旗帜已经插满了万里内的各处城头。
这扩张速度,当真令寿赞叹。
随之,李长寿的仙识就寻到了了,完美融入俗世生活中,正在体验凡人苦乐的七情转世身。
有孔宣暗中庇护,七情转世身过得相当滋润,在一座大城中,活成了‘小霸王其乐无穷’的模样。
七情分属七个人格,按时辰外出活跃,导致这个少女成了凡人眼中的‘怪胎’。
精力异常充沛、时刻保持活力。
但这年头,只要外相生的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七情转世身生而貌美,自是有不少提亲、有所图之人,但无一例外,都被七情转世身捉弄的相当凄惨。
还好,她们只是游戏人间,始终保留了后土娘娘的那份温柔,并未真的伤害过凡人。
见此状,李长寿也就暂时打消了带她们去天庭的想法。
让她们与人族多接触接触,终归是有益无害。
——正因凡人寿元短短,人生才会迸发出更多的诗意与浪漫。
天庭天人族的城池,就少了许多烟火气息,没了内味儿。
孔宣还在闭关,李长寿虽然好奇,但没啥事也不敢打扰,就派了一具纸道人赶去南、东、中三洲交接之地,查看此地妖族情形。
此行,李长寿还特意去了一趟陈塘镇。
陈塘镇经过上次灵娥历练、搞掉了一批大妖之后,比原本变得安宁了许多。
人、妖势力暂且相安,但随着妖族元气渐渐恢复,冲突自还会在未来继续爆发。
值得一提的是,陈塘镇的人口在迅速增加;
此地土地肥沃,又有一群护卫此地的强人,且因外围妖族给的压力、以及修行之士的主持,偷盗欺凌之事近乎完全消失,吸引了不少流浪四方的人们落足此地。
李长寿也未打扰此地安宁,像是个过客,只是走走、看看,纸道人悄然离开。
说起用纸道人监察,有一个地方,李长寿一直没落下。
自然就是黑豹处。
这黑豹,自从丢了夫人之后,就在洞府中老老实实修行、扎扎实实提升自身实力。
也不知是天道影响,还是大劫劫运作祟,黑豹不只是修为速度比原本增快许多,想法也在渐渐变得偏激。
李长寿偶尔听到黑豹自言自语,从【旁人能做到、为何我做不到】,渐渐变成【都是天道不公,所以我才做不到】。
对此,李长寿也没什么办法,不敢强行干预这只黑豹的成长路线,免得被某位欠债却成了大爷的老爷,用小电鞭一阵安慰。
怕倒不是多怕,就是……嗯,有辱斯文!
真正的陆压都已经被黑豹奶死了,自己也没什么迫切的所求。
下次灵娥要渡劫时,来这里求一签‘她定难以渡劫成功’,增加一点玄妙的成功率。
左右无事,还要等赵公明前来抱怨,也无法静心修行,李长寿也就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
去地府转转,与轮回塔的地藏下盘棋,享受下谛听的摁肩服务;
在南海之滨走走,与当初选择追随自己的各位魔兵谈谈心,问问他们有什么诉求;
再跑去龙宫打打秋风、搞点阵法类宝材,顺便体验一下龙王的枯燥生活。
而后意外发现,敖乙、卞庄、灵珠子三兄弟已离了地府,不知去哪浪荡;
各位魔兵最近也恋上了尘世,在体验百家人生,做起俗世的各行各业,甚至还有尝试娶亲成婚的打算;
东海龙王最近也有些郁闷,在发愁龙族龙口出蛋率创新低的老大难问题……
左等右等,四五日匆匆而过,截教万仙大会都散场了,却不见赵大爷来海神庙。
李长寿心底一阵嘀咕,莫非自己推测错了?
这,没道理……
‘长庚,长庚!’
心底泛起熟悉的呼喊声,却是来自于天庭水神府的书房之外。
李长寿忙将心神挪了过去,对着镜子确认一下纸道人模样,端着拂尘匆匆而出。
东木公精神奕奕地站在门外,见到李长寿就是大笑几声:
“哈哈哈哈!恭喜长庚!贺喜长庚!”
李长寿笑道:“这喜从何来?”
“那太白宫已是修好,”东木公赞叹道,“昨日监造太白宫的仙神,已在通明殿中述职,今日通明殿也派人验收。
若长庚愿意,今日就可搬过去!”
李长寿想了想,却道:“有劳木公费心,但陛下的旨意尚未凝成,提前入驻怕是有些不妥。”
“哎,”木公在旁温声相劝,“天庭哪个不知?哪个不闻?”
“并非是这般,”李长寿正色道,“还是稳妥些,等陛下旨意下达,神位有所进阶,我再搬家也不迟。
这些不过都是虚名,为天庭、为陛下效力才是首要之事。”
东木公做了个道揖,笑道:“那就依长庚所言,我再去催催通明殿那边,让他们停下不必要的旨意。”
“有劳木公!”
“小事,小事。”
虽然天庭现如今凝旨已比原本快了许多,但同时需凝的旨意也比原本多了许多;
而修改天庭职位、提升星君品阶,需要调用的天道之力也比其他旨意多了数倍不止,花费的时间自然就更长一些。
“其实这些,随遇而安便是。”
李长寿摆了摆拂尘,请木公进来喝茶。
木公却记得李长寿许久之前的叮嘱——他们两个最好还是保持点距离感,不能太熟悉,免得影响到玉帝陛下的威信。
当下,东木公就告辞而去,李长寿将其送出了水神府。
还不等李长寿转身,另一只纸道人,总算听到了那熟悉的叹息声。
“唉——”
赵大爷,来海神庙了!
呃,这也没什么好激动的。
安顿好水神府的纸道人,李长寿心神挪去海神庙,与赵公明顺利碰面,又命神使奉茶。
赵大爷果然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长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观察着赵公明那复杂、无奈,且略带疲倦的面容,心底暗自一叹。
接下来,就是那六个字【长庚,这次的事】的登场了。
“长庚,”赵公明一声轻唤,眉头紧皱、胡须也在颤抖。
来了来了!
李长寿又抿了抿茶水,准备着稍后的长篇大论。
赵公明提了口气,却又迅速落下,低声问:“若阴阳合合,有了肌肤之亲、如凡人那般洞房花烛……会不会有子嗣?”
李长寿着实怔了下,将口中茶水迅速咽下,头顶挂满问号。
不对劲,赵大爷今天不太对劲!
第五百二十一章 我 本 低 调【求票】
果然不对劲!
李长寿注视着眼前这个蓄着美髯的截教外门大弟子,云霄仙子的老义兄,自己跟截教最先产生交集的洪荒大能,目光逐渐犀利了起来。
已知,此时万仙大会已经散场一天又八个时辰,按赵大爷的性子,本该散场后就来此地找自己倾诉。
犯错时间相当充裕。
又知,此次截教内部震动,不少截教仙被斩,截教内部气氛压抑,定会有人内心抑郁,想找人倾诉。
大概率是喝了点酒,然后酒不醉人人自醉,内心郁结需要发泄。
犯错情绪相当到位。
再有,此时赵公明老哥双目炯炯有神,眼底满是希望的光亮,嘴角微微撇起,胡须都打理得分毫不差,嘴上表达着担心,眼底隐含着期待。
明显就是神清气爽的状态!
综上,根据公明老哥此时脖颈上那浅浅的唇印,李长寿大胆地做出了推测!
“金光?”
赵公明怔了下,下意识看了眼身后,摁着李长寿的胳膊,忙道:“莫要乱说,莫要乱说,这事与金光有什么关系?”
李长寿眉头紧皱,低声问:“老哥,那是谁?”
赵大爷嘿嘿一笑,先是百般扭捏,又是十二分羞涩,最后老脸一红、嘿嘿直笑,道出了一个名号:
“灵、灵。”
李长寿:……
突然感觉脖子有点凉呢为什么?
“老哥,真的假的?”
“这……真的会有子嗣吗长庚?”
“那首先要看,到底进行到了哪个步骤。”
“嘿嘿,你要问,还剩什么步骤。”
“那?”
“没什么步骤了,”赵公明抚须轻笑,突然低头看了眼脚下,小声问,“咱们蹲下作甚?”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低声道:“腿软,害怕,老哥你……是情投意合、二心萌动、情不自禁,还是冲动难抑、酒后迷乱、酿成大错?”
赵公明仔细想了想:“我与灵灵相识多年,原本只是同门情谊,也就是在金光师妹对我表露情愫、而我们确定彼此做不成道侣后,灵灵与老哥突然走得近了些。”
灵灵……
我还云云呢我!
李长寿道:“那就要恭喜老哥,贺喜老哥了。”
“同喜、同喜,”赵公明抚须眯眼笑着,但笑容渐渐收敛,又问:“这到底会不会有子嗣?”
李长寿问:“嫂嫂没说吗?”
“没,”赵公明道,“我们当时醉了酒,醒来时她已离了我用定海神珠开辟出的小乾坤,留下了一封书信,让我过段时日再去寻她。
还说……”
李长寿小声问:“说什么?”
赵公明以手遮面,叹道:“大意是说,昨夜是她的问题,本是好奇你与云霄当日未做完之事是哪般,没想到……
她那封信中说,会对老哥我负责,但此时心有些乱,让我晚些时日再去寻她,还让我别把这事透露出去。
就当是一场梦。”
“别啊,”李长寿道,“这时就该乘胜追击,稳固感情,嫂嫂容貌出众、性情率真,又神通广大,更是截教第一女仙,与老哥你分外般配。
老哥你是天地间第一缕清风,若嫂嫂跟脚属水,你们就是‘细雨裹春风,润物细无声’。
若嫂嫂跟脚属土,你们就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
多般配!”
“是哈?哈哈,还是长庚你有文采。”
赵公明继续抚须轻笑,突然发现自己捋一遍四寸长的胡子,手就碰到了地面。
“长庚,咱们要不要先从椅子下面钻出来?咱们躲个什么劲?”
两人对视一眼,尴尬一笑,各自起身坐回椅面,相视大笑。
《夫纲》。
李长寿道:“若说子嗣,先天生灵相对较难,再者也要看嫂嫂想不想要。
而今大劫在前,金灵嫂嫂对你也有愧疚,觉得是她用强……应当不会有这般情形,老哥你还是要多努力。”
赵公明松了口气,叹道:“我也是在担心大劫之事。
唉,百多同门被斩……金灵也是因为这事,心底颇为郁结,她醉酒后呢喃许久,言说自己并非是要杀他们,只是为了截教教运计。”
“嫂嫂看似性情火爆,实际上也是颇为温柔……”
“她那脾气都是故意露出来的,”赵公明笑道,“我刚追随师尊修行时,她性子也是颇为温柔,正是因心软让同门遭了灾,自此就少了笑意、出手越发果决。”
李长寿缓缓点头,又拱手道:“不管如何,还是要恭喜老哥!”
“客气,客气,”赵公明大笑几声,“老弟你也要加把劲,你有情、我妹有意,何必多扭捏?”
“终究还是因大劫之事。”
李长寿含笑道了句,又在怀中取出一只宝囊,郑重地递了过去。
他语重心长地解释着:
“老哥,此物是上次金光师姐来寻我相助时,我为老哥你备下的一份礼,没想到老哥你能坐怀而不乱,对金光师姐以礼相待,实乃我辈男儿之楷模。
这东西也就没能派上用场。
而今特赠于老哥,望老哥好自珍重。”
赵公明打开一看,见是几只画轴、几瓶丹药、几坛仙酿,虽不知具体何意,但还是欢喜着收了回来。
“老弟你擅谋擅算,当指点老哥一二……此时我该做什么?”
“一直等着自是下下策,”李长寿道,“想必此时嫂嫂正心乱,老哥当趁热打铁,主动向前,对嫂嫂表明心意,打消嫂嫂顾虑。
有三个忌讳,你定要记住。”
“哦?”
李长寿道:
“其一,是不可将这般男女之事挂在嘴边,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尊礼,不然显得轻浮孟浪、或是让嫂嫂觉得你对她少了原本的尊重。
其二,若嫂嫂言说先闷着你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对外言说,你切不可一口答应,要反问一两句,该如何说,老哥你定有分寸,就是表达你以能与她相伴为傲。
其三,就是不可主动提子嗣之事,不然会让嫂嫂多心。
可都记住了?”
赵公明一一点头,正色道:“都记住了,我这就去寻她,多谢长庚!”
“老哥客气、客气。”
当下,赵公明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后堂,李长寿在旁追着送了两步,目视赵公明化作一道水蓝光华,火急火燎飞往天边。
李长寿负手站于内堂门前,先是嘴角露出淡淡的浅笑,而后这具纸道人迅速遁入大地深处,本体在丹房前仰头大笑。
这笑声传遍小琼峰,惊扰了湖边修行的灵娥,吓到了正偷偷摸摸给灵兽灌酒的熊伶俐,吵扰了正在棋牌室中修行的酒雨诗。
甚至,李长寿还从袖中拿出一瓶蟠桃酿,自饮自酌、怡然自得。
可喜可贺,当真可喜可贺!
一是为赵大爷终成好事,二是为赵大爷与金灵圣母走到一起,截教内外门之间的隔阂消失无踪。
倘若今后,赵大爷真的要应劫出事,自己只需及时通风报信、拖延少许时机,第一时间赶来驰援的已不是三霄仙子,而是金灵圣母。
动赵大爷,那就是动整个截教八大弟子!
自己要保人捞人,难度大大降低!
妙,当真是妙啊。
此事可追溯到金光圣母与火灵圣母来他海神教求援,自那开始,一条红线出现偏倚,终究促成了今日之局。
此时李长寿只是开心而并非得意,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让他几乎飘飞而起。
不多时,李长寿振了振双臂,跑去密室中,提笔给云霄仙子写了封信,信中隐约提到了此事,让云霄叮嘱琼霄、碧霄两位仙子,近几年莫要去找寻赵公明。
而后,信中告罪言说上次之唐突,话锋一转提及截教之事。
最后再留笔一二,写一句诗不诗词不词的情话:
【你秋眸如诗,我初闻微醺】
一封内容丰富有内涵的情书,就这般成了。
就是有点淡淡地羞耻。
当然,稳妥起见,李长寿还要润一遍、誊抄一遍、终审一遍,这才满意地封入法器之中。
取来一只纸人,化成白鹤叼着信封,化作云烟土遁而去。
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仙识瞧了眼正在湖边的灵娥,见她正在修行,也就没过去调戏。
等了赵大爷几日,得了这般好消息,当真不错。
在赵大爷和金灵圣母之事中,他能看出什么?
或许普通仙人能看到的,是截教内两位大能修成道侣;有些大局观的仙人,看到的是截教内门和外门更加紧密。
李长寿就不同了,他看到了……
今后天庭四御之勾陈、紫薇的老父亲!
但很快,李长寿就主动开启空明道心、进入贤者时刻,让自己从这般开心中冷静了下来,仔细盘算此事可能产生的不良影响。
除了带坏点截教风气,并未有太大影响。
嗯,自己不能总是抱着一个固定的思维方式,先入为主觉得赵大爷会成西方、阐教首要开刀之人,此时形势已是大有不同。
李长寿沉吟几声,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又半个月后,李长寿一具纸道人离了小琼峰,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赶去了丹鼎峰上。
他刚飞来此地,还未来得及落下去,一道碧绿流光闪过,万长老已是出现在他面前,抬手拉住他这具纸道人的手腕,激动莫名。
“长寿!快!”
李长寿有点懵,忙道:“长老,怎么了?”
随之,他在袖中拿出万长老渡劫前给的储物法宝,“弟子特来归还此宝,恭贺长老渡劫成金仙,摘得长生道果!”
“这般都是小事,”万长老冷冷一笑,表情煞气冲天。
这是激动、激动……
还好,万长老犹自记得,需得帮李长寿遮掩身份,只是道:“那毒经,毒经。”
“毒经……”
李长寿笑了笑,嘴上说着:“长老您的毒经我都记下了。”
同时面对面传声:“长老,此事不宜声张,咱们先去屋内商量,事关重大,您若想见,定会让您见到那位吕岳前辈。”
“善,好。”
当下,万林筠拉着李长寿的胳膊,朝自己屋舍落去。
周遭不少仙识注视着这一老一青的背影,对李长寿……非实名羡慕。
到了屋舍中,万长老也不问其他,只是拉着李长寿探讨吕岳两篇毒经之中的内容,李长寿应答如流。
此时修为境界已远在普通金仙之上,自不会被万长老难住。
许多生僻的毒理……他只要说的自信一点,万长老自不会有太多怀疑。
万长老想见‘偶像’的心十分迫切,李长寿先是让万林筠长老保持冷静,又说了几点必须注意的要点,随后就开始一顿安排。
首先,万长老先去找掌门报备,言说自己要外出探寻一批毒草毒药,回来炼制更强的毒丹,又去百凡殿中打了个招呼,说将会带小琼峰仙人李长寿,一同外出游历。
随后,择日不如撞日,万长老半日后就带着李长寿的纸道人,出了度仙门。
离开东胜神洲后,李长寿恢复成纸人模样,藏身万长老袖中。
万长老也遵循李长寿的指导意见,更换了容貌,从一个面容皱巴巴的冰冷老道,化作了面容白净的冰冷中年道者。
穿锦衣、着华服,收敛金仙境气息,只是散出一点金仙境威压,将几样威力奇大的毒丹放在手边,飞出天涯海角。
这一路无波无澜,万长老顺利抵达天涯秘境附近的一处小千世界。
与此同时,李长寿在胭脂堆中,将吕岳拽了出来,说自己有个精擅毒丹的好友,想找吕岳求一番指点。
吕岳,老好面了。
那自然是直接答应了下来,与李长寿的纸道人一同,赶去与万长老碰面。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晨间。
太阳星的投影将一片金辉洒向这片小千世界边缘,站在一处山峰上的万林筠,看到空中落下的那名老道后,身形顿时一震。
“来者可是毒尊仙吗?”
吕岳眉头一挑,这称呼让他颇感爽利,嘴角露出淡定的微笑:“贫道截教吕岳,道友可等候多时了?”
“并未、并未!吕前辈请受晚辈一拜!”
“哎,道友这是作甚?”
万长老竟倒头就拜,吕岳知这是李长寿‘好友’,赶紧向前阻拦,身形匆匆落下,将万林筠扶了起来。
这两毒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咳。
万林筠长老叹道:“前辈是晚辈毒道引路之人,正是因早年拜读了前辈您半篇毒经,晚辈才明毒丹之道,这一拜您自是受得。”
“莫这般说,”吕岳不由挺胸抬头,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李长寿纸道人,笑道,“贫道不过是在此道多沉浸了几个元会,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道友,你我平辈论交就可,不必前辈晚辈的称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道友去个好去处?”
万林筠连忙答应,目中感慨万千。
李长寿在旁赶紧阻拦:“师兄,大可不必!”
“你看看,”吕岳笑道,“这就是长庚师弟你的不对了,你这是对天涯秘境抱有偏见,我们只是过去喝酒聊天,又不是你想的那般。
走,走,莫听他的。”
当下,吕岳点了一朵白云,带着万林筠飞天而起。
李长寿在旁欲言又止,又见万长老此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追偶像’,也并未扫兴。
算了,随他们去吧。
帮万长老完成心愿,稍后看万长老的意思,若是想回度仙门修行,那就回去继续修行。
若是想在外走走看看,体验不同的仙生,那也可以去临天殿帮帮忙嘛。
这般跟脚透明、自己放心的金仙,才算是真正的助力。
而自己……
接下来,必须低调行事,减少引起旁人注意的机会,安心等待紫霄宫议事。
之前播下去的种子,那时才会有硕果。
……
“木公啊,你说,咱们要不要给长庚大操大办一次?”
凌霄殿上,白衣玉帝身体前倾,突然如此一问。
下方的木公眨眨眼,立刻笑道:“陛下,您之前不是说了,待那道旨意凝成,要宣告三界,天地同庆。”
玉帝笑道:“具体如何同庆?”
木公沉吟几声,“老臣也不太明了,大抵就是让俗世风调雨顺,让四海安宁无灾。”
“那不够。”
白衣玉帝手指敲了敲桌面,“长庚之大功数不胜数,更是天庭与阐截两教关系的润滑剂,非同小可。
长庚即位太白星君,不如广邀三界仙神,地府阎君、四海龙王,各路城隍土地、山神河神,都来天庭聚一聚。
借此,还可让咱天庭趁机立威。”
木公仔细权衡利弊,而后左手搂着右手袖袍,右手竖起大拇指,喊道:“陛下,妙啊!”
“哈哈哈哈!”
玉帝仰头大笑,随后又沉吟几声,言道:“木公你看,此事如何能暂时瞒一瞒长庚,不然长庚定要推诿拒绝。”
木公顿时颇为为难:“这个,想瞒过他……比瞒过您、咳,老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哎,”玉帝摆摆衣袖,“长庚善算计,化身不计其数,木公你说的自是没错的。
但你请罚了,就罚你三百年的功德薪。
这般,此事先暗中准备,莫要让旁人知晓,待旨意即将凝成再广发请帖,定要让长庚推脱不及!”
如此费心为臣属安排‘惊喜’的天帝陛下……
木公默默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低头高呼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