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某神兽:我与水神单方面神交已久
暂不提李长寿初试无为,于山中琢磨**玄功、巫人改造,等待妖族做出反应。
且说南赡部洲西北,某座普通的凡尘城池,一座占地广阔的大宅后院中,两道身影正在荷塘旁漫步而行,身上还带着两股晦涩的道韵。
陆压道人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貌——那衣冠楚楚、面容俊美的青年道者;
他身旁的‘厨子’换上了长袍,含笑为陆压道人介绍自己亲手布置的庄园美景,言说那些别出心裁的小设计。
陆压终究是没忍住,主动问道:“前辈为何会去那酒肆之中做个厨子?而非……”
这中年道者反问道:“为何贫道就不能做个厨子?”
“这……”
“是因贫道当年为先帝效命时,以能掐会算为生灵所知,而今隐居此间,就非要做个与之相衬的卦师?
哈哈哈!”
中年道者捏着自己的山羊胡,笑道:
“此不过是殿下先入为主的念想,其实贫道的兴趣颇为广泛,远不止占卜、观测、阵法这些。”
陆压叹道:“晚辈只知前辈隐居此地,见到了那凡人卦师,还以为是前辈所化。
前辈肯见晚辈,可是愿再出山相助晚辈一程?”
“唯独这个,请恕贫道不能答应。”
中年道者果断摇头,目中流露出惋惜之意,“我还道殿下今日所来,是为了问活命之法,不曾想殿下竟还存着这般念头。
若是这般,殿下不如就此回吧。
接下来贫道说的再多,于殿下也是无用。”
陆压皱眉道:“前辈言下之意,晚辈已有生死之危?”
中年道者煞有其事地看了陆压一眼,双目突然化作了淡黄色,瞳中闪过一道光亮。
“大祸不远矣。”
陆压道心轻震,在这中年道者眼中,看到了一幅一闪而逝的画面……
画面中,他浑身是血躺在一片湖泊上,不知生死,但状况无比凄惨。
若是换了旁人,对陆压言说这些,让他看到这些,陆压或许会直接‘请宝贝转身’,再骂一句:
胆敢惑乱贫道心神!
但眼前这位中年道者,也唯独这位中年道者,陆压不得不敬、不敢不敬。
当年妖庭破灭,他陆压能活,便是因这中年道者相助;
且昔日妖族十大妖帅中,唯一能摘清自身因果,自巫妖大战中全身而退、毫发无损的,便是眼前这位中年道者。
上古妖族十大妖帅,白泽。
白泽,先天灵兽,擅推演、占卜,知阴阳、明生死,最善趋利避凶,通万物之情、晓万物之貌,为妖庭妖帝器重信赖,也是当年妖帝平衡妖师鲲鹏权柄的重要谋臣。
白泽所著《白泽精怪图》,成为上古时,妖帝统治妖族的重要权力基础。
陆压额头见了冷汗,低声一叹,对白泽做了个道揖。
“请前辈救我!”
“罢了,”白泽摇头轻笑,“虽在殿下眼中看到了执迷,但终归是欠了先帝几分人情,须得在殿下身上还上。
殿下可知,是谁要杀你?”
“天庭水神!”
陆压这话几乎脱口而出,但喊出之后,又隐隐觉得不太对。
白泽笑道:“不错,就是水神。
天帝要杀你,是要杀妖庭太子,而这水神要杀你,是要杀陆压道人。”
陆压忙问:“为何如此?我与水神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贫道也不知。”
白泽停下脚步,背负双手站在荷塘旁,看着水面上那连片的荷叶,目光越发悠远……
“水神此人,贫道捉摸了许久,终究是捉摸不透。
殿下也知,贫道虽有些微神通,可知万物之貌,但总归不能真的去推演万物万灵,不然道心顷刻便会被撑坏。
贫道如今闲云野鹤,隐居尘世间,只会去观测贫道感兴趣的生灵。
初次注意到这水神时,他的海神庙只有五六座,但那时,贫道就无法看清他形貌跟脚,他当时就已有了防范,且这防范一日未曾松懈。
贫道暗中观察水神至今日,依然是看不透他呀……”
白泽话语一顿,叹道:
“水神此人,极善忍耐,行事周全到令人发指,而且睚眦必报;
殿下可知当年龙族海眼被攻破之事?”
“自是知晓,”陆压道人道,“天庭与西方谋算龙族,最终龙族选择归顺天庭,西方拿龙族立威,毁了东海海眼,夺走了东海宝库。”
“当时西方主持此事的,乃西方大圣人的弟子地藏。”
白泽笑道:“但地藏和他的小谛听春风得意不多久,就有了三教仙人齐上灵山之事。
三教仙人逼灵山低头认错,且当着灵山的面,杀了他们灵山弟子,玄都**师更是凭先天至宝太极图,与西方二圣人硬拼了一记。
那场戏,当真好看……嗯咳,那次之事的起因,殿下可知是何事?”
陆压道人皱眉道:“请前辈赐教。”
“地藏略施小计,用谛听之能,造谣截教火灵圣母与赵公明,还是借阐教黄龙真人的名义将此事散出去的。”
白泽笑道:“只是半日,天庭水神就定下了反击之策,连通了三教大师兄。
就因这一件小事,让灵山在龙族身上得来的声威直接倒赔了进去,让三教关系得到缓和,顺便还打了西方圣人的脸面。
更是让地藏和谛听惨被圣人训斥,丢了圣人信任。
这算计……
贫道总之,是绝不会与水神为敌。”
陆压略有些不满,言道:“此事何尝不是三教大师兄有意促成?”
白泽笑而不语,将话题引回了陆压之事。
“殿下,除西海之事与升妖山一战,你可招惹过水神?”
“并未做过,”陆压目光坦坦荡荡,“升妖山时,我是自娲皇宫中赶去的升妖山,晚了半步,不然也不会让那水神轻易得手。”
白泽皱眉道:
“殿下,圣母娘娘的居所名为圣母宫,娲皇宫乃妖族自己取的名。
莫要因圣人的不追究,就真当圣人娘娘认下了妖族胡乱按的名号。
上古,圣母娘娘成圣前,先帝恐伏羲与圣母娘娘夺权,先一步逼走了他们兄妹,圣母娘娘此前会庇护于你,不过是与先后交情匪浅。
而今,水神去过了两次圣母宫,圣母娘娘是否还会出手庇护你,已是未知之数。”
“水神去圣母宫?”
陆压不由一惊,忙问:“这是何时之事?”
“初次是妖升山之战过后,最近这次,是因大德后土遭灾,就在不远之前。”
白泽捻着山羊胡,淡然道:
“看来,殿下也是被那些所谓的老臣捧糊涂了。
圣母娘娘是人族圣母,当年人族被妖族屠戮,圣母娘娘未曾现身,是因妖师鲲鹏用计算计了圣母娘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圣母娘娘赏赐给了水神数不清的宝物,这在圣母宫中可不是什么秘闻。
殿下啊,妖族已在妖庭破灭时,早已不复存在,何必纠结前事?”
陆压道人默然不语,面容颇为黯淡。
白泽继续相劝:“贫道当年追随两位先帝,亲眼所见,那些不甘被巫族捕食的万族汇聚不周山顶,立上古天庭,得天道大运,与巫族争锋天地。
那时,天庭是天庭,圣族是圣族。
而后贫道也是亲眼所见,当圣族占据天空,压过了巫族一头,这个圣族逐渐腐朽,无尽的征伐、斗法,大族吞并小族,强者奴役弱者。
那时,天庭虽还是天庭,圣族已是妖族。
唉……”
白泽这一叹,叹出了无尽萧瑟。
“妖庭陨落,是大势所趋,是谁都无法挽回之事,却并非什么悲剧,这是应得的因果。
殿下,那些此时还喊着妖庭制霸的家伙,当真算是妖族吗?
他们不过是些腐朽之木,却强行将上古之后化形的万族,归入妖族之中,借妖族之名,行奴役、强压之事。
试问,若当年活下来的并非是殿下,而是殿下的胞兄胞弟,这些所谓的妖王会如何相待?”
“会……”
“会与殿下无二吧。”
陆压道人皱眉凝思,又黯然一叹,“确实如此,我也不过是他们举起的一杆大旗。”
白泽笑道:“殿下能及时醒悟就好。”
“前辈!”
陆压道人转过身来,又做了个道揖,“晚辈想要活命,还请前辈教我!”
“其实,你现如今已被水神逼到了一条死胡同,”白泽正色道,“想要破局,唯有一条路走。”
“请前辈赐教。”
白泽道:“号召各路妖王起兵反天,如此才可有三成活路。”
陆压面露不解,显然是有些消化不良。
白泽缓声道:“当今天帝忌惮你,是忌惮妖族太子,若妖族所谓的中兴之势没了,妖族那些老妖王祭了天,妖族威胁不到天庭,天帝的那份忌惮自会消退。
你只需在时机到了,以‘不愿妖族就此绝于洪荒天地’,表现出慈悲之心,向天庭认输,天帝自会借你彰显天庭仁义,不只留你一条性命,还会承认你之跟脚。
那时,你自可在天地间随意逍遥。
不过……”
陆压忙问:“不过如何?”
“就怕这个水神,在你对天庭认输时,直接扔一把刀在你面前,成全了你慈悲之名啊。
他肯定会这般做。”
陆压顿时如鲠在咽,“这水神,到底为何针对于我?”
“贫道也不知,”白泽轻轻叹了口气,目中带着几分陆压看不透的光彩,“水神此人谋算之深,非我可及,往往会有出人意料之举。
面皮于他如无物,宝材宝物如烟云。
最让贫道钦佩的,反倒是他的见利而不忘义,虽不曾与这位水神打过照面,但贫道仿佛与他神交已久……”
“前辈,”陆压道人低声问,“不可想办法除掉这水神吗?”
“动他?”白泽笑道,“最先落到你头顶的,应该不是太极图,也不是诛仙四剑,而是……”
“什么?”
“紫霄神雷。”
白泽拍了拍陆压的肩头,“莫要多想了,如今水神借势而行,他背后站着的是天道,是道祖,是弹指就能让咱们飞灰湮灭的存在。
与其想这个,倒不如想想如何借着让妖王起兵反天,对水神示好。”
陆压道人目中带着少许无奈,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后,陆压又问:“前辈,您可否代晚辈去与水神打个招呼?”
“不可能,做不到,此事想都不要想。”
“呃,前辈您拒绝的为何如此果断……”
“莫要开这般玩笑,”白泽嘴角一撇,山羊胡都带着几分嫌弃,“以地藏和小谛听举例,水神忌惮的是小谛听而非地藏。
若是给水神机会,小谛听这种能听取万灵心声的小兽,定是要除之而后快。
更别说,是贫道这般,比小谛听的本领高了一点点的上古妖族了。
贫道与水神若碰面,只有两个下场。”
陆压此时道心已是有些麻木,低声问:“哪般下场?”
“要么他杀了我,要么我立下几万字大道誓言,成为他的坐骑。”
白泽仰头长叹,目中满是郁闷,叹道:
“他现在未曾动贫道,主要是因修道日浅、积累不足,等他功德金身凝成,怕是就要打贫道的主意了。”
陆压忙问:“那前辈,您不、不逃吗?”
“能逃去何处?”
白泽苦笑了声,“现在只能试试假死这招,到时能否逃过去了,不过……应当是不成的。”
“为何?”
“水神极善补刀之事,凡灭杀之灵,半点魂魄都不会留下。”
陆压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前辈是否有些太过夸张了?
这水神当真如此厉害,为何不将灵山压下?不将我妖族覆灭?”
“你总要给他些时日。”
白泽缓声道:“此刻贫道能告诉你有关水神之事,便是他修行至今,到妖升山一战能重伤你,绝不会超过五百年。
其他事你莫要多问,贫道可不敢沾他半点因果。”
陆压有些欲言又止,白泽见状却是笑着摇摇头,并不再多说此事。
“殿下,记住贫道一句告诫吧。”
“前辈请说,晚辈定铭记于心。”
“斗神不斗势,斗仙不斗圣,”白泽低声道,“天庭忌惮的就是妖族如今还保存了不凡的实力,殿下万万不得与那西方灵山联手啊。”
陆压再做道揖:“前辈教诲,陆压谨记于心!”
白泽身影突然变得有些虚淡。
陆压抬起头来,却见白泽随风消散,此地庄园各处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贫道先走一步,殿下多多保重。
人情以还上,咱们今后,便不多见罢。”
陆压闭目苦笑了声,又连连做了三个道揖,这才转身离了此地。
……
数月后,上古妖庭遗太子陆压,于北俱芦洲南部边界现身,振臂一呼,发讨天檄文。
一日之间,有三百二十五路妖王响应,聚妖兵数百万、妖族高手数千,言说天庭迫害妖族、无辜打压万灵之族,力抗天庭之命。
洪荒五部洲一时沸腾,天庭整军备战,各地妖族赶赴北洲边界,以壮妖族声威,人族炼气士也是磨刀霍霍向北洲。
有妖王高呼再立妖庭,不过这妖王很快就没了声响。
陆压发讨天檄文当日,度仙门小琼峰,那幽静的竹林中……
李长寿放下手中书卷,注视着西北的方向,稍作思索。
这陆压得了高人相助?这以进为退的办法都能想出来。
稳一手,现在玉帝王母不在天庭,妖族此时只是要抗命,尚未正式起兵。
先让檄文飞一阵,看妖族会不会膨胀到主动攻打天庭。
但凡有一股妖兵……
不,一缕妖气!
但凡有一缕妖气到了天门前,李长寿就能借题发挥,让东木公去玉虚宫、碧游宫、兜率宫哭上三天三夜,言说趁玉帝历劫,妖族欺辱天庭。
第四百零六章 当真要与天庭斗?
上古妖庭太子陆压发讨天檄文第二日,天庭五大天门处,天兵天将严阵以待,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兵列阵、天将磨刀,天庭不少文吏驾云来去;
瑶池中的众仙子也是聚在一起,守护着瑶池周遭,并派人知会通明殿,她们虽不入天庭战斗序列,但可随时出手驰援。
一时间,天上地下风声鹤唳,大有明日开战的架势。
通明殿中,数十位天庭仙神齐聚一堂,在大殿正中摆了一张圆桌。
圆桌旁立着八只宝座,两侧排了四列座椅,各位仙神都在座椅前站着,等待着一位正神到来。
玉帝王母下凡历劫,按理说,此时正该是群仙无首;
且群妖势大,上古妖族残存的众高手齐聚北洲边界,一股股威势看得人胆战心惊。
若是不论双方兵力,单论高手的数量,妖族此时确实对天庭呈现碾压的态势。
但这些仙神并未慌神,甚至……
一想到此前天庭经历的诸事,现如今还有点想笑。
门口一名天将小声道:“水神大人到了!”
众仙神顿时停下私语,坐在主位上的东木公也立刻站起身来,朝殿门走去。
门外,白袍白发白拂尘的老神仙驾白云而来,自是摸鱼状态的李长寿。
他刚入通明殿,这群天庭仙神就立刻聚向前,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让东木公也有点哭笑不得。
东木公喊道:“水神啊,你总算来了!”
“这些妖族,凶到就差直接咬人了!”
“水神大人?咱们何时起兵讨妖?”
“诸位,诸位莫急,”李长寿抬手下压,众仙神立刻安静了下来。
李长寿笑道:
“诸位都是天庭重臣,此时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并不在天庭,咱们切不能慌了阵脚。
如今天庭刚刚有所起色,万事正在起步之际,新入列十数万天兵尚未得操训,天将新晋数十,尚未习谋兵之法。
那上古妖庭太子,便是看准了咱们天庭内部尚虚,才如此肆无忌惮,悍然违抗天命。
若咱们此刻便整军讨妖,岂不正中妖族所想?”
众仙神半数面露思索,半数面露不解。
有掌管雷罚殿正神问道:“水神,如今妖族已是公然反天,咱们天庭此时虽尚不能称强盛,却已有镇压妖族之力。
若妖族反,而不出兵,天威何在?天地正道又何以维系?”
“此言差矣。”
李长寿温声道:“天庭如今虽已可镇压妖族,且妖族之内派系林立、妖王不合、难以一心,但此时镇压妖族,天兵天将损伤几何?”
言说中,李长寿迈步向前。
众仙家在旁亦步亦趋地跟随,仔细听着,唯恐漏了半个字。
李长寿道:“若即刻出兵,以妖族尽是些乌合之众而论,天兵天将死伤何如?
若咱们天兵死伤过多,哪怕顺利镇压了北洲边界之妖,天庭实力便一清二白展露在天地之间。
各位,而今天地间,以人族为主角,妖族不过上古败犬。
倘若不能以雷霆之势镇压妖族,于天威无益,于天地正道也无益,只会让中神州众仙门取笑。
更有甚者,若妖族上古大妖尽出手,咱们吃一次败仗……
天威荡然无存矣!”
通明殿中这数十位仙神闻言,尽皆点头称是。
水神说的在理。
天庭出兵不止要赢,还要赢的漂亮,必须大获全胜,才算打出威风。
那执掌雷罚殿的正神拱手道:“是小神莽撞,思虑不周,请水神责罚。”
李长寿笑道:“都是为天庭着想,且你我同殿为臣,何来责罚一说?”
东木公在旁叹道: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咱们天庭如今实力,还不足以震慑这般宵小啊。
各位,且入座!
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下凡历劫之前,曾将天庭事务托付于我与水神,今日召集各位,便是商议如何应对妖族发难。”
当下,东木公做了个请的手势,殿内众仙神尽皆入座。
居中这圆桌处,东木公、李长寿坐于主位,守卫五方天门的元帅在旁相伴,却空了个位置出来。
东木公看着这空位道:“水神,咱们不如请龙吉公主前来?”
“木公,”李长寿皱眉道,“虽请龙吉殿下前来也合情理,但就怕……陛下不喜龙吉殿下参与这些事。”
东木公不由一惊,忙道:“那依水神之见,请水神处置。”
“请月老入座吧,”李长寿笑道,“今日还有要事,需月老出手。”
诶?
正在通明殿角落的月老不由愣了下,这般天庭战事,与他月老何关?
不过水神有此一言,月老也不敢怠慢,当下站起身来,低头向前,顶着少许压力,拘谨地坐在了圆桌末位。
整个通明殿,因为这鲜艳的大红喜袍,多了几分色彩。
东木公清清嗓子,接入议题。
有天庭将领将妖族讨天檄文无感情朗读了一遍,众仙神纷纷义愤填膺状。
东木公笑问:“水神,咱们如何应对为上?”
李长寿却道:“这檄文写的倒是不错,简直可谓声泪俱下,言说咱们天庭如何欺他妖族良善,他妖族已处处退避、百般忍让,如今忍无可忍,宣布不尊天庭之令。
但细细想来,这檄文毫无内容,且是相当不要脸。
说的就跟此前妖族当真听从天庭号令一般。”
众仙神各自露出几分笑意,整个大殿的氛围都活泛了许多。
东木公笑道:“这妖族倒也是讲究,如此可以反咬咱们。”
“各位要注意,妖族现如今说的是抗天而不是反天,”李长寿道,“对方留下了少许后路。
妖庭太子陆压,以及妖族众上古存留的高手,才是真正的麻烦。
不过,当下咱们先要做的,是再发一道檄文出去。”
东木公皱眉道:“再发檄文?可是要回应妖族的檄文?”
“先将大义占住,”李长寿笑道,“对方檄文中所写这些,咱们一条都不去回应,就历数上古妖庭余孽之罪状。
此事也莫涉及人族,单单就说,这些上古妖族嗜杀成性、残害万灵、不识天数,他们操训妖兵、炼制邪宝,压榨天地之精、灵,图谋不轨。
这第二封檄文中还需点出,天庭乃道祖与道门众位圣人老爷所立,所为便是护卫苍生、维护天道运转,并非为统御万族。
上古那套已是行不通了,但凡生灵,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是否被称之为妖族。”
众仙神细细品味,若是智谋够的,听闻李长寿的这些话语,都是明白李长寿这几句话的分量;
若是智谋不足的,也觉得水神这般话语说的在理。
当然,哪里都少不了憨厚之辈。
有个武将纳闷道:“咱们天庭以后……不统御万族吗?”
一双双眼睛顿时瞪了过去,让那武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挤到墙缝里去。
李长寿正色道:“咱们天庭是为护道,而非为统御万族,此事各位切要牢记。”
众仙尽皆称善。
又有仙神忧心道:“这檄文一发,妖族若是愤而攻打天庭,又当如何?”
李长寿淡然道:“那一应妖族高手顷刻死无葬身之地,定不会有灰烬留下。”
众仙神顿时安下心来,知道水神能这般说,定是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东木公在旁却是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些底气他也有,这些话他也能说,却做不到水神这般轻描淡写又、又这般有格调……
定下第二道檄文主要内容与对外颁布的时间,李长寿就开始安排后续之事。
天庭众天兵半数于天门防守,半数修整、操训,互相轮替;
另对四海龙族下令,命龙族准备一批高手,随时驰援天庭。
此外,第二道檄文发过,天庭将会以讨妖之名义,略微降低招纳天兵的门槛,号召中神州人族为主体的众仙门北上讨妖。
这些都是最初的应对,也是天庭做出的合理反应。
后续,天庭还有数张底牌可用,比如对三教求援、请兜率宫老君出面、妖升山大灵爆再现,等等。
李长寿笑道:“各位一定要沉住气,慢慢拖,让妖族自生乱。
如今玉帝陛下不在天庭,咱们完全可以用这般借口为免战牌,占住大义,讨伐妖族。
妖族此刻正是群妖初聚、气势最盛,若拖他三年,妖族气势必衰;
拖他十年,妖族气势必败。
拖他二三十年,妖族要么就地化作一盘散沙,要么那陆压之流不自量力、主动伐天。
这期间,咱们大可放松下来,各司其职,天门各处加强守备,在中天门处囤积一支兵马作为策应,大局可安。
最好,咱们拖到陛下历劫归来,那时咱们天庭已准备充足,只需陛下一声令下,大军开拔、下凡除妖,天兵不必多损,就可扬天威、弘正气。
此不正是美事一件?陛下又怎会吝啬奖赏?”
众仙神眼前一亮,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东木公也笑道:“这期间,若那妖族之流在下界叫骂,咱们不必在意。”
“这个还是要在意的,”李长寿却道,“找几个能言会道擅骂架的天将,若有妖族叫骂,就直接怼回去,最好是骂得他们忍不住起兵伐天。
不过要注意,不可口出污言秽语,给咱们天庭抹黑。
现如今,这些妖族骑虎,妄图借虎威恫吓,咱们就让他骑虎难下,看看到底是谁着了慌。”
有天将问道:“水神大人,若在此期间,天兵士气受影响,该如何安抚?”
“小事矣,”李长寿笑道,“今日就可对各部天兵言说,就说木公与我做主,想将这批妖族全歼,只是此时天庭之力尚且不足,必须等待些时日。
让他们稍安勿躁,咱们继续招纳兵马,务必以碾压的态势威临北洲边界,一役以尽全功!”
不少天将咧嘴笑着,总归放心了下来。
李长寿稍作思量,又道:“除此之外,将一两套天兵经常操训的阵法,更名为除妖大阵,以彰显咱们天庭之决心。”
“是!”
众天将齐声应诺。
李长寿瞧了眼东木公,后者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言道:“水神安排就是。”
“那我就多说几句。”
李长寿清清嗓子,在宝座上坐的更舒适放松了些,继续道:“要对付妖族,用兵其实是最后一步。
咱们是天庭仙神,为天庭效力,为天道效力,妖族不尊天庭便是不尊天道,咱们如何不能用天道之力,先削他妖族几层皮?
月老何在?”
“小神在!”月老起身听令。
李长寿道:“木公与我暂代王母娘娘处置天庭事务,今日便以王母之名义下令。
你姻缘殿找寻此次反天之妖族,但凡真仙境之上的妖族,若有姻缘便扰其姻缘,若无姻缘便增其姻缘。”
月老忙问:“水神大人,如何扰其姻缘?”
李长寿于是举了个栗子:“比如甲雄性妖王与其夫人的姻缘,可以引入乙雄性妖王的红绳,让甲和乙争起来,以此类比,分批进行。”
月老恍然大悟,而后便开始细细品味。
众仙神面面相觑,这一招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
别问,问就是见识盲区。
李长寿悠然道:
“除了姻缘殿,雷罚殿可以每天不间断给那些有业障在身的妖降雷罚,便是吓他们一吓也是好的。
神威殿就托梦,找准一些道心不够坚韧的妖族高手,托梦破其道心。
瘟部诸神位此时还空缺了大半,但瘟部代管的仙神,可以给那些妖兵搞一些小麻烦。
财部代管的正神,就给他们搞点破财之事,最好参考姻缘殿这般做法,让他们妖为财死、鸟为财亡……
各位,还有谁掌管的神殿能影响到妖族的,尽管开口提一提,大家在此商议一番。”
有仙神立刻站起身来,喊道:
“小神代管风部,可令群妖汇聚之处日日大风,不见天日!”
“小神代管四季轮换,可令群妖汇聚之处夜夜大雪,白昼酷热!”
“小神代管黄昏晚霞,可给他们日日写上‘妖族必败’等话语,乱他们军心!”
“小神专管厕神殿,定要他妖族如厕时,次次爆桶、溃不成军!”
整个通明殿瞬间落针可闻,刚热烈起来的氛围突然凝固。
一道道视线看向了说话那名仙神,后者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小神……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李长寿笑道:“算你一功。”
通明殿中各处响起大笑之声,众仙神、天将士气满满,此前却是从未想过,他们天庭还有这般多对敌的‘便利’。
待通明殿中议事大会落幕,天庭各部立刻开始运转。
那些聚兵北洲边界的妖族,并不知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一夜之间,有关水神的传说,在天庭中又多了许多……
以前,都说天庭水神心黑手狠,大多数仙神是不信的,觉得水神能崛起,大半还是靠着人教弟子这个身份的加持。
但今日之后,天庭仙神说起水神,都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大致总结一下,各仙家说的都是这般:
【脏,水神的心那是真的脏,我等远远不如,对水神无比钦佩,愿跟随其后,为玉帝陛下效犬马之劳。】
且说通明殿气氛最热烈时,兜率宫后院,玄都**师听着李长寿‘借天道之力折磨妖族’的计策,也是被逗的一阵大笑。
待**师收敛笑容,掐指推算一二,身影渐渐变得虚淡。
“师弟手中,岂可无善战之兵。”
半‘夜’,白天补更
写了一晚上的稿子,开始润色的时候,总觉得阅读感觉欠了点火候,直接删了,今晚早休息明天补上更新。
其实,删稿这种事不是工匠精神,而是一种写作心态。
现在更新时,之所以经常迟到,每一章都控制不住字数直奔五千六千,这是因为,我总觉得这一章我还能修、还能继续挖细节、还能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合理地加梗进去搞笑。
每个读者的笑点、get点是不同的,这就需要我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式,去加入欢乐元素。
每次发章节之前的心态,也不是‘终于写完了’,而是……‘啊,我当前水平就是这样,这已经是我能写出来的八十分以上水准了,发了吧,水平以后还是能提升的’……
这也不是不自信,也算是养成这种‘不知满足’的写作习惯了吧,总想着给读者老爷看更好的故事,更流畅的文字。
师兄这本书,从开书开始到现在,每一章、每一个小节奏剧情,都是在细细打磨,不想去水字数、不想去扩充写打斗场面,想要从不同角度尝试一个问题的解法,从而给读者老爷们提供‘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种新奇阅读感。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不断尝试不同的处理方式,不同的人物塑造方式。
前几天更新的‘后土·七情’,其实就是一次比较大胆的尝试吧,算是给师兄的搞笑风格,深挖了一点点立意进去。
写师兄这本书的意义,我们不谈中国神话人物二次创作什么,也不谈仙侠新风格之类的。
首先,这是一本搞笑类仙侠轻喜剧,不走‘刻意虐心提升作品逼格’的路子,是为了让读者老爷们能在阅读时轻松愉悦,抵消掉部分工作学习中的压力,哪怕一点点,也就有了意义。
但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沙雕的性格,绝大部分章节、情节都是构思,都是有技巧的进行创作,创作的时候也会有一种冲动,想去表达、去倾诉,去跟读者形成共鸣。
师兄一转眼就写到了一百七十万字,从洪荒二郎传开始,连续更新八百万字,只有第一剑开书前有过一次假期,我的精神已经达到了一种易疲的状态,身体倒是没问题,就是,有时候写完章节总会陷入一种空虚,就像是,我把快乐的苹果给了别人,自己坐在电脑前,看着只是图标的闪烁,然后不知多少次愣神……
所以,真的很谢谢支持正版,在章节说不断发评论的读者老爷们,书评已经是我的精神食粮,我看到很多读者会去讨论剧情、会去吐槽、能get到了我写在文里面的点,然后就会信心满满,投入下一章的写作中,每日坚持不断的更新,一直到曲终,人不散。
所以,多给我点力量吧,哪怕只是一个笑字也好。^_^
第四百零七章 **师的重礼
天河畔,众水军正在天河之上操演阵法,两位副统领在侧旁督军。
“乙兄你说,咱们啥时候能带兵去他们妖族地头风光一把?”
因天河水军归水神统辖,水神平日里完全不管此事,大权实际上都掌握在了几位副统领手中。
卞庄叼着一根灵草,躺在河边绿草如茵的缓坡上,双手枕在脑后,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懒散,随口问着这般问题。
侧旁打坐修行的敖乙眼都不睁,随口回道:
“半个月前通明殿议事,教主与木公已是定下了拖延之术,不将妖族拖垮,你我应当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这样啊……呼……”
卞庄舒坦地吐了口气,嘴边挂着略显‘荡漾’的微笑,小声嘀咕着:
“何谓天庭?到今日,咱总算长见识了。
姻缘殿据说已经牵了十几根红绳,有个天仙境妖族的泥人前天都直接炸了,兴许是被情敌妖王干掉了吧。
可惜,姻缘殿没办法干预长生仙的姻缘,不然妖族又有何惧?几根红绳就搞定了。
啧啧啧,管朝霞晚霞的大人更过分,直接把讨妖檄文弄云上,给了所有妖族看,也不知大部分妖族识不识字。
最绝的是什么,乙兄你知道不?”
“不知,”敖乙淡淡的回应着,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哈哈哈!是瘟部出手让妖兵抱肚四窜,如厕时又被脏污喷溅!
北洲边界现在可热闹了,芬芳四溢,哈哈哈!”
敖乙闻言先是无奈一笑,而后摇头轻叹:“天庭用各部职权消耗妖族实力,这却是此前谁都不曾想到的。
也不知如此做,是否会影响天庭运势。”
“放心,咱们能想到的问题,水神大人与木公如何能想不到?”
卞庄笑道:“已经有神官时刻监察天道之变化,据他们说,此举非但不会有什么影响,还因天庭正神频繁行使职权,略微加深了天庭对天道运转的影响。
当真,越来越佩服我家水神、你家教主了。”
“嗯,”敖乙嘴角的笑容顿时真挚了许多。
大有一种……
【只要你吹水神,我们就是好兄弟】之感。
正此时,一朵白云自远处飘来,卞庄抬头看去,当即哆嗦了下,连忙站起身来。
“呀!水神大人和月老怎么了来了!”
敖乙却是颇为淡定,早已通过仙识捕捉到这两道身影的他,淡定地等了一阵才起身相迎,与卞庄齐声呼喊:
“拜见水神!”
天河之上,众天兵天将也停下当前之事,对云上的两位老神仙行礼。
李长寿摆摆手,示意他们一切如常,带着月老径直落在卞庄与敖乙身前。
“月老看,”李长寿笑道,“此事的行家,不就在此地。”
月老顺着李长寿的右手,看到了卞庄的身影,不由眉头一皱,低声道:
“水神,卞庄副统领虽然性情浪荡了些,红绳最多一日三变,但他也没什么,真正能牵上的红绳……”
李长寿笑道:“除却卞庄副统领,天庭也找不出几个能随意变更红绳的人才了,月老你就将就着用。”
“这个,也好。”
月老叹了口气,多少有些不愿。
正躬身低头的卞庄禁不住泪流满面,虽然感觉自己有被当面冒犯到,但心底一阵激动。
上天庭这么久,终于,能跟月老搭上线了!
“卞庄副统领,”月老拿出一张空白卷轴、一杆仙人笔,露出淡淡的微笑,“我问副统领几个问题,还望副统领能够根据自己心意,如实回答。
假如,咳,卞副统领看上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这女子却是有夫之妇,且她夫君,与副统领是同样的天仙境修为……副统领当如何挖人墙角?”
“这个,”卞庄皱眉道,“咱能做这种事吗?”
李长寿笑道:“只是假如,卞副统领品性良善,行事有度,自不会做这般事。
这是为了天庭公事,也是因扰乱妖族之计中,不少妖王太过于青涩,红绳已是牵的牢固,但却不敢开口。
我就想着,若是能给他们一套挖墙脚的法子,就能加速他们妖族内乱。
卞副统领,任重道远,还望倾囊以授。”
听闻水神大人的这顿肺腑之言,卞庄腰杆渐渐挺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圣洁光辉,左眼使命、右眼责任,正色道:
“月老稍等,且容我整理下思绪!”
“善!”
月老提笔凝神,静静等待着。
李长寿笑眯了眼,转身欣赏着天河之景,看天河之水在云上奔涌,遥想当年不周山倒、天河之水倒灌于天穹,又该是何等景象……
“教主哥哥,”敖乙从旁凑了过来,传声问,“这般利用天庭神权,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嗯?”李长寿笑了笑,“若是平日,月老胡乱牵红绳自会遭天道之力反噬,但此时是非常时期。
以王母娘娘的名义下令,只针对发檄文对抗天庭的妖族,月老非但不会被天道惩处,他做的越多、扰乱妖族越多,所得功德奖赏也就越多。
这就是大义,也是形式和规则的意义。
妖族发这道檄文,就已是步入了与天道相抗的怪圈,注定只有败亡,但方法是我们来选。”
敖乙面露恍然,细细思量,不多时又问:“妖族岂非自寻死路?”
李长寿负手而立,缓声道:
“并非是妖族自寻死路,而是妖族之中占位较高的妖王,或是那个陆压道人,想借这次机会,洗刷掉妖族大半残余势力,由此降低他们自身所受威胁。
天庭如今大兴在即,人族的实力分散于各大仙门中,且有道门节制,上古妖庭残余妖族便是玉帝陛下的心腹之患。
此时妖族不走这条路,百年后,或是三百年后,天庭天兵充盈、高手初具规模,妖族一样会被清缴。
能做出在此时发讨天檄文的决策,就证明妖族之中确实还有能看到天地大势的高人存在,不可小觑。”
敖乙在旁又思索了一阵,渐渐消化了这般话语,刚要继续问询……
“咳!”
卞庄双手抱拳,双眼中满是自信的光亮,“月老请随意发问,末将已准备好了。”
“那请卞副统领说下,假若你是一名妖王,看上了另外一名妖王的夫人,如何与之相识?”
“自是要先去其洞府拜访数次,与这妖王结交,展露自身之风度;
待时机成熟,当想办法支开这妖王,与其夫人单独相见,渲染氛围、温言细语,如此徐徐图之,观察这位夫人的反应。”
月老嘴角抽搐,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月老又问:“温言细语都有那些?卞副统领可否传授几句?”
卞庄有些面红耳赤,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恢复了那般使命感和责任感。
“这个,其实都是有些可耻,挖别人墙角这种事,终究是不对的。
我只是……有个朋友是此道前辈,听他详细讲过,一般来说,都是用些花言巧语,比较厉害些的会有一个递进的过程,比如这般:
嗯咳!
【夫人,我知此事不对,有悖常理,但就是掩盖不住对你的仰慕。
今晚月色好美,而望着你,我就如到了月宫之上。
可以让我与你多相见几次吗?哪怕只是这般说说话儿。
夫人,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
这般……”
侧旁,敖乙和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月老倒是认真将这些话语记录了下来。
卞庄继续侃侃而谈、无中生友,提供不同的攻略。
旁边一人一龙默契地转过身去。
李长寿拿了一只瓷瓶递给敖乙,对着敖乙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敖乙点头表示明白,将瓷瓶淡定地收了起来,又有点不忍,传声道:
“教主哥哥,毕竟是咱们让他说的,这般直接打一顿,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话音刚落,就听卞庄在背后又冒出几句:
“若是事迹败露,也可以厚着脸皮据理力争,对那捉奸而来的妖王喊一声——
你失去的只是身为男妖的尊严和面子,但你夫人失去的,可是真正的天命姻缘啊!
这样差不多就能不死不休了。”
敖乙默默地拿出了宝剑,修长的龙目中散发着凶狠的光,李长寿在旁连忙阻拦。
二师兄这般人才,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用,可不能就此阉了。
正在一旁开发新思路的卞庄,莫名打了几个寒颤,但此时使命感与荣誉感有点上头,他并未多管,继续与月老侃侃而谈。
……
北洲妖族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在陆压发了讨天檄文后的半年,李长寿一直在天庭忙碌,待天庭各部步入正轨,天兵招纳和天将选拔恢复正常,这才渐渐抽身。
他安排了几只纸道人,在北洲地下监察各处情形,顺便验收天庭各位仙神的‘战绩’。
第一个半年,姻缘殿战果最丰。
为单身妖王牵红绳,消磨其斗志、令其心有挂念;
为妖王夫妇牵红绳,导致出现了数十对两两相争的情形,更是有十多名年轻妖王为此伤亡。
除姻缘殿之外,战果次之的便是雷罚殿,而后是神威殿、神厕殿。
北洲边界,四季失常,妖族聚集之地寸草不生、灵气渐渐浑浊;
天雷不觉、天火滚滚,西边晚霞还经常出现一句句‘妖族将亡’、‘妖族不义’、‘多行不义必自毙’、‘与天庭斗死路一条’等文字,让妖族压力颇大。
此时,修为不高的小妖已没了多少士气,其他生灵远远退避……
北洲瘴气中,经常出现巫族狩猎者;
向南的中神洲北部众仙门联手封锁边界,让妖族不敢踏足中神洲。
所幸,还有其他边界的妖族势力,源源不断为北洲反天的妖族大军提供后援,让他们能继续扛下去。
仅仅半年,妖族内部就已出现了不少裂痕,只不过都被那群上古老妖压了下来。
李长寿始终未捕捉到陆压道人的踪迹,监听了半年,也没听说妖族出现了什么军师,这让李长寿略微有些不解。
陆压自己想出来的这招?
总感觉不像。
小琼峰上,李长寿收回大半心神,在竹林中静静打坐的他,睁开双眼。
瞧了眼热闹的棋牌室,李长寿不由笑了声。
难得人全一次,刚出关的灵娥和有琴玄雅也在棋牌室中喝茶聊天、抚琴下棋,江林儿师祖与酒玖师叔、酒雨诗师叔正斗大神斗的火热。
李长寿驾云去了灵兽圈,观察了下正在闭关的熊伶俐,传声将灵娥与有琴玄雅喊出阁楼,顺便也对灵娥展露些天庭之事。
“师兄!”
“长寿师兄。”
两声轻唤,灵娥与有琴玄雅同时驾云飞来,衣袂飘飘、美不胜收,却又各有韵味。
灵娥宛若一块纯澈无暇的白玉,梳着精致的流云鬓,纯白的抹胸内襟、绣着兰花的浅绿绸面长衣,配着那宛若轻纱一般的浅白齐腰襦裙,她身段之美,远非一个玲珑有致可概括。
有琴玄雅则身着她偏爱的冰蓝长裙,长发扎起马尾,雪白的天鹅颈与近乎完美的线条相得益彰,但这般身段,也盖不过她那张清美的面容。
虽然在李长寿这,都用一个词汇就能概括……
养眼就完事了。
李长寿在三人身周布置了一层结界,看了眼身上的测感石,以及两位师妹身上都带着的隔绝心神探听玉符,开门见山道:
“玄雅,你距离天仙境还有多远?”
玄雅?
灵娥眨眨眼,师兄啥时候跟有琴师姐这么熟了!
有琴玄雅道:“最快也要十数年闭关……长寿师兄,可是我修为进境太慢了些?”
“修为不讲求快慢,你已十分努力了,”李长寿温声说着,在怀中拿出了两瓶丹药,用仙力递给有琴玄雅。
“这是增进修为、增加炼气士与大道之间关联的丹药,每十年只能服用一颗,你不要心急,一步步向前修行,凭此物能突破多少就是多少。”
李长寿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又问:“你二人可听闻过,如今妖族与天庭战火将起之事?”
“听闻过,”灵娥道,“门内不少师伯师叔都在言说这般,风语咒经常能听到这件事。”
有琴玄雅道:“可是天庭需人手?”
“不错,不过也不急于一时,”李长寿道,“现如今天庭正是起势的阶段,我想将玄雅你培养成让人敬仰的天庭英雄,所以需要你有天仙境修为支撑。
现如今,天兵天将都以男子为主,但炼气士的实力而言,男女都是均衡的。
若是天庭能出一名英姿飒爽又不让须眉的女将,对天庭自是大有裨益。”
有琴玄雅闻言抿了抿唇,抱拳低头,定声道:“玄雅定不会让师兄失望!”
“嗯!”
提升洪荒女性炼气士的领导力,就靠你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李长寿又道:“灵娥,你对历练之事准备如何了?”
“这个……不是十二年后……嘻嘻,师兄你真舍得让人家去面对这个冰冷的洪荒呀。”
李长寿点点头:“嗯,舍得,而且非常之舍得……”
他话音未落,三人忽听耳旁传来一声问候:
“灵娥要出去历练了?这倒是不错之事。”
**师!
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侧旁出现了一张旋转的太极图,先天至宝太极图的威能,李长寿自不会认错。
**师的嗓音从中传出:“长庚,与你两个师妹过来吧,猜猜为兄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李长寿额头满是问号,对灵娥和玄雅叮嘱几句,让她们莫要失礼数,这才带两人迈入太极图中,直接抵达度仙门附近的那处河谷。
棋牌室中,酒玖朝着灵兽圈的方向看了眼,嘀咕道:
“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呢?”
“心里挂着呀?”江林儿眯眼笑着,“挂着你也去看看呀,一对天仙!”
“师娘你刚才已经两个天仙打出去了,”酒雨诗幽幽地道了句,“我这里还有一张天仙的说。”
“啊,是吗?哈哈哈哈!本师娘才没有作弊!”
……
【ps:感谢新盟主‘不想继续看非正’大力支持!
注:书中某些人物三观或有不对之处,答应作者菌,做个敖乙,不要学二师兄。】
第四百零八章 曾有十万魔,踏天破妖庭
河谷中的氛围有些压抑。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道道身影,感觉自己在直面一段鲜血淋漓的人族历史。
**师正坐在河边烤鱼,灵娥、有琴玄雅站在李长寿身后,此刻也都皱眉注视着河边站着的那百多道身影。
这些身影很难被称之为生灵;
他们浑身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双目无神、一动不动,宛若石塑泥塑一般。
但他们确实是生灵;
他们此刻还活着,大部分人身上都有多多少少的伤痕,半数肢体残缺,那古老式样的战甲下,似乎潜藏着沉睡的凶兽。
“师兄,他们是……”
“人。”
玄都**师端着烤鱼站了起来,笑着打了个手势,这百多人中走出一男一女。
男人近一丈高,浑身鼓着黝黑的肌肉,身上的铁甲似乎已经与肉身相融。
女子有些娇小玲珑,脸颊挂着一道疤痕,但她给人的感觉,依然以温柔居多。
两人抬起右手、抚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单膝着地,齐声道:
“拜见大人。”
他们背后,那一百多道身影静静站着,确实更像是泥塑。
灵娥下意识朝着李长寿背后躲了躲,有琴玄雅注视着这些身形,略微有些出神。
“唉……”
**师叹了口气,“跟他们交流有些麻烦,我也是花费了数月的功夫,才跟他们每人谈了一次。
他们都愿回洪荒听你号令,扑杀上古时逃了的妖族。
师弟,善用。”
李长寿却有些反常的保持着沉默。
灵娥轻声问:“**师前辈,这些前辈是从何处来的呢?”
“玄都城,”**师笑道,“上古时,玄都城曾经战事吃紧,人皇将这批将士派过去协助玄都城防守。
而今玄都城战局平稳,用道兵就足够守护了。
他们在那也是无聊,倒不如再回洪荒与妖族一战。”
“今日的妖族我能应付,”李长寿开口道,“师兄,让这些前辈回玄都城修养吧。”
“是,”那一男一女低头应着,站起身来,走回队列中,一如此前那般静立。
玄都**师奇道:
“为何?你可知他们实力?
此地虽只有一百零八人,但他们都是自上古活下来的人族精锐。
当年将妖庭打落、破开周天大阵的人族最强之军,就是他们的前身。”
李长寿苦笑道:“师兄,我何德何能对他们发号施令。”
“原来在担心这个,你们过来坐吧,”玄都**师笑着招呼道,“两位统领也请过来一下。”
当下,一行人坐在篝火旁,灵娥自告奋勇接过了烤鱼的木棍,有琴玄雅去溪水边捕更多灵鱼。
那一男一女正襟危坐,低眉垂眼。
李长寿坐在这两人对面,轻飘飘地带过话题。
“师兄,玄都城能有什么战事?”
玄都**师缓声道:“小事,就是一些混沌海周遭游荡的域外天魔。
开天辟地时,在盘古神斧下逃脱的一些先天神魔,也造化了一些生灵。
这些生灵大多残杀成性,且对洪荒有着浓浓的觊觎之心,还好天道之力包裹着洪荒三千世界,让他们无法入侵。
但天道不全,总归不可能没有遗漏,故道祖当年出手,立玄都城,主动将天道的漏洞暴露出来,由玄都城堵住那些生灵进入洪荒的路径。
上古巫妖大战末期,巫妖两败俱伤,天地间的生灵之力跌到了最低点,天道运转受影响,那些域外天魔搞事,玄都城也就热闹了一阵……”
灵娥小声赞叹:“还真有域外天魔。”
“啧,”**师摇摇头,“那些家伙一个个长得毫无定性,难看的很,始终不如你师兄英俊呐。”
灵娥笑道:“这可不能比的。”
“哈哈哈,”李长寿笑了几声,又看着这两位统领,在袖中取出一套茶具,沏了六杯茶,用仙力托着送到几人身前。
“前辈请。”
“多谢,”那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声说着,披散的长发下,那张国字方脸满是平静。
那名女子双手捧着热茶,低头抿了一口,目光有了少许变化。
“很好喝。”
“前辈喜欢就好,”李长寿温声说着。
**师笑道:“师弟你可知,他们两个为何是统领?
其实不是因为实力,而是因,只有他们两人此时还能正常与人交流,保留了七情六欲,算是跟咱们相差无几。
不过,他们两个也是最苦的……
你跟他们多交流交流。”
李长寿缓缓点头,自然知道,这是**师在劝他留下这股力量。
一时,他也有些犹豫,再次沉默不语。
灵娥再次充当活跃气氛的小能手,小声问:“**师,这些前辈是上古人族吗?”
“嗯,”玄都**师目光有些悠远,端着茶杯,看着空中云朵。
他们坐在不高的石头上,听**师讲,那过去的故事……
【人族,由女娲圣母造化,生而拥有先天道躯,生而微弱,善修行,与道相近。
其时,人族不过是天地万族之一,因女娲成圣,各族大多避人族而远之,让人族得以繁衍生息,人族的足迹遍布南赡部洲平原山野。
但灾祸随之而来。
因人族魂魄与道相近的特性,妖师鲲鹏对东皇太一敬献,以人族魂魄炼制秘宝之法,妖族为彻底击败巫族,开始大肆屠戮人族、捉人族魂魄,炼制戮巫神兵。
人族被杀至百不存一,妖族犹自不肯收手,欲要赶尽杀绝……】
这段人族历史,到这里就开始变得模糊,似乎后世人族刻意模糊化了这里的故事。
**师是历史的见证者、参与者,自知全貌。
“……虽然老师与女娲圣人联手,保下了最后的人族,但人族已是将恨意写在了骨子里。”
玄都**师淡然说着:
“灾过后活下来的人族,心里对妖族恨到了极点,他们不顾一切提升修为,甚至偏离修道正途,以身化魔。
虽然圣人出手保住人族火种,人族当时却是最微弱的时期,妖族又唯恐留下祸患、要除人而后快……
那才是人族最难熬的一个元会,所以才有了他们。”
李长寿道:“十万魔兵,踏破天穹。”
灵娥在旁抿着小嘴,小心翼翼将一条烤鱼递给离着自己最近的女统领。
“前辈……”
后者轻轻摇头,对灵娥露出少许笑意,继续正襟危坐。
**师随手将烤鱼接了过去,笑道:“给我吧,莫要浪费了。”
灵娥连忙将烤鱼递了过去。
有琴玄雅又问:“十万魔兵……可以详细说说吗?”
李长寿叹了口气,为她解释道:
“入魔道,便是将执念化为道境,短时间内获得道境提升,但极易道心崩溃、自身失控。
这些前辈为了短时间内得到力量,又不让自己失控,故先入魔,配合秘法提升道境,再斩道心,自封七情六觉,剪断对外一切感知。
他们将魂魄关在了身躯内,仅以特殊的秘法辨别敌我,化身魔兵,尊人皇之命,守卫人族。”
**师啧啧称奇:“不愧是我师弟,这般秘闻也知晓!”
“在一张羊皮上看过此事……”
李长寿叹道:“原本我以为这不过是传闻,但我去火云洞中拜访三皇五帝后,得知燧人氏前辈之事,才知人族魔兵真的存在。
凡人寿元太短,洪荒的时刻太长,太多历史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却……”
“师弟可知,妖庭破灭后,他们只剩下三千六百二十三人。”
玄都**师道:“我将他们带去了玄都城中,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寿元有限的,都已是逝去。
剩下的这些……
师弟,带他们去杀妖吧。
让他们能体面的在战场上解脱,算是你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善之事。”
李长寿:“师兄,没有办法帮他们恢复感知?”
**师皱眉道:“那样对他们,未免太残忍了些。”
“不问询他们,如何知他们心中所想?”
李长寿沉吟几声,目中闪烁着光亮,此刻已经有了主意。
“他们是上古人族英豪,不该在当前世代再去征战。
师兄,我且将他们接去安水城中,以百年为期,看能否帮他们重获七情六欲。
若他们想解脱,也不必在战场上悲凉,人族先辈该有的体面与尊重,自不能缺。
他们护着人族有了今日,总不能到了今日,还要站在人族之前……
我觉得没这般道理。”
**师面露惊讶之色,奇道:“你这就想到办法了?”
“一点思路……”
李长寿开口说了两个字,**师先是一怔,而后抚掌大笑,连连称赞还是李长寿头脑好用。
灵娥眨眨眼……
小哀?
怎么感觉,自己了解师兄,还是不够多呢。
……
这对人教师兄弟讨论此事时,两位魔兵统领一直保持着沉默;
但他们看李长寿的目光,渐渐多了几分感激。
看李长寿无意用这一百多名上古人族征战,**师也并未多劝。
说起来,**师也有些郁闷。
他亲自跑去玄都城一趟,将这一百零八名上古人族魔兵‘请’回来,非但没能成为李长寿手中的‘对妖神兵’,反而给李长寿多找了点活干……
身为师兄,**师心底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师主动问询有关妖族反天之事,若是天庭压力太大,他这个老人族,就适当出手、直接干预一下……
李长寿如实汇报当前‘战绩’,**师听得一阵大笑。
反倒是灵娥和有琴玄雅听到了天庭种种手段,表情有点异样。
灵娥自然是有点嫌弃之意,毕竟厕神殿的手法,各种意义上都太脏了些……
有琴玄雅却道:“姻缘之事与斗法何关?妖族自是该死,咱们堂堂正正击败他们就是。
如此行事,岂不是太过不择手段?”
李长寿与**师对视一眼,二人尽皆大笑。
**师道:“不择手段有时并不是贬义呐。”
“有琴师妹,”李长寿正色道,“天庭之中,如今天兵天将九成都是人族出身,而今天地间以人族为主体,天庭也可算是庇护人族的天庭。
我并不在乎这些公然反天之妖的生死,更遑论是他们姻缘如何。
有效的削减敌方力量、化解对方士气、增加敌人内部矛盾,就是保护己方天兵天将。
自然,我并不仇视那些亲善人族的万灵,且人族之中也有恶贯满盈之人,但反天的这些妖族,当真是遭了天庭迫害?
天庭刚起步这才多少年,这些反天的妖族,不过是感觉到了威胁,心底怕了。
匡扶天庭,便是因天道至公,天庭依天道行事,天庭越强,天地间的恶与善才会越早达到平衡。”
有琴玄雅在旁陷入思索。
灵娥小声嘀咕着:“师兄,有琴师姐并不是指责你,你别生气呀……”
李长寿笑道:“放心,有琴师妹的性子我还不知吗?天庭正需要有琴师妹这样的人才。”
灵娥嘴角微微一撇,刚才还叫玄雅的!
“嗯,”有琴玄雅低头应了声,却并未放下自己在此事上的坚持。
**师在旁静静看着,又想到了什么,笑意一直未断。
这要是云霄师妹也加入讨论,也不知会是哪般情形……
李长寿心底挂念着妖族背后的‘高人’,趁**师在此地,也就直接开口问询:
“师兄,我总觉得有人背后在指点陆压。”
倒不是瞧他陆压不起。
只是觉得,若陆压道人有这般眼界,妖族必非如今之态势。”
“小事矣,我来算算。”
**师掐指推算,很快就轻咦了声。
李长寿忙问:“红绣球?”
“并非圣母娘娘出手,对方竟有抹除天机的本领!”
**师微微眯眼,抬手请来太极图托在掌心,闭目凝神。
这次却是花费了足足一刻,太极图的道韵一刻不停的流转……
终于,**师轻声说了个名号:
“白泽。”
李长寿略微一怔,随后便面露恍然:“怪不得,原来是这位上古妖帅。
能从巫妖大战中活下来的妖帅,绝非易与之辈!
师兄,此白泽断然留不得。
可否劳师兄出手,将这白泽早早除掉,若是他再次出手相助陆压,天庭着实要有些麻烦。”
“善,”**师道,“白泽这次主动入劫,倒是我未曾想到的。
我这就去找他晦气!
不过白泽也算先天瑞兽,有趋吉避凶之能,为兄也要花费些心力,需要些时日。”
李长寿思索了一阵,道:“或许,可以利用他这般趋吉避凶的神通,阴阳逆转、引他入瓮。”
“哦?有点意思,详细说来。”
当下,这师兄弟在河边篝火旁,开始研究起了……迫害瑞兽的一百种方式。
一百种自然是夸张的说辞,李长寿也只是给**师提供了七八个思路,并根据**师对白泽的了解,寻到了白泽可能存在的几个弱点。
比如,这种擅长推算、本命神通就是保命的瑞兽,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很可能会过分相信自己心底所想。
与李长寿从中午,商量到了日暮西垂,**师已是有些迫不及待要去会会白泽,带了两条烤鱼在路上吃,破开乾坤直接消失不见。
**师临走时,还给李长寿留下了两枚玉符,其内记载着炼制魔兵之法。
——为了让李长寿找到恢复魔兵七情六觉之法。
当着灵娥和玄雅的面,李长寿拿出了一具纸道人,由纸道人驾云,带这一百零八位木偶一般的魔兵离开。
他们全程没有多开口说半个字,此时只认李长寿的指令。
这是一股,何等恐怖的力量?
修为长生起步,绝对令行禁止,不知恐惧与退缩为何物,精擅合击战阵,最合理利用自身仙力,且各自都拥有数件灵宝……
**师将他们交给李长寿指挥,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去跟北洲的众妖族高手同归于尽,给这些魔兵一个归宿。
这般想法本身并不算错,但李长寿更偏向于,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现如今人族已是太平盛世,天庭足以镇压妖族,何必再要这些人族之灵英勇壮烈?
【想必,他们也想看看,自己拼命换来的盛世,该是如何壮丽吧……】
有关这些魔兵的安置,李长寿思量再三,还是将他们带去安水城,让他们在俗世生活一段时间。
他准备,待北洲边界的妖族情形更平稳些,再想办法试试。
也不知,凭后土娘娘的七情共鸣之力,能不能帮他们恢复正常……
然而,李长寿带着众魔兵还未能抵达安水城,灵娥就匆匆飞到丹房,小手中托着一枚,被仙力包裹了十多层的玉符。
“师兄!
山门处有人送来了这枚玉符,山门弟子说!”
李长寿心神挪回,问道:“说什么?”
“是一个自称泽白的道者留下,点名要给师兄你的!”
李长寿也是一愣。
泽白……白泽?
若真是他,这上古妖帅,当真留不得!
第四百零九章 必须承认,这里面有赌的成分
‘水神敬启:
时闻人族兴起、天庭当立,有人族贤能之士入天辅佐玉帝陛下,精谋算、擅布置,一力扶龙入天,近日又解大德后土之危,贫道心中甚是敬仰。
贫道得道自上古,曾追随两位妖帝立上古天庭,但因古天庭多行迫害生灵不义之举,贫道心灰意冷,渐自古天庭淡出,幸得天道准许,未沾染妖族之业障。
事自半年前,陆压来寻贫道,求一活命之法。
贫道因对妖帝许诺需助其子三事,此为第三事,又思及妖族对如今天庭不尊,故献两全之计。
于天庭而言,妖族反天、天庭自可名正言顺清理妖族余孽;
于陆压而言,陆压为上古妖帝之子,或可借此,求得玉帝陛下饶他性命。
贫道无心与天庭相抗,更无心与道友为难。
贫道可立大道誓言,绝不将道友跟脚告与任何人知,也可立大道誓言,绝不插手半点天庭之事,还请道友高抬尊手,饶贫道之性命。
若道友有意,贫道愿与道友相交,把酒欢谈。
余生漫漫,岂无知音。
若道友不追究此事,还请将玉符捏碎,贫道自生感应,如此也好令贫道心安。
白泽,敬上。’
……
“嗯……”
李长寿沉吟着,随手就要将这玉符捏碎,但他目中光芒闪烁,已是思虑过万千。
微微一笑,将这玉符拿在手中把玩。
这个白泽似乎非常了解他……这让李长寿瞬间联想到了诸多层面。
灵娥小声问:“师兄,这个白泽就是之前你跟**师前辈商谈的,那个古籍上有写的瑞兽吗?”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没想到,这白泽趋吉避祸的神通这般敏锐,**师刚去追查他下落,他这边已是来求饶。
也不对,这玉符应该是早就写好的,这个时间送过来的罢了。
堂堂上古妖帅,竟能如此放低姿态求生,倒也令人钦佩。”
灵娥轻笑了声,言道:“怎么感觉,是师兄你太吓人了。”
“嗯?”
“吓兽,吓兽,”灵娥吐吐舌尖,“师兄,咱们赶紧通知**师,这白泽既然送上门来了!”
李长寿反问一句:“若来送信的真的是白泽,**师如何会追去其他地方?”
灵娥心底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喊道:
“他竟然能找到度仙门,岂不是说,白泽已明白师兄你跟脚?
白泽这是在暗中威胁,若是找他麻烦,就直接对外暴露师兄你的跟脚?”
李长寿笑着摇摇头,言道:“白泽所图,比你所想复杂十倍不止,这枚传信玉符当真是妙……
你看,像他这般能从巫妖大战全身而退的高手,无奈之下也被妖族因果牵累,平日我教你少沾因果,可是教错了?”
“师兄教的,自然不会有错!”
灵娥低头思索一阵,又问:“这白泽前辈,能预感到**师的行动不成?”
“不会,”李长寿道,“**师有太极图遮掩,本身姓名都无,根本不会被天机所察。
若是白泽已知**师去追杀他了,肯定不会是这般措辞。”
灵娥感觉头有些晕乎,默默坐在了师兄身旁的蒲团上,静静看师兄认真思考时的侧脸……
丹房很快就陷入了沉静,一直到灵娥忍不住掩口打了哈欠,李长寿才缓缓吐了口气。
“看来,**师一日之内,就要来咱们这,送第二枚白泽的玉符了。”
“为啥呀?”灵娥纳闷地问。
李长寿笑而不语,将手中玉符捏碎,“在这等着,有消息就通知我,我先安置好那些前辈。”
“哦……”
灵娥答应一声,李长寿闭目凝神,心神挪去了南赡部洲。
安水城中,李长寿招来熊寨的村长,也就是熊伶俐之父熊老三;
他让熊老三去城中最热闹之地买下两排宅院,安排这一百零八位魔兵,暂时住在凡尘。
李长寿反复叮嘱熊老三,每位老前辈配备三名侍卫、两名侍女,一定不可委屈到。
熊老三自是连忙答应,这对他们海神教来说,完全不是什么负担。
等熊老三跑着去安排诸多事宜,李长寿又将那两位魔兵统领喊到了自己面前。
虽然**师说,这两位统领并非是一百零八魔兵最强之人,但李长寿仔细感应,只觉自己面前是两尊散发着淡淡威压的山岳……
不愧是击破妖族周天星斗大阵的人族大军幸存者!
“两位前辈,不知该如何称呼?”
“天字壹,”魁梧男低声回着。
“宇字壹,”那刀疤女子轻声道。
李长寿拱拱手,正色道:“天壹前辈、宇壹前辈,你们先在此地安顿下。
这里是南洲俗世,没有多少炼气士,城中的神庙就是我立的香火神庙。
各位可以在城中随意走动走动,也可随意去各处,这城中凡人胆子特别大,见仙见龙都不会有什么惧怕。
如今人族方国林立、并无共主,炼气士聚集于中洲,大体都是安定的。
在此地沾染些烟火气,或许对各位前辈的恢复有所帮助。”
“多谢,”天字壹抱拳答着。
宇字壹道:“若大人应付不了妖族,请务必命我等赶赴沙场,这本就是我们之职。”
“无妨,”李长寿道,“此时是妖族与天庭之战,若妖族直接对人族开战,中神州无数仙门,顷刻就可淹没妖族之地。
两位不必担心,安心在俗世调养就可,我分身就在那大庙之中,若有任何事宜,可差遣他们知会我一声。”
两名魔兵统领并未多说,行礼应是。
李长寿道一声:“今日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在此地多留了,两位也请好生休息。”
随即,李长寿告辞而去,让巫人族的神使全权负责后续安排事宜。
心神挪走时,李长寿看到了街角的一幅情形:
有两名女魔兵,双目无神地站在一处专卖女子发饰的摊铺前,只是静静站着。
那名女商贩想搭话又不敢,表情实可谓一言难尽……
有这一百零八名魔兵在安水城,李长寿也能对此地少一分挂念,倒也算是一点小福利。
稍后还是要找些做事细致的神使、庙祝,专门负责照顾这一百零八位上古人族的饮食起居。
嗯?
不知为何,李长寿突然有种,自己开了家洪荒养老院的既视感。
心神挪回小琼峰,李长寿立刻着手分析,这白泽对自己的威胁到了何种地步。
灵娥在旁……
初一看,还以为她是在打坐修行,但仔细一瞧,却见她正在那小憩假寐。
这丫头……
李长寿目中满是关切,拿了一张纸条放在灵娥手边,上面写着‘三百遍’的字样。
随后,他便托着下巴,坐在丹炉前愣神。
白泽这种智谋成精的家伙,给自己送玉符的同时,定然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一枚传信玉符,能给自己多少讯息?
对方会用真身前来送信,且就躲藏在度仙门附近?
李长寿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毕竟白泽这般算无遗策,不可能让自身置于危险范围内。
当然,李长寿稳妥起见,立刻调动了山门之外的纸道人,将各处细细搜查了几遍,自是一无所获。
自己和白泽都会去预判对方的预判,从而导致预判互相累加、陷入一个不断循环的死结。
上古妖族的军师,果然非同寻常。
与这种高手隔空角力,必须对自己的即时判断保留足够的怀疑;
说不定,自己此刻的想法,正是对方暗示、引导自己进行的推测……
李长寿拿出一只画轴,低头开始写写画画,仿佛有一条条锁链自小琼峰飞出,朝着洪荒各处蔓延;
而天地间似乎存在着数不清的虚影,虚影中藏了唯一的真相。
于是,几个时辰后……
“诶?”
灵娥睁开眼,还以为是在梦中,捏了下自己的手背才发现自己所见,没有半点虚假。
丹房不知何时沉到了山体中,此刻周遭漂浮着一张张摊开的卷轴,其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地图。
灵娥仔细看了一阵,只觉得头晕眼花,似乎是师兄在分析白泽藏身之所在。
而李长寿此刻正站在一张洪荒五部洲简略的地形图前,负手而立、眉头紧皱。
“醒了?”
“哎,”灵娥立刻跳了起来,看到手中握着的纸条,打开一开,幽幽一叹。
李长寿赞叹道:“这个白泽,当真是个高手。”
“师兄,白泽很厉害吗?他不就是给了咱们一张玉符,能推测出什么了吗?”
李长寿道:“不,只要所有信息要整合分析,再拆解后用不同角度重新分析,就能得出许多结论。
他给的消息,刚刚好。”
灵娥尽力跟上师兄的思路,纳闷道:“可是,假如他不知咱们在河谷商议如何对付他,那他主动给这封信,岂不是故意暴露?”
“不错,他就是故意暴露。”
“为什么?”
“因为忌惮,也因为他曾为妖族卖命的过往。”
李长寿道:“我与妖族已是绝对的对立面,妖族这般大能活着,且早晚被妖族因果牵扯,玉帝陛下与我,如何会容他?
他也应知道,稳妥起见,我或许会提前请**师出手,直接打杀了他。
故,白泽想抢先一步,将这枚玉符送来,对我服软示好,试试能否化敌为友,互为知己,从而免去自身灾祸。”
“为什么不是威胁咱们呢?”
“因为构不成威胁,”李长寿道,“他点破我们跟脚,我们就大方点承认,直接搬去兜率宫隔壁。
如此,我对他从忌惮就会变为恨意,反倒会断了他的活路。”
灵娥抬手扶着额头,“那,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师……
刚说到**师,**师已经来了。”
李长寿拿出一枚玉符,将丹房从山体中缓缓升起,笑道:“若我所料不错,**师带回来的玉符中,必然有白泽给我的信。
这封信,要么是消极一点,言说自己主动离开洪荒,进入混沌之中漂泊;
要么是主动一点,跟咱们立下一个赌约,若是能寻到他,他就为人教或者为天庭效命,若是寻不到他,就放他一马。
要么是冒险一点,一步步与我们假装对抗,试试能否假死脱身。
而且这封信必然,是半年前就写下了。”
灵娥抿着嘴,感觉自己稳字经算是白抄了。
“师兄,他为什么就不偷偷躲起来呢?”
李长寿道: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洪荒推算之道,前五位,若不论天道与道祖老爷,第一为咱们人教圣人老爷,第二为先天至宝太极图,第三为其他五位圣人,第四为执掌太极图的**师,第五为拿起八卦盘的伏羲帝君。
白泽之能,在于对危险的感知。
他除非彻底离开洪荒天道覆盖范围,不然就只能如此行事,谁让他是世人皆知的上古妖帅?
因果这种事,并非是他想甩就能甩开的。
我推断,他要么是不善斗法,不敢轻易离开天道庇护之地。
要么是舍不得这繁华世界,不想去天地之外终日孤寂。
大概率是前者。”
哐、哐哐!
几声震响,丹房重新出现在了山体表面,周遭阵法隐去。
**师啧啧称奇,正在不远处打量着丹房。
李长寿对**师做了个道揖,笑道:“师兄可是带回了白泽留下的信件?”
“你果真猜到了,”**师略微有些尴尬,正色道:“我追查了他半日,在各处大千世界中游走,一路寻到了十六处他曾现身之地,看到了他留下的不少求饶话语。
此瑞兽躲藏的功夫当真了得,太极图也一直被他骗过。
不过继续追查下去,就算耗费个十年八年,总归是能捉到他。
最近一处,他留下了一枚玉符,留言请我带回来让你观摩,一切自有定论。”
李长寿问:“**师您是不是在路上就看了?”
“哈哈哈哈,一时好奇、一时好奇,”**师摆摆手,“我打开那玉符,也就是在片刻前,玉符自己毁了。
玉符中的内容倒也算有趣,他说自己正在五部洲之中,分别安放了四处假身,一处本体所在。
若咱们能在半个时辰内寻到他的本体,那他任打任杀,愿意为人教肝脑涂地。
若是咱们寻不到,他请咱们放他这一次,他会躲去混沌海中三千年。
他说,唯一能给你的讯息,是他所藏之地,就是最安全之地。”
灵娥在后禁不住一手扶额,低声道:“师兄……你跟这只瑞兽过日子算了。”
李长寿正色道:“也就说,现在还有一刻的时间?”
**师竖了个大拇指:“相信自己,你行的长寿!”
“我……”
李长寿缓缓呼了口气,笑道:
“师兄、灵娥,咱们一同来推算,他本体藏在何处。
那几个假身不用考虑,不过是他放出来的烟幕,他所说最安全之地,我刚好已经列出了大概一百二十六处……”
“善。”
“师兄,我也要来吗?”
“嗯,灵娥你此时异常重要,发挥你所有聪明才智!”
当下,**师、李长寿、灵娥回了丹房。
李长寿居中坐在蒲团上,**师负手在李长寿刚写满的一张张卷轴前溜达,灵娥手指捏着下巴,穷尽心思、各种思索。
不多时,李长寿写下了七个地名,道:“在其中选一个。”
灵娥忙问:“师兄写的七个地名中,为何没有天庭?”
**师笑道:“天庭有老君坐镇,离着太清观也不远。”
灵娥赶紧躲回李长寿身后,小声道:“弟子多言了,**师勿怪。”
李长寿道:“这七处,是可能性最大的七个藏身点。
咱们同时说一个最怀疑之地,必须同时说出来,且按自己心底的想法,我倒数三下……
三、二、一……
玉帝王母转世处!”
**师:“他可能混在安水城中。”
灵娥:“昆仑山,咱们度仙门祖师的洞府!”
“师兄,走!”
李长寿立刻站起身来,“听灵娥的,去度厄真人府上!”
“哦?为何听她的?”
**师有些不明所以,灵娥也是万分错愕,指着自己鼻尖,话都不连贯了。
“听、听、听我的?”
“没时间了,师兄快开图!稍后再解释!”
……
‘啧,到底是贫道耍了赖啊。’
昆仑山上,某个因洞府主人外出访友而空闲下来的洞府;
那摆满了不同款式‘云’的侧洞中;
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道者,侧躺在一朵白云上,捏着胡须一阵轻笑。
半个时辰,这就要过了。
若说了解水神,白泽觉得,这个洪荒中,能超过他白泽的,也就只有水神自己了。
白泽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他按水神的做事习惯与推算方式,耗费半年,推出水神能想到的一切选项,再反其道而行之,用一句‘最安全的地方’制定游戏规则……
这题,他白泽稳赢!
水神的选择如果是在第十层高楼,普通聪慧之人思考在五层楼……
自己本该与水神角力、在第十层或者九层高楼,但自己主动退了一步,回到了第五层。
太高、太低都不成,只有这里,才是最不符水神思考方式之地,才是‘最安全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
白泽念及此处,侧躺在那一阵大笑,山羊胡须油光发亮,表情也是怡然自得。
当真迫不及待,想看这个天天玩化身的水神,寻到自己假身后,会是哪般表情!
半个时辰,到!
“师兄,这个就是上古的妖帅吗?”
一百灵鸟般的女子嗓音,诡异地在背后响起,白泽浑身寒毛直竖,元神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又听一男声轻轻叹了口气。
“应该赌对了,还请师兄出手……扬了吧。”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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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迫害瑞兽哪家强
【师兄为什么会选择我给的答案?】
昆仑山八宝云光洞,停云房的角落,灵娥正抱着自己纤细的胳膊,思考这个很有人生深度的问题。
她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自己在师兄心底,到底是哪般定位。
抬头看去,太极图盘旋之下,那名中年道者被阴阳二气紧紧束缚,从脚踝捆绑到了手腕,嘴都被堵上了……
就听**师道:
“师弟,直接打杀了这白泽,是不是有些浪费?
不如将它收入咱们人教,它不是妖帅吗,修为境界也算不错,看家护院也是好的。”
那中年道者唯一能活动的便是脖颈,此刻连忙点头。
李长寿却沉吟几声,言道:“师兄,这不太好吧。
这位道友好歹也是上古十大妖帅,当年能跟妖帝、鲲鹏同桌而饮的上古大能……
让妖帅去给咱们看家护院,对咱们人教的形象不太好,会被人觉得咱们太过自大。”
**师点点头,正色道:“这般考量倒也不错,虽然妖帝已经陨落,但该给强者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要不问它一声,兴许他愿意呢?”
李长寿笑道:
“白泽,洪荒少有的高雅之士,定宁死不屈,这个都不用多问。
还是杀了吧,成全了他与上古妖庭同生共死的名声。
倒是可以留住他一半元神,封印进宝珠,还能当个活着的历史书来用。”
中年道者双眼瞪圆,眼底满是血丝,面容无比悲愤。
灵娥差点笑出声,她仿佛都能听到这道人无声的呼喊:
‘是人不是!你还是人不是!求求你做个人吧!’
之类的。
**师又道:“这般粗糙的处置也不太好,毕竟他身上没业障,而且有瑞兽的名头……”
“可惜,”李长寿满脸惋惜地摇摇头,“这只瑞兽早已经化形了。”
**师啧了声:“化形之后就有了人样,直接当做食材,确实是会影响咱们道心,先天灵兽据说满身是宝呐。”
那白泽浑身颤抖,眼角有泪光闪烁。
**师沉吟几声,又道:“要不,让他进兜率宫中做个老童子?”
李长寿道:“那咱们人教的门槛,岂不是又过低了些?世上这么多生灵,都想得咱们家的圣人老爷庇护,这也是一份因果,老爷应该会不喜。”
**师点头表示认可,叹道:
“也对,咱们人教也无需这家伙出谋划策,有师弟你就足够用了。”
李长寿:“师兄,法宝人这种事,当事人其实是有点介意的。”
“哈哈哈哈!杀了杀了,一了百了。”
**师大笑几声,手指一抬,朝着被太极图倒吊在半空的白泽额头点去。
白泽眼角滑过两滴泪,一边疯狂摇头,一边让身体在阴阳二气的束缚中,竭尽所能地颤抖。
“那个!”
灵娥看到自家师兄在背后打的手势,果断站了出来,小声喊:
“**师,不如让他开口说句话吧。
人族有个俗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此次也只是威胁了咱们人教、协助了上古妖庭余孽,若是他肯将功补过嘛……
咱们也可拿他当个典型,给那些妖族做个表率呢。”
白泽顿时对灵娥投来感激的目光。
李长寿左手在背后竖了个大拇指,灵娥脸蛋红扑扑的。
这还是少有被师兄夸赞的时候呢。
**师探出去的右手隔空一划,白泽嘴上的阴阳二气立刻消失不见。
这妖帅此刻也是气极,张嘴就是一句:“谁说要宁死不屈了!贫道屈!贫道这次现身就是想屈!”
李长寿皱眉道:“师兄,这当真是白泽?”
“应是抓错了吧,”**师摇摇头,“好歹也是洪荒前辈,竟毫无气节,打杀了吧。”
“两位,两位人教高徒、圣人弟子,莫要这般折磨贫道了!”
白泽禁不住声泪俱下,“贫道安排人去度仙门送玉符,就是想提前与人教有所接触,尝试能否和解。
贫道愿为人教看门护院,只求人教收留,勿要再挂念抹杀贫道!”
李长寿和**师对视一眼,这对师兄弟顿时……露出了差不多的微笑。
**师道:“道友,我有少许不解,你一直躲着就是,也不会有人对你动什么念头。
为何非要相助陆压?
若非你指点陆压,我便是凭太极图,也无法测算出道友的踪迹。”
“唉……”
白泽幽幽地一叹,言道:“当日陆压去寻贫道,贫道本是想避开。
陆压当时黑气缠身,死劫已降,贫道曾答应妖帝护他周全,就帮他破了此劫……”
“哦?妖帝?”
李长寿笑道:“道友似乎隐瞒了什么,若真是因与妖帝昔日情分,或是答应过妖帝,道友说这话时,妖帝二字的口吻不应是这般轻淡。
就仿佛,早已想好的说辞。
看来这位道友言语不实,师兄……”
“是御日女神,是御日女神!”
白泽目中满是无奈,惨然一笑,叹道:
“是陆压母亲曾救下过贫道性命,妖庭覆灭前夕,御日女神已知妖庭与人族一战必败,故将这个小太子托付于贫道,让贫道救他三次。
贫道如今已救了他三次,与陆压两不相欠了!
之所以说妖帝而非御日女神,只是不想女神声名为此事所累,怕人背后说闲话。
哪怕没有陆压这回事,待水神道友修为再有突破、凝聚功德金身,又怎么会放过妖族出身的贫道?
凭水神道友的性子,怕是要抹杀一切于天庭、于人教不稳之事。
贫道也是借陆压之事与水神过招一二,水神竟能想到借天道之力消磨群妖耐性,这确实是贫道此前疏漏之处,更觉得差了水神几分,这才决意现身。
若水神今日寻不到贫道,贫道当真就要躲去混沌海中保命了。”
这番话说的,已是无比真挚,简直让闻者落泪、听者伤悲,重点突出了那种前路一片灰暗,不得已而出此下策的无奈。
只是……
“师弟,”**师有些疑惑不解,“你为何要抹杀一切于天庭不稳之事?”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低声道:“这位道友在心底构想的吧。”
白泽顿时一怔。
**师笑道:“说来也对,白泽道友怕是误会了点什么。
就师弟你这般性子,若非老师给命令,除却赚功德之事,其他怕是什么都不会管。”
白泽不由有些懵,下意识问道:“若非心怀大志,水神道友何必苦心经营,与截教交好?”
李长寿:……
“这个算意外吧,大概。”
毕竟第一次遇到赵大爷的时候,赵大爷说要跟他结交,他是极力拒绝的。
“那,水神为何要创立海神教?”
白泽定声道:“海神教不过五六座庙宇时,贫道就用神通时不时探查,道友当日在海神大典现身,蓄意与龙族太子敖乙结交……”
李长寿幽幽一叹:“我如果说是被一群巫人擅自做主为海神,被塞了一堆香火,想去解决他们时,又被龙族撞上,刚好敖乙还认识我,只能被动反击……
呵,也没人信吧。”
“那,”白泽皱眉道,“故意引诱群妖汇聚妖升山?”
李长寿淡然道:“想夺灭人剑,又不想放走那些业障大妖,总归是想要多一些功德,只能引更多业障大妖过来了。”
“算计西方金蝉子?”
“**师给的试炼。”
“结交孔宣这般凤族大能?”
“那是我家**师的旧友,其实不是我主动结交,而是这位大能对我百般关照。”
李长寿话语一顿,皱眉注视着白泽。
白泽像是有些恍神,愣了一阵才道:“水神道友,你、你之志向为何?”
李长寿反问道:“不觉得,在洪荒这般凶险之地,能安稳地活着已是十分不易了吗?
不然,道友以为我有什么大志?”
白泽喃喃道:“如上古妖庭那般……成就二天帝之位……”
嗤!
灵娥在旁当真没忍住,扭头掩口,香肩一阵耸动;**师表情也是有些古怪。
李长寿反问了一句:“那个不叫二天帝,应该叫东木公。
道友,时代变了。”
白泽闭上双眼,默然无语,眼皮合上前,双目逐渐失去高光。
李长寿和**师在旁一阵嘀咕:
“这个白泽,擅长推算探查,也算是上等的先天生灵,又是得天独厚的独苗,勉强也能跟老君的牛牛相比了,要不,当个代步用的坐骑?”
“这自然是师兄做主。”
“师弟,既然已决定不杀这个白泽,不如就想办法制住他。
看他神通本领倒是颇为不错,以后若是不重要之事,可以直接让他出出主意,就省得咱们费心了。”
“师兄可有禁锢元神之法?”
“自然有,”**师掌心中有两缕相生相克的气息互相缠绕,凝成了个宝锁的形状。
李长寿则是从袖中取出了五只卷轴,两人默契地看向了那留着山羊胡的中年道者,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
半日后,八宝云光洞深处。
那宛若诵经一般的起誓声终于弱了下去,天空中出现了几声闷雷,天道之力来了又去。
在一处宝池旁跪坐的中年道者,身形无力地躺倒在地,眼角有浊泪划过,披散的头发也开始变得七彩斑斓。
他额头多的那一点泪滴状红痕,自是元神受制的印记。
光芒闪烁,这道人的身影消散,凝成了一只异兽。
它像是一只大号的山羊,又似是一头生长了柔软白毛的麋鹿,其身形修长、有姣美之姿,头顶有竖角,竖角周遭生有三只七彩长羽,将竖角完全遮掩了起来。
四只蹄子蕴着七彩光晕,与长羽散发的光芒交相辉映。
这神兽现出身形后,灵娥也不由轻赞了声:“本体好漂亮呢……可惜是个雄兽。”
白泽那无力躺倒的身躯轻颤了几下。
李长寿在旁笑道:“恭喜师兄,得一良骑。”
“恭喜我作甚?”**师笑道,“这白泽与你品性相合,自是你收他做坐骑。”
“师兄你不收他?”
李长寿忙道:“那咱们费这么大劲作甚,直接扬了吧,我可用不到坐骑。”
白泽立刻跳了起来,睁开一双修长的淡黄色眼眸,恶狠狠地注视着李长寿。
**师笑道:“莫要推辞了,跟我客气什么?”
“师兄,我确实无意,”李长寿正色道,“师兄设想,我若骑乘白泽外出,玉帝陛下又该找哪般坐骑,才能压白泽一头?
且,我平日里本体在家中不出,都是用化身活动,化身陷入危机直接自毁,骑着坐骑反而不便。”
“这个,倒也有些道理,”**师皱眉道,“那,带回兜率宫?
这,还未禀告老君,若是老君不喜又该如何……师弟,不如安置在小琼峰上吧。”
“小琼峰也不妥,”李长寿双手一摊,“我还没做好将自己底牌展露给他的准备。”
“安水城?”
“这不是刚安排了那些魔兵前辈,若是让上古妖帅过去,那岂不是……”
“够了!”白泽低吼着,“我自己在天上飞!”
“嗯?”**师目光一扫,白泽顿时哆嗦了几下,立刻低头顺眼。
“属下的意思是,若是没有合适的安置之地,”白泽嘀咕道,“不如让属下在外面走动,属下擅躲避灾祸,待需属下现身,属下立刻赶过去便是。”
**师却摇摇头,叹道:“也不妥,如此岂不是会让人说咱们人教不识英才,迫害瑞兽?”
白泽不由低眉垂泪……
你们迫害的还少吗?还少吗?
五重天道誓言、元神控制之法、强制性不允许变成人形条约、反复提及要扬了他……当他不知道水神口中的扬,具体是什么意思吗!
他本是想追随水神,再创一番大业!
不提了,不提了……
“有了,”**师眼前一亮,自怀中拿出一枚玉符,点入了一道仙光。
**师笑道:“将这给度仙门的小季,将这白泽神兽养在度仙门中,不让它去你小琼峰就是了。”
李长寿思量一二,勉强答应了下来。
这样,也方便他利用白泽的神通,搞一些收集情报的工作。
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们总是在度厄真人的洞府中搞事,也有些不像话。
**师有意看戏,想让李长寿和灵娥乘白泽回返山门,但李长寿此刻对白泽并无太多信任,担心白泽跟自己同归于尽。
于是,片刻后……
一只身形半透明的七彩神兽,拉着一朵云在昆仑山上空划过,隐藏气息、躲避天机,朝度仙门方向迅疾飞去。
前有飞剑护栏,今有白泽拉车,修行之士诚不欺我等。
白云上,李长寿、灵娥、**师各自盘腿坐着。
灵娥问:“师兄,为何你当时选了我的答案呢?”
“这个……”
李长寿笑道:“其实只有一点,这白泽应该为此时算计了半年,而我的反应时间只有半日。
所我就预设一个结论——无论我最后做出何等选择,白泽都早已预想到。
听他此前所说的那些话语,观察我应该已经很久了。”
**师问:“那为何不寻我说的那个答案?”
“这个,师兄您别生气,”李长寿笑道,“师兄当时并未思虑太多,一直是抱着戏耍的心态,毕竟师兄修为高深,哪怕花费十年八年去追杀白泽,也是一件微小的小事。
故,我将师兄的选择,当做了思虑不全的选择。
而这般选择,按普通的情形来说,是可能性排第二的选项,但在白泽这位妖帅身上并不适用。
反而是灵娥这般,聪慧但思虑难周全,给出的答案,有三成可能,是白泽藏身之所在。”
灵娥面露恍然,随后喜滋滋地笑着,离着自家师兄更近一些。
“只有三成把握?”**师笑眯了眼,“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呀师弟。”
李长寿缓缓点头,正色道:“确实只有三成把握,不过这个赌约稳赚不赔,今日能找到就省了功夫,今日找不到就只能追杀到底。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
白泽你,没事探查刚起步的海神庙作甚?”
三人看向了前方,那瑞兽却默然不语。
蔚蓝的天空宛若湖面的倒影,体型修长的神兽在空中滑过,拖着淡淡的七彩微光,每一次落蹄,都会在空中留下一圈七彩波痕。
他想关注吗?
因想做出最棒的凡尘美味,当年去南海之滨找食材,结果被一群臂上能跑马的壮汉堵在城门这种有损高人风范的事,自是不能说出来的。
“我那时,已看到了今日,”白泽如是说。
**师和李长寿对视一眼,目中流露出几分钦佩。
李长寿低声道:“果然不能留。”
“扬了吧,”**师默默掏出了太极图,“现在也算是清理门户。”
第四百一十一章 黑 池 之 论
度仙殿中,季无忧看着这头正在昂首而立的神兽,再次低头,将手中玉符读过了第四遍。
来、来活了!
**师亲自下令!
这看似普通的玉符,其上残留着这般高深的道韵,让它的材质都出现了某种升华!
季无忧大喊一声:
“快!去给白泽前辈安排一个圈!”
殿内几名长老,一旁站着的李长寿以及小灵娥,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白泽那张优雅的脸差点就垮成了驴脸。
“掌门,”一旁有长老连忙出声提醒,“住处、安排个住处!”
“咳,咳咳!对!给白泽前辈安排个住处!”
季无忧连忙拱手做了个道揖,“前辈勿怪,一时道心激荡,有些不能自已,毕竟是**师亲自给了命令。”
这瑞兽皱眉看向了李长寿,心底却回响起了李长寿来时说的话语。
【不要多说,不必多问,点头就是了。】
白泽缓缓点头,姣美的身形闪烁着七彩毫光,让各位长老都看的有些出神。
李长寿在旁道:“掌门,白泽前辈喜欢僻静,不如就在我们小琼峰附近寻一山头,作为白泽前辈的安身之处。
还请掌门下令,勿要让人吵扰前辈的静修。”
“善,”季无忧立刻答应了声。
白泽目光在季无忧和李长寿身上来回挪动,嘴角撇了撇,看破不说破。
安置白泽的整个过程,总体还算平稳。
度仙门内除了李长寿师兄妹,知道白泽来路的,只有季无忧和几位长老;
白泽想隐藏身形不被度仙门门人弟子看到,也非难事。
季无忧先用仙力结界,将小琼峰隔壁空着的山头包裹,让白泽选好住处落址。
又听得李长寿传声,季无忧顺势下了掌门令,让李长寿全权负责督造白泽的洞府,以及这座‘黑池峰’的各类阵法,一应用度由百凡殿供给。
黑池之名,掩人耳目罢了。
待掌门与各位长老离开黑池峰,李长寿对灵娥小声叮嘱几句,灵娥转身飞去回小琼峰上,只留李长寿与白泽独处……
趴在一处水潭旁,满脸了无生趣的白泽,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长寿心底微微思量,也是在心底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没能杀了。
此前在度厄真人洞府中,他跟**师一唱一和,调侃、迫害白泽的成分其实只有七成;
剩下的三成,是李长寿与**师之间,意见出现了分歧……
李长寿能明显感觉到,**师存在一种普适的正义感。
**师不喜沾因果,因自身道境高深、存活年头较长,见过了太多悲欢离合、生灵悲惨,故平日里表现的,对生灵生死持有一种淡漠。
但**师绝非心肠冷酷之人。
就比如今日,**师觉得白泽并未罪大恶极,不用直接打杀;
而且白泽有意投靠,白泽之能、瑞兽之名,进入人教也算合适,故一直调侃着,劝李长寿放过白泽一次。
**师自然是能这般想,毕竟**师除却圣人,已可以无所畏惧……
但李长寿不行。
本就已是处在洪荒旋涡中央,李长寿绝不愿有这般巨大的隐患留下!
尤其是,得知白泽暗中观察了自己这么久,李长寿感觉自己的大部分底牌,都有可能被白泽窥探到了!
不扬实在不放心。
但李长寿与**师并未争论,意见有分歧,也是**师和李长寿各自退一步,在挤兑白泽的过程中,逐步达成了共识。
随后,这对师兄弟同时出手,用各自信得过的手段,控住了白泽……
这个过程中,白泽看似是个无辜受害者,实则已经达到了白泽原本所图——
投奔人教。
而此时白泽遭受的最大打击,并不是被**师和李长寿控住,也并非是被李长寿轻松破局,找到了他藏身处。
是他从最开始,就看错了水神的野心……
说好的一代明君霸主,怎么到头来,无心天地霸权,只求自身逍遥无事?
格局呢?
大局观呢?
不是,水神这都是什么条件!
背后站着最强的圣人,更是站在天道大势之中,本身算计惊人、修为提升速度堪称可怕,甚至隔三差五还用天罚的方式,跟天道进行一次亲密互动!
这种条件不去扬名立万,搁着奉行清静无为,这不是跟他白泽开玩笑吗?
讲真,被天罚了这么多次还不死的,白泽就见过水神这一个。
白泽自然知道,这是水神行事有度的缘故,哪怕惹恼了紫霄宫中的那位,也只是对水神稍作惩戒,而且总有种师爷看徒孙,咬牙切齿、恨其不争的味道……
这是什么?
水神这不就是明摆着,天道预定的双帝之一吗?
所以,当陆压找自己时,白泽眼见无法摆脱妖族之因果,干脆就向前踏出半步。
他给陆压的计策是以进为退,何尝不是他自身在以进为退?
可……
瞧准了、心定了,梭哈了、全没了。
白泽顺利抵达水神身旁,成为了人教拉车苦命仔,今后估计是要在水神本体旁被看到死,别说什么谋算天地大运,以后真的能安心度过余生漫漫,与天地同眠了……
念及此处,白泽幽幽叹了口气,双目缓缓闭上。
自己选的路,又能怪谁呢?
李长寿似乎能看透白泽所想,笑道:
“前辈,莫要失落了,人教奉行清静无为,我与师兄也不会强迫前辈多做什么。
前辈未站在妖族那边,已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李长寿的思路转变十分迅速。
【既然无法扬了白泽,那就只能刷好感度!】
白泽皱眉道:“此地已无旁人,贫道再问道友一句,道友可否实心告贫道一声?
道友当真,心无权欲?”
李长寿笑道:“若我推断不错,前辈无法探查天道之力较为浓郁之处吧。”
“不错,我需躲避天道。”
“怪不得前辈会有这般误会,”李长寿微微摇头,抬手一点,在水潭旁放了两只蒲团、一只矮桌,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长寿道:“其实前辈忽略了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我说了,前辈就能明白此间因果。”
“哪般道理?”
“若非我这般性子,若非我追求清静无为,咱们人教的圣人老爷,如何会选中我?”
白泽一怔,随之哑然,而后将头埋在前爪中,长叹道:“聪明一世,聪明一世啊!”
李长寿含笑摇头,让白泽在旁独自郁闷了一阵,才道:
“前辈今后只需在外人前保持本体形貌,私下你我见面时,前辈随意就可。”
白泽缓缓抬头,情绪已是比之前轻松许多,显然是因发现了自己的致命失误,从而心底暂时接受了当前的身份……
人教车夫。
白泽恢复成中年道者的身形,额头也多了一点泪滴状的红色印记,额前一缕长发化作了银色,为他增了几分妖异之感。
白泽此刻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袍,坐在了矮桌对面,苦笑道:“贫道到底图个什么。”
“多了份安稳,少了些颠簸,了却了因果。”
李长寿话语一顿,笑道:“当然,也多了一份枷锁。
不过……”
“怎么?”白泽苦笑着反问。
“此事前因后果,不也是佐证前辈那趋吉避凶的天命神通?”
李长寿拱拱手,轻笑几声,“当真令人羡慕!”
白泽有些哭笑不得,想吐槽点什么,又有点不知该如何说起,又对着水潭一阵发愣。
少顷,白泽缓缓吐了口气,笑容中多了几分洒脱。
白泽目中带着几分悠远,缓声道:
“上古之后,贫道本以为,此生寥寥空空落落,只得漫漫寻寻觅觅,最后找一无人之地,安眠而去,伴天地生。
也是此前见到了你,看到了如今的天庭,不由想到了当年辅佐先帝开创上古天庭之艰、强大圣族之难,道心再生愿。
不曾想,终究是错付了心神。”
李长寿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兴趣去掌控无数生灵之命途?”
白泽道:“屹立众生之巅,看尽天地兴衰,岂不快哉?”
“众生非这浅浅青草,更非这未开灵智之游鱼;
他们各自有自身之思、之求、之需、之惑、之乐,他们生而是为在天地间走过一段旅途,并非是为了对众生之巅的那道身影参拜。
权欲不过自身之欲,何必用豪气、不凡、王者、至尊这般词汇去美化?
终究不过是强点的生灵,役使弱些的生灵,得到身心上的满足罢了。”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壶酒,两只玉樽,为白泽斟了一杯酒。
“前辈你应知我在说什么,前辈能在妖族鼎盛时半隐,这般浅显的道理不该不明白。”
白泽看着杯中酒,轻笑着摇摇头,叹道:
“确实都是过往云烟呐。
不曾想,贫道在妖庭覆灭时才想通的这般道理,道友修道不过数百载,就已看的如此透彻。
权欲不过自身之欲,众生生于世间,不过是为了在天地间走过一段旅途。
败给你,并非没有道理……”
李长寿笑了笑,目中满是诚恳,言道:“能赢前辈纯属运气,也是我师妹带来的福气罢了。”
“那,”白泽端着酒杯,在嘴边轻轻滑过少许,温润英俊的面容上流露出少许笑意,“你可敢说自己没有权欲?”
“相对来说,应该是较低的,”李长寿笑道,“我对统治旁人并无兴趣,相比而言,我更喜清净。
反倒是前辈,前辈以辅佐明主为自身乐趣。
莫非也是因权欲驱使,但自身少了背负众生因果的魄力,所以想通过辅佐一生灵走上众生之巅,从而获得自身的充实感与存在感?”
白泽一怔,细细品味着李长寿这些话语,竟缓缓点头。
“贫道确实以此为乐,但并非是没有背负众生因果的魄力,而是觉得,贫道并非那块料。
若是能二次辅佐明主登临那个位置,再功成身退,在天地间留我白泽之名……
当真!
唉,现在只能如此想想了,哈哈哈哈!”
白泽大笑两声,笑中满是残念,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仰头的时候,目中还有少许光芒闪烁。
李长寿笑道:“前辈可愿为如今天庭效力?”
“不愿,”白泽缓缓摇头,“而今天庭有道友,贫道无立身之地。”
“天有日夜,道分阴阳……
罢了,也并非说这些的时候。”
李长寿突然打断自己的话语,故意给出一点留白。
恰好灵娥从山外飞来,手中端着一方托盘,送来了几样小菜……
少顷,灵娥将菜肴放下,道一声“慢用”就对师兄眨眨眼,驾云飘走。
白泽却来了精神,看着面前这几样精致的菜肴,先是轻轻嗅了嗅,不用李长寿招呼,径直拿起筷子,夹了口白玉大白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而后赞叹:
“虽味不美、色不全、香过浓,但其内包裹着师妹对师兄的拳拳之心,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哈哈哈!”
李长寿笑道:“前辈也喜美食?”
“贫道虚浮度日时,唯一的乐趣便是做些美食,与人品尝,独自品尝,”白泽扭头看看四周,“此地简陋,待贫道建起屋舍,再为道友露上一手。”
“前辈稍候,既然是此道行家,那说不得,我也要露一手了。”
言罢,李长寿甩出两只纸道人,在此地迅速埋锅砌台。
他又亲自回小琼峰一趟,选了两只珍贵稀有的家养灵兽,打了两条肥美的灵鱼,带回黑池峰。
有时,拉近彼此关系,有个共同的爱好就足够了。
白泽主动发起约战,要与李长寿比拼厨艺。
李长寿讲明了所有条件,才点头答应了下来,两人互相做裁判,在这荒山水潭旁大显身手。
白泽在厨道上沉浸多年,厨艺各方面胜过李长寿不止一筹,每道菜都是无比精致。
但李长寿胜在花样多,且掌握着洪荒少见的新口味,最终靠着一道生切薄鱼片、新调制的辣根,以及一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简单的烹饪’,让白泽惊为神人。
两人随后推杯换盏,喝的微醉,彼此间似乎彻底没了敌意。
白泽此刻毕竟是受制于李长寿,也不敢太过托大,便让李长寿直呼他名,今后继续探讨厨艺。
李长寿想了想,给了白泽‘先生’的称呼。
于是,在一声声‘先生’中,白泽渐渐迷失了自我,竟对李长寿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但李长寿今日,并未想过,要把好感度完全刷起来。
他们相谈甚欢时,李长寿整顿好思绪,故意刺破了白泽的一道伤疤……
“白先生,此次你我相较,我赢固然是靠着师妹的福气,却也跟白先生作茧自缚有关。”
白泽不由皱眉,“我如何作茧自缚?”
李长寿左手拉着右侧衣袖,将温好的酒水,倒在了白泽杯中,像是在说不经意的小事,笑声言道:
“道之势难宁,天之数难定,生灵心难安。
昔日不周山顶,先生与众妖神立盟约、创圣族,得天道大势,与巫族分庭抗礼、共争天地,辅佐妖帝、被立为妖帅,享妖族上下之敬仰。
后妖庭其内逐渐堕落,先生爱惜声名,急流勇退、闲云野鹤,虽脱离了巫妖大战的因果,却并未脱离妖族之因果。
此次陆压寻前辈求援,先生毫不在乎,便给了陆压聚妖众讨天的策略,献祭妖族,成全天庭、陆压与先生自身。
先生此前与我言说中,曾说了圣族与妖族之不同;
先生以高洁之圣族自居,对凶恶之妖族多有嫌弃,但先生却忘了,圣族与妖族不过是两个称呼。
你们,都是一族。
先生本该站于妖族之立场,却将妖族毫不犹豫推到了生死边缘,此非背运而行?如何得胜?”
李长寿微微叹了口气,抬起酒杯,继续道:
“如今天地主角是人族,先生此举,自外人看自是没错的,还会称赞先生一句大义。
但白先生啊……
你既做了这个花匠,享受栽培花朵、观其盛放的乐趣,就要去忍受花朵枯败、零落成泥的落寞,此为得失之道,也是天地均衡之道。
我并非是让白先生再去辅佐妖族,此时白先生为我所制,我与妖族也是对立。
但我李长寿,不想成为白先生眼中下一个妖族、下一个妖帝。
所以,我并不图谋白先生的算计、筹谋,以及其他本领,在**师想留先生性命时,我一直未曾放下对先生的杀心。
先生并非值得钦佩的生灵,也非我所惜之才。
不在盛名时而来,亦不在低谷时离去,此方可称为洪荒之名士。
先生此时,尚不配。”
言罢,李长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站起身来。
白泽紧紧皱着眉,目光直愣愣地注视着面前矮桌上的杯盘,连李长寿何时走的都不知。
待白泽回过神来,只有李长寿那声……
“我三日后再来与白先生同饮,望先生届时,能与我今日这番话些许反驳。
毕竟,知音难觅。”
【刷好感度第一式:攻心】
第四百一十二章 《白给》
“水神道友,贫道思虑三日,总觉得……
你之前的话有些不对。
妖族并非人族,不可一概而论。
妖族乃万灵盟约制下的联合体,无同族之共情、无同族之共运,贫道亦为先天生灵,何来对今日之妖族背信弃义一说?
诚然,天道之下,贫道如今还是妖族跟脚,陆压之事,贫道做的确实背了运,但绝无背叛一说!
三日前,道友那席话,初听颇有道理,也确实攻破了贫道的心防,却实属诡辩、暗更念想,将妖之一字囊括了太多进去,实在胜之不武!
今日你我,不如论一论当年妖族之事,论一论何为洪荒之名士?
贫道扶妖帝统御万族后全身而退,虽其过程不乏阴谋诡计、杀孽冤孽,但终究是让万族摆脱了巫族之食的命运。
贫道行端立正,今日推妖族外出成全天庭、陆压、贫道自身,并未亏心矣。”
黑池峰水潭旁,拿着几只宝囊而来的李长寿,见白泽上来就是这顿言语,顿时笑眯了眼。
这白泽,果然比那些能隔空看戏的老爷们更难忽悠啊……
白泽今日说的道理,李长寿自然明白,此前跟女娲圣人探讨这些时,讨论的层面更有深度。
但诡辩二字,本就是无理而强夺理,今白泽反过来邀战,李长寿自不会露怯。
谁还不是备战了三日?
当白泽用三日时间,去思考李长寿前言的漏洞以及诡辩之处,李长寿想的,却是今日该如何论。
攻心之始,在于彼此不断交流。
应付白泽这般的人物,必须有足够的思想碰撞,单单元神束缚、天道誓言,不过只是让他表面服从。
今后倘若真要用到白泽,他划水不用全力,也不算违背天道誓言……
李长寿从宝囊中拿出一堆宝材,笑道:“白先生今日不如与我一同动手,做个住处和厨房出来?
妖族之事,你我慢慢论。”
“善,”白泽洒然而笑,并未多在此事上争执,虽有一种不吐不快之畅快,但更多的,还是跃跃欲试,等待李长寿今日的辩。
不多时,这一人一瑞兽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白泽挽起袖子、李长寿拿出纸道人,找准地基、清理杂草,开始动手建一座小楼。
白泽笑道:“比起神通法术做就的洞府,这般反倒更令道心安宁。”
李长寿轻飘飘地抛出了今日议题:“白先生,今日你我不如说一说,妖族其内出现分化堕落时,有无机会挽回。”
“这次贫道定不会如上次一般,被道友乱拳打昏而无法辩解了。”
“你我只是论一论事而已,”李长寿笑道,“当年之事,前辈应该知之最清,由先生来选吧。
先生觉得,当年妖族可救,或是不可救?”
白泽沉吟几声,言道:“可救。”
“那我就是不可救,”李长寿将手中的圆木随手摁入地下,顺便挖好后面的坑,“先生请。”
“嗯咳!
妖族当年的弊病,不在于种族太多、其内太散,而在于巫族给的压力不足,巫族只是单纯捕猎,并未将妖族视为敌人……
虽然在巫族眼中,食物也不配称为敌手……”
于是,黑池峰上,时隔三日的一人一瑞兽,再次侃侃而谈。
李长寿来之前,自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稳妥起见,他把正方、反方观点都准备充足,轻松捕捉到白泽话语中的些微漏洞,立刻反击,将白泽渐渐带入自己的节奏。
待建好一处简单的阁楼,李长寿再次将白泽说的无法反驳,又让白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李长寿笑着告辞而去,约定三日后再来峰上看望。
白泽又在水潭旁踱步三日,第三日时,终于眼前一亮,想通了此间的关节。
而后跃跃欲试,等待李长寿前来一‘战’!
李长寿在小琼峰上,悠闲地处置一下天庭琐事,看看妖族情形,关心下那头黑豹的性情变化,瞅瞅安水城的养老院运转。
随之,准备好下一个辩论题干和正反论点,到了约定的时辰,寻白泽而去。
这应是,李长寿自洪荒大舞台出道以来,遇到的最难忽悠之生灵。
不得不承认,李长寿确实存了一点收服白泽,让白泽归心帮自己的心思。
他自然不是要用白泽当自己的幕僚,也用不到这般幕僚……
这不是,功德金身快凝成了吗?
封神大劫在即,在封神大劫后,自己救下想救之人,也就要考虑退休归隐之事了。
让白泽做玉帝的影子幕僚,且白泽始终被人教所制约,不会做出乱天之事,算他李长寿,对玉帝陛下做出的最后贡献了。
——虽然总感觉,自己并不容易自天庭脱身。
及早让白泽归心,在面对封神大劫时,李长寿也能多几分把握。
起码,当彼此能信任之时,李长寿可以拿出零散的计划给白泽审阅,让白泽为自己指出其中不足和不完善之处,充分利用白泽趋利避害的神通。
辩论之事,攻心之法,还是要坚持下去。
就这般……
一次两次、五六七次;
八回十回、百八十回。
大概一年半后,白泽终于回过神来,又一次被李长寿忽悠迷糊后,看李长寿要走,白泽于杯盘狼藉中起身,高呼一声:
“水神!可否将三日后的辩题今日就给我,我也好做个准备!”
李长寿:……
让你做好准备,下次哥岂不是就难了?
不过,攻心大概已经完成了七成,难度有所升级,倒也是在李长寿的预想之中。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拿出一只卷轴。
他不只是将下次的议题给了,顺便也将后面百次辩论的议题给了。
这让白泽着实震撼了一把,对李长寿又多了几分钦佩。
大概就是那种……
【虽然明知道水神这个人心脏手黑狡猾的很,但总归是觉得,此人确实是自己诞生以来,遇到的唯一知音。】
夜深人静时,白泽坐于阁楼中,烹两道自己喜爱的小菜,拿出李长寿所赠的佳酿,捧一卷竹简,在灵珠的亮光中开始细细品读。
不多时,白泽端起酒杯,对小琼峰方向遥遥一敬。
小琼峰丹房角落,李长寿看着面前的经书,露出少许微笑……
“师~兄!”
灵娥端着一碗汤粥自丹房外飘来,“又在想跟白先生的辩题呢?”
李长寿端着玉碗尝了口,笑道:“带你旁听也有十数次,可有什么感想?”
“师兄沉迷白先生无法自拔。”
“嗯?”
“咳,咳!
白先生不愧是上古睿智大能,能跟师兄你辩的有声有色,这么多次都只是隐隐落在下风。
这种睿智的人物,当真不多见呢!”
李长寿瞪了眼灵娥,又哑然失笑,道:“这辩论并未动真格,只不过是我与白先生在互相妥协罢了。”
灵娥眨眨眼,纳闷道:“怎么妥协?”
“他放弃心底怂恿我去成为二天帝的念头,我放下对他的杀心,而后才能引为好友,我才能让他出谋划策。”
李长寿喝了一口汤粥,赞道:“你这里面加了什么?有种新奇的味道,倒是颇为不错。”
“嘻嘻,是白先生此前给的食谱,”灵娥笑道,“师兄你喜欢吗?”
“还好。”
“那我稍后就……”
“专注修行,离着长生还远,勿要分心。”
李长寿淡然道:“待你摘了长生道果,便是每日十二个时辰做饭洗衣,为兄也不会拦着你。”
灵娥脸蛋一红,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想给师兄捏捏背撒个娇什么的。
李长寿问:“距离出门历练不足十年,可准备充分了?”
“哎呀,”灵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淡定地转过身,朝丹房门口快速溜去,“有琴师姐据说刚突破大关,我该备一份什么礼物呢?”
李长寿摇摇头,继续品读手中的经文。
这师妹,明显是想到时候赖账!
放下书卷,将汤粥喝完,李长寿又想起了什么,慢慢闭上双眼,心神挪移到了南赡部洲中部某处躲藏的纸道人身上。
他刚到这,道心就是一震!
一名英武的中年汉子,在府邸宅院后花园中,将一名男童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用力拍打……后臀……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
这位凡俗的华将军,您知道您现在抽的那个屁股蛋,有多金贵吗?
那可是凌霄宝殿的高台宝座指定屁股蛋!
这位华将军能道祖老爷之不能……没的说,简直了!
这般情形,自是玉帝在凡尘的历劫身‘华有铭’又闯了祸事,这才被‘亲生父亲’一顿猛打。
李长寿思索了一下,忍住了拿留影球,给玉帝陛下做个纪录片的冲动。
——玉帝历劫圆满,自会恢复原本记忆,凡尘数十年的记忆也会记在心底。
而后,李长寿心神挪到了不远处的纸道人身上,看着又一座宅院中,正在与几名侍女学舞蹈的女童。
这女童,果然看着比华府的熊孩子可爱许多,脸蛋粉嫩嫩的。
李长寿接下来还要花费些心神在此地,要把玉帝和王母相遇前,各种想要接近王母娘娘历劫身的男子敲晕什么的。
不然,总觉得玉帝陛下有点‘间歇性头上长犄角’的味道……
防微杜渐,为玉帝和王母提供最优质的转世护航服务,是他这个普通天庭权臣矢志不渝的追求。
突然又想到了白泽那有关‘二天帝’的梗,李长寿在地下差点笑出声。
这般,不更自在吗?
观察了玉帝和王母一阵,李长寿心神流转,回了安水城中,看望了下养老院中的各位祖宗辈退休魔兵。
最近,那两位统领开始带魔兵外出,或是上街逛逛,或是去海边吹吹海风,确实比玄都城的环境好了很多。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长寿偶尔已经能在他们那早已僵硬的面容上,看到一些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了。
除却天庭战事,以及封神大劫越来越近,各类事都在朝着较好的方向发展……
这让李长寿也颇感欣慰。
人教现在也渐渐人丁兴旺了……
宅家不知在干啥的圣人老爷子,懒散到除却睡觉已快失去追求的**师,他这个操心人教事务的尚未公开新晋圣人弟子,老君的牛,小金小银,以及……
白给的白泽。
这白泽也是个妙人,在渐渐认命后,竟然有了许多豁达之念,每日研究研究食谱,烹饪烹饪菜肴……
本来,让有琴师妹上天之事,李长寿安排了一部有些刻意的剧本。
大抵就是水神受伤为有琴玄雅所救;
之所以觉得刻意,是如今洪荒中,但凡关注天庭的炼气士,哪个不知他水神在天庭的只是化身?
还是那种可以随时自爆的廉价化身!
而今多了白泽这瑞兽,李长寿心思顿时活泛了些。
完全可以先在洪荒各处,宣传几波白泽的灵性,把白泽竖立成‘趋利避凶’、‘见之就有好运’、‘纯洁神圣’的神兽概念。
而后,安排白泽救起与人斗法而负伤的有琴玄雅,大摇大摆将有琴玄雅带去天门前,让水神和木公一同外出与白泽相见,白泽口吐人言,与水神言说此女正直正义,可为天庭助力,再让白泽踏云而去……
如此,既给了有琴玄雅名声,让她能更快得到天庭认可,又直接打击那些妖族的士气。
上古十大妖帅,将满是正义感的少女,送去了天庭效力,这本身就是对妖族的巨大打击。
‘此时的问题是,白泽会不会答应此事。
毕竟这等同于直接对外宣布,他白泽现在是人教和天庭一方,必然会被骂……’
李长寿思索一二,决定过两日去找白泽辩论时,直接问一问此事。
念及此处,李长寿刚要收回心神,打坐参悟一阵**玄功,安水城的海神庙突然来了少许震动。
神念立刻在海神庙扫过,看到了鬼鬼祟祟地牛头马面。
这哥俩正在后堂附近东看西瞅,并不敢硬闯。
李长寿的化身立刻现身相见,问询可是地府有什么麻烦,牛头马面连忙摇头。
他们两巫送来了三枚玉符,其内正是后土娘娘所编写的巫族秘箓,总共上中下三册。
李长寿喜上眉梢,连连道谢,牛头马面自是不敢居功。
“水神,您啥时候准备跟妖族开战?”
牛头小声道:“地府这边能调动二十万阴差,一千多名上古战巫。
祖说了,我们地府如今已是归属天庭,天庭如今积累不足,若对妖族开战,可以多依靠些龙族跟我们地府……
哞。”
“替我多谢娘娘挂念,”李长寿笑道,“待开战前,我定会差人去地府叨扰。”
“那就好,那就好,”牛头顿时松了口气,“我们排演了这么久的节目,自是要给妖族他们用上。”
李长寿纳闷道:“排演了什么节目?”
“有些不吉利,”马面在旁忙道,“到时水神就知,定会把那些妖族气到七窍生烟!”
李长寿含笑点头,并未多问。
不多时,牛头马面告辞离开,却是没敢问李长寿求些调料,李长寿此次也没多准备。
毕竟最近都在跟白泽不断辩论……
送走牛头马面,李长寿将化身归于地下纸道人库,老老实实修行了一日,又准备了一日辩题,待时辰到了,驾云飞去隔壁黑池峰上。
今日,李长寿还未落地,白泽穿着李长寿此前所赠的围裙,提着一只铁铲,从那富丽堂皇的厨房中冲了出来,一把摁住了李长寿的胳膊。
李长寿眼一瞪,这丫要反?
还好过来的是【本体】型纸道人!
“好你个水神!哈哈哈!”
白泽双目之中散发着有些刺眼的光,骂道:“贫道到今日,一直到今日,总算想明白了!
何必为贫道遮掩颜面,说什么那日在度厄洞府中寻到贫道,只是赌对了,有三成把握,沾了你师妹的福气!
你本就是把贫道算到了死!
贫道本能就是趋利避凶,这与天道的运转息息相关,而你当时,只要坚定内心杀意,就可把寻不到贫道的可能性化为凶,将能寻到贫道的可能性化为吉!
贫道心底泛起念头,去那度厄洞府时,已是提前步入了你算计!
好啊!好啊!
唉,水神你到了那时,还将此推说给运气,保全贫道这最后一点面皮。
贫道服了!当真服了!
水神在上,请受白泽一拜!白泽日后甘为水神驱使,绝无二心!”
李长寿:……
是,这么一回事?
这攻略完成度提升之快,也是让寿有点措手不及。
果然不愧是白给神兽,真的……有点东西。
第四百一十三章 如此灵珠子
李长寿仔细想了几日,觉得白泽的这套理论,倒也有点说法。
重点是白泽十分笃定,李长寿也不懂白泽的神通到底如何,更不便直接问询白泽的跟脚底细……
但辩论还是要继续辩下去的,思想的碰撞断不能停;
稳妥起见,怎么也要把剩下的辩题用完。
如此,又过了三个月,李长寿对白泽总算放心了……大概一成。
他与白泽的辩论从三天一次,改成了半个月一次,降低了自己去黑池峰的频率,免得被灵娥怀疑一些不该怀疑的问题。
有关有琴玄雅之事,李长寿对白泽大概说了一遍,白泽没有任何犹豫,痛痛快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按白泽的话来说,他既已成了人教的车夫,自是要听李长寿差遣,更何况,此事还能给他增加点声名。
别看白泽一直隐居躲着,对声名二字也是十分在意。
如此,李长寿就放心大胆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敖乙。
由天庭和龙宫暗中派人,在五部洲各处坊镇中放出消息,宣传‘瑞兽白泽’是‘纯洁与正义的象征’,顺便抵消一些‘十大妖帅’的固有印象。
李长寿亲手为白泽画了《白泽饮水图》、《白泽踏波图》,白泽看后也是颇为惊讶。
“贫道本体竟生的这般……顺眼?”
李长寿当时只能保持微笑,当然不能说自己有笔尖修图**。
重要的是构图和光效!
顺便,李长寿和白泽也联手做了第一件事——为有琴玄雅量身打造天庭女战神的人设,并设计好了有琴玄雅登天的各处细节。
近来一直在闭关突破、巩固修为的有琴玄雅,此刻并不知,推她成为洪荒偶像的幕后团队,已得到了‘翻倍’式的扩充。
接下来,就是等白泽的名声慢慢涨起来……
为了让白泽多一点出镜率,除却流传出去的那两张画轴,李长寿也在考虑,寻个合适的时机,让白泽出去溜达两圈。
待此事安排的差不多,李长寿主动问起有关陆压道人之事;
白泽犹豫一阵,还是对李长寿吐露了一件‘大事’。
“水神,切莫将陆压逼到绝路,他手中有一样秘宝,唤为钉头七箭书。”
李长寿心底一动,笑道:“这秘宝,莫非比他的‘宝贝请转身’还厉害?”
“不错,”白泽面露正色,缓缓点头,“知此宝来路者,不算各位圣人老爷,洪荒中绝对不会超过十个生灵。
钉头七箭书,能杀大罗于无形,炼制代价颇大,本身无比歹毒,可谓伤人伤己。
但只需将大罗金仙的一缕元神困缚在草人上,每日参拜,对着草人射箭,就可让这大罗无力反抗,化为血水……”
白泽话语顿住,看着李长寿嘴边那一直很淡定的笑容,先是一愣,随后便面露恍然。
“水神早已知晓了?”
“这般隐秘,我如何能知?”
李长寿的笑容渐渐收敛,淡然道:“如此看来,这陆压当真是要先除之。
白先生,这钉头七箭书如此厉害,可有什么躲避之法?”
“据我所知,并无躲避之法,除非是在对方发动咒术期间,寻到对方施法之地,坏掉草人。”
白泽沉吟几声,又道:
“但只要发动钉头七箭书,就需消耗气运与功德,凭水神如今的功德积累,钉头七箭书能否发挥效果也是未知之数。
总归,水神还是小心为上。
且,贫道虽知这话不该说,但陆压毕竟也算贫道子侄,也想为他求个情。”
李长寿略微思索,缓缓摇头,温声道:
“此事并非我能做主,若陆压能毁掉钉头七箭书,后续又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我可看在白先生的面子上,在玉帝陛下驾前为他求情,给他一条活路。
只是,他若不走活路……”
“多谢水神,”白泽苦笑了声,“陆压之心性,远不足其父百一,怕是终究难活。”
‘但愿如此吧。’
李长寿心底答了声,将这个话题带过。
白泽再强,此刻也推算不出封神大劫,更推算不出陆压在封神大劫中何等活跃。
李长寿对能否取陆压性命,本身并无任何把握,只能伺机而动,等着陆压在这次‘天妖对峙’中犯错。
——天庭如今针对妖族的每个举措,其实都隐含着这一层深意。
“白先生,”李长寿看着面前这容光焕发的中年道者,“今日不如露一手厨艺,我去请掌门和一位门内对我关照颇多的长老,过来一同饮酒聊天。”
白泽喜道:“善!贫道这次定要好好露一手!”
言罢转过身形,大步流星朝那占地面积越来越大的厨房而去,整头瑞兽都是精神高涨。
李长寿驾云去了丹鼎峰,请万林筠老爷子来黑池峰赴宴。
如今万林筠长老距离金仙劫已经不远,一二百年应该就能稳步抵达金仙劫,多沾沾瑞兽的祥瑞气息也是极好的……
掌门那边当然不能亲自去请,李长寿表面上毕竟只是度仙门普通门人,一枚传信玉符就足够了。
半个时辰后,几人聚在黑池峰上。
白泽开宴,灵娥献曲,李长寿与万林筠老爷子谈论丹道毒道;
季无忧掌门主动请缨,戴上李长寿赠给白泽的围裙,在厨房中打个下手,还被白泽嫌弃笨手笨脚……
这般情形,若是让度仙门门人弟子看去,八成是要惊掉下巴的。
而这般情形,若是让此刻在苦苦寻找白泽踪迹的妖族众高手看到,也不知能气疯几个……
北俱芦洲边界群山,一座隐秘的宫殿中。
陆压道人背负双手,在高台宝座前来回踱步;高台上还坐着十多名妖族名宿,此刻大多面色不善。
高台下,几名妖王瑟瑟发抖跪在殿中……
“废物!”
高台末位,一名蛇模蛇样的男妖操起尖细刺耳的嗓音,对那几名年轻妖王怒骂:
“让你们去寻有关白泽元帅的传言是何处而来,几万小妖撒出去,得回来的消息就是两个字——
不知?
看来,你们也是怠慢惯了,不调教不行了!”
几名妖王连忙大喊:“饶命!老祖饶命!”
“传言的来路其实不用多打听,”一名顶着山羊脑袋的老妖抚须笑道,“依贫道之见,定是谁想诱白泽元帅现身,而非见到了白泽元帅。”
陆压皱眉坐回宝座,抬手挥退了下方几名妖王;
几名老妖同时出手,将大殿与外界隔绝开来。
陆压沉声道:“白泽元帅八成已离开了五部洲之地,他无意多管此间事,能给我们一条计策已是十分不易。”
“殿下!”
妖族名宿鹿公坐在椅中,拱手问:“上次您去寻了白泽元帅,白泽元帅谏言趁天庭虚弱之机讨天,而后借击退天兵之机,跟天庭讨价还价……
那,白泽元帅可有说,如何应对当前这般局面?
天庭非但不发兵,还总是用晚霞挂字、毁咱们军心,咱们攥起了拳头,却打不出去呀。”
“咱怀疑啊,那天庭的月老也在搞事情!”
一头白熊精哼了声,瓮声道:“最近这半年,咱的孙子、玄孙辈,有三对夫妇,都因别的妖插足姻缘,结果闹掰了!
咱就纳闷了,就咱玄孙女那丈高丈宽的熊样,怎么会有个狐族男妖看上?
还那么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兴许看对眼了。”
“不不,此事颇为反常,已有不少年轻一辈甚至老一辈的夫妇闹翻了。”
有个顶着鳄鱼脑袋的老妖此刻才反映了过来:“哈哈哈哈!丈高丈宽!”
“嗯?”老白熊眉头一皱。
“咳,本王想起高兴的事情。”
“你明明就是在笑咱熊族的熊样!”
白熊站起身来,宛若山岳般的身形散发出滚滚妖气!
“今天就让你这条小鱼知道,什么是特么熊的力量!”
“你才是鱼!你全家都是鱼!老子比鱼瓷实多了,还怕你不成!”
“够了!”
陆压低喝一声,紫中泛白的大葫芦出现在手中;
两名已是要大打出手的老妖瞬间安静了下来,各自哼了声,坐回了各自位置。
陆压嘴角轻轻抽搐,淡然道:
“继续派人搜寻有关白泽元帅传言的来源,己方莫要生乱。
天庭背后有圣人撑腰,这是你我心知肚明之事,咱们只要不去主动攻打天门,杀一些天兵也是无妨。
各位,非常时期,还请克制忍耐。
我们要的是天庭承认妖族在洪荒的地位,与天庭死斗,只能死路一条。
还有,继续吸纳与上古血脉无关的边缘妖王,越多越好,届时还要用他们平息天庭怒火。”
这十多名老妖同时站起身来,对陆压做道揖,齐称:
“属下遵命!”
“唉,”陆压叹了口气,此刻用本来面貌的他,英俊的面容带着淡淡的无奈。
“若白泽元帅可助你我,何愁……
罢了,白泽元帅退隐多年,逍遥度日,想必此时正在云间逍遥吧。”
鹿公忙道:“我等自会竭尽所能,供殿下驱策!”
“有鹿公与诸位,我心甚慰。”
陆压含笑说着,将那些骂妖的话放在了心底,目中依然流露着少许忧虑。
与此同时,小琼峰上。
“白先生别加菜了!大家都要吃不下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难得各位道友开心,看贫道再露上一手!”
李长寿闻言一阵摇头。
人教这到底是得了一位谋士,还是得了一名厨子?
不过,从人教大家庭的日常来看,厨子确实是比谋士有用。
……
山中修行自是以清静为主,喧闹总会归于寂静,酒宴也终究要落幕;
只有短暂别离,才能有下次欢聚。
星夜时,季无忧与万林筠长老,李长寿与灵娥各自离了黑池峰,只剩白泽哼着一点小调,回了住处捧卷夜读。
又三日后,李长寿正在小琼峰上琢磨**玄功,心神忽被扰动。
略微掐指推算,李长寿心神立刻归于天庭水神府的纸道人,整理了下发型、衣袍,端着拂尘走出了书房。
门外,卞庄正端着一枚玉符,低头禀告:
“水神大人,有乾元山前来的道童送来这枚传信符,说是阐教十二金仙太乙真人,请您去乾元山金光洞喝酒赴宴!”
“哦?”
李长寿将玉符摄入手中,仔细读了一遍其内的内容,感受着其上残留的道韵。
确实是那个在阴阳大道上颇有建树的太乙真人。
大阴阳师找自己作甚?
闲着没事想吵架?
李长寿思索一二,很快就点点头,言道:“此事我已知晓,莫要对外声张。”
“是!末将告退!”
卞庄抱拳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自此离开。
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
“且慢。”
【若是自己故意带一队天兵出天门,大摇大摆去乾元山,很可能会惹来妖族围攻,如此就可顺利给陆压罗列罪状,且让阐教高手名正言顺对妖族出手。】
刚泛起这念头,李长寿思量一二,又立刻将其打消掉。
诚然,这是一条不错的计策,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带出去的天兵怕是十难存一。
这般牺牲并无必要,击溃妖族的办法还有很多,而且现在的时机也不算太好……
卞庄抱拳问:“水神大人?末将在这,有事您尽管吩咐。”
李长寿心念转动,温声道:“卞副统领近来帮姻缘殿有功,我这里有一件差事,不知卞副统领有没有兴趣。”
“纵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李长寿眯眼轻笑,“只不过是让卞副统领显露下个人魅力,实践实践,此前卞副统领对月老说的各种理论。”
诶?
卞庄眨眨眼,只能满头雾水。
……
乾元山在昆仑山西南,离昆仑山并不算太远,隐于几个大仙宗的山门边界交点,大有一种大隐隐于市之感。
但凡消息灵通些的炼气士,都知这乾元山乃太乙真人的道场;那几大仙门也将乾元山方圆数百里列为禁地,平日里无人敢去打扰。
自然,乾元山上的守护大阵,也非寻常金仙可破。
一朵白云自高空飘下,朝乾元山不紧不慢地飞来,其上站着的那位白发白袍老神仙,自是大名鼎鼎的天庭水神。
——李长寿的金仙境高品质纸道人。
太乙真人邀请时,又没强调必须本体前来,李长寿的纸道人是寄托心神类化身,前来赴约也不算失礼。
李长寿主要是怕本体前来,会被太乙真人硬生生的气到打起来。
嗯,才不是因为怕死而不敢出门!
拿着太乙真人的玉符,李长寿飞到了乾元山三百里外,那座看起来没什么名堂的荒山突然金光大作,护山大阵现出金钟状的轮廓!
大阵裂开一条缝隙,两道熟悉的身影自阵中飞出,站在云上等待。
左侧那位身穿红袍的清瘦道人,自是太乙真人。
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面庞颇为英俊,算是三教男仙中,颜值与身材都属顶尖的那一小撮。
可惜,不是个哑巴。
在太乙真人身旁,那位面容普通、给人厚实敦厚之感的,却是玉鼎真人。
一见到这位玉鼎真人,李长寿心底就松了口气。
最起码,今天他跟太乙打起来时,还是会有个阐教大佬站出来拉架的。
隔着数百丈,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齐齐还礼。
但太乙真人一张嘴,就是略带嫌弃:
“呵呵,贫道果然不能跟截教的师姐师妹相比,去三仙岛上,水神就用本体,来我乾元山就随便用个化身,啧。”
李长寿笑道:“如今妖族闹事,路上不安稳,我修为浅薄,若是无高手在旁相伴,本体自是不敢多走动。”
“哈哈,说到头,还怪我不去接你了!”
太乙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水神请,今日贫道有事相求,咱们入内相谈。”
李长寿寒暄几句,驾云向前,老老实实站在玉鼎真人身旁,与两位阐教高手一同入内。
护山大阵闭合,也将那些探查此地的仙识,尽数隔绝在外。
刚进大阵,李长寿的目光,就被前方悬崖上的洞府所吸引。
洞府前,几名童子排成一排,端着瓜果酒水。
这几名童子身旁,还有一位身着道袍、扎着丸子头的‘小仙子’,穿着打扮比童子精致了许多,站位也比较靠前,应是太乙真人的……弟……子?
等会儿!
太乙真人的徒弟,不就是哪吒的前世,那个灵珠子?
虽然李长寿在洪荒中,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听人说起过灵珠子,但哪吒的故事,李长寿如何能不知?
哪吒怎么可能是女的?他不是李靖的三子吗?
这个俊秀的小仙子,莫非是……灵珠子的师姐师妹?
太乙真人驾着云头落下,用十分温柔的语调说着:
“乖徒儿,还不行礼?
这位是人教长庚仙人,天庭水神,今日便是为师请来,为你治病的大仙人。”
那‘小仙子’顿时屏住呼吸,两只小手捏着衣角,那双大眼眼波乱晃,抿了几下嘴唇积攒力量,才小声喊着:
“弟子灵珠子……拜、拜见……长庚……师叔……”
李长寿头顶冒出几个问号,如果不是自己耳朵不错,当真听不到这细弱蚊声的话语。
随后,这‘小仙子’低声道:“师父,弟子没病。”
“没病那你大点声说话,”太乙真人温声道,“拿出点男仙的样子出来,让为师和你师叔看看!”
“是。”
‘小仙子’答应一声,随后轻轻吸了口气,扎起马步、攥起拳头,对着前方打出一拳,拳锋有道道气浪涌动!
随后还奶声奶气地加了句:
“哈!”
李长寿:……
玉鼎真人在旁默默抬起双手,轻轻拍了两下,对灵珠子挤了个难看的笑容,沉声道:“好。”
“呀~”
灵珠子双手捂脸,转身跑回洞府,留下了一路烟尘,还有那声:
“玉鼎师叔你讨厌……师父,灵珠真的没病!”
李长寿双眼瞬间失神。
亲了个娘的,这三坛海会大神、未来的天庭名将……
一旁的太乙真人禁不住仰头长叹:
“贫道这是做了什么孽!
长庚,帮贫道一把,想办法让他多点阳刚气息,不然贫道当真不知该如何对老师复命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这孩子,连闯祸都不会!
‘玉鼎师叔太讨厌啦……’
这嗓音总在李长寿耳中回旋,持续了片刻都未能消散。
这个过分秀气的灵珠子;
那个天不怕来地不怕,一杆长枪戳亲爹,混天绫搅东海水,乾坤圈打老龙王的小哪吒……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点啥?
老子在上,莫非灵珠子一个转世,就直接性情大变?
灵珠子转世并未经过六道轮回盘,化作哪吒后,似乎只是自身记忆消失,灵珠子时期的修为应该还在,按理说,性情不会有太大变化……
李长寿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些把握不住这个洪荒、这个封神大劫的脉络。
“长庚,你是三教公认的点子多。”
太乙一把拉住李长寿这纸道人的胳膊,“算是贫道欠你一个人情,帮我出个主意。”
李长寿沉吟几声,淡定地点点头,道:“令公子、不是,灵珠子师侄之事,为何还要对圣人老爷有所交代?”
太乙真人叹了口气,一边拉着李长寿入洞府,一边解释着:
“我这徒儿,本是昆仑山宝池中孕育的一颗宝珠,自上古吸收日月精华至今,渐渐有了灵智,跟脚清正、资质不凡,倘若化形就可成就清福元神。
老师将灵珠分给了我,让我助他化形、收为弟子。
三千年培育,一朝化形,化作了五六岁模样的童子,唉——”
太乙真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因是灵珠化做的男童,本身既没有阳刚气息也没有阴柔气息,也合乎情理。
但渐渐的就发现,他性子却是颇为柔软。”
说话中,李长寿与玉鼎真人,已随着太乙真人进了金光洞,太乙真人没招呼、他们两位也没客气,直接围坐在一只石桌旁。
李长寿思索一二,又问:“可否详细举个例子?”
太乙真人想了想,道:“他刚化形第五年……”
【乾元山一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浅草与野花,英俊的青年道者在阳光中打坐修行,不远处有个灵秀的童子,正张开小手不断扑蝴蝶。
扑着扑着,男童呀了一声,青年道者睁眼看去,额头顿时一黑。
童子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一只蝴蝶捧在手中,对着蝴蝶吹出一口仙气,轻声说着:
“对不起呀,把你伤到了。”
小蝴蝶轻轻挥舞翅膀,而后慢慢飞了起来,在童子身旁转了一圈,童子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正此时!
呼——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那是一只大脚,直接拦在了男童面前。
青年道者额头绷着十字筋,低吼道:“男子汉是这般玩蝴蝶的吗?”
童子小嘴一扁,眼泪汪汪的,“师、师父……你会吓到小蝴蝶的。”
“吓到?”
青年道者微微一笑,双眼仿佛化作了三角状,其内闪烁着满是恶意的光。
抬起左手,指尖绽放出一缕仙光,青年道者淡然道:“今天就要让你看看,男子汉是该怎么玩耍的!
阴阳一指!二指!三指!”
咻咻咻!
几道流光在蝴蝶周遭飞射而过,小蝴蝶拼命忽闪翅膀,童子吓的捂嘴大哭。
青年道者在后不断追赶蝴蝶,指尖射出道道流光,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太乙真人话语一顿,看着眼前这两个摩拳擦掌、各自摸出法宝的道门仙人,向后挪了挪凳子。
“两位师弟你们要作甚?贫道这也是为了引灵珠子回正途!”
玉鼎真人手中的小鼎轻轻震动,瞪了眼太乙真人,又将小鼎收回;
李长寿也将大禹治水图收回,刚才看玉鼎真人想动手,本想顺势拉个架赚一波人情。
玉鼎真人道:“灵珠子这般性子,便是师兄你导致的。”
“不不不,”太乙真人不断摇头,“这性子是天生的,贫道不过是想刺激他保护蝴蝶,有几分担当。
长庚,可有什么法子?”
李长寿道:“能否看下灵珠子师侄,现在在做什么?”
“善,”太乙真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自洞府内的一方宝池引来少许水流,汇成一面水镜,其内现出了灵珠子此刻的情形。
李长寿:你为何如此熟练?
灵珠子正趴在一处床榻上,抱着一床薄被在那一动不动。
玉鼎真人关切道:“这是怎了?”
“大概是被打击到了,”太乙真人抬手扶额,“过一会儿你们会看到……来了。”
太乙真人话语刚落,水镜中传出一声叹息,灵珠子在被子中抬了个头,露出了一张泪痕未干却满是坚定的秀气小脸。
此时灵珠子已是相当于人族十**岁,个头也不算低,但身形有些单薄;
面容也说不上女相,但因是灵珠转世,灵气确实偏多了些。
他自床榻上翻身跳起,走到了一旁的竖镜前,抿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摆了一个瞪眼、皱眉的表情。
嗯,假如没有那一下鼓嘴角,确实很威严呢。
随后灵珠子颓然一叹,站在镜子前消沉了一阵,又打起精神,双手叉腰、挺胸抬头,小手朝着前方一挥,脆声道了句:
“我乃乾元山太乙真人弟子灵珠子,妖魔鬼怪速速退下!
呜……咱也是挺有气概的嘛。”
几十丈之隔的洞府会客厅中,太乙真人将水镜散掉,禁不住仰头长叹:
“呜个什么!”
李长寿在旁笑道:“虽然这般说师兄或许会不喜,但灵珠子这般也是不错的。
你我炼气士,何必拘泥于阳刚之气?有些雄性生灵性情温柔,天生就较为秀气,也有雌性生灵天生刚烈、大大咧咧,这都是合理的,咱们应包容。
只要不去追捧这种反差,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沉声道:“长庚师弟所说在理。”
“在理什么?不是你徒弟你不着急!”
太乙真人叹道:
“他这般性子已是影响到了修行进境,今后说不定就会栽在自身性情上。
贫道暗中给他安排了几次试炼,每次他都表现出了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一面,遇到困难一吓就怕,哭哭啼啼做不出任何应对。
这在洪荒如何生存?总不能在洞中修行几个元会不外出吧?
再说,这般性子,哪怕成了长生道果,外出走动,说不定会被天仙打杀了!”
李长寿细细思量……
所以,这就是您欺负石矶娘娘的根源?
不过太乙真人这般有危机感、懂先下手为强的阐教高手,确实也称得上狠人……
虽然修为比起真正狠人差了点意思。
玉鼎真人道:“性情温善并非错事,现如今天地何处不知三教?
灵珠子要面对的外界情形,与咱们当年在洪荒闯荡已是完全不同。”
太乙真人各种摇头,“师弟,定要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不时刻做好这般准备,今后必然是要吃亏的。
反正,贫道是灵珠子之师,定要将他这性子板正!
长庚,可有妙计?”
李长寿沉吟几声,坐在那静静思索。
太乙真人等了一阵,小声道:“总觉得你不是在想如何帮灵珠子,而是在想如何敲贫道一笔竹杠?”
“师兄如何能这般说?”
李长寿皱眉道:“我怎会是那般无利不起早之人?若如此,何以被玄都师兄信任?”
玉鼎真人在旁投来赞赏的目光。
怎料李长寿话锋一转:“不过太乙师兄硬要给些人情报酬,我也不好推辞,不然就是不给师兄面子嘛。”
太乙真人哈哈大笑:“不用,为兄不讲面子里子这些虚的。”
“唉,性情乃是天定,”李长寿面露同情……
“给给给!”太乙真人笑骂道,“你想要哪般人情,为兄都给还不成?”
李长寿脸上的同情,顿时化作了温暖的笑意,缓声道:
“不过,性格也是能后天改善的,咱们想些办法,循序渐进应该会有效果。”
太乙真人道:“那你想要何种人情?”
李长寿想了想,笑道:“自是有事需帮手时,会请师兄出手或是收手的人情。”
太乙真人洒然而笑,“哪怕无你师侄这事,你有事求到贫道乾元山上来,贫道还会将你拒之门外不成?”
“善,”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玉鼎真人摇摇头,带着自己的石凳,离着这两仙人稍微远些。
太乙真人又问:“长庚到底有何妙计?”
“这个略微有些复杂,”李长寿道,“且先让我准备半日,再与师兄相谈。”
太乙真人听闻此言,心底的忧心消退了大半,对李长寿道了声谢。
李长寿闭上双眼,大半心神抽回本体处,摊开一张卷轴,开始细细思量。
帮人改性格这种事,李长寿此前也没做过,但却知道这非朝夕可改,必须有个过程。
所以,他需要做的,是制定一个长期规划。
今日李长寿拿到太乙真人的这个人情许诺,其实也是为封神大劫降临时,在哪吒的故事中,能多一点‘主动权’。
太乙真人火烧石矶娘娘,算是封神大劫中,两教较为早起的正面冲突,不过石矶娘娘在截教跟脚不深,只是一名散仙,并未引起截教太多反应。
可就算这般,也有可能被有心人所利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石矶娘娘若是良善之辈,李长寿出于试探天道底线的考虑,到时自会试试能不能将她救下。
想改天道的剧本,哪有那么容易。
嗯?
自己可否在灵珠子的性子上,再下点功夫?
虽说不知对后世的哪吒影响多大,但总归可以一试。
念及此处,李长寿下笔如有神,卷轴上多了一只从右至左的长箭头,箭头上下标注了一个个选项。
……
两个时辰后,小琼峰棋牌室外,李长寿拿着一只记事玉符迈步而来。
阁楼内的灵娥、江林儿、酒雨诗立刻将手中牌扣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横跨三个辈分的女子,此刻都有点心虚。
“师祖,师叔。”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含笑走进屋门,直接开门见山:“这次前来,主要是有一件小事问询师祖。”
江林儿有些错愕地指着自己鼻尖,“我?”
李长寿道:“不错,思来想去,这个问题问师祖最合适。”
“你突然这么一问,让本师祖相当不适应呐。”
江林儿顿时正襟危坐,又觉得有些不自在,左脚一抬踩在圈椅上,裙摆垂垂落下。
“尽管问来!”
“师祖,”李长寿满脸认真,问道,“当年师祖刚离开度仙门去外面闯荡时,性情应是外柔内刚,有一种不服输的拼劲,想在外历练,拼死一搏冲入天仙境,可对?”
江林儿眨眨眼,“对呀。”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长寿纳闷道:“才让师祖从外柔内刚的性情,变成了……内外一致?”
“这个呀。”
江林儿捏着光洁的下巴一阵轻吟,头顶仿佛出现了一只只逐渐变大的气泡,里面划过了一幅幅画面。
【那是她刚出去混时,某次斩妖除魔散修小团队刚得了一大笔报酬分完脏,一群刀尖舔血的散修,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林江,你是不是女扮男装啊,长得这么秀气?’
‘怎么可能!我可没用障眼法!’
江林儿拍拍胸口,几个同伙顿时投来了信任的目光,继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呃……”
江林儿一手扶额,她现在毕竟是有夫之妇,生活幸福美满,这些黑历史还是尽量不要提及的好。
李长寿笑道:“我大概明白了,多谢师祖。”
“哎!你明白啥了?”
江林儿一惊,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吼道:
“我可没整天跟一群汉子喝酒打架!我修行和睡觉的时候,都是跟他们分开的!”
灵娥与酒雨诗对视一眼,各自掩口轻笑。
“对,对,弟子可没乱想。”
李长寿含笑点头,在玉符中写了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伙伴很重要。
随后李长寿又问:“师祖觉得,男子哪般品性是最珍贵的,且有别于女子。”
“嗯?”江林儿想了想,“有担当。”
“有担当……雨诗师叔,让你来说呢?”
酒雨诗也认真思考了一阵,轻声道:“独当一面。”
李长寿认真记了下来,又看向灵娥,转身就要走人。
“师兄你都不问我的吗?”
“不用,你的答案为兄早已知晓。”
“别嘛,师兄你问问呀!
说不定跟你想的不一样……是稳健,稳健最重要呀!师兄!
唉,飞走了。”
灵娥幽幽一叹,惹来棋牌室内又一阵欢声笑语。
少顷,李长寿在灵兽圈驻足,问询熊伶俐同样的问题,熊伶俐秀了一阵她近来又有点膨胀的肌肉。
“一定要比我壮!”
李长寿含笑点头,差点把玉符捏碎。
不多时,李长寿纸道人出动,四处做调查。
于天庭之中,问询龙吉、问询瑶池的仙子、问询水神府的将领;
于海神庙中,问询神使、问询庙祝,问询一些上了年纪的凡人。
最后将得到的答案整理完善,填补自己所做计划的空缺,修改一些细节,才将这份规划,讲述给太乙真人听。
——大抵就是把灵珠子扔到天兵天将堆里,熏陶一段时日。
太乙真人颇为激动,抬手拉着李长寿的胳膊,叹道:“我这宝贝徒儿,暂时就托付给师弟你了!”
“师兄放心,我定尽力而为。”
李长寿温声答应着,随之又道:“稍后师兄对灵珠子师侄言说此事时,不用说太多,就说……
这是成为顶天立地好男儿所必须的修行。”
“嗯,都依师弟的,一定要让他胆子大一些,不要畏畏缩缩,”太乙真人定声道,“哪怕鲁莽一点也无事!
这孩子,从小就性子软,连闯祸都不会!”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只差一点,他就真信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白泽初显威,西方再施算
乾元山,一朵白云自金光大阵中飞出,缓缓升向星空。
云上,李长寿低头看向身旁盘坐的师侄,看着他那努力忍耐、却犹自红了眼圈的可怜表情,以及那不断轻颤的肩头、轻轻晃动的道箍……
李长寿突然有种,自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的负罪感。
奇妙的灵珠子。
“师侄,”李长寿温声呼唤。
灵珠子弱弱地抬头,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长庚师叔,我没事的。”
李长寿一颗道心差点当场融了,赶紧道:“不用担心,我带你去天庭,那里的生灵都很有趣,也很温柔。
要不,咱们打个赌?”
灵珠子脆声道:“师叔,怎么打赌?师父说,赌是不好的习惯,要有坚定的道心、处理事物的把握。”
李长寿:……
反过来竟然被灵珠子教育了!
“那换个说法,”李长寿笑道,“稍后去天庭,所有人见了你,都会露出一些善意的微笑。
如果真的是这般,你就答应本师叔,在天庭中结交一名好友,如何?”
“嗯,”灵珠子点头应了声,“弟子听从师叔安排。”
李长寿温和一笑,不再多言,驾云朝着中天门而去。
来的路上,李长寿还有意在妖族控制区域的边缘飞了半圈,而回去时,怕真的被妖族高手埋伏,特意绕去了西牛贺洲上空的西天门。
灵山总归是不敢明目张胆,为难他这个人教弟子,也不会让他在灵山附近出事。
一路无太多话,李长寿暗中观察着灵珠子的反应,想要尽快了解灵珠子的全部性情。
灵珠子此刻的情绪,忐忑占了大多数,毕竟自化形后就没离开过乾元山上,这也算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长庚师叔……”
“嗯?”李长寿闻声低头。
灵珠子正抬头看着他,那双灵气满溢的大眼中,流露出少许无奈。
“我这样子,很不正常吗?
师父似乎很困扰,一直说让我变得男子汉一点,而且玉鼎师叔看我的时候,也经常会有一种同情的目光。”
“哈哈哈哈,”李长寿也是被灵珠子逗笑了。
灵珠子皱着眉头,满是疑惑地看着李长寿,“长庚师叔,怎么了吗?”
“无事,无事,”李长寿摆摆手,也在云上盘腿坐了下来,白发白眉的慈祥模样,倒是令灵珠子颇感亲近。
李长寿笑道:“你师父一直说让你有男儿气概,是觉得你性子太软了。
玉鼎师弟对你也并非同情,也是觉得你性子太过柔弱。
通常而言,男子是阳刚的代表,女子多是阴柔的象征,但这并非绝对,只是多数人是这般。
太乙师兄在这方面比较粗糙,未能及时告诉你这些,只是一味的让你做个男子汉。
天地阴阳,阴阳本就并非绝对对立,也非绝对分明。”
灵珠子抿嘴思索。
李长寿补充道:“想要让你师父开心,有些小习惯改一下就好。”
灵珠子忙道:“请师叔赐教!”
“今日不便与你多说,”李长寿笑道,“稍后到了天庭,我为你介绍一二好友,你与他们先相处一段时日,自己找找你师父想让你变成的样子。”
灵珠子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没有继续说下去,拿了一本经书递给了灵珠子,让他路上解闷。
灵珠子乃上古灵珠、玉虚宫出身,修为起步便是真仙境,而今也已是天仙境后期,距离金仙境还有一段距离。
但灵珠子根基深厚,最大的依仗便是自身那清福元神,若是修成金仙、历练一二元会,又是一位云中子那般的清福金仙,可为阐教增运。
李长寿心中一阵遐想……
封神大劫原本的故事中,截教一方是以二代弟子强横出名,阐教一方则是以三代弟子硬拼截教二代弟子而出名。
像修有**玄功,在入劫之前已有天庭神位在身的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前世灵珠子,入劫后以灵珠子元神结合莲花宝身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得了广成子、赤精子的宝物,却被申公豹一句‘道友请留步’上头,左右横跳、差点反杀师父的殷郊、殷洪……
这些都是道门后起之秀。
诚然,截教一方的后起之秀其实也不少,但火灵圣母、闻仲、余元,知名度远不如杨戬、哪吒、雷震子这些。
是否自家圣人老爷,在封神大劫中选择站在阐教这边,也有这部分考虑?
李长寿仔细思量着,心底也有些无奈。
为何,他也已默认封神大劫中,阐、截必会杀红眼……
十绝阵、九曲黄河大阵、万仙阵,三座大战升级的标志性大阵……
李长寿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这些年都去关注截教的男女感情发展,金光圣母、秦完秦天君他们研究的十绝连环阵,也不知如何了。
这会不会成为封神大劫的小伏笔?
李长寿思索一二,哑然失笑。
他这个蝴蝶已扑棱了这么多下,到此时一切事态的发展,依然是在朝封神大劫前行。
天道的修正之力,或者说,这世界线的收束之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上个想改变神话历史的浪前辈,已经成为历史车轮上的一只小补丁;
自己,还是以自身存活作为首要事项,毕竟人死了,可是什么都没了……
“长庚师叔,”灵珠子突然轻声问,“这世上,像我这般的生灵,有很多吗?”
李长寿想了想,温声道:“每个生灵都是独特的个体,不必想着为了合群而改变自我,要想着让自己变得更完美而提升自我。
生灵不必有太多棱角,但也不必太过圆润。
毕竟,圆滑什么的,是我们这些老人家之事。”
灵珠子眨眨眼,“灵珠子听不懂呢。”
“以后自称时就用我,不要自称名号,这等于直接暴露自身跟脚,”李长寿正色道,“这算是你第一个要更正的小习惯。”
“是,灵珠明白了。”
“嗯?”
“我明白了……”
“这才乖,”李长寿眯眼笑着,看前方西天门已是在望,“可还记得刚才的约定?
你可以一路看看,他们是不是都在对你笑。”
顿时,灵珠子打起精神,本是有些怕生的他,此刻却主动观察那些天兵天将。
众天兵天将:……
讲道理,水神大人带回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仙子,这小仙子还用一种清澈、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自己能回以什么表情?
还不都是各种各样的笑!
行至半路,灵珠子就忍不住拽了拽李长寿的道袍,那双大眼中满是星辰。
“师叔,师叔,真的是耶!大家都在对我笑呢!”
李长寿笑而不语,端着拂尘,带灵珠子朝自己水神府而去。
跟白泽较劲这么久,突然套路一下小孩,身心也是颇为愉悦……
回了水神府,李长寿命天兵整理了一处屋舍,就让灵珠子住了进去。
“灵珠子,你且在此地住下,一应所缺都可对院内天兵天将提及。
本师叔在天庭,大小也算个文臣,大家都会给我几分薄面,想要出去逛逛也是可的。
过几日,我会安排几名天兵天将,与你切磋术法和神通,你且先做些准备,稍后出手也要有分寸,莫要伤人。”
“是!”
灵珠子此刻精气神都高涨了起来,与在乾元山上几乎判若两人。
她,咳。
他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弟子明白,此次修行之路,请师叔尽情鞭挞弟子!”
李长寿差点老脸一红……
太乙真人这个老阴阳师,都教了灵珠子些什么!
呃,也可能是自己思想太复杂……
现在好了。
李靖在度仙门,哪吒在水神府,若是现在就找到殷夫人,《陈塘关》这场戏的主要演员,就算凑齐了。
哪吒属于带资进组,这场戏中天定的主角。
现在的敖丙连龙蛋都不是,木吒、金吒在这场戏中并无戏份。
石矶娘娘那边,要不要提前摸摸底?
丹房中,李长寿看着面前的五部洲简略地图,静静地出神。
他一心二用,一边在思考这场大戏如何去导。
一边在镇守水神府的天兵天将中,物色几名阳刚气息较为浓郁、行事自带豪情万丈光环的天将,让他们稍后与灵珠子多交流交流。
李长寿渐渐发现,在算计封神大劫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掂量清楚【天道的趋势】。
以哪吒举例,天道定下的封神大劫剧本中,哪吒经历的磨难、造成的一系列后果,对封神大劫、对天道有多少影响?
这个分析清楚,就能做到有的放矢……
总体而言,就是要确保哪吒的战力,确保哪吒成为阐教阵营的常规主力团之一;
还有太乙和石矶的冲突,也有可能会成为引燃两教大战导火索的火星……
凭这几次与太乙真人接触,李长寿完全不再怀疑太乙真人‘先下手为强’的思想觉悟,以及‘嘴炮’、‘嘲讽’等技能的等级。
可惜,他还不能刻意针对太乙真人。
李长寿知道,自己并不能站在阐教或者截教的立场,他是人教弟子,更要站在太清老师想要自己处于的立场——
道门。
“大局……”
想了一阵,李长寿站起身来,带着少许忧虑,在丹房中静静踱步。
心神微微一动,却是天庭那边,敖乙和卞庄到了水神府。
此刻,敖乙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卞庄却是垂头丧气、眼带血丝,但又强打精神,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两人抵达书房前,刚要行礼,李长寿手指轻轻摆动,屋门大开、阵法关闭。
“进来吧。”
敖乙与卞庄齐声应是,低头进了书房,对桌椅后的李长寿抱拳行礼。
“教主哥哥,已找准了合适的妖族女子,”敖乙笑道,“可是要卞庄现在就动手?”
李长寿问:“你们找的是哪位女子?”
“是月老寻的,”敖乙道,“是南赡部洲与西牛贺洲边界处的一名业障大妖,天仙境修为;
已在万灵殿中查过了她的跟脚,其血脉也是上古时大妖,而今在妖族中颇有些影响力。
此妖的泥人经常拖着红绳到处乱窜,居无定所、风流成性,若是与天将传出一段风花雪月的趣闻,也不会惹人怀疑。
其他,就要看卞庄副统领的本领了。”
卞庄双腿一颤,苦笑道:“末将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但水神大人……末将还是纯洁的……”
李长寿笑道:“只是让你去梦中留情,又非让你去献身,怕个什么?”
“哎,末将遵命。”
敖乙故作惊奇状,“卞副统领竟然如此洁身自好?”
卞庄顿时摆出了一幅生无可恋脸。
“好了,”李长寿道,“此事让姻缘殿全力协助你,若是不成也无妨。
而且又不是让你下凡,只是让你通过神威殿与妖族女子梦中相会……
需记得,我们是要通过此事,对外宣扬天庭并非天道控制的木偶,天将也有真情实感,也是血肉生灵,也不是要你真的跟妖族女子相好,尤其是还是一只业障大妖。”
“末将明白!”
卞庄朗声回答,随后又愁眉苦脸。
他的情缘缘初体验,难道就要……
李长寿忽而皱眉,道:“你们先稍等下,我在旁处有事。”
言罢闭目凝神,一动不动。
小琼峰,李长寿走出丹房,看着黑池峰上飘起的少许‘极光’,立刻用这具【本体】纸道人驾云赶了过去。
到了黑池峰,入了大阵中,却见白泽化作本体在水潭旁趴着,额头三枚彩色长羽光芒闪耀,身周环绕着一缕缕七彩仙光。
“水神,”白泽身周仙光更为闪耀,化作人形,向前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道:“白先生喊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白泽正色道:“对水神来说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刚才贫道感悟天机时,突然有所感应。
有凶祸现于北洲偏北。
怕是妖族要对北洲巫族出手,逼迫天庭出兵驰援,从而与天庭正面交手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正色道:“多谢先生提醒。”
白泽笑道:“水神可是早有这般推断?如此,倒是贫道多虑了。”
“不,我并未有这般推断,”李长寿道,“而且说实话,我修道日浅,境界也并未到先生这般。
说起推算之法,我也只是刚刚入门,推算不出太多身外之事。
今后若有这般情形,还请先生及时告知我一声。”
白泽皱眉问:“那,水神此前如何介入天道大事,又如何与西方相抗,做了这般多的决断?”
李长寿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道了句:
“无他,多做些准备,把各类情形都考虑清楚罢了。
此事,先生也不必多挂念,妖族发讨天檄文时,我已暗中知会北洲巫族,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不会被妖族打个措手不及。”
白泽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赞叹道:
“了解水神越多,贫道越是钦佩。
水神,如今玉帝王母不在天庭,道门高手或许不会干涉巫妖之争。
若水神需帮手相助,还请及时与贫道相商!”
李长寿点头答应一声,与白泽做了个道揖,道一声“先回去安排北洲战事”,驾云离了黑池。
心神回归天庭,李长寿让敖乙卞庄先放下此前那点小事,整备天河水军、填充仙豆等资源。
卞庄差点喜极而泣。
而后,李长寿心神之力推到了最大,心底出现了一个个窗口,北洲巫族聚集之地、北洲边界妖族汇聚之地,尽在他纸道人仙识网络的笼罩中。
正如李长寿所说,巫族早已躲入了避难之地;此前巫族有部分战巫去骚扰妖族,也是他授意。
东海海眼的悲剧,李长寿自是要避免再次上演。
但那些妖族之地……
好安静。
各处高手、妖兵毫无调动的痕迹。
不过,白泽给了示警,且攻打北部巫族,对妖族来说也是一步好棋,此事发生概率极高。
李长寿静静等待着,结果一连几日,妖族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李长寿心下纳闷,还是留下了大半心神监察妖族之地,小半心神用在处理各处日常的事务。
心神之力不够,只是办事效率降低,李长寿凡事稳着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然而李长寿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等,就是足足半年!
半年中,灵珠子与水神府天将打过几次照面,但每次都因灵珠子太过腼腆,除去切磋斗法,就只是看天将在那玩闹,根本融入不进。
此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天庭也做好了足够的应战准备,数十万精锐天兵带着百万仙豆,随时可支援北洲。
当李长寿开始怀疑,白泽对灾祸的定义是不是有些问题,一缕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了妖族之地。
文净!
李长寿仙识如网,立刻循着这股气息探查,很快就看到了三道有些模糊的身影,在地下进入了几层妖族布置的大阵。
文净会主动显露这一缕气息,其实是他们之前定下的一种‘暗号’。
为了保护己方卧底,此时文净道人与他尚不能直接联系,而这缕气息就足以证明,文净道人立场并未发生变化。
这三道身影,文净道人居左,一名有着银白色长发、提着一把长剑的少女居右,居中的,却是一名带着斗篷的高瘦身影。
李长寿掐指推算,确定自己并未见过这名道者。
西方那边又要搞事了?
呃,该不会是,西方来找陆压献策、提供帮助,给陆压道人和妖族指点一条明路——进攻巫族,逼天兵天将下凡开战?
若真如此,那……
白泽这‘趋吉避凶’的神通,简直过分!
第四百一十六章 正 道 之 光!
‘天庭忌惮的,就是妖族如今还保存了不凡的实力,殿下万万不得与那西方灵山联手啊。’
空旷的大殿,高台宝座上。
化作老道模样的陆压道人单手撑着额头,心底回响着白泽当日的告诫,莫名有些烦躁。
高台侧旁,十多名老妖静静坐着,他们此刻大多都带着些震惊兴奋之感,只因听到了高台下方那名破衣老道的侃侃而谈……
“……太子殿下,而今只需出少量兵马威压北洲巫族,自可让天庭失措。
天庭如今想收编地府,绝不会对北洲巫族视若无睹,到时只需大军从后赶至,合围战局,自可将天庭打痛。
贫道也知,太子殿下并不想与天庭全面开战,只是在等这般机会让天庭知难,与太子殿下和谈,贫道今日前来,也并非是为了让太子殿下与天庭彻底宣战。
天庭背托天道,合该大兴,此前我西方有庸才妄图压制天庭大兴,大错特错矣,也惹得天庭对我西方颇有微词,此绝非两位老师之意。
洪荒人尽皆知,我西方贫瘠,灵运不兴。
贫道也想让我西方在天庭中占些神位,为我灵山增些运道,仅此而已,并无所求。”
那破衣老道话语顿住,抬头看着宝座上的陆压道人,清瘦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给人一种亲近和善之感。
“贫道也知,太子殿下或许有所顾忌,不愿与我灵山携手。”
言说中,老道在袖口拿出一只包裹,用仙力推向高台。
包裹在前飞时自行解开,其内金光闪耀,一股浩瀚天威自殿内荡漾开来,显露出其内那方大印。
妖帝印玺!
陆压与那十多名老妖豁然起身,众老妖在努力克制伸手的冲动,让那方大印落在陆压道人伸出的右手中。
破衣老道笑道:
“上次地藏师弟许诺妖族之物,贫道这次也为各位带了过来。
地藏师弟棋差水神一招,让妖族死伤惨重,已被老师训诫。
那天庭水神实难应对……
太子殿下,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水神会因你主动和谈而饶你性命吧?
莫忘妖升山之战,他手段何其凶残。
他与你我尽皆不同,他是人族,且是上古之后降生的人族,对妖族本就存了恨意。
各位可仔细斟酌,贫道也不会强迫各位与我联手,只是单纯觉得:
这天地,人族虽为主角,但也该给我们这些远古上古而来的生灵,留下一点存活的缝隙。
诸位觉得,可对?”
随着破衣老道的嗓音落下,大殿中陷入了沉静。
殿门附近,文净道人抱着胳膊倚靠在石柱旁,身旁的银发少女提着一把宝剑,低头不语。
文净嘴角带着少许笑意,心底却禁不住犯嘀咕……
‘也不知,自己刚才故意留下的气息,是否被水神大人发现了。
按照水神大人的脾性,应是会无时无刻监察此地才对。
啧,又有大圣人的弟子出关,开始介入西方教与道门之争,西方教内这两年开始流传道门即将有大劫发生,也不知是真是假。
当真是,铁打的水神大人,流水的西方圣人弟子。
兴许过几日,这个老道又会被抬下去,而水神大人对灵山淡淡地说一声:
下一个。’
文净道人嘴边的笑意渐渐妩媚。
“文姨,”少女传声道,“我们这次需斩哪个生灵。”
文净嘴角的笑容一僵,说了多少遍了,要喊女王大人!
“喊姐就行了,别总是姨不姨的,”文净道人传声回道,“要交手还早了,不要急,外面不比血海单纯,这里讲究算计与心术。”
“哦,”罗刹女应了声,银白长发如流水一般,自行钻入了斗篷中,戴上了斗篷帽,“那我休息了,文姨。”
文净额头蹦起十字筋,却并未多说什么,继续抱着胳膊背靠石柱,妖娆的身姿若隐若现,听那老道继续忽悠傻乎乎的妖族。
为何说他们傻?
那老道到此时已经说了这么多话,这些妖族所谓的高手,竟然完全不怀疑老道的身份……
总算,那妖族太子还算有点神志,在两边已经要再次立下盟约、正式联手之前,开口问了句:
“前辈不知该如何称呼?”
破衣老道微微一笑,淡然道:“吾师西方圣人,吾名,虚菩提。”
……
什么是瑞兽啊?
提前半年就预感到了北洲之北有灾祸,甚至远在‘灾祸发动者’起念头之前,纯粹通过天道之运转,预感到了灾难降临……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直觉,不过是有迹可循的直觉。
李长寿对白泽这一手神通,当真是羡慕不来。
生灵和生灵之间,怎么就差距这么大!
白泽的这般神通,用在他自身身上,就是能够及时躲避灾祸,感觉不妙、及时溜号。
而今帮李长寿这个水神打‘辅助’,却能发挥出奇效。
天庭提前半年做好应对,北洲巫族在妖族还没做出任何动作时,已得到了李长寿的示警,并按李长寿给的防御方案,完成了初步布置。
接下来,就是等妖族前来送饭了。
文净与那名陌生的灵山高手、银发少女,在妖族之地现踪的第三日,妖族数百妖王齐聚一座不重要的峰头。
陆压道人并未现身,但妖族十数名上古名宿齐齐登场,让妖族上下热血沸腾,一扫此前被天庭搞心态造成的颓势。
然而,今日这些妖族名宿,数落几句天庭失道寡义,话口一转,却转向了上古巫妖之战。
那在妖族中颇有名望的鹿公站了出来,对着天地三拜,高呼:
“巫族凶残,欺我良善,今日巫族尚在北洲聚势,意图扫平我等,再度狩猎洪荒!
为护卫天地清明,也为了上古时,惨死在巫族手中的英魂,今日我妖族起兵北伐,讨伐巫族余孽!
让正道的光,再出照耀在洪荒的大地上!”
老一辈的妖族大多明白了,他们要用巫族逼天庭出手;
年轻一辈对天地大势了解不多的妖族,此刻都是热血上头,纷纷高声呼喊。
一时间,北洲边界妖气滚滚、遮天蔽日,在九天之上凝成了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虚影,声势骤然而起!
地底,李长寿的纸道人‘多机位’观测,暗中摇头。
西方教实在是太狠了。
欲要其灭亡,先让其疯狂,这是直接把妖族往绝路上送。
那个自己只看到了背影的西方教圣人弟子,怕是此前没露过面的狠角色。
就这几句占住大义的话语,就凭此前这伙妖族的表现,是绝对喊不出来的,底气、眼界都不足,八成就是出自那西方教圣人弟子之手。
但仔细想想,这几句话代表了什么?
妖族要‘替天行道’,要跟天庭抢大义;就这几句宣言,李长寿完全就能喊醒玉帝,让天庭对妖族全面开战。
当然,那样对天庭来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定会元气大伤。
“稳着点来吧。”
李长寿叹了口气,继续监察妖族动向,检查天庭各处部署。
思路必须一如既往的清晰。
他要后发制人,这次不求全歼妖族兵马,也要吃下妖族部分精锐,改写天庭与妖族之间的高手实力对比。
两日后,妖族起兵。
总共三分之一数量的妖族,离开了北洲聚集之地,百名妖王、数千妖族高手、数十万妖兵组成的大军,自北洲边界,一路朝西海而去。
——妖兵实力参差不齐,大多数实力堪堪元仙境,他们直接穿越北洲瘴气最浓郁的区域,也会死伤大半。
而北洲巫族,此前因部分上古大巫搞事,支持蚩尤与轩辕黄帝争夺人皇之位,结果遭了人族气运反噬,上古留下的实力损伤大半,此时独立面对这批妖族大军,也只能抵挡一时,完全不是对手。
更何况,根据李长寿观察,在妖族大军赶赴西海的过程中,已经有数万真正的妖族精锐,进入了北洲瘴气之中,在数百名妖族真·高手的率领下,慢慢逼向巫族聚集地。
再计算上那些能在开战前赶去的妖族大能,以及陆压这般斩仙飞刀拥有者……
四面埋伏,八方合围,巫族头顶上的危字,已是红得耀眼。
李长寿暗戳戳的排兵布阵,纸道人早已归于地府、北海龙宫之中。
龙族对西方已有‘一眼之仇’,此次也是带了不少怨气,东海龙宫高手近乎齐出,护持北海海眼、为天庭提供高手援护。
如今四海之中,因西方教停止了对海族少数不安分势力的支持,海族叛乱已渐渐平息,海族再次成为龙族手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只不过,海族实力总体偏弱,虾兵蟹将离开海水后,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而龙族的‘仙蛟兵’也就是如今的‘黑龙兵’,也需镇守剩下的三处海眼。
故,李长寿这次只调动了龙族高手正面参战。
当然,稳妥起见,他也就在几天前,暗中安排了百万海族与虾兵蟹将混合大军,悄悄抵达了北海坚冰之下。
若在接下来的对战中,天兵溃败、巫族死伤惨重,那他会利用水神神位发动大海啸,让百万海族大军淹没这群妖族。
不过,此举对北洲生灵危害极大,会破坏北洲生态,损坏洪荒物种多样性,也难免误伤巫族,对妖族高手也无太多威胁。
如无必要,李长寿并不会真的挥动水神宝器。
按妖族此时行军速度来判断,妖族大军抵达北洲巫族聚集地,差不多是在两日之后;
算上妖族整军的时间,大概再有三日,北俱芦洲北部就要出现一场血战。
李长寿监察各处的同时,心底也在细细思量,自己的安排布置有无错漏之处、不足之处。
而这时,白泽又发挥出了颇为重要的作用!
这一人一兽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李长寿直接用仙力凝出沙盘,用各色旗帜作为棋子,表示各方势力,与白泽细细推演后续战事。
洪荒第一场战事推演!
白泽对妖族了解极深,由他当妖族一方的‘统帅’,无比接近真实的妖族表现。
他们执棋博弈,将西方教之影响考虑其内,在北俱芦洲北部的大地上攻伐防卫,反复推演十数次,最后都是白泽落败。
只不过,每次天庭、地府、巫族、龙宫一方,损失有所不同。
最惨烈的局面,是巫族死伤十之六七,天庭准备的数十万大军死伤三成……
这两灵又商讨了半日,完善了李长寿的主方案与备用方案,让李长寿心底多了几分安稳。
李长寿笑道:“能得白先生相助,实属天庭幸事。”
白泽却道:“若水神能生于上古,为人皇效力,当真不知,上古巫妖人之大战,又会是何等精彩。”
“战事一起,生灵涂炭,”李长寿正色道,“此事不可用精彩二字。”
“是,”白泽做了个道揖,“是贫道措辞欠妥了。
水神,贫道还有一计,可令妖族士气瓦解,令天庭减少损伤。”
李长寿微微皱眉,已是知晓白泽所说计策为何。
他问:“白先生当真对如今妖族这般看不惯?”
白泽目中带着几分黯然,低声道:“贫道在妖庭巅峰时而退,本不该说这些。
但贫道在妖族之友、贫道所钦佩的生灵,最终都已与妖庭一同陨落。
贫道其实瞧不惯这些自上古之末时贪生怕死,到今日却又打起妖庭名号、为自身谋好处的卑劣之徒。
陆压正是与他们接触之后,原本已淡漠了恨意的少年,渐渐变作了这般……
唉,不提也罢。
水神,此次战事,也算贫道为人教奉上的第一份功劳,总不能平白受圣人庇护。”
李长寿笑道:“容我考虑一二。”
“善。”
白泽一声轻叹,两道身影互做道揖,李长寿也回了小琼峰上。
纸道人坐于丹房中,本体在地下密室中伸展一二,去了太清圣人画像前,上三柱高香,行一次大礼,静静等待圣人道韵出现。
片刻后……
没有回应?
李长寿眨眨眼,刚想开口说话,就感觉身侧的乾坤出现了淡淡波痕,两缕灵念钻入道心,化作了熟悉且有味道的嗓音:
“哈哈哈!小徒弟!本塔爷又来罩你了!削燃灯去啊?”
“侬最近好伐?”
天地玄黄玲珑宝塔!
强·正版乾坤尺!
李长寿道心一震,圣人老爷发过来的灵宝,已是给了自己确切的答案!
若是只给塔爷,就是让自己以算计为主,护身自保、不必亲自下场杀敌。
但乾坤尺一同而来,这就是让他代表天庭一方下场征战,一定程度上缓解天庭高手不足的尴尬状况。
看来,这次又要重新定义‘天庭文臣’了。
李长寿握住乾坤尺,将玄黄塔直接收入体内,对着圣人画像深深一拜,转身踏步离开此间密室。
既然已得了圣人准许,那此前在跟白泽做战事推演时,并没有显露的几张底牌,稍后正式开战,也可用上了。
……
两日后。
地府,酆都城东部雄关,牛头握着手中玉符,目光之中满是坚定,对着前方挥了挥手。
他背后,千多名血气翻涌的魁梧身影同时迈步,不多时便在幽冥界大地上发足奔驰,带起了漫天沙尘。
天庭,天河水军驻扎处。
十万天河水军、三十万天庭精锐天兵,此刻已是整军待发,东木公在阵前静静而立,等待着手中玉符亮起。
敖乙与卞庄此刻就站在东木公身后,与数十名天庭将领静默而立,齐齐等待行军之令。
北海龙宫,冰柱之下,一片又一片的虾兵蟹将在冰寒漆黑的海水中瑟瑟发抖,等待着或许不会抵达他们这里的军令。
在这些海水中,一条条苍龙缓缓游动,鳞甲覆盖的眼皮之下,是带着冰冷恨意的龙目……
天外,圣母宫那唯一的出入口前。
一只云舟缓缓飘出,载着几名有说有笑的仙子,朝五部洲慢悠悠地飘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降临 【超大章】
云舟伴星月,倩影染晨曦。
那一叶自圣母宫而来的云舟,驶入洪荒五部洲的天地后,正朝北洲不急不慢地飞去。
云舟之上的几名仙子也渐渐收敛笑意,不再多谈圣母宫中的趣事……
“大姐,咱们这次,当真要去劝妖族退兵?
没有娘娘的旨意,只凭咱们空口去说,这能成吗?”
“不成也要劝一劝。”
为首的那名仙子柔声道:“今日咱们不可说奉娘娘之命,只点名咱们在圣母宫中做事就可。
娘娘不给旨意,便是不想干涉天道大势。
如今大半的妖族被少数上古妖庭遗老利用,牵连更多生灵入了劫,娘娘提醒他们一声,算是对得起当年与妖庭的情义了。”
“大姐,他们为何总是喜欢打来打去,不可顺道而行吗?”
“谁知呢?”
为首仙子表情伴着少许无奈,生了些白色绒毛的尖耳,证明着她上古狐族的出身。
“或许他们,只是有些不甘就此落寞吧。”
其他三名同为妖族出身的仙子,闻言尽皆面色有些凝重;她们各自不再多言,站在云舟上观察天地各处,朝北俱芦洲边界而去。
那里,一阵阵妖风肆虐,星夜被阴云遮蔽。
漫天乌云自海上飘来,数不清多少身影冲上长满寒松木的大地,简单的整军过后,再次驾云而起。
与此同时;
天庭,金光闪耀的凌霄宝殿前。
李长寿与东木公站于此地,两人身后还有十多名天将与文臣,一同对着凌霄宝殿做道揖。
这就算是禀告了玉帝陛下,天庭即将出兵援护北洲巫族。
“水神……”
东木公忧心道:“要不要,咱们喊醒娘娘或是陛下,请示一番?
此次毕竟要动用数十万天兵,还要与妖族正面开战。”
李长寿面露难色,低声道:
“木公,陛下如今刚在凡俗历劫不久,若因此事就将陛下惊醒,怕是会坏了陛下的机缘。
今日之事,乃妖族违背上古之约,悍然攻打北洲巫族。
天庭出兵救援,是因妖族无故挑起事端、不顾当年道祖之命,合情合理,也在你我做出决断的权职范围内。
若是一些危及洪荒的大事,咱们当然不可擅自做主;
但这般只涉及洪荒一隅之事,咱们也不可畏首畏尾、因怕承担后果而不去履行陛下与娘娘交托咱们之职。
否则,陛下该如何看待木公?”
东木公沉吟几声,缓缓点头,正色道:
“水神言之有理!
还请水神务必顾虑周全些,让咱们天庭少些死伤。
如此,待陛下回返天庭,才好对陛下交代。”
“木公放心,”李长寿自信一笑,给东木公与众仙神加把劲,“若此次应对不利,我与木公一同领受陛下责罚!”
东木公顿时颇为感激。
虽然总感觉,水神的这番话哪里怪怪的……
“一切就靠水神调度了!
我这就去备军待战,天庭各殿也已做好准备,今日定要挫败妖族阴谋,打出天庭威风!”
“木公多劳。”
“为天庭崛起,为三界不衰!”
东木公把自己说到豪气冲云天,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长袍飘舞、转身而去,身后几名天将齐齐跟随。
李长寿转身,对各位仙神做了个道揖,言道:“各部神殿处,就有劳诸位了。”
“水神尽管放心!”
“不能与木公、众元帅一同出征,我们也只能做好后方之事了!”
“定会拼尽全力保全己方天兵天将之安危,请水神全心执掌大局!”
“善!”
当下,这七八名仙神行礼告退,朝着各处神殿而去。
李长寿转身看了眼凌霄宝殿,驻足一阵,驾云飞回水神府。
其实有些话,他不便明说。
就玉帝陛下的性格,真要惊醒玉帝陛下,这次驰援巫族,以消灭妖族精锐为目的的歼灭战,恐怕要无上限升级。
天庭并未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能在六七十年后碾压的敌人,为何要急于一时,让天庭将士白白流血?
这次,李长寿会以本体出战,尽量发挥人教至宝的优势,弥补己方高手不足。
顺便赚一点点业障大妖的功德!
这具纸道人继续坐镇天庭,随时应变。
仙识扫过天庭各处,随处可见摩拳擦掌的天庭仙神;雷罚殿中聚集了不少文臣,他们稍后将会一同出手,在声势上必压妖族一头!
纸道人刚飞到水神府前,东天一颗大星,吸引了李长寿少许心神。
那是太白星,今日出来的有些早了。
上辈子有个说法,便是太白星主杀伐,掌管战争之事……
这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长寿轻轻撇嘴,这老神仙皮纸道人回了水神府中安坐。
心神挪去他处时,李长寿还不忘看一眼隔壁灵珠子的情形;这大师侄此刻正专心修行,似乎又有感悟。
李长寿是真恨不得,提前招来‘小将’哪吒,用在今日战事上。
天庭此时,武将难有堪当大用者,遇到这般中等意思的战斗,竟还需天庭文臣亲自出马!
唉,洪荒艰辛,神道不兴。
李长寿有些不放心地,又看了眼东木公那边的情形。
天庭大批天兵开始涌出北天门,两座‘降临’大阵的落点,已锁定在了预设战场。
接下来,妖族可尽情发挥,只要不是突然退兵,或是天道突然对巫族降下灭族的紫霄神雷,劈掉了巫族的有效战力……
一切就尽在掌控。
心神挪移,落于北洲之北。
有些阴暗的地下洞穴中,一具中年道者模样的纸道人睁开双眼,眼中神光迅速汇聚,立刻朝着各处散出仙识。
“大人!您醒了!”
粗犷的呼喊声中,立刻有十多道身影围了过来。
他们身披兽皮战甲、提着各类兵刃,肉身蕴含着强横的力量,自然都是北洲之巫。
李长寿直接问:“几位大巫祭可回来了?”
“都已回到了黑山中!”
李长寿道:“各位去提醒几位大巫祭,妖族大军已快到了,立刻开启各处阵势!
不必吝啬天庭给的灵石,你们巫族修行也用不到这些。”
“是!”众战巫答应一声。
李长寿又道:“我去各处巡查一遍,稍后去找大巫祭汇合。”
言罢,他施展起土遁,身影在方圆百里内不断游巡。
那十多名战巫先是愣了下,又赶紧扭头疾驰,不断大声呼喊:
“妖族打过来了!准备干架!”
“妖族马上就到了!”
李长寿听得有点无语……
明明巫族就对方二十分之一不到的兵力,怎么这些家伙喊起来,带着浓浓的开心愉悦。
对于今日这般妖族大举来犯的情形,巫族并非没有准备。
巫族在北洲生存多年,虽然最近万年遭了妖族算计,族运渐渐枯萎,且巫族上下失去了斗志;但早年迁入北洲时,他们为了防备妖族开战,做了许多避险之地。
此地黑山,就是一处‘巫族要塞’。
这里是巫族设想灭族之灾降临时,所能退守的最后生存之地,距离北海不过三百里,只有西侧一面是坦途,其他三侧的地势颇为险恶。
虽巫族不善咒、术、法,阵法的发展方向上也走偏了些,但确实是有阵法流传的。
洪荒流传最广的阵法,大都是用阵基引动灵力、元气,发挥出远超布阵者实力的威能。
而巫族的阵法,是用自身血气为基础,激发血脉之力、凝造攻伐大阵,比如那大名鼎鼎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黑山的防护之阵,算是巫族建造不多的,以灵石为基础的防护大阵,布阵之法还是学自上古的盟友——人族大兄弟。
可惜,巫族存放在此地的灵石,因为年代久远,灵气渐渐挥散。
妖族发布讨天檄文不过半个月,李长寿做主,让天庭与龙宫各送来一批灵石,将黑山的防御大阵完全激活,作为正面硬抗妖族攻势的主要手段。
黑山的大阵呈‘葫芦状’,大半埋于地下。
地表是被削成了半圆的黝黑石头山,其内驻扎一名名战巫,随时准备出阵反击;
地下则是一片被近乎挖空的大地,被大阵包裹,能容纳数十万巫族躲藏,此刻也不过占用了三分之二,还有足够的空余。
那些最近降生,被视为巫族希望的小家伙们,此刻被众巫保护在了最安全的位置。
他们就是巫族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也是此时巫族心底燃烧的怒意。
无数岁月的恩怨;
上古而来的仇;
灭人剑的恨!
天与地、元神道与肉身道的对决,在今日,将会再次重归洪荒!
黑山外,南、东、北尽是连绵高山,毒虫遍布、毒兽狰狞,只有西面是大片松木林,这也是妖族即将大举来犯的方向。
稳妥起见,李长寿在黑山各处仔细巡视了一遍;
他是真的担心巫族出现什么错漏,被妖族有所趁,从而影响整个战局。
又一个时辰后,李长寿听到了几声鹰啼,知妖族已探查到了此地。
——妖族也有不少高手,自然能提前探查到巫族的动向。
将最后几处阵法检查完,李长寿赶去了地表,进入了石头山被挖空的山体。
这里是一处兵营,一名名正值壮年的巫族,正在进行战前的进食,各处飘着烤肉的香味。
巫族的实力,取决于自身血脉与十二祖巫的远近,此地这一万六千名巫族,已是巫族能够正面压上的所有精锐。
当然,巫族全员皆可战,此时只是并未让老弱以及血脉之力弱些的巫族登场。
见到李长寿的身影,几名大巫祭立刻迎了上来,一名名散发着浓郁血气的身影,也都用那些炙热、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
有大巫祭此刻颇为激动,高声喊道:
“水神大人!妖族先锋距离此地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不如咱们直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迎战容易,脱战却难,”李长寿正色道,“巫族想以最少损伤击退妖族,今日当配合天庭大军行动。
此地大阵如此牢固,为何不用?”
有大巫沉声道:“水神,避而不战,恐怕会让妖族笑话我们。”
“巫族的传统……”
“各位!”
李长寿声音高了些,先是皱眉想跟这些巫族讲讲道理,那几名大巫祭立刻要开口训斥这些想出去奋战的族人。
但李长寿突然一笑,笑道:“各位可以换个想法。
咱们如果出去迎战,对方就没攻打黑山大阵的必要,那岂不是让这些妖族与咱们交战时,少花费了力气?这不是便宜他们了?”
众巫族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李长寿又正色道:“便宜妖族的事,咱们能干吗?
让他们下攻几波大阵,把他们累成孙子,咱们再冲出去杀个痛快,岂不美哉?”
“美!”
“水神说得对!”
“对,不能便宜这些妖族,先累他们一阵,咱们再正面冲垮他们!”
一时间,石山山体内传来巫族们的呐喊声,不少其他‘隔间’的巫族,听闻此言,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李长寿也是暗道心累,本体默默合上了那本《如何与憨憨有效交流》。
李长寿做出侧耳倾听状,又朗声道:
“地府来支援咱们的兄弟,已经在东侧埋伏好,咱们这边定要按计划行事,不然就是坑了自家兄弟!”
众巫族齐齐打起精神,连忙答应。
角落中,有几个巫族小声嘀咕:
“计划是什么?”
“不知道,管那么多干嘛,大人让咱们冲就冲,上就上,遇到妖族就撕了他们丫的!”
李长寿听闻此言,也是眯眼轻笑。
正此时,一名大巫祭喊道:“起烟!”
山体内传来十多声回应,立刻有密集的脚步声在各处响起。
不多时,黑山各处涌出一股股黑烟,转眼笼罩了方圆数百里。
李长寿试着放出仙识,却发现自己仙识被黑烟直接隔绝,像是漫入了深渊。
巫族果然有点东西。
毕竟跟妖族斗了这么多年,自身又不擅元神探查,有这般手段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黑烟起了一阵,妖族派过来的‘斥候’明显增多。
一只只飞禽出现在黑烟范围内,不断靠近黑山;
黑山之上冷不防就会飞出道道长矛,这些纯用手臂力道抛掷出的长矛伴着尖锐的呼啸声,却比声音还要迅疾不知多少,如一道道血色的闪电乍现!
妖族众斥候损伤足有七八成,但他们也将黑山附近的情形,不断反馈给妖族高层。
妖族大军距离此地上千里,巫族按兵不动;
距离此地五百里,黑山依然没有动静;
一直到三百里、一百五十里,妖族大军停下云头,各路妖王整军备战,众妖才确定……
【巫族这次,竟然躲起来了!】
妖族先锋大军不敢乱动,唯恐中了天兵埋伏;
一片黑云自北海飞来,其上载着百多名妖族高手,到了先锋大军上方,各自眺望着黑烟包裹的石头山。
他们已嗅到了,那浓郁的巫族味道。
东天泛起了一片朝霞,天地间迅速变得亮堂了起来,太阳星带来了燥热的灵力。
这,就是妖族精心计算过的时机。
妖族几名上古老妖站了出来,鹿公的嗓音传遍方圆千里:
“这些残暴的巫族已剩最后的元气,此时正避而不出,决不能放任他们再次做大,狩猎你我!
金乌圣族之光辉已再次照耀!
儿郎们,万灵之族永不对巫族屈服!”
鹿公身侧,一名身穿铠甲的雄壮身影高高跳起,在空中化作一头数十丈长的黑毛金纹虎,对着黑山吼出震天撼地之虎啸!
一时间,这片天地间,那一片片乌云之上的群妖齐齐呼啸。
小半实力不错的大妖直接化作本体,云上多了一群又一群妖气滚滚的猛兽凶禽!
熊狼虎豹狸狐鹿、鹏鹰雕鸟昆鳞鱼,其种族之多,一时竟数之不清,粗略估计达数百类!
此地大半妖兵妖将还是保持着人形的模样,各自操起兵刃、祭起法宝法器,跟随在一名名实力强横的妖王身后,朝黑山汹涌而去!
正此时!
高空之中光芒闪烁,突有一道紫白色的雷幕亮起,拦在众妖兵之前!
浩瀚天威伴随雷幕而来,将妖族先锋大军前冲之势硬生生截断,让修为稍低的妖族的心神惊惧。
天地间又出现了阵阵青色光芒,一股股大风自北海之上吹来,少顷化作狂风,专吹妖族前军所在之地。
天庭神殿发威!
忽有一条青皮巨蟒冲出群妖,转眼化作千丈长短,盘踞于空中,张开大嘴猛地一吸!
这漫天狂风竟化作一缕缕青光,被巨蟒直接吞没……
巨蟒张口对着高空怒吼,粗狂的嗓音压抑着熊熊怒火:
“天庭,休要多管闲事!”
又听高空雷声炸响,云雾汇聚,凝成了一张威严的面容,正是东木公的模样!
而东木公威严的的嗓音,也在天地间开始回荡:
“天庭受道祖之命,守卫天地、维护三界!
而今,你妖族不尊天庭之令在先,擅自挑起上古仇怨在后,更是不尊当年道祖老爷之命,公然违背上古之许诺,欲将巫族赶尽杀绝!
吾奉劝尔等及时收兵,否则定会将尔等尽数覆灭于此。
天威不容欺!”
众妖安静了一阵,忽有大笑声响起,此地有数百妖族高手先后大笑。
有大妖朗声喊道:“天庭至今不敢派一兵一卒,就会空喊吓人?!
孩儿们,今日就灭了巫族给他们看看!”
众妖兵齐声应诺,一股股妖气汇聚成庞杂的威势,气冲斗牛、几欲晃动九重天阙!
在此地这连片的乌云之后,一座云山浩浩荡荡开拔而来,那是十数层乌云,汇聚了数十万妖族。
遮天蔽日、浩瀚无垠,其中又有众妖族化出本体。
本是日出天晴地朗之时,却因这众多妖族、滚滚妖气,大地再次变得阴沉阴暗。
黑山之中,众巫感受到了来自妖族大军的压迫感,但也因此,尽数被点燃了战血!
东木公不再多言,空中云雾凝成的面容消失不见,天地间雷霆不断闪耀,滚滚雷声似是在警告妖族……
但越是如此,妖族大军士气越盛!
一只只猛兽飞禽对着天庭与黑山的方向不断嘶吼,那些妖族名宿,也仿佛梦回妖族鼎盛的上古……
鹿公禁不住眼角有泪痕闪烁,喃喃道:
“回来了,都回来了!”
妖族大军干脆合兵一处,再次朝黑山镇压而去!
大军在空中蔓延出百里,远远看去,就如一座宏伟的山岳,要以山崩之势,压垮巫族黑山!
叮铃铃——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这铃声轻易盖过了兽吼雷鸣;
一叶云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高空,那淡淡的女子嗓音,同时传到了方圆万里各处生灵耳中:
“还请天庭暂止神威,也请妖族暂停行军。”
众妖气势正盛,如何肯停?
但一头老妖立刻高喊:“可是娲皇宫来人!”
众妖顿时止步,一个个看向空中落下的白云。
云上,四名仙子一字排开,面对着众妖族,为首那名有着狐耳的圣母宫仙子,缓声说道:
“我等是娘娘身旁的侍女,也是与各位同族出身,今日听闻各位要灭北洲巫族,前来相劝一二。
巫族与妖族三次大战,洪荒生灵死伤无算,天地齐恸,妖族巫族也各自立下誓言,双方约定不再为战。
各位今日为何要打破约束,再起战端?”
众妖族高手齐齐行礼,但面色都有些不悦。
“几位大人,圣母娘娘可有旨意下达?”
那为首的圣母宫仙子道:“并未,只是我姐妹几人前来提醒各位。”
“若无圣人娘娘旨意,恐恕我等不能从命!”
一仙子怒道:“妖族若率先打破上古之约,那明日人族举全族之力覆灭残余妖族,尔等又该如何应对?”
一老妖笑道:“人族久无人皇,自满自大,仙门林立。
只要我们不去招惹,不足为虑!”
“你们!”
呜——
有仙子刚要训斥,东天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号角。
道道妖识、目光朝着东面的天空汇聚而去,那里也有一朵云迅速飘来,在云上最前排站着的是一名青年道者。
这朵云,便是此青年道者所凝,而云上的情形,让人有点懵圈……
因‘娲皇宫’仙子现身阻拦妖族大军,心底略微有些不忿的众妖族,皱眉看着这一小撮妖族。
什么情况?
有老妖高声呼喊:“当心,这可能是巫族的邪恶巫术!”
众妖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朵宽敞的云上,两排十多名血气冲天的巫族壮汉,正拿着巫族有些简陋的乐器,伴着高亢的号角声,敲打起了轻快的节奏。
那青年道者,也就是李长寿的纸道人,此刻含笑在袖中取出了……
一只唢呐。
临时得知牛头马面搞了这‘节目’,又恰逢圣母宫仙子现身阻拦妖族开战,李长寿顺势就直接驾云带着来了此地。
歼灭大战就在今日,岂能让妖族驻足不前!?
阐教有大阴阳师嘲讽技能满级,地府也有牛头马面这种专业对口的人才,能不断给他整出新花样……
今天不把妖族气到热血上脑,当真辜负了牛头马面这份心意!
这朵云飞过黑山山顶旋即停下,鼓声乐声开始逐渐加速。
李长寿的纸道人将唢呐放到嘴边,轻轻吸了口气,那这十多名负责伴奏的巫族壮汉朝着左右分开,更卖力敲打手中乐器。
一口巨大的石棺,横在云朵之上,六名巫族壮汉随着鼓声晃动着身形,慢慢蹲了下去。
纸道人用仙力包裹手中唢呐,用力吹奏,嘹亮的唢呐声划破天际!
六名巫族壮汉将石棺顺势抬起,扛在肩头,伴随着鼓声和唢呐声,放松且自信满满地,开始摇晃身形。
而此时,那石棺正面上,两个大字慢慢显露,赫然是——
妖庭太子,陆压之名!
“陆压何在?哞!”
“速速过来受死!咴儿!”
石棺后传来两声吆喝,地府勾魂元帅牛头马面齐齐跳了出来,一左一右甩动着手中的锁链,扯着嗓子大吼:
“今日,我们地府针对陆压这种贵客,特地推出殡葬大酬宾!
让你们太子殿下赶紧现身战死,尸身装这里,魂儿我们当场拘走,最快一个时辰就能判他打入哪层地狱!
哞!”
“我们地府特赠送一副棺材!咴儿咴儿!”
侧旁,吹唢呐的纸道人强忍笑意,已是给牛头马面仙识传声,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该退就退了。
天上地下,众妖的面色齐齐黑成了锅炭。
云上,那四名仙子歪头眨眼,脑袋上挂满了问号,皱起的小眉头各种疑惑不解。
天庭兜率宫中,**师盘坐在树下,看着太极图显出的这一幕,包着双脚笑了翻过去。
圣母宫、圣人秘境,趴在宝池旁正喝仙果果汁的某位圣人,差点被一口果汁呛到,又趴在那一阵耸肩,纤手不断拍打地毯。
而黑山山体内部,那四名看到了云上这一幕的大巫祭,都是以手掩面、哭笑不得。
地府一脉怎么……怎么就突然变得这般风骚了。
妖族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破口大骂:
“杀了他们!”
“把这些巫族给我挫骨扬灰!”
“去你哔哔的,送棺材也没你们这么浪的!”
怒吼声、咆哮声,数百道恐怖的身影冲出妖族战阵,扑向牛头马面。
这时,李长寿一步向前,身周仙光闪耀、口中震声大喝:
“且慢!
尔等可知贫道为何人?”
众妖又是一个停顿,只因李长寿身周闪耀的仙光中,带着某种天地之威。
趁着这空挡,牛头马面带着这群巫族直接从云上跳了下去。
黑山之外现出一层浅蓝色的光壁,这光壁裂开一条缝隙,将这批彻底惹恼了巫族的‘专业团队’接入阵中。
“哼!你们逃得掉吗?今日就要将你们巫族杀的片甲不留!”
“水神?”
躲在黑气中的一道身影,突然认出了这青年道者的身份,冷然道:“你是水神的化身!”
李长寿手中唢呐轻轻转了几圈,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身周突然涌出道道光火。
数十道迅疾流光砸来,将李长寿还未燃烧干净的纸道人直接砸散,而李长寿的嗓音,在天地间不断回荡:
“放弃攻打此地,我可看在圣母宫几位仙子的面子上,今日让你们全身而退。”
然而,李长寿话音未决,几名上古老妖已是怒声大吼:
“今日定覆灭残巫!”
“各军压上,攻破其护山大阵!”
霎时间,群妖齐齐而动,此次声势比之前高涨了足足数倍!
云上那四名仙子轻轻皱眉,却知她们已阻不住这场大战爆发,各自朝高空飘去,站在云上注视下方。
只见……
妖风阵阵、黑云漫卷,数万先锋妖兵先行压上,数百上千妖族高手夹杂在妖兵中,朝着那座黑山直直撞击!
数百飞禽大妖化作本体,各自挥动羽翼,招来狂风将黑烟吹散,又将妖气吹向天地各处。
诵经声、诵咒声,风火水土齐被惊动,无边灵气转眼沸腾!
渐渐高升的太阳星黯淡无光,方圆万里宛若坠入黑夜,无数术法、法宝、箭矢化作的流光,又将天地再次照亮!
黑山大阵启,湛蓝色的大阵光壁坚不可摧,无数流光宛若火星,前冲的妖兵撞破了头颅。
妖兽嘶吼,越来越多的妖族现出本体,凶猛冲撞着巫族大阵。
那已经写入了妖魂的恨意,那是无法忘却的敌意!
这些平日里如散沙一般的妖族,此刻却将自己凶悍的一面展露无疑!
黑山山体内,众巫族双目渐渐被血光点亮,一股股气息已是要将这山头掀翻。
李长寿的纸道人闭目凝神,在计算着何时的时机,双手各握着三枚玉符,一枚正式、两枚备用。
一直到,妖族大军已围绕黑山铺开;
一直到,众巫即将到忍耐的极限;
一直到,天地间再次出现了一道道雷霆,雷罚殿中的天庭众仙神齐齐催发雷霆大阵!
啪!
六枚玉符在李长寿手中炸裂,李长寿的纸道人与阴暗角落中的本体,同时张开双眼,目中闪耀青色神光。
“备战!”
山体内,压抑的低吼声此起彼伏!
黑山之外,天空突然被金光充满,两道百丈直径的金色光束自北方穿透厚厚的云层,照透无边妖气,照在了黑山北侧、南侧五百里之外!
金色光束中,一道道身穿银亮战甲的身影飞出,霎时便在天边排开一层层战阵。
天兵,降临!
“分兵!分兵!”
有妖族大能高声怒吼:“攻其不备!杀!”
立刻有妖族大军要朝两侧天兵落点冲去,又伴着声声怒吼,几头身长百丈的凶兽朝天兵战阵横冲,要将这些并无高手坐镇的天兵直接活吞。
正此时!
海水中窜出道道人影,这些人影身形翻转,瞬间变作数百丈至数千丈的苍龙!
龙吟阵阵、龙爪裂空,将妖族高手的强攻硬生生截断!
东木公与十数名天庭战将,自金光之中齐齐走出。
木公须发飘舞,手中宝剑闪耀出璀璨金光,天道之力若潮水涌来,加持南北两侧天庭战阵之上,将众天兵的银甲染成金色。
“各部天兵列阵!神通齐备!
奉天之命!讨伐祸乱天地之妖!”
刚抵达了小半的众天兵齐声应诺,声势震天,甚至已压过妖族之势!
……
啾啾——
窗外树梢,两只灵鸟轻啼。
小琼峰棋牌室中,灵娥端着一杯茶水,低头轻轻抿着,与沏茶的酒雨诗探讨煮茶的窍门。
酒玖端着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让甘甜的茶液在嘴边回味,嘀咕道:
“感觉也没差呢。
对了小灵娥,你师兄最近又在忙什么?我看丹房那边的大阵,这半年一直在开着。”
“修行吧,”灵娥轻声回着,看向丹房的方向,却只见绿荫葱葱,“也可能有事出去了呢……”
“嗯?他出去作甚?”
“采药,卖丹药咯,”灵娥轻笑着,目光却有些悠远。
一缕微风吹来,吹拂着她的发梢与薄薄的裙摆,也吹起了她道心的波痕。
“咱们,一直都被师兄保护着呢。”
酒玖不由歪了下头。
……
北洲,那两道通天彻地的金色光柱中,源源不断的天兵依然在向外涌出。
海面之下黑影游动,越来越多的龙族高手现身,与已经列好阵的天兵们同时出手,将扑来的妖族大军挡下、击退。
众妖似乎出现了分歧,半数转向迎击天兵与龙族,半数强攻黑山!
黑山上的防护大阵已开始闪烁,眼看再撑不过片刻……
嗒!
本应无比轻淡的滴答声,在这噪杂、广阔的战局中,却是那般清晰。
一抹道韵自东伴着微风而来,几乎转眼,席卷过每个生灵的道心……
这道韵祥和又安宁,让生灵在一瞬之间,忘记了愤怒和争夺。
随之,又像是有一层薄薄的海浪荡过,将天染成了浅蓝色,将妖气系数净化,让业障之火都暂时熄灭。
蓦然间,此地生灵多了些许生机与希望。
碧海蓝天之间,有着浅白色长毛的瑞兽,踏着一只只缓缓荡漾开的光晕,自天边优雅地漫步而来。
姣美的身姿、浅黄的双眸,额头那三只长长的彩羽正向后飘舞,独角不断散出那种祥和的道韵,似乎在劝诫众生,停下互相征伐。
妖族立刻沸腾!
“白泽……白泽前辈!白泽前辈现身了!”
“是咱们的白泽元帅!”
“天不亡我圣族,天不亡我圣族!太子殿下,白泽前辈现!”
正‘声泪俱下’的鹿公,话语突然一顿。
这位妖族名宿双目瞪圆,嘴巴微张,抬手指着在天边漫步而来的瑞兽白泽,嗓尖发出一阵阵‘嗬嗬’的奇怪响动。
整个北洲战局落针可闻,那水之道韵流转之地,万籁俱静!
不知多少妖族从激动,到震惊,再到不信、惊惧,他们从不敢相信到不愿相信,更有妖族道心震颤、几乎崩碎。
“怎会!是幻境,这定是幻境!”
“白泽前辈为何抛下我们!”
“不,这绝无可能!白泽元帅怎会!怎会成为水神的坐骑!”
坐骑?
瑞兽背上,白须白发的李长寿正静静盘坐,头顶悬着玄黄塔,左掌托着乾坤尺,面容淡漠,眼睑低垂。
他右手轻轻拍了下白泽的背部,白泽在战局之外停下身形,略微低头,李长寿自行飘下,由坐姿自然而然站起,长袖飘舞、银白长发微晃动。
他手中乾坤尺轻轻一划,漫天金光大作。
李长寿那淡然的嗓音,却宛若闷雷一般,在众妖耳中心底炸响:
“奉,天之命。”
第四百一十八章 战金乌!
奉天之命。
那白发白须的天庭水神,被优雅从容、象征祥瑞的上古神兽,送到战局边缘……
简单,却突破无数生灵想象的计策;
天庭水神与白泽这对组合,完全证明了——瓦解整个妖族大军士气,原来真的只需一瞬。
妖族三线战局,近乎完全溃败!
龙族众高手自然不会被白泽的意外登场震惊到,大部分龙族高手,也只是赞叹水神的出场方式,就是别出心裁。
在数十头远古战龙的率领下,数百条苍龙漫天乱舞,将妖族战阵迅速撕开条条裂缝!
两线妖兵立刻后撤,意图整军再战,还好后续有更多妖兵涌上前,让两路战局不至于完全崩盘……
但此时战局的主角,已非妖众!
由金色光柱降临而来的天兵天将,正一排排铺展开来,宛若一块块砖头垒成了高墙,又像是张开了天罗地网。
远远看去,天兵战阵,似是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时展开的双翼,金银光芒交相辉映!
李长寿此刻已站在黑山正上方,背对着东天已有些刺目的阳光,白发都被染成了金色。
他没有着急出手,一边锁定一只只业障大妖,一边对各部天将传令。
趁着自己与白泽登场对妖族造成的极大冲击,妖族军心溃散、前后陷入混乱的短暂机会,天兵们迅速完成了组阵。
三十余万天兵,此刻同时施法!
念咒的诵读声几乎能震散朝霞!
每位天兵天将身前都出现了一轮金色圆盘,又各自拿出一颗仙豆掷入圆盘正中,仙豆被瞬间分解,化作了一名名持着盾牌的魁梧身形。
“荡尽妖魔!”
东木公大喝一声,手中宝剑竖斩,三十万仙豆盾兵,朝妖兵大军汹涌而去!
排山倒海用在此地,当真再合适不过。
众天兵如法炮制,祭出第二批仙豆,在原地招出一名名寒冰弓手;
天兵各自对弓兵下令,让它们对着远处妖兵战阵拉开弓弦,倾泻仙力!
于是,整齐的盾墙、结阵前冲的天兵、爆发的箭雨……
妖族一方,便是上古众妖,此刻也被众天兵气势所慑。
那些修为较低的妖兵,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妖升山时,天兵只是远观并未参战。
而今日,这些曾被水神保护在身后的天庭战力,终要血染战袍、刀剑饮血!
就是……
众天兵出手,无论是展开‘竖墙’战阵,还是躲在仙豆盾兵之后冲阵,又或是,他们离着妖兵群还远就开始用射箭、砸法宝、扔暗器、凭手中长枪凝聚仙力打出道道枪影的各种行为……
总给人一种过分稳重之感。
但效果着实不错。
还未短兵相接,妖兵便成片成片地倒下;而天兵们按平日操演的内容,习惯性地拿出丹药往嘴里塞,迅速恢复仙力,保持足够距离……
莽者,非合格天兵。
妖族一方,心态差点就完全崩了。
这般看似破绽奇多的‘夹心’竖墙式战阵,让众天兵对妖兵,发起了饱和式火力覆盖打击。
此刻,不少大妖妄图重整旗鼓,但大半妖兵士气已失、战场主动权几乎拱手相让,天兵之势已然无法阻挡。
几头上古老妖王为挽回战局,带着众妖族高手冲向前方,他们各自化出本体,朝两侧天兵战阵撞了过去。
但众龙族高手,早已等在它们前冲的路上!
一条条苍龙向前,顺利阻下这群妖兽,自大地到高空,爆发了一场场肉·搏大战!
龙族远古霸主的实力,此刻展露无遗。
虽有部分龙族高手也被凶横的大妖压制,但各处肉·搏厮杀,大半都是龙族取得了上风。
正此时!
一道紫色闪电穿透半个战局,自几条被妖兽压制的苍龙身侧划过,落向那些妖族高手聚集之地!
雷光中,竟有一道身影来回穿梭!
那四只与龙族高手捉对厮杀的妖兽背后,以瞬息之差,先后出现了同一道虚影!
虚影持着一杆青铜尺,似乎毫不着力地向前挥击,或是击中妖兽的额头,或是击中妖兽的脖颈,或是击中妖兽心脉……
当雷光闪过,四头金仙境妖兽被青铜尺击中的肉身部位,竟诡异地化作粉末,留下了四只直径三尺的圆洞!
半个瞬息,圆洞向内坍缩,乾坤出现褶皱,这四头妖兽庞大的身躯竟然直接崩碎!
那把青铜尺留下的晦涩道韵滑过,乾坤宛若皱巴巴的桌布,被再次拽平,而那四头妖兽,只剩少许灰烬在空中飘舞。
像是存在某种隐藏于乾坤之外的凶兽,张口吞了这四头凶悍的妖魔!
虚假的乾坤尺:可随意大小、扔出去砸人。
真实的乾坤尺:握住它,就掌握了乾坤大道!
群妖悚然大惊,随着之前那道雷光,身形落入妖堆中的李长寿,头顶玄黄塔、手持乾坤尺,淡定地扫了眼各处。
好多功德……
“杀水神!”
有老妖高呼一声,妖族之中也不乏凶悍之辈,立刻朝李长寿打出道道流光,更有数位气息浑厚的妖族高手直接扑向李长寿。
白熊精呼喊着‘熊的力量’,举着两把大锤自高空砸落;鳄鱼精挥舞自身利齿炼制而成的锯齿刀,对李长寿横斩而来……
诸多攻势,难一概而述,李长寿却是理都不理,左手凭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头顶玄黄塔垂落一缕缕玄黄气息,将一应攻势尽数拦下。
李长寿身形稳若泰山,单单玄黄塔的反震之力,就让扑来的众妖族高手负伤疾退。
雷符凝成,紫色神雷再现!
万千雷龙穿透周遭涌来的妖族高手,修为不足金仙境者,被这神雷直接击成重伤!
李长寿双目蕴满雷光,身躯被微小电弧包裹,脚尖轻点,身影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须臾之间,一条条虚影出现在了数十名业障大妖身侧!
由遁而行,随雷而动!
雷遁·乾坤尺点杀!
李长寿本身修为只是基础支撑,他精擅的遁法,配合这杆圣人‘借调’而来的极品先天灵宝,在多生灵乱战中,竟发挥出了堪比**师出手的效果!
此时李长寿出手,根本不管对方修为是高是低,反正对方修为在高,也破不开塔爷的防御。
李长寿全凭对方业障多寡,选择优先灭杀的目标,乾坤遁法、雷遁交替而出,乾坤尺的威能近乎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转眼,一名名业障大妖被‘乾坤吞没’,这情形,几乎成了压垮妖族众高手道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人冲阵,无妖可挡!
李长寿略微分心,黑山之中的纸道人转身低喝,群巫震动!
黑山防御大阵裂开一条条缝隙,石头山上出现了六处敞开的石门,那群疾驰如风的战巫,带着震天杀喊声,急冲而出。
四位大巫祭催起阵法,凝成上古祖巫之虚影,率众战巫冲入战局,拳锋如雷、一跃千丈,手撕妖兵的画面比比皆是……
天兵于左右侧配合巫族强攻,在消耗了大量妖族兵力后,也与妖兵短兵相接。
方圆数百里内,大地、天空都充斥着厮杀的人影兽影。
妖兽与苍龙搏杀的战局,已是蔓延到了方圆数千里内,北海海面上也是十分热闹。
而这场中等意思的大战中,最耀眼的,却是已经冲到了妖族战阵后方,那伴着不断闪耀的雷霆、尽情收割业障大妖性命的……
天庭某普通权臣,三阶正神,水神长庚。
水神一往无前、几乎杀穿了妖族战阵,众天兵天将如何能不效死命?
敖乙化作的青龙与十数名妖族高手搏杀,卞庄挥舞着九齿钉耙,无情追杀着几名真仙境妖族女子;
本得到了李长寿传声,负责战局调度的东木公,此刻也与众天兵天将一同向前,在边缘奋勇杀敌。
高空中,道道金光不断砸落,时不时垂落的雷幕,也在掩护天兵天将。
妖族,大败之势!
正此时!
一声声虎啸狼嚎之声,自南侧瘴气浓郁之地而来!
却是那数万名此前躲入北洲瘴气中的妖族精锐,以及数百名妖族高手,在此时杀将而来!
这群妖族精锐,直扑左翼天兵。
但这些妖族精锐刚刚现身,他们前冲的路径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阵阴风。
天地骤然变暗,鬼哭狼嚎之声自各处窜出,一簇簇磷火漂浮在空中,数不清的虚淡身影,出现在了天地间。
地府阴兵!
不,不只是地府阴兵,其中还有一头头凶恶的鬼怪!
八万地府鬼怪,数十万埋伏在此地的阴兵,此刻如潮水一般,朝这股妖族伏兵袭杀而去!
一名大妖厉声大喝:
“天道不公!地府阴司巫族不可干涉巫妖之争!天道不公!”
“是不是傻,”牛头站在黑山山顶,放声吼了一句,“这些是地府阴司的兵差,奉天庭调令而来,有何不可?”
尽情收割业障大妖的李长寿闻言,嘴角撇了撇。
一点,小底牌。
不过话说回来,陆压今日不打算现身,要眼睁睁看着这股妖族大军折损于此?
今日之后,妖族与天庭的实力对比将被改写。
纵然妖族可以在三千世界中聚拢一批新化生的万灵,天庭却能在短时间内,招纳到更多天兵。
李长寿与众妖‘激战’之余,不断观察各处情形,心底始终不曾大意。
终于……
在他功德金身取得了一小截的进展时,耳旁传来那声熟悉的催命符。
“请宝贝转身!”
与此同时,头顶玄黄塔轻轻一颤,塔爷那哈哈的笑声一顿,高亢地大吼一声:
“来了!本塔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李长寿豁然转身,面前一缕厉芒绽放,但他毫无所感,只是看到眼前的玄黄气息,向内凹陷了少许。
骤然间,塔爷爆发出更为璀璨的光亮,也终于从小塔化作了百丈高的宝塔,将李长寿包裹在宝塔虚影中。
斩仙飞刀,再次丢人!
李长寿也看到了那名托着大葫芦的老道,握紧了乾坤尺。
陆压眼底燃烧着两团火焰,将大葫芦悬于头顶,手中握住了一把青光闪耀的宝剑。
先天灵宝,妖帝剑!
他与李长寿目光对视,迸飞出了一丝丝电弧。
而下一瞬,李长寿掌心雷光爆涌,陆压道人身周太阳真火炸开,两道身影带出两声乾坤爆裂的声响,自原地消失不见!
金乌之极速,水神之遁法,竟快到让普通金仙的仙识,仅能捕捉到少许残影!
几乎转眼,他们自半空打去了天穹,又自天穹坠向北海冰原,那些经年不化的冰山,正一座座崩碎……
大战边缘,白泽注视着这一幕,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
东木公只能分心感受一二,表情有些复杂,但渐渐释然。
而在高空、海底、遥远的山林中,些许人影也在关注着天庭水神与妖庭太子的一战。
‘啧啧,水神大人修为进境……是不是太吓人了点?’
海底,文净道人微微皱眉,她自是能看清大战的情形。
此时让她惊讶的,并非陆压道人手中,能硬怼人教至宝的斩仙飞刀,也非那座万法不侵、无物可破的玄黄塔,更非那操控乾坤大道的青铜尺。
纯粹就是水神此时的实力。
偏偏,有宝物遮掩着,又让人看不真切水神的修为究竟如何。
文净道人细细思量,自己此时与水神过招,有几成胜算?
胜算为零,无关神通,水神心太黑了。
“文姨,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等着断后吧,让妖族多保留点实力,”文净道人淡然道,“你看到那些阴兵了没?地府那些巫族高手还没露面,显然是水神给咱们准备的。
现在出去只会陷入战局,脱身就难了。”
银发罗刹女仔细思索,视线余光看向不远处,那数十道凶兽化形成的人影。
“文姨,这个水神很可怕。
我泛起斩他的念头,剑在抗拒。”
文净道人轻笑了声,抱着胳膊继续看戏,笑道:“你手中的剑,曾败在那把尺子下,还是跟它兄弟一起。”
“哦,”罗刹女将手中宝剑抱在怀中,轻声低喃着:“别怕。”
文净道人刚想调笑她几句,一缕传声钻入耳中,让文净道人妩媚轻笑。
“各位,准备出手了。
上头有命令,这次是要掩护妖族高手撤退,金仙境之下的不必多管。”
那数十道身影各自起身,一股股凶恶气息自身周环绕。
鸿蒙凶兽团,来丢、咳,来救妖了。
……
天庭一方确实没想到,妖族这些妖王和老妖能逃的这么果断。
战况最胶着,妖族明明还有一战之力时,这些妖族高手选择了舍弃这大半妖兵,直接撤离。
当己方想追赶这些妖族高手时,又有数十只鸿蒙凶兽现身阻拦,将追赶最急的数十名龙族高手,转瞬击杀大半。
龙族发现了当日偷袭龙族海眼的部分元凶,演示了一次什么是瞬间上头,追着这些鸿蒙凶兽一阵猛攻,给了妖族众老妖脱身的机会。
与陆压道人斗法的李长寿,仙识捕捉到这一幕时,也有点无奈。
而一直在边缘观战的白泽,眼底划过少许自嘲,闭目趴在云上,不再多看。
陆压目中流露出几分不甘,手持妖帝剑与李长寿正面相抗,斩仙飞刀再次发威,打得李长寿身形一顿。
陆压趁机转身,直接化出三足金乌本体,朝天边激射。
李长寿冷哼一声,手中乾坤尺光芒流转,身影在冰原之上连续闪烁,不顾仙力损耗、凭乾坤遁法急速追赶!
那只不过半丈长的三足金乌豁然扭头,目中满是愤怒。
李长寿已然赶至!
十数道残影近乎重合,乾坤尺对金乌当头砸落!
金乌仰头高啼,身周太阳真火爆涌,炽白光芒刺的李长寿双目疼痛,但乾坤尺依然带着风雷之声,砸开真火。
咻——
太阳真火中突然多了一道横斩而来的亮光,李长寿仿佛看到了血海翻涌的浪潮,乾坤尺似乎磕飞了点什么,下落的力道被抵消了大半。
真火彻底爆发,乾坤出现层层波痕,李长寿的身形被推出数百丈,因玄黄塔相护,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热量。
待火光收敛,金乌已没了踪迹,李长寿心底响起塔爷那浪荡不羁的嗓音:
“呀?元屠剑?
灵山这是不要脸到极致啊,那不是二圣人亲自开口,说会这把剑封印在灵山!
咋滴,被偷了啊?”
李长寿略微摇头,心底浮现出自己在太阳真火中看到的那名银发少女,对方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神通……
看着空中飘浮的那少许血迹,李长寿拿了个瓷瓶,将这些金乌之血收起,转身奔赴大战之地。
他不讲什么高手风范,完全不介意收割实力较弱的妖族。
只要对方有业障,那就是妖族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