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阐教十二金仙:这特么怎么打
不是,至于这么逗他吗?
师祖您老人家何必做的如此明显,多少也给留点体面啊……
哪怕自己稍后再立一丁点功劳,比如背几万岁仙子过云路、帮地府度化一点女怨魂、把卞庄封禁仙力扔天河,道祖做出一副颇受感动的姿态,给他补上了此前所欠的功德之力,那也算是回事。
可现在!
他太白金星不要面子的吗?
他稳教教主不用在洪荒混的吗?
金光之中,李长寿长身而起,面露正色,修长的身影挺拔而立,抬头直面空中金云。
面容不怒而威,气势不强而盛!
侧旁灵娥眨眨眼,有些不知自己该说点啥、做点啥时,李长寿已是朗声大喝:
“谢师祖体谅弟子修行之不易、处事之艰难,降下无边功德!
弟子为天庭抛头颅洒热血,为师祖排忧解难那都是道门弟子的本分!”
《硬气》。
空中金光缓缓消散,诸多祥瑞也消失不见。
李长寿站了一阵,背影略微有些萧瑟。
传声让在灵兽圈偷吃烤鱼的熊伶俐外出,打发走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仙神,又默默躺回了躺椅中。
灵台功德池,再次到了八成满的程度。
李长寿算了下,根据自己所立功劳、对天地稳定的贡献屡次降下的功德来看,刚刚给自己的,就是此前欠下的。
天道至公无私,道祖也不是骗小孩的,说给的肯定给,不过给的时机全凭道祖把握。
李长寿给自己道心蒙上两层结界,又将小琼峰各处大阵开启,顺便开了附近的遮天大阵,这才在心底咬牙切齿骂一句:
‘就尼玛离谱!’
这也太打击他这个普通权臣的积极性了。
算了……
不算又能怎么办?
怼道祖是不敢怼的,以前觉得自己只要顺势而行,在天地变革中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就能在百分之八十的事情上心想事成。
可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李长寿才发现,限制颇多、提防颇多。
他参悟出的均衡大道,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在于自己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成了天地间最大的变数,若是利用的好,甚至可以用来均衡、限制、监察天道。
坏就坏在,根基太弱,没什么积累,必须借天道和天庭起势,如今走错一步就是僵局。
“师兄?”
灵娥端着那后天极品功德逃命灵宝‘寿娥梭’凑了过来,“这里面的功德还能抽出来不?”
“不能,”李长寿苦笑一声,“不用担心,为兄没事,就是有点郁闷。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稍后做些酒菜,陪我喝一杯吧。”
“嗯!”
灵娥赶忙答应了声,捧着梭子、收起自己的专属躺椅,驾云赶去湖边灶台。
虽然在师兄郁闷的时候开心有点不太妥当,但此时灵娥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整个人飞起来都变得轻灵轻快了许多,飞出丹房附近还哼起了愉快的歌谣。
李长寿:……
十分怀念白大厨。
颓归颓,丧归丧,不能活成小哀样。
李长寿很快调整好心态,将功德金身之事忘却,开始物色用自己的功德再炼制什么法宝。
不算老师借给自己的灵宝,此时他手中几样宝物,能拿的上台面的,只有杀伐较强、潜力无限的小戮神枪,以及出其不意、偷袭专用的穿心锁。
自己最理想的,是炼制一两件防御类灵宝作底牌。
此前所想,给云霄的小衣,其实难度颇大,仔细考虑并不实际。
男人嘛,基本都会针线活。
但衣物类宝物最难炼制,并非搞一些布料缝起来,搞点符箓上去就能有防御效果。
李长寿当年在坊镇倒卖丹药、打击自家度仙门丹药生意时,曾见识过真正‘讲究’的仙衣仙裙。
每一根丝线都刻画着‘筑灵’、‘聚灵’、‘固灵’、‘光效’类禁制,用这些丝线编织成宝衣;
每一根丝线的禁制互相连通,相辅相成,整体发挥出卓越的效果。
这是门学问,没数百上千年的精力琢磨不透,自己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沉浸此道。
云此时还身在劫中。
李长寿自忖,虽已有玉帝陛下给的旨意,但依然解决不了三霄同命的问题。
云霄手中的厉害宝物,翻来覆去也就混元金斗、九曲黄河大阵阵图,金蛟剪与缚龙索自是要给琼、碧来用。
若今后上阵斗法、入劫应变,很容易就相形见绌,不够用。
混元金斗攻防兼备,九曲黄河大阵也是困阵,此前追杀鲲鹏便是手持着通天师叔的青萍剑。
话说回来,通天师叔为何不召自己过去?
此前说好要用鲲鹏,这都三十多年了,为何反倒没了消息。
且说正事,自己要送云霄礼物,不如就搞一件攻伐法宝。
兵刃?亦或是板砖?
李长寿看着自己的这些功德,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最擅长炼制的,当然是纸道人。
其次就是小琼峰防御体系中最核心的‘十倍灵气炮’——当年差点轰了**师的丹房主炮。
刚好,自己得了某前辈‘万分之一的底蕴’,宝材方面不缺,还可以随时去兜率宫中寻求‘技术支援’。
整一个灵气炮?
端庄温柔的云霄与人斗法时,在袖中端出一杆灵气袍扛在肩上,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轰出一条毁灭黑线……
李长寿思索一阵,眼中有亮光闪烁,起身跑回了丹房中,身影遁入下方密室。
两个时辰后,身周飘着一只只玉盘的灵娥,驾云自湖边飘来。
“师兄呢?”
她左右张望一阵,就听到了李长寿的传声:
“先在门前上桌,马上过来。”
“哎,”灵娥答应一声,熟练地在门前架起矮桌、摆好蒲团,将仙力托着的一只只玉盘摆成花瓣状,并为师兄斟了杯酒。
李长寿很快飘来,手中端着一面玉符,目中带着几分思索。
本准备了几个话题的灵娥,见状顿时明白自己要乖巧安静一点,师兄应该是在思考什么大事了。
果不其然,李长寿吃菜喝酒时,一直盯着手中玉符,主动与灵娥聊起了炼器的一些常识,师兄妹还仔细探讨了一阵。
“师兄,你在给云霄姐姐炼制法宝吗?”
“嗯,”李长寿笑道,“倒是瞒不过你,过来看。”
灵娥答应一声,抱着自己的蒲团挪过去,贴着师兄坐了下来。
李长寿手指在玉符上轻点,那玉符之上流光环绕,仙光凝成了一幅立体图样,就是李长寿在设计的【百倍灵气炮】。
此炮看似其貌不扬,直管式长筒炮,前窄后宽,但其上法器构件竟多达上千,这些法器又组成了完整的法宝。
“百倍灵气是什么意思呀?”
“这个,是指对灵气的利用率,”李长寿笑道,“若普通金仙对灵气的利用率是一,那百倍灵气炮的意思,就是对灵气利用率一百。
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
此道不能与你多说,以免影响你后续修行,你了解下就可。
炼气士用灵气,大多是将灵气纳为己有,于体内化作法力,随道境提升,对与自身大道贴合的灵气,利用率会显著提高。
在同等数量的前提下,法力越精纯、仙力越纯粹,神通和法术的威力也就越大,对吗?”
“嗯!”
“但灵娥你有没有想过,从灵气到法力,本质变了吗?”
灵娥眨眨眼,表示这个问题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而且师兄认真起来的侧脸好好看。
“没变吗?”
“没有变化,打出去的神通、法术,最后还是化作了灵气,灵气本身损耗十分微小。
普通金仙,大概只有千分之一的灵气利用率。”
李长寿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此前布置小琼峰大阵时,曾琢磨过如何将灵气的能量完全引发出来。
灵娥你将两面镜子互相对摆,再留出一定的角度。将一束光照入其中,反射两次就可原路返回。
若一缕灵气连续进入特殊的法器通路之中,就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出较多能量。
这就是灵气炮的构想,不过当前还有很多难题需要解决,我决定稍后就去找老君请教……”
灵娥呆呆地看着,李长寿眉飞色舞地讲着,到后面,灵娥完全听不懂师兄在说什么,但感觉很厉害就对了……
于是,十五年后。
小琼峰湖边,一杆长达三十丈的圆筒长炮,完美点亮了各处禁制。
李长寿剑指轻点,长袍末端出现了一个个旋涡,小琼峰四面八方刮起了风。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这些旋涡就将半个小琼峰的灵气抽空!
李长寿满意一笑,目中满是感慨。
接下来,就是找地方去打一炮,试一试真正的威力了。
说走就走,李长寿本体带上这杆长炮,偷偷溜出太白宫,连玉帝化身都没告诉,用了个假身份,飞出了五部洲之地。
虚空之中,李长寿摄来一座山岳、布置了一层层廉价但坚固的阵法作为靶子,将【百倍灵气炮】放出,远远打了一炮。
山岳粉碎!
在那道漆黑、散发着一道道紫色光弧的光柱面前,这座山岳和阵法只坚持了半瞬!
若非李长寿收手及时,这道流光打出去,万一撞到一座大千世界,说不定就是多少生灵死伤。
嗯,威力不错。
随之,李长寿回返天庭,选了个黄道吉日,又解决了一系列问题,正式,为这杆长炮注入了功德。
让李长寿有些意外的是,这么大杆炮,只用了自己三成功德,就无法再继续吸纳。
李长寿细细体会,似乎是天道给予了限制。
再强容易破坏洪荒生态环境,造成一些不可逆的天地损伤。
适可而止,人要懂得满足。
毕竟,只是给云霄用来防身、偷袭的杀伐宝物。
融入了功德后的长炮,整体宛若金色琉璃,其内流转道道仙光,炮口散发着晦涩道韵。
——一些关键部位的炼制,都是由老君亲手完成。
一期工程结束,接下来就是从便携、手感、精准度、隐秘性等方面入手,精益求精。
这一求精,又是十年岁月。
山中年头来去匆匆,李长寿修行、炼器之余,也持续关注天地大事,为平静的天庭保驾护航。
三千世界征战不停,生灵死伤却开始得到控制,大战进虚空,已成了各方势力都需要遵守的规矩。
五部洲非但没有因为灵山吃亏而安静,相反变得无比喧闹,中神洲有越来越多的仙宗打出真火,为劫运所趁。
三教仙宗,最近二十年内覆灭六家;
非三教仙宗,最近二十年内覆灭十九家。
仙人乱战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不少不愿斗法的高人远遁三千世界,那里半数区域相对安稳。
南洲、北洲,与四海宁静无事,凡俗商国老老实实传宗接代,在天道庇护下,朝那个年代不断推进。
四海龙族的问题却是愈发凸显。
随着时间推移、龙族在天地间再次站稳脚跟,不少龙族权贵子弟,龙族中兴没出什么力气,如今有了底蕴却开始自我膨胀。
李长寿也有些头疼,对这些龙族顽疾,若下狠手,显得自己不仁义,似是在过河拆桥。
可若任由这些龙族膨胀下去,龙族一场灾祸当真无法避免。
思前想后,他也只能给龙王写几封信,让敖乙带着去劝一劝。
可惜,老龙王沉迷枯燥,对此也没什么回应。
此事最为难的,便是敖乙的这位老父亲,龙族的大家长了。
李长寿对此也只能继续观望,并不想过早出手干预……
稳妥起见,天庭对龙族的种种奢靡作风,也要多谴责谴责。
总算,一件法宝折腾了二十五六年;
集人教教主化身太上老君的炼器手段,李长寿的奇思妙想,浪前辈的遗产支持,李长寿拿出了自己较为满意的成品——
【后天极品功德灵宝·百倍灵气弩】!
洪荒中没有‘炮’这个概念,李长寿灵机一动,就整了个‘弩’的名。
小琼峰灵湖旁,李长寿将已可缩小成半丈长的灵气炮,扛在了自己肩头,像模像样地比划着。
“灵娥,看!想象你云霄姐姐扛起这宝炮,威不威风?霸不霸气?”
灵娥眨眨眼,小声说出了自己二十多年都不敢说的话语:
“师兄,你确定云霄姐姐……会喜欢这种造型的宝物?”
李长寿明显一怔,将宝炮用仙力托着,自己在旁边端详一二,还特意拿了个女版纸道人出来,试着扛了下……
“这?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送礼物主要考虑是对方喜欢不喜欢。”
灵娥忙道:“只要是师兄送的,姐姐那么温柔,肯定都喜欢的。”
“送炮给仙子,这也不像话。”
李长寿抱起胳膊一阵端详,看了眼自己的功德池,以及那完全没耗费多少的浪前辈之遗产,帅气的打了个响指。
“既然如此,那就搞个全套!”
“啥全套?”
“斗法法宝。”
于是,百年后。
……
三仙岛。
李长寿驾云慢悠悠地飘来,琼霄和碧霄早早去了迷雾外等候。
双方一见面,李长寿就从袖中取出两只锦盒,说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让两位仙子笑逐颜开,一口一个姐夫喊着,将李长寿引入三仙岛中。
碧霄嘻嘻笑着:“姐夫,你这么多年不来岛上见姐姐,有没有带什么宝物呀?”
“带了,带了,”李长寿笑道,“不过此物干系重大,不能随意示人,稍后只能给尊姐过目。”
琼霄哼道:“小气鬼,明明就是没准备!”
李长寿笑而不语,并未辩解。
他这次,可是专门为送礼而来。
入得三仙岛,寻至仙阁前,正在修行的云霄被琼霄喊醒,自窗台见到李长寿的身影,却是不经意间就笑了出来。
道一句:“你且稍等,我简单梳洗下。”
便低头回了闺阁中,脚步轻快,布置了几层结界、换了身素白典雅的长裙。
琼霄和碧霄稍微挤兑了李长寿几句,就说笑着去别处玩耍,但仙识都锁定在了这边。
李长寿在仙阁前静静等了一阵,选中了三仙岛的一处沙滩作为稍后的展示地,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老君,辛苦了!
感谢被关在太白宫的梅雯画等四梅,提供了形象素材!
能造出这种东西,也是他此前没想到的。
考虑到洪荒斗法的残酷性,以及各位‘极速选手’,李长寿特意增加了各种大阵,并将自己的微型阵法理念,完美融入其中……
“怎么突然过来了?”
云霄那温温柔柔的嗓音传来,将李长寿的遐思打断。
李长寿笑道:“这不是担心你缺了法宝,特意炼制了一件,给你防身之用。”
云霄不由露出几分微笑,道:“我有金斗可用,已是不缺了,你留着就是。”
“你前路还有劫难,我在天庭也就只是居中调和,”李长寿探出右手,“来,咱们找个僻静之地。”
他伸手的动作十分自然,云霄却是微微犹豫了下,方才端起一只柔荑,放在李长寿掌心。
两人相携而行,去了李长寿此前看好的沙滩。
李长寿又动手布置了两层阵法、三道结界,让云霄禁不住更为好奇。
“此宝非同小可,算是天道允许下,我能做到的极限,全程都有老君出手相助。
切记,此物只能你来用,万万不可给琼霄或者碧霄,便是她们满地打滚,也不能软了心肠。
若是滥用,会出大因果。”
听李长寿如此一说,云霄更是好奇。
云霄问:“哪般事物,怎得让你如此紧张。”
“你可以理解为,它是一件衣物,也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特殊的分身。
看。”
李长寿左手一翻,掌心托着一只巴掌大的玉像。
这玉像却是云霄的面容、云霄的身段,身着长裙,栩栩如生。
云霄见之颇为欣喜,但她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李长寿轻轻一抛,这玉像宝光大作,飞到百丈之外,身形骤然膨胀!
下一瞬!
一只两百丈高的玉像静静立在沙滩上,整体呈现玉石质感,自上而下,内内外外涌动着一缕缕灵力。
阳光照耀之下,呈现一种半透明状态。细看之下,却见其内满满的禁制、符箓。
“这是……”
李长寿笑道:“自混沌海得来的宝物,半数用在它身上了。”
言说中,李长寿张开手掌,对准这玉像侧旁,掌心光芒涌动。
嗡——
嗡嗡嗡——
玉像上下传来急促的响动,一层层光圈上下晃动,玉像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背后出现了一只只旋涡,东海之上的无边灵气疯狂涌来!
它举起右臂,一层坚固的防护阵法瞬间开启!
‘裙摆’之下的纤腿向前迈出一步,乾坤震动,十多重大阵瞬间展开,云霄都感觉自己仙力有些不畅。
它抬起左手,掌心出现了一只黑洞洞的炮口。
“这是主弩,威力最大。”
李长寿含笑解释。
玉像抬起的手掌轻轻晃动,那一层固定的裙摆上仙光闪耀,其上探出三百六十口略小的黑洞。
全方位、无死角!
“喜欢吗?与你的九曲黄河大阵相配,堪称完美。”
李长寿温声问着。
云霄:……
“嗯,”云霄轻轻颔首,看到了玉像右手臂上写着的以一行小字,目中只剩下柔情似水。
【给最温柔的云】。
“阿嚏!”
中神洲,二仙山,麻姑洞。
正打坐修行的黄龙真人哆嗦了下,在悟道之时竟打了个喷嚏,睁眼嘟囔一声,换了个洞内大床房,继续闭目养神。
第六百零四章 小仲啊,人不错
“哇……”
“嗯……”
三仙岛上,琼霄碧霄仰头看着被立在山顶,且被自家姐姐用阵法护住的那尊玉像,各种赞叹。
碧霄头一歪:“可是,姐夫送礼,为什么要送大姐一尊神像呢?”
“对呀,按理说,如果是送这类礼物,也该送自己的神像才对。把姐姐的神像送给姐姐,这是什么道理?”
琼霄嘀咕几句,一大一小两位少女站在山间不断眺望。
碧霄眨眨眼:“摸过去看看?”
“别了,姐夫又不是送给咱们的。”
琼霄伸了个懒腰,“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姐夫平时在天庭都做些什么。
做出这般神像,大抵是要些年头的。”
碧霄的小脸上带着少许憧憬,小声嘀咕:
“听他们说,去了天庭后,不用修行就可以增加修为,感悟都是天道给的。
每天就是当值做点差事,然后就是喝酒、聊天、谈道侣,可逍遥自在了。”
“那不过是天庭对外的说辞,招人用的,说不定还是出自咱们姐夫的手笔,专门骗你这种!”
琼霄哼了声:“去天庭就是被束缚,还要看品级比你高的人行事,咱们在岛上修行岂不逍遥自在?”
“可是不能谈道侣呀,”碧霄目中带着小小的期待。
琼霄嘴角一撇,倩影转动、仙光弥漫,少许云雾环绕中,一位翩翩公子现出身形,自是琼霄的面容,却让人难辨雌雄。
“怎么样,跟三哥谈呀。”
碧霄:……
目害,口怕。
那尊【应对封神杀劫专用法宝】玉像后的阁楼中。
李长寿站在一处书桌后,提笔画着面前静坐的仙子。
云霄斜倚在床榻旁,双目低垂、薄唇轻抿,指尖捏着一朵梅花,右足露出裙外,静静坐在那便是一幅画,用留影球记下便可。
待这幅画作完成,李长寿放下手中画笔,云霄也是轻轻松了口气,恢复成端坐。
这一人、一画便是一景,也有相看两不厌之意境。
李长寿随口问道:“云,截教近来可安好?”
“自是安好的,”云霄道,“师尊有严令,让门人弟子不得外出生事,就在各自洞府、道场修行。
只是,已数百年,说着大劫将至,却是毫无动静,不少门人弟子静极思动,反倒是有了外出的念头。”
“心性修为还是不够啊。”
李长寿笑呵呵地道了句,心底斟酌一二,也没办法对云霄言说封神具体之事。
总不能开口说,封神杀劫再有三四百年就降临了,到时候凡俗人皇之位更迭,此时被劫运套住的三教尽要入劫。
这是洪荒,与自己所知的各类神话故事似是而非,相似却并不一定完全相同。
而且封神大劫已改变了这么多,后面怎么发生、怎么开始都是未知之数。
说不定,这西方教还会提前来东土大商传教……
心底微微思量,李长寿道:“天道所显,终究是跟人族有关,南赡部洲自是重中之重。”
云霄道:“金灵师姐说,让人打探下火云洞几位人皇的喜好,去送些礼物。”
李长寿沉吟几声,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柏鉴,轩辕黄帝的大将,天道所选,封神榜上第一个姓名,在封神大劫中是钦定的封神榜看守。
大劫完全启动后,天庭还要建造一座封神台,这柏鉴也是要过去凑合凑合。
这家伙,此时还在北海与东海交接的苦寒之地镇压着。
稳一手。
作为此次大劫的主劫者,现如今虽没到柏鉴登场的时机,但也该准备些礼物,过去慰问一下,提前跟这位副手打好关系。
“在想什么?”
“有关封神之事,”李长寿笑道,“云,你我不如去各处截教道场转转、逛逛。”
“合适吗?”云霄眉头轻皱,“你若现身,他们定会说你偏袒截教,怕是会给你招惹麻烦。”
李长寿正色道:“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是我的行事准则,因你而有私心已是路人皆知,遮遮掩掩反而让人笑话。
再者,我去为天庭物色一些正神备选,若后面他们应了劫,也可借封神榜,为天庭挑选精兵强将。”
云霄闻言浅笑薄嗔:“星君大人这张嘴,当真是说不过的。”
李长寿顿时抬头挺胸,拿出一点天庭普通权臣的豪横。
当下,两人舍下玉像,暗中离了三仙岛,最先朝碧游宫而去。
封神杀劫一眨眼就要到了,李长寿如今也有岁月不经意流逝之感,经常一个思考、一个愣神,就是数月之久。
遥想往昔,紫霄宫中六圣齐聚又不欢而散,似乎只是一两个月前之事。
而今一转眼,自己若是再做点什么大工程,时间就基本木得了。
该做点小布局了。
行至碧游宫,云霄与李长寿自是引来不少截教亲传弟子的侧目,几位圣母向前问候,几位男仙寒暄一二,却是不见圣人踪影,也不见多宝道人身形。
那通天教主的随侍仙却来了两位,与李长寿解释说,圣人老爷去混沌海中确定某件宝物的踪迹,若得了消息会及时通知李长寿。
李长寿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些。
此前答应通天教主出借鲲鹏号之事,倒是可以如约兑现,不会平白无故欠着截教人情了。
至于追不追的上、拿不拿的住某件宝物,李长寿却是不敢打包票。
老规矩,斟酌以对,尽力而为。
众仙寒暄说笑一阵,又引来了不少小辈在殿外偷看。
李长寿聊天中,不经意间问了句:“此前听公明老哥说,金灵师姐近来收了个新弟子,不知是哪位?”
殿内有个面容凶恶但眼神颇为温和的中年老道,此时出声应道:
“长庚师叔,您说的可是闻仲师弟?”
这道者自是余元,金灵圣母的成名弟子,一身本领直追截教二代中的高手,是截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李长寿含笑道:“似是这般道号。”
余元忙道:“这是闻仲师弟的本名,并非道号。”
有二代男仙笑道:“余元,长庚说是道号,那自然就道号。
闻仲师侄何在?不如请他过来一见。”
“弟子这就去喊,”余元笑着道了句,但转身时又道:“道号跟名讳还是有些不同的。”
“行,行,知道了,”那男仙也是满脸无奈。
李长寿闻言微微一笑,目送余元走远。
上次度仙门遭袭,余元和余化这对师徒,曾因为化血神刀现身之事,为截教背锅。
比二人对截教的忠心自是没话说,也是封神榜上有名的一号人物。
但大名鼎鼎的闻太师,让李长寿更是期待。
不多时,那余化带着一名青年道者,自碧游宫角落驾云而来。
瞧这道者,天生威严面容,天庭饱满、中有竖眼,短眉、大眼、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身形也算魁梧,有一种天生神将之风采。
李长寿用仙识仔细打量,发现闻仲的竖眼应是天生神通,并非杨戬那般因祖巫精血得来。
人族也并非毫无血脉之力,最初那批由女娲娘娘捏出来的人族,本身资质出众、天生神力,也被女娲娘娘赋予了一些神通和本领。
——譬如自家**师。
但时至今日,人族的血脉觉醒者已是无比罕见,闻仲也当得‘天材’之称。
李长寿与云霄端坐在大殿内侧,那闻仲被余化引着入内,到得李长寿面前,一同做道揖行礼。
能看出,闻仲有些紧张,抬头打量了眼传闻中的那个男人,又立刻低头保持沉默。
这位能搅动洪荒风云,直面六位圣人的天庭正神……
这么年轻?
“不错,不错,”李长寿含笑点头,缓声道,“闻仲师侄资质不凡,入门不久已是有这般道行,今后必是一方大能。
来,小小礼物,还请师侄收下。”
言说中,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两只宝囊,其内放了灵丹妙药,都是出自他这个人教小炼丹师之手。
作为人教之中,炼丹之法稳稳排在前三的天庭权臣,李长寿送出来的东西自不会差了。
周遭不少截教弟子眼中带着几分羡慕,闻仲接过宝囊后,道心也是有些不稳。
有点小激动。
显然,李长寿如今已成了旁人眼中的大佬,一句称赞、些许示好,都可影响大教弟子的心神。
“多谢长庚师叔,”闻仲又做了个道揖,“弟子定竭力修行,为截教兴盛出一份力。”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却是暗自嘀咕:
‘你完全不用多出力,只需稍后在封神大劫时,找不到奇人高手压阵,少去金鳌岛这般地界逛荡就行了。
说不定大劫进程都会被打断。’
当然,这事也就随便想想,不敢真的这般去说。
一切都有天道的剧本,李长寿也只能做些微调。
对金灵师姐的弟子,李长寿自是不能厚此薄彼。
当即又在袖中取出一只宝囊递给余化,也是鼓励勉励几句。
明明,李长寿的年岁只有人余化一个零头,却要一本正经倚老卖老,鼓励余化努力修行。
余化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目中还满是感动。
这让侧旁云霄几次没能绷住,差点笑出声。
……
李长寿陪着云霄,将截教有名气的道场,都明里暗里逛了一遍。
从碧游宫就近去了金鳌岛,再到九龙岛、蓬莱岛、瀛洲岛等等。
他们走走停停,遇到风景优美之地就待一阵,大部分时间都是这般待着。
相聚数天,李长寿表达离意,云霄倒是少有的目露不舍。
两人互相叮嘱几句,各自做道揖行礼,也并未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却觉得彼此元神曾有一瞬离着很近。
大抵,炼气士之间搞对象,跟凡人搞对象也是颇为不同。
尤其是认真的这种。
踏上回天庭的云路,李长寿隐藏身形、施出纸道人袖中套本体之术,略微思索了一阵,并未私下去见柏鉴。
稳妥起见,还是稍后回天庭中,与玉帝陛下商议一二,说是轩辕黄帝前辈有所请求,玉帝应当不会拒绝。
八成会有玉帝的化身一同跟着前去。
今日见到了闻仲,李长寿也不由想到了,被自己扔在度仙门中的李靖。
闻仲和李靖这两位,倒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前者会是大商的太师,后者会是大商的陈塘关总兵。——总兵相当于封疆大吏。
只不过,这两人选择的路不同。
闻仲选择匡扶大商社稷,为护持大商东奔西走、南征北战,最后惨死于征伐西岐之时。
李靖就识时务的多了,哪吒奉命辅佐周国,李靖后面也就倒向了周国,最后在封神榜上居高位,入了天庭后也是顺风顺水。
李长寿并非是在评判什么,只是单纯更欣赏闻仲一些。
而今,李靖和闻仲都算是自己的晚辈,再说敬重谁,就有些不妥了。
封神大劫、封神大劫……
李长寿细细思量着,自己此时还能布局安排些什么,又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效果。
无形之间,此时他要与天道、与道祖博弈,但博弈并非是为了互相对抗,而自己得到什么好处。
准确来说,是去优化大劫。
稍后自己就派纸道人在各处逛逛吧,找一找那些后续会出现在商国的‘奇人’,看他们跟脚到底如何。
若是有可以算计,且对自己后续安排有利之处,李长寿自是不会放过。
驾云飞到东天门附近,李长寿现出此前伪装用的假身份,正待走过天门附近;
仙识微微颤动,李长寿耳尖轻晃,全天候、无死角运转的风语咒,听到了一段天将的闲聊……
“东胜神洲那仙山谁都说不出来路,有不少仙门过去看了,都觉得那里是不错的福地,可惜被那批被赶去东洲的妖族给占了。”
“那些自称良善之妖,也不知是否真的是善良之辈。”
“星君大人用的是分而化之的策略,不然北洲荡妖咱们损伤会更大,拉拢一部分妖族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妖就是妖,怎么可能真的良善?”
“那仙山福地若是真的被妖族站稳,可就真浪费了一处修行的好地界……”
仙山?
李长寿有点不明所以,潜意识里对此有些关心。
似乎冥冥中有所感应,天将口中的这仙山,有自己的一份机缘在。
这,什么情况?
劫运作祟?
李长寿瞬间开启空明道心,细细思索,身形朝天门而去,故作无事发生。
在度仙门附近驻扎的一支纸道人军团,已朝东胜神洲边缘遁去。
莫非,是自己暗中找了许多年,却根本没影子的花果山?
李长寿心底有些小期待,本体顺利回返太白宫,一头扎回了自己的小琼峰,控制纸道人开始用仙识搜查各处。
然而,正当李长寿寻着妖气,远远发现了那座云雾缭绕、灵气浓郁的海滨仙山时;
龙吉驾云匆匆而来,落在太白殿前,一路小跑、急忙入内。
“老师!您快去看看吧!卞庄将军擅闯月宫,要被月宫嫦娥们活活打死了!”
李长寿:……
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心底毫无波澜,完全没有半点意外之感。
不过,封神大劫还没开始,西游劫难就已经要登场了?
没道理,不应该。
凡俗还没完成‘绝天地通’,大商也是鼎盛,大唐少说还有两三千年,且放在洪荒的岁月刻度下,两次劫难间隔个万八千载,李长寿都表示能接受。
这次应该不是让卞庄被贬下凡的‘调戏嫦娥’事件。
也对,卞庄如今本领差得远,天罡三十六变都没学会半招,绝非下凡的时间点。
东神洲的纸道人暂且停下,就地潜藏;
太白宫中,老神仙皮纸道人转了出来,带着淡淡的微笑,对龙吉缓声道:
“不忙,慢慢说,卞庄将军是天河副统领,是为师的得利臂助;月宫嫦娥也算是为师的手下,应该打不死人。”
第六百零五章 卞庄死局
月宫殿前。
李长寿操控着白眉白发太白金星造型的纸道人,看着被吊在大殿后梁,已是鼻青脸肿、气若游丝的卞庄,想着路上龙吉对自己言说的那些情形,心底只剩苦笑。
龙吉身份敏感,不适合再继续现身,回了瑶池等消息。
卞庄这家伙终究是折在了女色二字上。
本以为天庭仙神哪怕不是什么高雅之士,也都该有几分底线……
终究还是高估了,错信了。
打死吧,没救了。
西游劫难也不是不能改,此时还能培养个新二师兄,毕竟本体是那杆九齿钉耙。
殿中,原本聚在卞庄身周的仙子们,此刻早已排好队列,齐齐对李长寿行礼。
“拜见星君大人。”
虽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形,但李长寿还是要走程序地问一句:
“这是怎么了?卞将军怎得挂起来了?”
众仙子颇为义愤填膺,几名领队立刻站了出来,痛心疾首地说着此前发生之事。
月宫之后有个禁地,是在太阴星上没有男仙时才会开启,名为【月华池】。
平日里,这些仙子大多喜欢在月华池旁梳洗打扮,将仙躯浸泡在氤氲的仙雾灵水之中,聊一聊最近的八卦、谈一谈天庭的趣事。
今日这卞庄,竟偷偷闯入了月华池。
情节十分严重、性质十分恶劣,已经不是其罪当猪,而是真的要送掉小命了。
李长寿面色迅速冷了下来,开口问:
“这卞庄如此胆大包天?”
“星君大人,我们知卞将军是您的爱将,但此事千真万确。”
有仙子愤声道:“若非知道卞庄进入过兜率宫,是星君大人您的左膀右臂,今日我便一剑将他杀了!”
李长寿眉头紧皱,又问:“此事可有苦主?”
“星君大人,当时月华池有十几位姐妹,但月华池周围有太阴星君亲手布置的禁制。
卞将军就是踩入了禁制中,当时离着池子已经很近。”
李长寿缓缓点头,皱眉沉吟几声。
没有苦主,这事反倒更麻烦了,今日卞庄怕只能以死谢罪。
其他思路?
看了人姑娘沐浴,就强对人姑娘负责?
那不就是土行孙行为了?
若是有明确的苦主,那直接将卞庄从重处罚、往死里打,再将卞庄这部分记忆抹去,甚至打落凡尘、废掉修为,既可留卞庄一命,也能维护住天庭威严。
但没有苦主,就代表着整个月宫、用过月华池的仙子,都是苦主。
此事看似没严重到要出人命的地步,实则已与天庭大局挂钩。
此时天庭正在崛起前夜,只差几百年后封神榜归位,就可让天庭彻底大兴,成为维持三界稳定的权力机构。
这个节骨眼,众炼气士自是对天庭无比关注。
无论天庭出什么负面传闻,都会被完全放大。
卞庄,天河水军副统领,虽品阶不高,但身份复杂,因为铜镜直播体系,在天庭有极高知名度。
若是让这般偷窥女子沐浴的仙神,继续在天庭任职,天庭的名声怕是全毁了……
如今大好局面,也要因这次之事而损小半。
后患无穷。
心底划过这般念头,李长寿面色凝重地向前走了两步,身影一闪,这具纸道人出现在了卞庄面前,冷然问:
“你真闯了?”
卞庄道心一颤:“末将似、似是闯了,但星君!末将醒过来前,只记得自己是在跟几位好友喝酒啊!”
李长寿双目如电,似是要将卞庄的道心看透。
卞庄努力与李长寿对视。
他深知,此时能救自己的只有太白星君。
而自己此前也是真的喝迷糊了,清醒后心神空空荡荡,完全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月华池。
更有甚者。
卞庄心里明白的很,他移情别恋小男仙的名声在外,这事根本没办法解释。
李长寿闭目凝神,心底突然意识到,此事或许并不简单。
他道:
“众嫦娥听命。
先去搬来长桌长椅,在此地做个审讯堂。
再派人去通明殿,请来无事且当值的两位正神。
将关注此事的月宫嫦娥都喊来,今日本星君就在此审一审这卞庄,一经查明,从严惩处!”
卞庄低头不语,目中满是懊悔。
众仙子闻言喜上眉梢,各自欠身答应,又迅速分头行事。
很快,李长寿连同东木公、月老,坐在一方长桌之后。
被套上层层锁链的卞庄,正有气无力地跪坐在下方,此刻不仅浑身是伤,一时也不敢抬起头来。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噹!
李长寿手中惊堂木一拍,周遭大小仙子齐声冷哼。
卞庄哆嗦了几下,想抬头又不敢。
就听木公问:“下面跪着的,可是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
“是、是末将……”
李长寿另一侧的月老淡然问:“闯月宫月华池的,是不是你?”
“这,这个,哎!”
卞庄喉结颤动了几下,乌青的眼皮也在颤抖,被打肿的嘴角努力张开,露出里面缺了的两颗门牙。
“但末将真的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月宫!”
“行了,破案了。”
月老大手一挥,黑着脸抓起手边的木牌,对着卞庄狠狠扔了过去。
“斩!”
卞庄抖成了筛糠,侧旁一众仙子也是明显怔了下,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李长寿和木公齐齐扭头看向月老。
月老撸起袖子,咬牙骂道:
“这不斩了还留着作甚!
一天天没个正行,移情别恋的速度就是自己看到新仙子的速度!
还美其名曰,自己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贫道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给他剪一次红绳,这红绳堆起来,都做好百多件喜袍了!
他现在终于控制不住道心内的色魔,竟敢窥伺月宫嫦娥沐浴之地!
简直混账!”
木公看了眼李长寿的面色,忙道:
“月老,一码事归一码事,今日咱们要查的,是卞将军误闯月华池之事,与前事无关”
众仙子顿时对木公投去了委委屈屈的眼神。
她们又不傻,自然知道木公那‘误闯’二字,是想为卞庄开脱。
月老此刻也方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越俎代庖,且过于激进了。
没办法,这混账来天庭前,就已是太气神了。
月老沉吟几声,道:“木公言之有理,是小神太过武断了。”
木公笑道:“不如多听听卞庄将军如何言说。”
李长寿缓缓点头,低头看去,开口道:
“卞庄,你可有什么话说?”
“末将当真不知为何会在此地……”
卞庄低头叹了口气,努力回忆着,身上的酒气已消散大半。
良久,他才低声道:
“星君大人,末将、我给您和天庭抹了黑,此时也不敢说是不是着了别人算计。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这也没法解释。
月宫乃天庭众嫦娥修行排舞之所在,天庭有一套完整的天规,我出现在最不能出现的月华池,这就是给天庭武将丢了脸。
我愿领罚,哪怕是丢了这神位、没了这神位品阶,被贬做天兵,我也认了。
但有一点。
我是个好色之徒不假,但君子爱色,取之有道!”
卞庄大喊道:“我若神志清醒,绝做不出这般毫无底线之事!”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
不,你还真做得出。
也不知到底几千年后的西游路上,那群蜘蛛精洗澡,是哪个家伙嘿嘿笑着加入进去的……
李长寿直接道:“你若直接领罚,就要定你醉酒闯月华池意图不轨之罪责,今日你难逃一死,并非丢官被贬这般小事。
天庭为三界表率,容不得这般行径恶劣的仙神。
否则,有何面目去约束天地间的生灵?
好好想想吧。
烦请木公去将此前与卞庄喝酒的几人找来……罢了,木公莫动。
各位嫦娥领队,拿上我玉符,带天兵,速查!”
言说中,李长寿甩出三道太白宫玉符,几名女领队低声应是,各持令符匆匆而去。
见东木公有些欲言又止,李长寿淡然道:
“此事查明,若卞庄当真是醉酒胡来,从重惩处。
若卞庄是被人诬陷,且抓不出诬陷之人,卞庄也受重惩。
天庭大势,不容有失。”
卞庄面色颇为灰暗,跪坐在那,双手不断颤抖。
月宫之中,氛围渐渐开始压抑。
那几名仙子带天兵,在天庭各处搜查盘问,本就迅速传开之事,变得越来越热闹。
卞庄是李长寿的心腹,天庭人人皆知。
当下闹出了这般丑闻,自是惹得不少仙神前来观望,但他们也只是远远探查,不敢趟这池浑水。
最先冲过来的,反倒是回了东海的敖乙。
敖乙保持龙形直接飞入太阴星,怒气冲冲、三两步就跳到了卞庄身侧。
现出人形,敖乙抬脚把卞庄踹倒在地,咬牙骂道:
“教主哥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卞庄苦笑不已,干脆躺在地上,闭目长叹。
敖乙转身面对着三位正神,单膝着地、双手抱拳,定声道:
“教主、星君,木公,月老!
卞庄与我共事多年,他虽平日里嘴上不把关,但绝非歹恶之人,对众仙子也无轻浮孟浪之举。
此事怕是有些误会,还请星君大人详尽调查。”
李长寿闭上双眼,道:“去旁边站着,此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的不是调查清楚此事,难的是谁出面,旁人才能相信。
敖乙一怔,扭头看了眼卞庄,再看周遭众多仙子。
小龙虽眼界不够、不明此间之事,但也并未多问,迅速站起身来,去了侧旁静立。
李长寿又道:“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若再为卞庄求情,天罚殿雷鞭三十。
招一队兵马过来,镇守月宫,非月宫嫦娥不得入内。”
月宫中,气氛再次恢复此前那般压抑。
又半个时辰后,灵珠子驾云匆匆而来,身旁还跟着少女玉兔。
但他们都被天兵拦了下来,只能跟几名天庭轮休的正神一同,在殿外看着。
玉兔眼珠一转,对灵珠子咬了几下耳朵,那纤细却异常有劲的小腿一蹬,倩影迅速消失不见。
远在凌霄殿中,玉帝注视着这一幕,也是微微皱眉。
他和他的化身们,此时却是不宜现身,一切只能交给长庚爱卿处置。
若卞庄真的是醉酒闹事,出于维护天庭权威的考虑,八成是要给卞庄安排一次转世。
但卞庄背后又牵扯到仙盟……
卞老夫人于仙盟中有较高的威望,卞庄又是她唯一的爱孙……
这事,当真棘手。
天庭太平了一百多年,突然就有了这般事端,处处透着诡异。
……
“卞将军是跟小神喝酒,而且我们喝得伶仃大醉。
卞将军此前说了什么?
小神也记、记不太清……卞将军确实与我们说起过,他便是闯月宫也没事这般话,但都是酒后吹牛的。”
“星君大人,末将深知卞庄的性子,他不是那种人,这事肯定是被暗害的!”
“卞副统领与我们喝酒半个月,大家都醉了,宴席上来来回回也换了两拨客人,卞副统领是大半天前走的。
我们这场酒宴现在都还没散……”
月宫中,十多名此前与卞庄同桌而饮的天庭中低阶小神,依次说着自己的‘证词’。
问题随之而来。
卞庄喝酒时,确实曾吹嘘自己在月宫有众多密友,进出月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男人喝多了酒,吹牛是基操。
但卞庄的这些话语,此时却成了要命的证词。
形势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卞庄已近乎没了翻盘的可能。
醉酒闯月宫,撞入月华池周遭禁制,意图偷窥十几位嫦娥沐浴……
此事若换了南洲的凡人醉汉来做,大半会被抓起来暴打一顿。
而天庭仙神、天河副统领来做,就是莫大的罪名。
封神大劫就在前路不远,多少双眼睛盯着天庭。
李长寿抬手撑着额头,他确实擅长算计,此时也已嗅到了其间各种诡异之处,但他偏偏不能多做什么。
只要自己做审理之外的任何事,都会被当做对自己心腹的包庇。
很快,该问的都已问了,该说的也都已说了。
李长寿看着面容无比灰暗的卞庄,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有些不忍,给了他一个机会。
“卞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卞庄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张张嘴,又苦笑了声。
“末将对不住星君您栽培,惊扰各位仙子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末将愿用命来抵。”
木公道:“卞副统领,你可要想清楚!
这个问题不能意气用事,你为人如何,我也是知晓的,骨子里其实还算老实。
你当真是因**熏心,就来月宫闯月华池?”
卞庄嘴唇颤了几下,站起身来,身上锁链叮铃乱响,周遭几名仙子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从未有过这般觊觎之心!”
卞庄颤声喊道:
“我追寻的,是这天地间存在的真与美。
我有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但每次,我都是将那几日、几个时辰的满腔热情,投入到这段必然会无疾而终的感情上,越战越勇,从未懈怠!
男女之情,在我卞庄看来是无比神圣的!是我无比向往的!
我又怎么会做出,去偷看仙子洗澡这种下三滥之事?
倘若我真的是那般贪花猥琐之徒,到如今如何守得纯阳!
家祖母,天涯阁阁主!”
李长寿眉头紧皱,月老目中满是不信,侧旁的木公倒是颇为感慨地点点头。
木公道:“那天涯阁是洪荒之中著名的临时情劫体验之地,卞庄确实是其中少阁主。
而今卞将军一口真阳还在,依然是初仙之身,足以证明其品性。”
“这并不能服众。”
李长寿冷声道了句,目光环视周遭,“天庭有完整的天规,若天庭自治都不力,无以令三界生灵信服。
事后我自会禀明玉帝陛下,但今日,必须给月宫一个说法,给天规一个交代。
卞庄,我最后问你,你可知罪。”
“星君大人,卞庄给您添麻烦了!卞庄知!”
“他无罪。”
忽听一声轻唤,卞庄话语被直接打断,李长寿皱着的眉头突然松了大半。
殿外已是星夜,月桂树散发着淡淡玉光,太阴星各处氤氲洁白光辉。
那位说话的仙子,身影凭空出现在殿外,就在这月华中缓步走来。
她肌肤欺霜傲雪、面容倾国倾城,纤秀修长的身段近乎完美,无半分夸张之处,亦无半分缺陷。
仿佛她的存在,就为了定义三界柔阴之美的上限;
天地极尽自身造化,用她来告诉无数生灵,美人就该是这般。
此正是:
月宫众仙失颜色,方知此仙广寒来。
卞庄痴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嗓尖发出一阵‘嗬嗬’的响动。
月宫附近的天兵天将、天庭仙神尽皆低头,殿内众仙子齐齐欠身,便是月老也要起身,道一句星君大人。
来者何人?
自是天庭正神,三界第一美人,人皇之女,浪前辈之徒,现任太阴星君,姮娥仙子。
她身着霓裳仙裙,美艳不可方物,又圣洁高雅、不落半分俗色。
说前面这句话时,她还在广寒宫中,话音落下,已经是在月宫殿门前。
这一手乾坤神通,也让识货者暗道厉害。
场中只有李长寿与木公还坐着,此刻李长寿也不寒暄,直接问一句:
“太阴星君为何说他无罪?”
“拜见太白星君,拜见木公,”姮娥欠身行礼,看了眼卞庄,径直走到李长寿面前。
纤手一翻,一张云镜出现在殿顶,其内所显便是月华池情形。
“太白星君可看,此乃月华池的阵法布置。
此地,是我先前亲手为各位姐妹布下的,整个天庭,怕是懂此阵的人也不多。
该阵名为**归元阵,由人族上古年间的阵法大师所创,可常年开启,经年累月不闭合,借用的是月桂树之灵力。
大阵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您身后这个侧门。
若要从外闯入此阵,外围阵壁必然遭袭。
我查看过各处阵法布置,第二层的杀阵、第三层的迷阵都未开启,最外层的阵壁也完好如初。
但这位卞庄将军被发现,却是在第四层的困阵中。
困阵再向内,便是月华池池边。
这般情形,要么卞庄是自月宫大摇大摆进入月华池;要么,就是被人放在了池边,丢入了困阵,以此陷害,让太白星君两难。”
当下,立刻有嫦娥领队向前禀告:
“星君大人,月宫之中若无人时必然开启外层防护大阵,今日有十几位嫦娥在沐浴,就是此前练舞有些乏累。
最近数月,殿内一直有人。”
“走吧。”
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淡然道:“此地所有人,除太阴星君之外,皆去凌霄宝殿求见玉帝陛下。”
言罢,李长寿对姮娥做了个道揖:
“多谢太阴星君。”
“星君客气,”姮娥正色道,“月宫在我治下,出现这般事与我也有干系,我走一趟就是。
卞庄是星君的爱将,星君理应避嫌,这一点还请各位知晓,莫要觉得太白星君不念旧情。
这月宫,似乎也藏了些污浊,当清扫清扫了。”
第六百零六章 寿之反击,先手掀桌【中章求票】
“这次多谢仙子了。”
“怎么,帮了太白星君一次,就从星君改口称仙子了?太白星君还真是……”
半日后,太阴星广寒宫中。
伴着星光,两道身影在广寒宫角落缓步而行;
李长寿自是保持着太白金星的模样,那姮娥也还是此前那般端庄秀雅。
听闻姮娥有些不满的吐槽,李长寿只能略带尴尬的一笑。
姮娥轻声道:“一点小事罢了,太白星君不必放在心上。
那阵法我查看过,外部的确没事,卞庄确实是被人从里面带过去的。”
话语一顿,她目中带着几分亮光:
“太白星君也懂**归元阵?”
“不懂,纯粹猜的,我总不能去月华池查看。”李长寿叹道,“什么理由、如何辩解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辩解、谁来说这般事。
今日能救卞庄者,偌大的天庭,却唯有仙子。”
姮娥道:“此事当真有这般严重?
便是他有这般色心,也有这般胆量去闯了月华池,凭卞庄此前立下的战功,尚不能抵此次过失吗?”
“功过若能真能相抵,天庭规矩何存?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李长寿背负双手,叹道:“执权者不可动私情,这是天道对天庭的要求,只是很多仙神感受不到罢了。
天庭要维护天道至公无私的形象,天道才会给天庭三界治理之大权。
今日这事相对于天地大事来说固然是小事,但却拿捏到了天庭的弱点。
即仙神本身良莠不齐、私情较众。
背后算计者,所图不小,心思无比高明,颇难对付。”
姮娥轻轻颔首,笑道:“这其内的弯弯绕绕,姮娥是搞不明了。”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缓步走入最初相见的池边阁楼中,不知不觉李长寿已是反客为主。
他问:“仙子觉得,卞庄这人品性如何?”
“若不说男女之事,倒是可以的。”
姮娥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但……这般私欲熏心之事,也能被他说出这么多道理,当真让人有些不知该如何评说。
对于这般将领,星君还是少用的是,免得被他牵累了声名。”
李长寿笑而不语,与姮娥一同入座。
一旁玉兔低头跑来,送来茶水点心,李长寿与姮娥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待玉兔走后,方才继续言说。
“姮娥有一点不明,可否请星君大人解惑?”
“仙子问就是,我自斟酌以对,知无不言。”
姮娥道:“为何星君传声时,非要让我在最后再登场?如此怕是对星君名声不利,落下个凉薄之名。”
李长寿思索一阵,倒是不太好回答。
他其实是在等,看除却自己的安排之外,天道会不会有其他变化,救下西游劫难中的半个主角。
可惜,李长寿最后也没等来什么变化。
天庭仙神有力使不上,卞庄一腔热血上头就要认罪……
而自己的安排,似乎就是天道选择的解救方式。
颇为微妙。
但这些是不好对姮娥言说的,李长寿也只能道:“趁着这次机会,让卞庄这家伙吃些苦头,免得他继续膨胀下去。
人总要有些压力的,不然就容易飘起来。
希望这次他能长长记性,一点名声对我而言无所谓,我本就不在意这般。
你就是做的再周全,很多人背后依然会骂你,这是所处位置决定的。”
“只是……”
姮娥端起茶水,皱眉道:“这卞庄最后在凌霄殿内看我的眼神,当真让人有些厌恶。”
“这无妨,”李长寿正色道,“待此事风头过后,若有必要,我让卞庄来广寒宫前跪下……认仙子做义母如何?”
“噗!咳,咳咳!”
姮娥堂堂大罗金仙,端着茶水一阵猛咳,面色不知是涨红的还是羞红的,眼神狠狠刮了下李长寿,随之满是幽怨。
她嘴角一撇,哼道:“今日姮娥身子不适,星君改日再来吧。
不送!
真的是!”
“哎,仙子……”
李长寿抬手想挽留下,但姮娥甩身就走,身影已消失在了侧旁楼阁之中。
他摇头笑了笑,散掉两人周遭结界,驾云飘然而去。
半日前。
李长寿带三百嫦娥,与木公、月老押卞庄去凌霄殿中。
玉帝亲审,姮娥作保,证实卞庄为人构陷,但后续追查又陷入了死结,众嫦娥都能证明自己并未单独行动过。
她们之中,最少有两人甚至几人说谎,但这事也无法大张旗鼓追查下去。
就按李长寿所说那般——若查出卞庄被人诬陷但找不到诬陷之人,卞庄也要被重惩。
不过这时的重惩,就与此前那般要丢小命有些不同了。
玉帝下旨,姻缘殿禁卞庄姻缘千年。即千年内不得搞对象,以视对卞庄醉酒失察的惩戒。
李长寿加了点补充,取掉了卞庄天河水军副统领之职,于府邸禁足百年,百年内若再饮酒,直接打入凡间。
卞庄对此……
对此……
“嘿嘿嘿,姮娥仙子,太阴星君,她就这么来了。”
那低调奢华又处处透着富贵气息的府邸中,卞庄坐在回廊尽头,抱着面前的朱契石柱,面色酡红、双目迷蒙。
一旁,敖乙满脸恨铁不成钢,骂道:“官都丢了还在这里仙子!”
卞庄嘿嘿笑着:“小事,小事。”
灵珠子抱着胳膊,嘀咕一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明知有人诬陷二哥,却查不出结果,如何甘心!”
卞庄舒服地叹了口气:“如果算计都是这种,再来几次也没事嘛,嘿嘿,仙子为我出头,这找谁说理去。”
敖乙哼了声:“明显是教主哥哥请来的。
这天庭中,无论是谁开口说此事,都会被认为是巴结教主哥哥。唯独姮娥仙子,其名声、其身份,才可出手保住你。
你可知,教主哥哥在其中担了多少风险?
若姮娥仙子将此事说出去,借此嘲讽教主哥哥几句,教主哥哥落下偏袒色魔之名,恐怕也要被人传做是色中饿鬼,说你去闯月华池是受了教主哥哥指使!”
“这个,”卞庄蹭蹭鼻尖,“星君大人也是嫦娥总教习,应该不会这么传吧。”
“人言可畏,”敖乙嘴角微微一撇。
灵珠子目中带着几分不忿,问:
“难不成,此事就这么算了?
那些嫦娥又如何,为何不能继续查下去?一个个审问,不行一个个引入梦境,搜查其记忆。
总能找出来是谁!”
卞庄小声道:“天庭嫦娥三界闻名,这么搞事情就大条了。”
灵珠子满脸无奈:“二哥你现在还念着怜香惜玉?”
敖乙却道:“此事确实不宜闹大,明面上将事情压过,随后暗中调查。
放心吧,教主哥哥定不会放过此事,灵珠你莫要冲动……看这货,满脸幸福着,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因祸得福了吧。”
“嘿嘿,还是乙乙了解咱。”
卞庄抱着朱漆木柱,满是陶醉地嘿嘿笑着:“太阴星君,我欠了她一条命,这恩情,三辈子都还不清了。”
“救你的是教主哥哥!”
“这不一样,咱命早就是星君大人的。”
“我去找兔兔商量下,”灵珠子攥了攥拳,“若是查出是谁诬陷的二哥,先拖去打一顿!”
言罢转身匆匆而去,留下卞庄在那一阵干瞪眼。
卞庄回过神来,匆忙大喊:
“不是!那些都是仙子,三弟你别真动手!”
“安心吧,若有不妥之处,教主哥哥自会拦住他,”敖乙身形倚靠在侧旁,“但此事,说不准还真要灵珠子来查。
他是阐教弟子,并非天庭仙神,对女子也是无感,这名声天庭都知。”
“唉,”卞庄一阵摇头,“年少不懂好,老大徒伤悲,三弟还是太年轻啊……今日能得太阴星君出言辩护,天庭一行,值了。”
敖乙被他气的直翻白眼,骂道:“没救了你!”
“我永远仰慕姮娥仙子!”
“滚!你还不知收敛,到处说你的那些歪道理,早晚要被这般事毁了前程!”
“小事,小事。”
“将你打落凡尘!”
“小事,小事。”
“除了你那祸根!”
“呸!大不了就是一死!”
……
谁在搞事?
小琼峰,丹房前。
李长寿越来越喜欢在门前闲坐,看天看水看云看娥,大概也是心态老熟,有了点老大爷之感。
其实,此事以处罚卞庄暂时落幕,也是他暗中给玉帝陛下的建议。
就当是对卞庄平日里不慎言慎行的惩戒。
坐在月宫中审理此案时,李长寿最开始完全不能排除卞庄自己**熏心的选项。
没办法……
【你永远可以相信卞庄,除却与美丽女子相关之事】。
这次,若非自己与姮娥仙子还算有点交情,当真会陷入两难之地,只能启用卞老夫人等备用方案。
但其他人出面,哪怕有周全的解释,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李长寿当时坐在月宫中,与姮娥传声约好此事后,就已经开始思索后面该不该查、又该如何查。
如果这事是西方教在搞鬼,那自是万事大吉。
但如果,不是西方,又该如何收场?
诚然,西方教搞事的可能性最大,毕竟此前卞庄也曾在灵山吐血碰瓷,被灵山记恨实属情理之中。
呃……
突然想到,西游劫难的落尾,这卞庄成了一位净坛使者,连罗汉果位都没混上,会不会就跟此前得罪了灵山有关?
也不对,那时候的灵山,大概率非此时的灵山。
但仔细想想,西方教此时当真敢继续针对天庭?
那两位圣人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但也正是因为这般脾性与行事理念,目中所见只是‘利益’二字,反倒会在此时保持克制。
如果再继续跟天庭作对,西方教家底都要被打没。
天庭崛起是大势,对于天道而言,其优先程度远在西方大兴之上,这事,那两位圣人老爷应已明了。
换个角度考虑,天庭平稳了百多年,突然被搞的,为何会是卞庄?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浮现出一个个选项,这些选项互相连接,化作了十多种可能。
此时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若今日陷害卞庄,并非是灵山所为,那此事断然不会如此落幕,对方肯定还会有后续。
卞庄本身破绽太大,很容易被人算计……
倘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料,后续构陷卞庄者怕是会自己站出来;那般就很明显了,针对卞庄就是为了拉他这个太白金星下场。
事是小事,但背后之人所图,应当不小。
“嗯?”
李长寿轻轻皱眉,看着灵珠子风风火火冲向太阴星的画面,不由皱眉思索。
罢了,让他跟玉兔联手,去震慑下那些嫦娥也好。
自己这个总教习,也该去月宫中坐坐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去找玉帝陛下商量商量。
这可是天庭大事,而且是这段平静日子里面难得的大事,玉帝陛下已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有点故事参与感了。
做权臣的,自是要为玉帝考量,把这事也给玉帝陛下安排上。
于是,三日之后。
李长寿的纸道人笑呵呵地出现在月宫中,坐去了自己的老位置,架个烧烤架、品一壶玉泉冰酿,怡然自得。
他笑道:
“各位不用在意,我也是突然想到,自己还有玉帝陛下托付的总教习一职。
天庭各处事务繁忙,我一直未能履行这般职责,心底有愧,心底有愧。
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言罢,李长寿翻了翻面前肉串,眯眼轻笑。
殿内众嫦娥倒是没什么异样,她们也知道,太白星君来此地是为震慑暗算卞庄之人。
这事既已查明是有人构陷,太白星君能顾全她们颜面,用这般方式温和施压,已是颇为仁慈。
这几日,灵珠子和玉兔也在月宫之外到处溜达,盯着每个过路的仙子,同样让各位仙子略感压力。
李长寿在月宫一坐,灵珠子和玉兔在月宫这一转,就是数月之久。
正当李长寿暗自嘀咕,这莫非真的是西方教单纯蓄意报复,月宫中就有几名仙子出现了异样,连续两次‘旷班’未来练舞。
这几名仙子,恰好是当日沐浴的十几位仙子中人。
果然来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知道自己命令一下,传她们过来问话,后续之事可能会朝各种匪夷所思的路线发展。
甚至有可能会牵扯到道门三教,或是瑶池王母。
但此时明显发现异常而置之不理,对天庭众仙神又无法交代……
这算计到底谁安排的?
竟如此难对付,且完全不是西方教的行事风格。
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一个老友——轮回塔之主,阿藏。
这是继上次与地藏博弈东海、棋差半招后,李长寿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被动。
要破局,还不到时机。
水还是浑的,看不清池底。
李长寿并未着急出手,先思虑清楚后事,给每个可能制定好补救之策、后备方案,随后,才招来敖乙,冷着脸对敖乙下令,将那几名‘可疑’的嫦娥请来问询。
这一查,真就牵扯出一连串的后续。
那几名嫦娥被‘请’来月宫,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撑过三个时辰,一名仙子道心受不住压力崩溃,讲述了当日之事。
有四人动手,暗中设计了半年之久,终于找到机会,将醉酒的卞庄半路偷来、放到了月华池旁。
一名主谋、三名同谋。
这主谋者,正是当日说【若非知晓卞庄是太白星君的左膀右臂、我便一剑将他杀了】之言的那仙子。
李长寿将那三名同谋从轻处罚,只是禁足百年。
随之,李长寿想顺水退舟,言说这主谋与卞庄有旧隙,乃个人报复之举动,就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怎料嫦娥中也有不少正义感爆棚的仙子,站出来对那主谋者各种斥责,言说她败坏了月宫名声,要将她自嫦娥簿上除名。
此女子迅速崩溃,哭喊着:
“我也没法子,他们抓了我亲妹一家做要挟,逼着我这般做的!”
李长寿:……
这反转,丝毫不出他所料。
此时心底的那十多条可能已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几条推测,通往真正的答案。
李长寿缓声道:“各位仙子莫急,让本星君来问……你口中的他们,是何人?”
那主谋者失魂落魄、双眼垂泪,竟是如此楚楚动人,当真有些我见犹怜。
她低声喃喃:
“我也不知是何人,我上次回家省亲被他们制住,我妹一家都落在他们手中。
只是,我听闻他们说起了一句,一句……
大人,我不敢说。
您从重处罚我就是了,还请您大慈大悲,出手救救我妹一家。”
“你说就是了,”李长寿温声道,“你妹一家若真被人挟持,天庭自不会不管。”
“谢大人,谢大人。
我听他们无意间说起,这次定要让您与姮娥仙子生隙,免得姮娥仙子这三界第一美人,坏了他们云霄师姐的……好姻缘。”
截教仙?
这只是浅层的答案。
李长寿并未着急,心底反倒松了口气,事情已是水落石出了一半。
但对方设计的这条路,自己走到现在也就罢了,继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那就有些失策了。
背后算计者,想把事搞大?
那就彻底搞大。
对方想让道门三教爆发冲突,那就让三教起冲突,把事情彻底搞到对方无法承受的‘大’。
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了云霄身上。
真当他只会周全,不敢掀桌子?
稳一手。
空明道心·启。
李长寿极快地內视自身,判断自己有无被劫运影响,发现并无天道之力的踪迹,便知这非天道要提前落下封神杀劫。
八成是有人等不及了,想提前引动大劫。
下方,有嫦娥领队道:“星君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送去凌霄殿,”李长寿道,“此事事关云霄,云霄是我道侣,我不便继续出面,便去做解救此嫦娥家人之事。
还请替我启奏陛下。
此事必须一查到底,查到谁都不必停下,天庭威严不容有失。
我倒要看看,谁有这般胆量,挑衅天庭,挑衅天道,挑衅紫霄宫!”
话毕,李长寿长身而起、拂袖而去,看似平静,实则火气冲天,留下一群嫦娥凤眼瞪妙目,各种惴惴不安。
她们就是些舞者,哪里经得住星君大人这般怒火。
李长寿出得月宫,径直朝太阴星之外驾云而去,面色黑如锅底。
一缕流光自侧旁飞来,化作金鹏之影,凑到李长寿身旁低声道:“老师,有件小事。”
“何事?”
“卞老夫人派人送来三百位美貌少女,此时就在东天门外等候,”金鹏嘴角一撇,“根据卞家来人所说,他们少阁主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卞老夫人对此事颇为恼火,但也知天庭规矩,这三百少女进入卞庄府中,也就开凿个宝池,每日在其内沐浴,不会多外出走动。”
李长寿哑然失笑,笑道:
“这位老夫人也是真有一手,你去呵斥卞家来人几句,话不要太重。”
随之,李长寿传声道:“你稍后暗中行事,我去调查一名嫦娥的家人,会故意放慢步伐,将消息提前给你,你且去试试能不能救下这一家。
若能救,就保护好他们,直接带回天庭。
若是救无可救,所见只是尸身,就焚尸灭迹,不要留半点痕迹。
莫问为何。”
“是!”
金鹏鸟传声应答,又含笑拱手:“老师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卞家太委屈。”
言罢,金鹏转身遁去。
李长寿双眼一眯,纸道人继续摆了个臭脸,回返太白宫中。
借题发挥,他可是行家。
第六百零七章 《君臣·最佳拍档》【中杯求票!】
西方教弥勒,阐教广成子,截教多宝,阐教燃灯道人,阐教赤精子,截教关爱太白云霄恋的热心群众……
太白宫中,李长寿静静坐在大殿深处,心底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号或者势力团体。
他在猜测、推断,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算计。
因此时所知讯息太少,李长寿也无法分析各个可能的的概率。
本来,李长寿对此事,还有部分得过且过之心。
封神杀劫就在前面,天道剧本都已定下;
道祖老爷的意思,已暗示得很明显:让他这个主劫之人,老老实实根据天道的指示精神走,充分体会天道的不容易;
他只需把天庭正神塞满、削弱天地间生灵之力,其他不用多考虑。
换而言之,大劫并非小金莲儿,哪个大官人邪魅一笑,都能随随便便勾搭的。
但对方竟拿自己和云霄之间的感情做文章。
他一个蓝星游子,上辈子生活在法治社会、赶在和平年代,生活基本没啥生命威胁,匆匆走完一生、意识就快消散了,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个大能移山填海、凡人命如草芥的洪荒。
生存危机、活命危机已经够惨了,前面还有个浪前辈成为了遗留问题,搞的自己被道祖猜忌。
他有想过跟天道作对吗?
咳,想过……这个其实还是想过的,主要是功德金身的问题。
但李长寿也知道,在这个天道完善过后的时代,客观条件完全不允许与天道斗。最稳妥的路径,就是达成目的后离开洪荒天地。
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尝试性地与云霄走出了一步又一步。
跟先天大能谈恋爱,真的很需要花费心思。
结果到头来,这段感情,反倒成了旁人利用的工具。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
是他手段不够狠,还是站的不够稳?
每日三省吾身,稳字常刻道心。
天地本无常势,小处得显真章。
这次的算计,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毕竟他不是圣人,没办法随时监察天地万物。
直接锁定西方教,很容易错过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需要进一步查证,掌握更多讯息。
简单分析一下,背后可能存在的算计者。
站在算计最浅层的,就是表面已知晓的事实——截教某些热心仙人,为云霄和他的恋情保驾护航,让自己和月宫仙子划清界限。
李长寿完全没办法排除这个可能性。
截教仙太多、人太杂,而且一个个以重情重义自我标榜,真说不定有几个憨憨喊着‘我这波机智的雅痞’,搞出这种事。
这无疑增加了破案的难度。
但不管如何,就算真的是截教仙所为,李长寿也不想轻易放过。
有时候,他本身可以做出让步,吃点小亏没什么,不影响自己根本利益就无关痛痒。
但,云霄和灵娥不行。
“长庚?”
殿门外,玉帝化身荃峒匆匆而来,李长寿开启周遭大阵,起身相迎。
这天庭权力核心的两个意识,蹲在太白宫角落,吃着烤串、喝着冰镇玉酿,撸起袖子就开始迅速交流。
玉帝问:“这次之事关联到了云霄仙子,你怎么看?”
李长寿道:“陛下,就私心而言,我想把事情搞大,但这般或许会给天庭埋下隐患。”
“能有什么隐患?”
玉帝哼了声,“有人算计卞庄,还是用你和云霄的关系做文章,明里说是怕你跟姮娥走的太近,实际上呢?
这是在讽刺你会因云霄偏袒截教,想动摇你执掌大劫的根本。
你就不妨大大方方告诉他们,咱们就偏袒,咱们就是看截教仙顺眼,他们又能如何?”
李长寿笑道:“陛下能为小神如此考虑,小神当真颇为感动。可此事还是让小神处置吧,小神自会想出周全的法子,既震慑宵小、又维护天庭威严。
顺便,还能出出气。”
“你这次能不忍,吾心深感欣慰,”玉帝笑道,“你为天庭做了这么多事,天庭也该为你做点事了。
说吧,怎么办。
你办事,吾放心。”
“把事搞大,尽所能的搞大,”李长寿道,“先让对方感受到天罚就在头顶,这点就需陛下出手了。”
“小事,”玉帝化身道,“你写份奏表,吾照着读就是了。”
“陛下,咱们这样,很容易被人说是小神操纵天帝,您自己发挥发挥……”
玉帝化身正色道:“长庚爱卿,懒惰了啊!”
李长寿放下手中烤串,低头拱手,低声道:“哎,是,小神这就琢磨着写,陛下您能接受的搞事上限到什么程度。”
“不惊动道祖老爷现身。”
李长寿:……
真的是他不够狠吗?
刚才已经凶巴巴制定后续报复计划,上限是不惊动圣人出手。
玉帝一开口,就直接是不惊动道祖老爷现身。
而今这天地间,只有一件事能让道祖现身——圣人大战、洪荒将毁。
怎么感觉玉帝陛下是想趁机凑热闹,宣誓下自身存在感?
李长寿斟酌一阵,上奏请玉帝陛下接管烧烤架,起身走去一旁,摆了个矮桌,写了一份非正式的奏表。
探寻东海之滨突然出现的仙山是否为花果山,其实并不着急,那只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行为。
虽然自己这个太白金星,看样子很可能是会跟猴子有一段‘爱恨纠缠’。
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死、咳,是查出背后到底是谁在算计自己和云霄。
【虚假的感情】:如卞庄那般,将爱与美挂在嘴边,天天喊着要找寻自己的命中天女,结果见一个爱一个,觉得这个也不错。
【真正的感情】:你敢用这个做为威胁,就别怪咱做事不再有底线。
于是,半日后。
……
哐!
噹噹噹!
凌霄宝殿,天庭众仙齐聚,但凡有品阶的仙神都被招来,看一直平静的玉帝陛下,突然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高台之下,一身‘囚服’,满脸泪痕的卞庄低头跪伏。
卞庄身侧那名嫦娥,此刻气息奄奄的躺在那,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似是中了毒丹。
当然,她性命无忧。
毒丹是李长寿下的,算是对她的惩戒,解毒丹过了片刻再喂下去,为的是她接下来全程闭口,不再多说半个字。
将事情搞大的第一步——恶劣其性质。
“反了!这是要反了!”
玉帝破口大骂,身上的白衣不断轻晃,在被他踹倒的玉案后来回踱步。
“先是天河水军副统领被人阴谋算计,算计者,竟然是本该冰清玉洁的月宫嫦娥。
现在!
才半天!
这嫦娥收押天罚殿才半天,就有人要谋害她性命!
灭口!明目张胆的灭口!
这是在天庭!
在天道定下,要执掌三界秩序的天庭!
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这背后谋划者是吃了天胆!
谁来告诉吾,这天庭还有什么用?
谁来告诉吾,这天帝还有什么用!
东木公!”
“老臣在!”
木公高声呼喊,急匆匆走出两步,跪伏在高台前。
“查!给我查到底!
自今日起,天庭暂停一切非必要事务,所有仙神不许轮班,天庭自查!
这次若是查不出问题,吾就拿你们找问题!”
东木公低头高呼:“老臣遵旨。”
靠前几排天庭正神齐齐低头行礼,不少人也是面露怒色,齐声道:
“臣等遵旨!”
玉帝面色稍缓,冷然道:“卞庄府邸用重兵护起来,再把这仙子送去瑶池,由龙吉亲自带人看守,谁都不得靠近!
长庚爱卿呢?”
“太白星君已带兵去这位嫦娥家中解救被抓人质了,”东木公忙答。
玉帝缓缓点头,又骂道:“胁迫嫦娥,算计天将,威胁吾最信赖的天庭重臣!
不管背后算计者是谁,吾这次定饶不了他!
传令瑶池!
派人去三仙岛送些宝物,替长庚爱卿和天庭,对云霄仙子赔礼道歉!
这事咱们天庭理亏。
云霄仙子那么温柔贤淑一女仙,长庚为公平主持大劫、几十年忍着相思之苦才去见云霄仙子一面,换来的就是被如此怀疑!
今天吾就明白告诉各位爱卿,这封神大劫还有一场杀劫未降,此事各教大弟子都明!
但吾早就给了长庚爱卿一份旨意,这旨意就是免云霄入劫,算是天庭对长庚的回报,天庭能有这般局面,长庚居首功!
长庚爱卿并不用为私情,而影响大劫走势。
那些只敢躲在暗处暗箭伤人者,其德不配为天庭正神!其身不配在天地留存!
哼!”
一扫衣袖,玉帝转身而走,消失在高台之上,只留下一群天庭仙神或是面面相觑,或是义愤填膺。
东木公站起身来,转身也是面露怒色:
“还愣着作甚?
当值仙神各回职位,维护天地安稳不乱!
其余仙神殿前集合,分头搜查天庭各个角落!”
《凌霄宫玉帝大骂》的戏码顺利落幕,在李长寿背后推动之下,洪荒舆论之火开始猛烈燃烧。
天庭的愤怒,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最多的炼气士所知晓。
就是……
这玉帝,加戏也加的太多了。
虽然仔细考量,这些都是好事,对自己很有利,但玉帝此前也不打个招呼。
算了,剧组就这位腕儿大,导演也要点头哈腰伺候着。
太白宫中,李长寿本体自小琼峰挪了出来,周遭纸道人来回走动,一只只玉符不断飞驰。
昆仑山上,度厄等广口瓶、咳,重来。
昆仑山上,度厄真人带着郑伦又来吃宴席,这次却是面露沉色,主动打探,将自己‘不经意间’得知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中神洲各处坊镇中,一名名天庭暗中培养的‘讯息扩散仙’,开始游走于各个茶楼、论道场。
三千世界中,仙盟掌控之地,每处大千世界都多了几位仙神,主动谈论起了刚发生的大事。
天庭将军遭算计,嫦娥家人遭胁迫。
事发投毒欲灭口,凌霄殿中玉帝怒。
这次之事,已然失去了背后算计者的控制。
毕竟如今的天庭,已非当年的天庭,威慑力直逼六圣,影响力犹有过之。
李长寿的纸道人带了一队兵马,‘火速’赶往那嫦娥家中,大摇大摆、全力追求速度,极力体现天庭对每一位仙神的人文关怀。
天庭众嫦娥,其实大多是从三千世界中挑选出来的,一定程度上算是天庭的门面担当。
这嫦娥家就离着洪荒有些远,天兵飞过去最少两个月。
然而,行至半路,路上却只花费了半个月。
此事在洪荒中已传的沸沸扬扬,一则噩耗由仙盟传来。
那名嫦娥的亲妹一家,连同嫦娥所有亲人,已被那些背后算计者暗中灭口。
仙盟搜查了那处大千世界中,所有可能藏身的角落,最后终于寻到蛛丝马迹,找到一处山谷。
但几位仙盟高手赶过去时,众亲的尸身都已化作灰烬,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灵气波动。
若非周遭有一缕缕无法成行的残魂残留,甚至无法辨别此地曾有人被杀。
李长寿心底暗自一叹。
金鹏还是去晚了。
按此前计划,他早已偷偷将那大千世界的位置告诉了金鹏,金鹏鸟有极速在身,只要对方得到消息没那么迅速,救出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惜,金鹏的极速也救不来那些人。
之所以叮嘱金鹏,若是来不及救援就毁尸灭迹,其实也是出于加深‘对方罪行’,让此事得到更多关注的目的。
李长寿当时,就已定下了后续一系列算计。
当下,纸道人带着天兵继续赶往那处大千世界,消息传回了五部洲之中。
凌霄殿中,玉帝再次大怒,天庭上下的怒火已被引动。
这股怒火可以如火山般爆发,也可化作一股洪流,淹没一方势力。
此事,到此时已经完全定性——对天庭的严重挑衅,对天道视若无睹,拒绝天道定下的洪荒新秩序。
而通常这般生灵或者势力,下场都不会太好。
太白宫中,李长寿陷入沉思。
此时线索完全断了,天庭的怒火已经烧起来了,背后算计者也不可能直接来天庭承认错误,反而会将自身藏的更低。
直接线索方面,只能看金鹏能带回什么好消息了。
间接线索方面,后续可以去一趟轮回塔,虽然地藏已经封了塔,但李长寿只要本体过去,靠着天道序列的压制,仍然可以强行挤进去。
但这些……
还不够。
李长寿目中精光一闪,袖袍鼓动间,面前仿佛张开了一张大网。
天庭瑶池仙子们去三仙岛送礼,其实是李长寿安排的,后续发展也颇为顺利,截教上下都开始关注此事。
李长寿不想算计截教,但此事却已牵连到了截教,截教无论如何已无法脱身。
如果真的是截教哪个憨憨所为,当年‘卖记名弟子拖垮截教’的情形,怕是要再次上演。
若是有人借此算计截教,反过来想影响李长寿与截教的良好关系,截教受损更大,封神杀劫八成会孤立无援。
玉帝在凌霄殿正式说出了‘最后的杀劫’,营造截教压力。
瑶池仙子去三仙岛送礼,代天庭对云霄仙子赔礼,引动截教仙人注意力。
李长寿一封玉符发到罗浮洞,赵公明适度地表达对此事的愤怒……
很快,截教仙人们义愤填膺,内部开始自查此事,几位大弟子在各处道场走动,暗中调查一切形迹可疑之人。
为了不背锅,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背后搞鬼的抓出来。
这,就是李长寿能调动的第二股大势力。
天庭、截教,道祖的威慑、通天教主的剑……
还不够。
算准时机,李长寿本体出了太白宫,先去凌霄宝殿面见玉帝陛下,与众多仙神一同商议如今难处。
没线索,总不能凭空捏造,各位仙神都陷入了莫大的纠结。
李长寿自是有备而来,跟大家一起商议了半日,叹了声:
“陛下!小神无能,给您丢人了。
但此事在洪荒三界都已引起了广泛关注,若是不了了之,天庭威严荡然无存。
小神斗胆,请陛下准许二事!”
“爱卿讲来,”玉帝这段时间,第一次温和言语。
李长寿定声道:
“其一,请陛下派人去火云洞中,寻那位卜算无双的人族先贤伏羲前辈相助,看是否凭河图洛书推算出些线索。
其二,小神同时去九重天阙、太清观中,问询老师此事主谋!”
玉帝看过剧本,自然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问道:“长庚爱卿何不直接去问太清师兄?”
李长寿道:
“一来是不想因此事麻烦老师,老师喜欢清修。
二来,会让人觉得,我人教对天庭干预过深,老师曾说过,人教匡扶天庭是为天下苍生,而非为权柄之事。
故,稳妥起见,小神会去问一个答案。
但若非情不得已,咱们正常追查得不到线索,便不用这般答案。”
玉帝含笑点头,众仙神各自松了口气,底气顿时足了百倍。
李长寿拜别而去,驾云直往九天,半月而还。
天庭开始在整个洪荒搜查,用上百般手段,调用一切资源,以杀害那名嫦娥的炼气士为目标,开始了漫无边际地搜查。
压力之下,一条条线索时隐时现。
而当李长寿离开太清观,还没站稳,金鹏自角落匆匆而来,低声道:
“老师,弟子等您十天有余。”
李长寿拉住金鹏手臂,低声道:“如何了?”
金鹏快声禀告:“弟子去晚了一步,那嫦娥家人被杀了,但弟子救下了大半人的魂魄,也将动手杀害那嫦娥家人的几名天仙捉了。
按老师您的叮嘱,弟子不敢用传信玉符禀告,擅自做主追查了下去。
他们是收灵石做买卖的散修,背后弯弯绕绕、七拐八拐,弟子无能,线索还是断了。”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思索,立刻道:
“你回去,再飞一趟,从事发地点,用你的极速赶回来,越招摇越好。
把消息放出去。
就说,你救下了那嫦娥一家人的魂魄,抓住了当时行凶者,并暗中秘密调查,在天道的指引下,找到了背后主事者的线索。
记住强调天道指引。”
金鹏眼前一亮:“老师您是要故意打草惊蛇,看线索能不能续上?”
“不,答案我已经有了,”李长寿嘴角一撇,淡然道,“我只是要让那个算计者,煎熬煎熬,感受感受什么叫绝望。”
第六百零八章 反 击 风 暴!
滋——
一块外焦里嫩、厚薄均匀的肥美灵兽肉,在铁板上迸发着细细的油点。
一只由上等绝灵雪花玉做就的夹子,将这块灵兽肉不时的翻动、摁压。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煎与熬。
与这块灵兽肉相配的,也就只是一点十万年份的灵根,带着一点让元神放松、精神升华的功效。
嗅、嗅。
白泽耸了耸鼻尖,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带着淡淡的笑意。
临天殿已是步入正轨,从殿主到谋士,参与制定普通决策者已高达数十人。而知晓临天殿真正跟脚的,还是他们最初的度仙门小高手团。
摸鱼的日子,又变得如此舒坦、惬意,且仪式感满满。
“白先生,你这伙食不错嘛。”
袖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白泽哆嗦了下,夹子都差点脱手。
又见流光闪烁,一抹熟悉的身影自袖中飞出,落在了他面前。
“水神大人!”
白泽忙道:“近来临天殿无事,贫道在这里磨练下厨艺,稍后有机会在您和云霄、灵娥两位仙子面前露一手。”
李长寿:……
行吧,随机应变会说话,也勉强算是传统技能。
李长寿问:“白先生近来关可注过天庭之事?”
“自是知晓,”白泽笑道:“也是听闻水神去了太清观,我这边才觉得事情已经了了,暂时休息下,琢磨琢磨厨艺。
怎么,事情还有变化?连太清圣人都不知是谁在算计?”
李长寿笑而不语,随后轻叹了声,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示意白泽继续烤。
他道:“老师是最大的靠山和底牌,之所以请老师出手,是因这次敌手给的线索当真太少了,而且十分谨慎。
胁迫那名姮娥的,是一批散修。这批散修背后,交给他们任务的,还是几名散修。
而这几名散修追查下去,有一人的亲友还有截教背景,但却只是九龙岛上名不见经传的炼气士,线索到这里就完全断了,因为那几名散修已被人暗中杀了。
对方如此高明的手法,做事毫无纰漏,且能提前布局、细细谋划,在我追查之前就将整个线索链截断,当真颇为厉害。”
白泽细细思索,问:“这次莫非,不是西方教所为?”
“我倒是想,如此就可让事情简单许多。”
李长寿摇摇头,苦笑道,“西方教暗部势力已被我折了大半,就算有两名圣人撑着,如今在应劫的三教中势力、实力也完全垫底,”
白泽错愕道:“当真是截教一时糊涂,自行算计?”
“截教能做到这般细致的布局谋划,懂得如何四两拨千斤的,必然只有极少数人。”
李长寿摇摇头,解释道:“这部分截教弟子,如何不明,这样只会惹恼我?”
“这……”
白泽沉吟几声,口中蹦出几个问号,提及了妖族、巫族,甚至远古大能、域外天魔。
统统被李长寿否了。
白泽顿时沉默了下来。
李长寿饶有兴致地反问一句:“白先生似乎刻意绕开了阐教。”
白泽此时也苦笑了声:
“如果当真是阐教忍不住出手了,想分化水神与截教,甚至是为了让水神与云霄仙子生隙,凭水神这次动用的势力、调动的资源、带起的节奏……
说这件小事能成为封神杀劫的引线,贫道当真没有半点惊讶。
这事,大条了。”
李长寿含笑不语,看着铁板上的那块烤肉,赞叹道:“普通的铁板、凡俗的炭火,极品的灵肉、珍贵的配料,这道菜有点意思。”
白泽也笑了声,道:“简单的算计,严重的后果,这件事才有意思。
水神,您打算如何做?”
“该查查,该杀杀,”李长寿道,“此事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两教若起争执,就让他们起争执。
背后之人的算计或许能如意,但代价却非他可控,也算给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一点警告。
白先生,回天庭一趟。
待你抵达天庭,便是我出手之时……肉快烤焦了。”
“哎,”白泽连忙将灵兽肉夹到侧旁,“您不尝尝?”
李长寿的身影已化作一缕流光遁入白泽袖中,只留下一句:“纸道人能尝出什么?事了之后,白先生做一餐就是了。
不必回来得太快,我多熬那人几日。”
“明白,”白泽含笑道了句,感受到李长寿的神念消散,这才轻轻呼了口气。
阐教?
白泽表情略微有些费解。
这些家伙,到底急什么?
……
同一时刻;
昆仑山、玉虚宫中。
一处山涧瀑布侧旁的仙阁,些许琴声随风飘荡,颇有宁静致远之意境。
铮!
琴声突停,本是仙宝的仙琴,其上一根琴弦却突然绷断。
广成子静静坐在那,端正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思索,捏起琴弦,指尖点出少许光亮,将琴弦缓缓续接。
一缕流光自天外飞来,化作了赤精子的模样,脚步有些匆匆,到了广成子面前后,腰间的环佩还在轻轻晃动。
赤精子道:“师兄,那金鹏鸟似是查到了点什么,正从三千世界往回赶。”
广成子淡定地点点头,手指松开,仙琴的琴弦已是接续上了。
他问:“后续处置如何了?”
“唉,”赤精子道,“该毁的都已毁了,按理说不该有什么线索留下。
只不过,据贫道推测,金鹏闯入三千世界在前,而后才是长庚师弟的化身带人赶过去,一明一暗、一松一紧,以此混淆视听。
说不定还真会查到一点什么。”
“长庚师弟已去过了太清观,耽误了十**日之久。”
广成子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缓声道:“什么事能瞒得过师伯?长庚怕是已知道了答案,接下来就看他如何选。”
“那师兄怎得还如此悠闲?”
“长庚师弟性情稳健,凡事都会从大局考虑,”广成子道,“他一力促成三教不战之约,为的就是让道门在大劫中多保存点元气。
这点,你我不如,你我所见不过是阐教之利。
而且,正因咱们将所有线索都毁了,才逼的长庚师弟去太清观,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可这!”
赤精子手背拍着手心,“现在截教上下义愤填膺,天庭上下怒火冲冲,他们若直接打来咱们玉虚宫,事情定然无法收场。
咱们老师的面皮,可万万丢不得!”
“那就把罪魁祸首交出去。”
广成子大袖一拂,长身而起,面容不怒而威,定声道:
“此事你我最开始既已察觉,未能及时阻拦,已是有了过错。
贫道此前怎么说的?若再出手遮掩,纵然是做的天衣无缝,长庚师弟也会将怀疑的目光落在咱们身上!
咱们老师有盘古幡斩断天机,盘古幡与太极图同源,师伯或许能推算到咱们身上,却推算不到具体是何人所做。
但长庚师弟去了太清观出来,他说是谁在算计,就是谁在算计。
他说谁是主谋,谁就是主谋!
他为何不直接对外言说,是咱们阐教中人所为?这就是长庚师弟的手段!这就是他最高明的地方!
人家是在给咱们机会,等咱们站出来认错。
师弟,莫要再继续为了所谓的阐教声名,去袒护那些有异心之人了,我们该给长庚一个交代。
长庚师弟并不会针对整个阐教,他做事,自有这般分寸。”
赤精子老道眉头紧皱,站在那看着广成子的背影,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最后长长一叹。
“师兄,咱们当真是要放任不管?”
“师弟,莫要因一二人,就将咱们阐教拉入污水之中。”
广成子轻叹了声,道:“莫要再继续插手,杀那几名凶恶散修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唉,只能如此了。”
“当初就不该插手此事,”广成子摇摇头,目中带着几分怅然。
赤精子叹道:“可咱们不做点什么,让那几名心怀叵测之人掀起三教大战,事情岂不是难以收拾。”
“大劫就在头顶。”
广成子背负双手,注视着窗外的瀑布,看着那一束彩虹,沉声道:
“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虑下,你所做,究竟是你想要做,还是天道想让你做。
长庚师弟给咱们的期限,应该不会太长。
且将各处洞府中的师弟师妹都喊来,在玉虚宫中,等长庚前来吧。
还有,看好燃灯和惧留孙,莫要让他们再做什么小动作。”
“唉……”
赤精子低叹了声,转身自阁楼中快步离开。
广成子双眼微微眯起,保持在中年状态的端正面容上划过几分犹豫之色,但很快就如下定决心一般,左拳缓缓攥了起来。
于是,三日后。
金鹏鸟一声高啼响彻洪荒天地,本就已如丹炉炉火般熊熊燃烧的传言,再次掀起波澜。
天庭姮娥诬陷天将之事,有眉目了!
整个天庭,自天兵到凌霄殿臣,自瑶池到月宫,挤压的那股火气,终于找到了方向。
金鹏前脚刚抵达太白宫中,就有一群男仙女仙冲到太白宫附近。
月宫嫦娥恨那名犯事嫦娥坏了月宫的名声,更恨以胁迫亲人性命这般低劣手段,威胁那自己姐妹犯下错事的恶人。
只可惜,金鹏进入太白宫后,一日一夜方才从宫内出来,而后行色匆匆赶去通明殿中。
随之,太白金星现身,驾云赶去凌霄殿。
似乎一切都已水落石出。
而众仙在心情激昂时,又突然想到,太白星君早已在太清观求得了圣人指点,心底也已有了确切答案。
当下,众天将跟随、众仙子齐跟进。
又两日后,天庭突然派出大批天兵,洪荒五部洲再次被天兵引动的天道之力封锁,四处天涯海角、幽冥界小路,尽数被天庭封锁。
上次这般,妖族黄了,西方教被撕掉了一只翅膀。
这次又是如此动静,洪荒各处势力、各位炼气士,顿时知道又有大事要发生。
背后算计者到底是谁?
天地间,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
时隔百年,天庭权威日重。
这百年间,因天庭崛起之势已被证实无法阻挡,必将成为今后洪荒的权力中心,又有不少炼气士赶去投奔。
这次封锁五部洲,天庭已不需龙宫配合。
甚至,比上次封锁的还要严密一些。
再十日后,一只浑身带着水蓝光芒的瑞兽,自西海天涯海角现身。各位天兵天将不敢阻拦,目送这位大佬回返洪荒五部洲。
瑞兽,白泽,人教顺位第二坐骑,太白星君的谋臣,这些年躲在三千世界中探寻优质食材,有洪荒第一美食大能之称。
白泽的回返,无疑成为了,太白星君要动手的信号。
果不其然,白泽刚刚飞到中天门,李长寿就已现身,落在了白泽背上。
白泽掉头直奔东海以南,李长寿面容无比阴沉,身周漂浮着几只铜镜,朝金鳌岛而去。
天庭各处,中神洲各大坊镇,但凡与水神府中那三百六十面【转播大铜镜】相关联的镜面,都呈现着这同一幅画面:
太白金星须发飘舞、面容阴沉,目中带着浓浓的疲倦,似乎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而白泽意气风发、趾高气昂,迈着优雅的步伐,脚下绽放着浅浅波痕,演绎着何为上流瑞兽。
金鳌岛,不多时便已在望。
隐隐的,李长寿背后像是有一口火山,火山之中承载着天庭上上下下的怒火,这份情绪似乎要朝着这个小岛倾斜。
截教仙顿时紧张了起来,数百道流光飞出金鳌岛,早早在空中等候,一个个朝着天边张望。
高空中也出现了一朵祥云,其上显露出碧游宫的宫门,数道身影从中飞出,自是多宝道人、赵公明、金灵圣母、龟灵圣母。
多宝嘀咕道:“真就是那个混账擅自做主,惹下了这般大的麻烦?”
赵公明抚须摇头,传声道:“不可能,若是这般,长庚老弟必然早早给咱们消息。”
其余三位大弟子各自点头,静静等待。
玉虚宫中,一百多道身影或站或坐,阐教十二金仙尽数到齐,几位福德金仙也已出关,众二代记名、阐教门人,都在此地聚集。
若他们的福缘能显,就能见此地祥光阵阵,都是跟脚清正、福缘深厚之人。
在大殿正中的地面上,几位高手做了个云镜,呈现着金鳌岛上空的情形。
黄龙道人叹道:“没想到,这件惊动了整个三界的大事,只是一场闹剧。
看样子是截教之人,担心长庚师弟与姮娥仙子过于密切,用了这般蹩脚的算计。”
黄龙道人上位的赤精子却是苦笑了声,低头不语。
黄龙真人另一侧,入门较早的太乙真人目光扫过各处,抱起胳膊,嘀咕道:
“怎么贫道感觉,这不像是去兴师问罪,反而像是去找帮手的?
这事,真的跟咱们没关系?”
广成子道:“师弟莫要多想,此时与咱们阐教何干?”
殿内众仙各自点头。
广成子目光撇过角落中坐着的、身形有些低矮的老道,却并未多说什么。
“咦?白泽这是在做什么?”
慈航道人轻声问了句,道道视线顿时盯紧了云镜中的画面。
只见,白泽驮着李长寿悬浮于金鳌岛之上,李长寿闭目不言,白泽额头三根长羽飘起,朝前方探出,似是在感知着什么。
阐教众仙面露不解,玉鼎真人却苦笑道:
“长庚稳到今日,是为了等白泽回来,为三教教运测一测吉凶。
只要金鳌岛上的运道非大凶,就代表此次之事不会引发最终杀劫。
有心了。”
赤精子颇有些动容,沉声道:“唉,长庚师弟当真为难了。”
“什么意思?”
太乙真人皱眉道:“二师兄,这事该不会,真与此地谁谁有关?”
赤精子默然无语,玉虚宫内一片寂静,不少仙人目光来回搜索,却无人显露半点异样。
画面中,李长寿睁开双眼,白泽收回长羽,一声‘小凶’传遍各处。
李长寿点点头,开口道:“烦请截教来几位有话事权的师兄师姐,随我往西走一趟,做个见证,也代替截教表个态度。”
往西?
阐教仙松了口气,广成子目中划过几分疑惑。
截教仙们则是齐齐松了口气,此事自是与截教没关联了;相反,截教也成了苦主,他们的怒火也是要去倾泻的。
“胆敢算计云霄师叔祖!”
“云霄师叔祖的姻缘不容被污蔑!”
“到底是哪个混账!”
金鳌岛上空出现阵阵骂声,但多宝道人却并未让大批门人同去,而是挑选了一批高手。
以赵公明、金灵圣母为首,龟灵圣母陪同,十天君等二十余位截教高手同行。
另外,三仙岛也派来了琼霄,稍后便追了上去。
多宝道人不去,其实也是颇为高明,让截教在此事上有进退挪移的空间,不会轻易‘梭哈’。
白泽调头,李长寿在前方引领,二十余道流光直直往西,冲入了南赡部洲南部。
见状。
灵山钟声大作,西方教上上下下哭笑不得,那群老道面容灰暗。
此刻目睹这一幕、又能有较高眼界格局者,都以为李长寿要出于安稳道门的考虑,将这股怒火,不由分说地倾倒在灵山之上。
李长寿确实能做到,甚至此时,灵山无从辩解,除非圣人现身直接与道门撕破面皮。
阐教,玉虚宫,那名身形低矮的道人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赤精子老道面容多了几分惭愧,低头轻叹。
然而、可惜!
突然间--
这二十多道流光极快地飞了两个时辰,却骤然在南洲掉头,直直往北,他们所前行的直线,就是昆仑山!
就是这玉虚宫!
玉虚宫中,群仙惊动,阐教众仙人纷纷出声发问,广成子闭目无言。
而角落中的那名低矮道者,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啧?”
太乙真人啧啧轻笑,一张英俊的面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
“师弟,你脸怎么白了?
燃灯副教主去哪了?这事不会真的是咱们在算计吧?”
那老道勉强一笑,低声道:“怎么会。”
“这、这叫什么事?”
黄龙道人看着云镜所显,急得站起身来,
“这是要来咱们昆仑山?
该不会是要来玉虚宫?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广成子默然不语,赤精子以手遮面。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淡然道:“看人屋舍起火看的热闹,没想到凑近一看,着火的是咱们自家屋顶。
有趣,有趣的很呐。”
“好了,”广成子叹了口气,“凡事待长庚来了再说。”
阐教众仙各自皱眉,灵山众老道不少冷汗涔涔,有一种虎口脱险之感。
又一个时辰后,玉虚宫外,金灵圣母的喝骂声响彻苍穹!
“惧留孙!你给我滚出来!”
第六百零九章 长寿强擒惧留孙!
金灵圣母一声大骂,玉虚宫中众仙齐齐变了面色,道道目光落在惧留孙身上。
这位有些矮胖的老道站起身来,皱眉道:
“此事如何与贫道有关?贫道如何会!”
“好了。”
广成子嗓音响起,打断了惧留孙的话语。
惧留孙转身看向广成子,先向前走出两步,又骤然顿住身形,抬起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摆放。
周遭的目光颇有些刺眼。
黄龙真人最是义愤,此刻站起身来,低声喝骂:“惧留孙师弟,此事当真是你算计的?”
玉鼎真人皱眉道:“又为何要行如此肮脏之算计?”
慈航道人叹道:“惧留孙师兄,此事是否有什么隐情?你怎会……”
云中子扶须皱眉,问道:“咱们阐教以清正立教,能成为老师的弟子,都是跟脚、福缘、德行缺一不可,此事莫非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被奸人陷害?”
惧留孙赶紧接话:“贫道自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咳!咳咳!”
太乙真人在旁咳嗽了几声,淡定地讲道:
“此事若真是惧留孙师弟你做的,不如大大方方认下。
你好歹也位列玉虚十二金仙,为咱们老师的亲传,若是一时被劫运迷了心窍、做错了事,那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你若是继续抗下去,稍后被长庚……被太白星君摁死了,丢人的不只是你,是阐教。
那时还能保你的,只剩下咱们一直不肯露面的副教主喽。”
惧留孙眉头紧皱,目中光芒闪烁不定,但几乎只是一个转眼,他已是皱眉、定神,愁眉苦脸地反问太乙:
“师兄,贫道如何会去算计此事?算计此事,对贫道又有什么好处?”
“这谁知道呢?”
太乙真人撇了撇嘴,也如广成子一般,开始闭目不言。
正此时!
玉虚宫之外突有剑光闪烁,却是那金灵圣母的第一次喊话不得回应,竟已是一剑斩了出来!
剑光如匹,似是能将玉虚峰从中斩断!
阐教高手自不能坐视不理,数道流光于殿中闪出,却是云中子、玉鼎真人、黄龙真人、赤精子四位阐教高手同时想出手。
云中子占住了正中位置,袖袍飘舞拍出一掌。
天地间大道震震,昆仑山灵气翻涌!
云中子拍出的掌影化作云雾大手,将那道剑光轻松‘捏住’,径直捏碎,炸出漫天灵光碎屑。
随后,云中子手提花篮,花篮中蕴了诸多灵光,皱眉看向前方金灵圣母。
众所周知,云中子又称小多宝。
此时他突然展露自身实力,自身道境竟不低于阐教十二金仙任意一位。
云中子抚须叹道:“金灵道友为何不说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就砸我阐教玉虚之殿?
此地为玉清圣人道场,还请道友勿要自误。”
金灵圣母一双妙目带起怒火,当下就要现出法身向前大战。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免得等会一来二去,最终又打不起来,只是扯皮一阵,当真不爽利!
还好侧旁赵公明眼疾手快,连忙摁住金灵的肩头,低声说了三遍‘大局为重’。
赵公明向前做了个道揖,看了眼在前方,正静静坐在白泽背上的李长寿,想到路上得到的叮嘱,立刻朗声道:
“阐教的各位道兄请了!
金灵性情急躁,我等未有半点不尊二师伯之意。
今日我截教仙二十有余,不过是来此地做个见证,看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将我二妹都卷入其中的天庭天将被诬陷一事,到底谁是主谋。”
【开门见山,并露出凶牙】。
玉虚宫大殿内外,道道流光飞起,广成子、赤精子携阐教众仙一同外出,在云上站了内外三层,半数带着怒火看向金灵圣母,半数面色复杂看向李长寿。
再看截教方,虽此时站在此地云上的不足三十人,但一个个面露怒色,总体气势丝毫不弱。
该今日的主角登场了……
李长寿一声轻叹,骑着白泽缓缓向前,到了截教仙与阐教仙正中,自白泽背上飘下。
那广成子刚想向前迎来,李长寿身周仙光流转,径直自袖中飞出一道流光,化作一名青年道者。
与李长寿相熟的赵公明、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等高手一眼认出,这是李长寿本来的形貌,也是李长寿的本体。
而此时,看到这一幕的无数炼气士,或多或少都有点惊讶。
他们自始至终没发现,神兽白泽背上的老道,竟只李长寿名声在外的纸道人。
以假乱真,真假难辨。
且说李长寿现出本体,径直对三友小院方向跪下,一言不发磕头三轮,在云端俯身。
这一幕,被他身周飘着的铜镜,传去了天庭、中神洲各处。
不只是守在大大小小铜镜前的天兵天将炼气士,便是在场阐截二教的门人弟子,一个个也是有点懵。
与李长寿有些交情的云中子问道:“长庚师弟这是何意?”
李长寿起身对云中子歉然一笑,并未回答什么,又迅速收敛笑意,再次跪伏了下去,对三清小院所在方位朗声呼喊:
“弟子李长庚,启禀二师叔!
长庚,奉老师之命入天庭辅佐玉帝至今,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数百年不敢有丝毫懈怠,扶天庭于微末,立天威于三界。
如今长庚即将功成身退,只待最后杀劫落、诸神归,就可退居幕后,侍奉老师身侧,聆听老师教导,以全弟子被老师收入门下后,未有几年能于老师膝前行孝之憾。
但近日!
阐教有门人弟子,为一己之私,欲陷三教于不义,欲行离间之计,提前引动大劫!
弟子自太清观回返天庭住所后,为此深感不安,思前想后、疑虑慎重,不知他们为何这般行事。
如今天庭各处群情激奋,此事已非弟子一言两语可化解,今日特与二师叔禀告此事。
稍后,弟子会在玉虚宫出手,会在玉虚宫前血溅三尺,只为维护天威,若做出有损阐教声威、有损二师叔面皮之事,弟子事后甘愿领罚。
但今日,弟子必须给天庭仙神一个交代!
弟子必须证明给他们看,玉帝陛下给的许诺并非空话,弟子画下的蓝图并非画饼。
弟子绝无半分对二师叔不敬之心!
自弟子心中,两位师叔同等敬重!”
言罢,李长寿跪伏在那一动不动,整个天地间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阐教众仙,此刻表情无比复杂,齐齐看着李长寿的身影。
原本已下定决心死扛到底的惧留孙,此刻有些错愕、有些不解。
他本是要以【阐教之威】、以【圣人面皮不可轻辱】这般理由,换自己今日平安无事。
可此刻,李长寿直接对他们阐教的圣人禀告此事,摆明了说今日要直接动手,甚至不惜血溅三尺……
惧留孙心底瞬间没了底气。
而玉虚宫后山的宁静,可看做是圣人的沉默。
对于圣人弟子而言,圣人没有阻止,就是默许!
“惧留孙,师兄。”
一声呼喊自前方传来。
站在仙人堆中的惧留孙恍然觉得,周遭人影都消散了一般,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惧留孙,与正从跪坐姿势缓缓起身的李长寿两道身影。
李长寿此时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怒火。
今日之事,与【稳】或者【飘】无关。
稳只是他行事的方式,九成八是矢志不移的追求,与性格有关,但与自己的态度、立场无关。
未成仙的稳,是于小琼峰上归于普通的苟;
成仙后的稳,是于海神庙中奔波操劳的算;
后来啊,位置越来越高,明白了自己的路,稳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成了那份人人传颂的周全。
到了今日,李长寿突然发现,自己行事的稳妥、周全、面面俱到,反倒是成了旁人算计自己和自己身边人的弱点。
他做事周全,对道门很有归属感,费尽心思定下不战之约,不愿看道门打起来……
可笑。
如今最稳的选择,就是借题发挥,把自己部分实力展露出来,把自己的背景,自己已经聚起来的势,自己能影响、能借用的实力,拿出来晒一晒、晾一晾。
让他们掂量清楚,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洪荒无比凶险,是源于它的规则——拳头大为尊。
远古时的最大赢家道祖,上古时最大赢家六圣,哪个不是靠拳头打出来?
李长寿一直处于圣人荫庇之中。
可当自己背后的圣人背景,被敌手的圣人背景抵消掉,一切还是要靠自己的本领说话。
当然,全露是不可能全露的,还是要藏一些底牌。
李长寿站起身来,将【太白金星】纸道人收起,目光只盯着惧留孙,又道:
“惧留孙师兄,可是没听到本神呼唤?”
惧留孙下意识低头,他自上古修行至今的道心,此刻竟有些慌乱,极力保持面容平稳。
哒!
惧留孙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撞了下,一股仙力涌来,惧留孙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两步,前方那两名阐教仙人左右让开,让他到了阵前。
在后方背着手路过的太乙真人,低头朝远处走去,一幅自己只是路过的优秀表情。
李长寿直接对惧留孙道:“随我回天庭受审。”
“受审?”
惧留孙抬头看向李长寿,那有些其貌不扬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疑惑,“贫道不知长庚师弟在说什么。
贫道近年来,一直是在夹龙山飞云洞修行,这是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突然打断惧留孙的话语:“你是在质疑我老师?”
“这、这如何说得?”惧留孙皱眉道:“贫道对大师伯亦是无比敬重!”
“老师推算得出,此事是你做的。”
惧留孙双眼瞪圆:“这不可能,定是有人假冒贫道,贫道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才刚刚出关。”
“刚刚出关?”
李长寿声音突然有些冰冷,惧留孙抬眼看去,却见面前的青年道者的双目中,已迸发出水蓝色神光。
方圆万里内的天地突然变暗,东天浮现出一颗璀璨星辰;
浩瀚天威盖下,那大星照出两束紫光,将李长寿与惧留孙单独笼罩。
惧留孙身周道韵显露,上古大能的威势显露无疑,目中带着几分怒意,抢先开口:
“长庚师弟你莫要欺人太甚!贫道也是老师座前听道,也是你师兄!”
李长寿并不言语,向前迈出一步。
惧留孙袖中仙光大作,一条仙绳如灵蛇般窜出,竟直接朝李长寿卷去!
赵公明见状,立刻就要出手;
玉鼎真人见状,当下就要闪身前冲!
他们虽分属阐截两教,但这一刻目的相同,都是要在惧留孙这法宝之下,护住李长寿身形。
但!
他们迟了一步!
不只是赵公明与玉鼎真人,便是离着惧留孙最近的阐教高手,出手都迟了一步!
无他,李长寿动手更疾。
惧留孙刚祭起那仙绳,眼底突然捕捉到一缕寒光,脚下悄然划过水蓝色道韵,元神道躯宛若重伤初愈,竟感觉用不出几分仙力!
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捆仙绳,此时竟直接软了!
这是!
李长庚的均衡大道!
这般程度,莫非是将他与凡人做了均……
噗!
一声轻响,惧留孙看着从自己背后贯入,于胸口钻出的那颗如箭头状的金锁,其上沾染着自己的鲜血,元神竟已被直接镇压。
怎么会,出手这么快……
此刻,穿心锁的细长金链才缓缓显露出来,其上散发着浓郁的功德宝光,末端被李长寿握在左掌。
李长寿抬手一拽,已被穿心锁制住的惧留孙身形翻转,在云路上翻滚了几下,被穿心锁结结实实绑了起来,滚落到了李长寿面前。
李长寿一言不发,趁着各处仙人回不过神,一掌对着惧留孙胸口拍下。
“长庚手下留情!”
广成子一声呼喊,一枚大印对李长寿砸来。
李长寿却是看都不看,动作不停、身形不动,任由番天印正面砸来,右手甩出一只散发着水蓝色道韵的昆虫,左掌拍在惧留孙胸口。
重创其元神。
惧留孙在被穿心锁困缚封禁中,张口哇的吐血,血刚好溅出了三尺。
而那本就为了吸引李长寿注意力,没有用半分力道的大印,也被昆虫直接撞飞。
可惜,这昆虫也受不住这般力道,直接炸成粉末。
水蓝色光华回归惧留孙体内,将那部分均衡走的实力,还给了惧留孙。
可叹,为时已晚,重创、被俘,惧留孙已无力挣扎。
那昆虫自是用来与惧留孙均衡的生灵。
因李长寿与惧留孙实力相近,李长寿的均衡大道施展条件已相当宽松,又有自身功德祭练后的奇袭重宝穿心锁,有心算无心、气势相配合,搞定惧留孙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一幕落在此地道门众高手,以及三界众炼气士眼中,那就当真有些……
吓人。
太白星君什么段位?
这实力什么水平?
这真是修行没过千年的人教小弟子?哪怕实力在惧留孙之上,那也该斗个几回合,这般一个照面……
孙没了?
今日后,洪荒极品先天灵宝谱,怕是要有穿心锁一席之地了。
李长寿对着懵神的阐教众仙做了个道揖,提起穿心锁就要走去白泽身侧。
“师弟且慢!”
广成子皱眉站了出来,掌心托着番天印,面色有些难看。
李长寿转过身来,淡然道:“广成子师兄可有指教?”
广成子向前走了几步,对李长寿道:
“此事是否可从长计议?
惧留孙师弟乃老师坐前听道的亲传,亦是玉虚宫十二金仙。
既然大师伯说他算计了此事,那定是他算计了此事,但是否能将他先在玉虚宫中审讯,我等自会给天庭一个说法。”
这几句话,广成子自认已是给足了天庭颜面,说的也是在理。
怎料李长寿今日似是铁石心肠,直接摇头,道:“此事当由天庭审理、定罪,我可担保由玉帝陛下亲审,不会损阐教威名。”
“长庚师弟,这般就有些不近人情,”广成子道,“今日你这般大摇大摆,在玉虚宫将惧留孙师弟拿去,玉虚宫今后岂非是成了三界笑柄?”
李长寿道:“并不会这般严重,若玉虚宫全力配合此事,三界只会颂扬广成子师兄高风亮节,不袒护私德有失、心底险恶的同门师弟。
相反,若广成子师兄执意要将惧留孙留下,而后由阐教出面对天庭解释……
这,是否说明阐教意图包庇这般天庭重犯?”
“师弟,你连这点面皮都不肯给阐教?”
“师兄,若今日我让了步,以后天庭如何行事,这三界,理何在!”
李长寿目光如电,广成子仙光漫漫。
这广成子定声道:“今日贫道只有一句话,且让惧留孙留在玉虚宫中,但凡他出了玉虚宫,天庭随意捉拿。”
李长寿淡然道:“今日我也只有一句话。
惧留孙我拿定了,谁都拦不住。”
番天印散发出阵阵威压,广成子目中带着浓浓的威严,身周道韵如波涛一般起伏不定。
“长庚,今日你若拿了他,是否可看做道门三教不战之约就此作罢?”
“这是天庭与阐教个别弟子之事,”李长寿道,“师兄如果以此约定威胁,那是否作罢由师兄决定,一切后果由师兄承担。”
“你当真要如此行事?没有任何让步的余地?”
广成子向前两步,已是在出手的边缘。
李长寿缓缓点头,目光丝毫不让,“若师兄执意赐教,长庚愿领教师兄高招。”
**玄功、均衡大道、太清阴阳道,启。
玄黄塔、离地焰光旗,守护元神……
“大、大师兄!”
黄龙真人突然开口喊了声,在侧旁冲来,闪身挡在了李长寿与广成子面前,忙道:
“大师兄,长庚师弟,你们可否各自退一步。
这般只会更让人笑话!
惧留孙做的恶事,你们何必如此争执?”
有了带头的,阐教仙有数道身影向前,各自将广成子与李长寿拦下,或是传声、或是直言,劝着已经动了真火的广成子与李长寿。
那慈航道人开口道:“咱们不如各退一步,由我们阐教仙送惧留孙去天庭,后续我们阐教不再多管。
大师兄、长庚师弟,你们意下如何。”
广成子抬手摆了摆,背过身去,收起番天印负手长叹。
李长寿缓缓点头,声传千里:
“杨戬,莫要躲着了。
传我二阶正神、太白星君令,速来将惧留孙捉拿回天庭!”
他话音落下,数十里外的云头中跳出一道身影,身形飞掠向前,在李长寿面前抱拳领命。
“末将遵命!”
李长寿看了眼广成子的背影,对着广成子做了个道揖,转身又对三清小院做了个道揖。
“弟子待事了之后,自会来二师叔驾前请罪。”
言罢,李长寿将手中穿心锁末端扔给杨戬,翻身跳到白泽背上。
启程,返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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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章 戏过的代价
“这下可真麻烦了。”
白泽背上,【太白金星】纸道人静静坐着,本体躲藏在纸道人衣领中。
李长寿此刻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愁眉苦脸,示意白泽不要飞的太快,低声喃喃这般话语。
白泽此时也是微微皱眉,刚才一直旁观的他,眼下也大概明白,为何李长寿会说麻烦了。
今日之事,又岂是一个麻烦可概括?
那是相当大的麻烦。
往大了说这是天庭崛起,在挑战道门三教权威,李长寿夹在其中,既要兼顾道门弟子的立场,又要考虑天庭的权威。
还好李长寿早就想到了解决之道,动手之前先磕头,几顶大帽子压下去,将惧留孙的行为划为一己之私,尽力保全了阐教的名声。
但白泽明显感觉到……
只是一个惧留孙,远不足以浇灭天庭上下、截教上下的怒火。
虽然他是阐教十二金仙,在洪荒也是一位大神通者,且这次还落了阐教威风、增长了天庭运道。
但总归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而且惧留孙真的要杀?
这也不现实,道门二圣人亲传弟子,真打杀了,后面必遭圣人报复。
谁又能确保,惧留孙与道门二圣人之间,没有浓厚的师徒情分?而且圣人不采取任何动作,阐教内部也会引发一系列危机。
便是圣人,站在浪潮尖端,有了众多顾虑,也无法轻易转身。
白泽预计,最多是把惧留孙镇压,或是历数其罪状、将其赶出五部洲之地;
又或是将惧留孙交给元始天尊发落,元始天尊倒是可能会为了阐教清誉,从重惩处。
天庭仙神之愤,难平。
这本是天庭成为三界权力中枢的大好时机,全看如何处置惧留孙了。
‘水神所说的麻烦,大概就是如此吧。’
白泽心底暗叹,已开始顺着这个方向思索对策,想着等会给出点建设性的意见。
这也是他这个人教坐骑智力担当的责任。
白泽后方,杨戬提着那昏死过去的惧留孙,缓缓前飞。
杨戬看似面无表情,眼底却略带思索。
他是如何暴露的?
明明近来钻研化形术已经颇有成就。
杨戬自是明白今日之事种种难处,躲在暗中看了半天,担心阐教与天庭会打起来。
他对阐教并无太多认可,修行大部分时日都在玉泉山,但师父给了自己阐教的跟脚,杨戬自然也有维护阐教的立场。
可……
看着李长寿独自一人面对数百阐教仙,念及此间种种,杨戬心底竟生出了一份愤慨。
这位曾经一巴掌将他拍在云上抠都抠不出来的天庭权神,杨戬也不知为何,心底只剩崇敬。
自己虽曾被这位喜欢扮老的师叔安排的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完全翻不出任何风浪,导致道心差点走火入魔。
但能去直面西方圣;
能在今日硬怼广成子;
能为了天庭建立权柄,为实现保护弱者的合理秩序而奔波操劳,甚至今天直接表达了,天庭兴盛、自身归隐这般高洁志向……
杨戬不由在心底反思,自己此前为了救母亲,是不是太任性了点。
大概。
‘有机会了,跟长庚师叔道个歉吧。’
长庚师叔直接以神权下令,命他将惧留孙带回天庭,与他当年‘听调不听宣’的话并不违背,这就是天庭的调令。
杨戬正如此想着,中天门已是到了。
白泽突然停住身形,杨戬也立刻跟着停下。
白泽背上,李长寿抬手收回了穿心锁,换了条仙绳将惧留孙再次困缚起来。
“杨戬?”
“末将在!”
李长寿道:“且将惧留孙带去凌霄殿,求见玉帝陛下,言说惧留孙乃算计此事之元凶,但需细细审问,问明前因、前事,各类细节,如此才可昭告三界。”
“是!”杨戬定声回答,随之又皱眉问,“星君要去何处?”
“寻一僻静之所在,”李长寿叹道,“去思考后续之事该如何处置,稍后再过去。”
当下,李长寿摆摆手,将身周漂浮的几只铜镜推到了杨戬身周,骑乘白泽晃晃悠悠进了中天门。
一名名天将天兵单膝落地,低头无声表达自身敬意。
杨戬提着那惧留孙向前,这些天兵天将立刻起身,凶巴巴地瞪着惧留孙,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一般。
暂不提杨戬带着惧留孙,在众天兵天将的拥簇下,风风火火赶往凌霄宝殿。
且说李长寿与白泽迅速回返太白宫。
入了太白殿,李长寿翻身下羊,叮嘱白泽化作人形,去了角落等候。
不过片刻,玉帝化身荃峒匆匆而来,李长寿立刻开启重重大阵,看荃峒喜上眉梢、目中满是欢喜,一盆冬天过夜的嫦娥洗脚水就泼了下去。
“陛下,这次事情大条了。”
荃峒怔了下,一旁白泽露出了然的微笑。
水神大人的难处,他当坐骑和头号谋臣的,自然都知道。
白泽在旁做了个道揖行礼,荃峒点了下头做回应,忙问:“长庚,此事……不是咱们搞大的吗?”
“已经失控了。”
李长寿叹了口气,目中带着几分忧虑,嗓音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广成子师兄太急躁,完全稳不住!
现在不只搞得我们很被动,他自己接下来也很被动了。”
白泽:?
荃峒:???
荃峒道:“广成子当时站出来,虽然是给天庭施加了压力,但在他阐教大师兄的立场上来看,这事必须做。
如果他拦都不拦,就让你将人给带回来了,他这个大师兄便威信全无了。”
“陛下您可能不知具体,”李长寿正色道,刚要开口,又抬手比划了下。
荃峒会意,立刻引动天道之力将此地包裹,隔绝除却天道之外一切的查看可能。
李长寿甚至来回踱步,以表达自己此时相当烦躁。
他走了一阵、整理好思绪,散去空明道心,才将问题严重之处讲出来:
“阐教内部表面一团和气,其实是分派系的!
广成子师兄是阐教十二金仙仙首,玉虚宫中击金钟的弟子,但他并非是二师叔的大弟子,二师叔的大弟子是南极仙翁,极少露面,完全不参与天地间大事。
根据太乙师兄透露给我的消息,阐教内部最起码分为三派,一派中立,一派听命于广成子,一派听命于阐教副教主燃灯。
广成子是名义上的大师兄,地位与多宝道人持平,于道门中略逊于我家玄都师兄。
而燃灯,是老一辈大能,与二师叔交好;
他人脉广阔、屁股还不正,偏向于西方教,十二金仙偏偏还要称呼他为老师。
这两派之间一直在争,燃灯有意让阐教与截教对立,广成子对此事不支持也不表态,里面到底有几层意思,咱们很难看清。
这次惧留孙如此行事,背后必然是有燃灯的影子在,这种算计套路,是燃灯、弥勒的常用手法。
我最开始推测就是燃灯!”
荃峒纳闷道:“那,惧留孙已经抓回来了,稍后盘问只要问出是燃灯指示,这又怎么了?”
白泽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燃灯虽人品不怎么样,但确实是圣人亲封的阐教副教主。
捉拿惧留孙,可以看做是惧留孙被劫运所控,做下了糊涂事;
可若是抓燃灯,这事就彻底闹大了。
水神,可是这般失控的?”
“不是。”
不!
白泽眨眨眼,突然感觉自己……小尴尬了。
“抓燃灯早就在我算计内,惧留孙不开口我也有法子抓回来,”李长寿摇摇头,“问题出在了广成子身上。
这位师兄当真太急躁了!
他当时让我且慢,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立刻会意,知晓他是要做一做大师兄的样子。
但他戏太过!
完全忽略了此事的缓和空间本来就很浅,浅到只能放下一条鱼虾!他完全忽略了天庭、截教众仙神的情绪!
我抓惧留孙,惧留孙不是他的人,他一两句场面话揭过去就算了,稍后等我带人去抓燃灯,他再表现的如此愤怒,以跟我之间的决裂,转化阐教与天庭的矛盾。
然后我们两个再找机会相逢一笑泯恩仇,既是一段佳话,又能将阐教名誉受损降到最低。
可他刚刚,已经拿出了道门不战之约,还非要拿这个道门之不战之约!
我再去抓燃灯,他能再多说什么?
明面上跟燃灯划分清楚?那他这个阐教大师兄也做到头了!
迈出的第一步,步子就这么大,把自己能缓和的区域完全封锁了,他还能如何向前进?
他刚才的威胁,就必须当真了。
堂堂一个大师兄,三教圣人老爷之下排前三的人物,怎么一点都不稳健!”
白泽与荃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某坐骑默默的在心底打了自己元神一巴掌。
荃峒沉声问:“为何当时不传声对他言说?”
李长寿叹道:“此事必须光明正大地处置,不能有任何徇私之处,不然就是画蛇添足、必遭反噬。
更何况,截教众师兄师姐在旁。
多宝师兄虽没来,可谁能确定,他那种能探听旁人传声、神念交流的法宝,有没有在场。”
言说中,李长寿苦笑了声:
“这事怪我,我打伤惧留孙后,就该直接盘问他背后是否有指使之人,一同带回天庭。
现在,接下来不去抓燃灯,之前种种努力付之东流矣,事情也只能虎头蛇尾的解决,天庭能保持如今威严不失就算好事,更别提增威严。
但,只要去抓燃灯,广成子师兄就被他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必须表态维护阐教威严。
阐截决裂就在今日。
天庭与三教之间,必会出现偏倚,阐教光明正大开始联络西方教。
天道大势已成,三教分做左右阵营,双方实力接近均衡,厮杀必然无比惨烈……”
白泽低声问:“这莫非,是西方教的算计?”
“概率很小,”李长寿摇摇头,“广成子非普通大能,他深藏不漏、颇有城府,是他太过于想要表现大师兄的风采。
归根结底,还是因阐教内部派系之争。
估计此时,这位师兄还未反应过来,正在怡然自得,觉得此事已可收场。”
荃峒问:“若是不让惧留孙说出燃灯,将矛头指向西方,如何?”
“圣人亲传弟子暗通西方教?阐教那才是真的闹了笑话。
惧留孙几条命都不够二师叔斩的,惧留孙八成,还真会搬出燃灯让咱们知难而退。”
于是,太白大殿中,来回踱步之人从一个,增加到了三个。
三人左思右想,合计着对策,以及后续影响。
李长寿此刻才深切体会到,想掌控大势是何等艰难,还要都在‘阳谋’之下,不去做半点暗中传声的小动作。
越想越觉得……
天道好口怕。
道祖好口怕。
而那位坐在三清小院中,自始至终注视着这一切的二师叔,也好口怕。
三人中,荃峒最先出局,放弃思考,坐在侧旁静静等着。
白泽此刻也总算有了一点上古妖帅、妖庭第一谋臣的样子,给出的几个建议,让李长寿颇有思路开拓之感。
突然间……
“长庚,先打断你一下,”荃峒沉吟几声,“你此前在玉虚宫前、当着铜镜所说,待封神大劫就要功成身退,可是当真?”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笑意,点头道:“自是当真。”
“你这!不行,吾不准此事!”
“陛下!”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拿出了准备两百多年的说辞,正色道:
“封神大劫过后,天庭正神将会暴增。
小神是主持大劫之人,是代天道封他们之人,而后续,这些正神与小神关系必然十分密切。
若小神留在天庭,陛下如何立威?
不过陛下放心,小神到时会慢慢淡出天庭,而且也不会离天庭太远,陛下想召见,随时就可召见。”
话语一顿,李长寿笑道:“陛下您要明白一个道理,创业与守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小神擅长的并非守业。”
荃峒面露迟疑,闭目长叹不语。
侧旁白泽目中闪烁着亮光,看李长寿的表情,像极了看世上最珍贵、最美味的菜肴。
上山不易;
下山,更难矣。
……
惧留孙被杨戬带入天庭的半日后;
玉虚峰后山,那飞瀑阁楼中,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黄龙真人各自端坐,其余众阐教仙都已各回洞府。
黄龙真人道:“这场闹剧,终于算是过去了。”
“贫道曾出手为惧留孙师弟遮掩过后事,”赤精子低声道,“当时也不知如何想的,就是觉得此事万一被发现,受损的是咱们阐教名声。
却是不曾想到,天庭对此事如此重视,甚至长庚师弟都不得不去请示大师伯。
大师兄,稍后贫道是否要去天庭一趟,言说灭杀那几名散修之事?”
“不必,”广成子摆摆手,“长庚比你我都要聪明,发现异常自会做出决断。
此前贫道只是给了长庚一个眼神,他就立刻会意,无论贫道如何施压,他都坚决不让。
如此,也算保全了咱们阐教声名。
惧留孙师弟会做出这般事,贫道难辞其咎,稍后也会去找老师请罪。”
“请罪?”太乙真人嘴角一撇,“请功吧师兄你是。”
广成子皱眉道:“太乙师弟何出此言?”
“没事,我就随便说句,”太乙真人端起侧旁茶水抿了一口,“有一说一,师兄你这次情绪过了。
其实不该提三教不战之约。”
“不对……”
玉鼎真人突然开口,双目睁开,看向广成子,沉声问:“大师兄,可是有其他算计?”
广成子皱眉道:“为兄能有哪般算计?不过是为了咱们阐教声名。”
玉鼎叹道:“那大师兄没有其他算计,此前大师兄对长庚的施压,怕是要出问题。”
哪个团队都不可避免有一到两个憨憨。
比如,此时太乙真人、广成子、赤精子都陷入了思索。
黄龙发扬不懂就问的龙族传统特质,纳闷地问:“可是长庚师弟会有情绪?从而偏袒截教?”
太乙真人:“师兄,此时的氛围不合适开玩笑。”
“贫道怎么会拿这般大事开玩笑?玉鼎师弟,到底怎么了?”
玉鼎缓缓吐了口气,言简意赅地反问半声:
“如果惧留孙口中,说出背后有人指使,天庭无法平息众怒,必将发兵前来要人,我们如何做?”
赤精子面露惊色,广成子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太乙真人也是面露恍然。
黄龙真人此刻也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低声道:“长庚处理不好此事吗?”
“众怒难平,”广成子吐出这四个大字。
太乙真人冷笑声:“长庚是咱们阐教弟子?处处要为咱们考虑?”
黄龙不由开始急切了些。
能指使惧留孙之人,且惧留孙会讲出的那人,必是灯灯、灯灯灯灯……
赤精子沉声道:“惧留孙师弟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如何会将此事继续闹大?”
“他骨头很硬?”太乙真人叹道,“很硬就不会随风飘啊飘,左右摇啊摇。”
似乎是为了印证太乙的话语,他话音刚落!
轰隆隆!
玉虚宫上空突然雷霆大作,在此地讨论的五位阐教高手豁然起身。
天道之力迅速变得浓郁了起来,数十条金龙嘶吼,一朵黑云带着浩瀚天威冲来,其上有着天帝座驾、有着数名天庭大臣,更有数十万天兵!
玉帝亲临!
第六百一十一章 玉帝天威镇昆仑!
玉帝亲来……
不亲来能行吗?
广成子把路都快封完了,这种关键时刻不让天庭小老板登场,难道还要发展到惊动天道大老板吗?
李长寿嘴角一撇,默默地多吐槽了几句,而后开启空明道心,双目之中划过几分冷漠,又随之露出温和笑意。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疾风,思考着今日的大局,李长寿坐在白泽背上,跟在九龙车辇旁,甚至还有几分悠闲,全无紧张感。
玉帝已是不得不来。
根据他和白泽的推算,也唯有这一个办法,能让阐教和截教撕破脸皮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仙识捕捉到,截教众仙在峨眉山方向,朝玉虚宫赶来。
他们此前并未远离,赵公明袖中就有李长寿的纸道人;
在玉帝风风火火赶去玉虚宫时,他们继续过来做个见证,多少混点参与感。
若今日真的要闹到三教再次起争端,那总要有截教仙人在场,不然截教仙后续将会无比被动。
本来,李长寿还想用个拖字诀,看能不能找到化解这次道门危机的契机,却不曾想……
不到半天!
这惧留孙,不到半天就怂了!
李长寿还在跟白泽商量后续,刚找到了点思路,正要赶去凌霄宝殿!
这位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惧留孙,仅仅只是在凌霄宝殿,被木公几个金仙审了一阵,玉帝陛下还没施加哪怕多一丢丢的压力……
惧留孙,全招了。
木公他们很可怕吗?
惧留孙若非被束缚且被打成重伤,一个照面就能让木公走上‘既定的路’!
就……
就离谱!
特离谱。
惧留孙交代道,他只是听命而行,听的还是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的命。
但惧留孙也算聪明,没有说什么天地大事,那样让阐教再无回退余地。
惧留孙只是说:
【副教主对于主劫之人太白金星,与截教仙子云霄走的太近,怕是在大劫时,阐教要被太白金星处处针对。
随后,副教主便告诉了他这般计策,让他找些散修、暗中去胁迫月宫嫦娥,设计圈套算计太白金星的心腹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
卞庄只要出事,事情被指向截教,必会让太白金星与云霄之间感情生隙……】
把燃灯卖了个明明白白。
李长寿心底苦笑。
虽然这般说法流传出去,必会让云霄那颗其实很敏感的温柔道心受损,觉得是她拖累了自己;
但总体影响,好过惧留孙说出什么‘阐教副教主就想让三教尽快打起来’这般话语。
那才是王炸。
如果李长寿不是知道,这惧留孙在原本的封神路数中会成为后面的惧留孙佛,跟燃灯道人一个路子的……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惧留孙现在,是广成子故意派来整燃灯的!
对惧留孙火线交代、毫无骨气这事,李长寿越想越气,空明道心都差点镇不住。
这惧留孙等闲多坚持个半天,他跟白泽这边已经找到了思路,说不定还能让这家伙减轻点罪责!
真就直接白给!
罢鸟,此时说这些也已没用。
这里面说不定有多少算计,而自己,只需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是了。
阐教这潭水,比自己此前想象的还要浑不少。
李长寿心底如此计较,前方已见昆仑山的影踪。
那昆仑山宛若远古时祖龙的脊梁,由平缓地势徒然而起,在大地之上匍匐、蜿蜒,灵脉密布、灵气充沛,大道之影随处可见。
不多时,九龙辇飞抵玉虚宫前,并未直接闯入玉虚宫范围。
自玉虚宫向外张望,能见那黑云滚滚、苍龙呼啸,这让不少仙人变了面色。
数十万大军站在黑云之上,共分上中下三层、左右九阵,天道之力浓郁到了某种极致!
周遭仙光散去,九条苍龙趴伏在云山之上,玉帝一袭白衣、保持青年面容,自车架之中缓缓站起身。
只是简单背负双手,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玉帝身周生出一朵朵金云,其上缠绕七彩霞光,身影似已到了玉虚宫正上方,却留了三里间隔。
此时,玉虚宫中方飞出道道身影,绝大多数都是面露狐疑之色,小部分面容颇为冷峻。
广成子带尚未回返各自洞府的五六名十二金仙向前,在云中齐齐做道揖。
广成子朗声道:
“玉虚宫弟子,拜见昊天师叔!
师叔大驾来临,着实是稀客,还请入殿内歇息。”
稀客?
玉帝面露不悦,站在车架中冷哼了声,让阐教众仙人心底十分没底。
玉帝道:“殿内就不必了,吾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捉拿天庭要犯,那燃灯道人何在?”
广成子保持着淡淡微笑,言道:
“师叔,燃灯道人乃我阐教副教主,更是老师上古时亲点,平日里也不负责主持教务。
师叔说他是天庭要犯,不知他犯了何事?”
车架旁,一直忍着没向前的李长寿,见此状也是若有所思。
果然,哪怕平日里斗得再厉害,在这般时刻,广成子也不得不维护燃灯。
但,真的这么简单吗?
李长寿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坐在白泽背上并不向前,也不出声。
剧本都给陛下写好了,没有台词,只有一些‘规范’。
这次威压昆仑山的是玉帝,与三教并没任何直接关系。
此刻,玉帝也是相当豪横。
听闻广成子之言,玉帝只是淡然道:“吾可需对你报备此事?”
“不敢,”广成子正色道,“弟子无意干涉天庭行事,但燃灯副教主乃我阐教唯一副教主,更是老师上古时亲点……
师叔,可是那惧留孙胡言乱语了什么?”
“好,既然这般!”
玉帝大袖一挥,直接将一颗留影球,甩在了广成子身前的云路上。
“那就都过来看看!
这,就是你们阐教的副教主。”
广成子眉头紧皱,抬手将留影球摄入掌心,不待他招呼,数十仙人拥簇而来。
本有些犹豫的广成子,此时也只能将留影球打开,放出其内的画面;阐教众仙一看,表情精彩纷呈。
留影球所记的,就是刚发生不久的,惧留孙受审的画面。
这身形安胖、其貌不扬的老道坐在蒲团上,并未下跪或者被吊起来,周遭有六根凌霄殿的玉柱散发光亮,将惧留孙元神、道躯完全镇压。
就在惧留孙正前方,有着数道身影,都是表面慈眉善目的形象。
就听木公问道:‘惧留孙道友,还不想开口吗?这般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这口吻也是客气。
种种细节表明,惧留孙在天庭并未遇到太多麻烦,虽周遭看守的天兵天将凶神恶煞,但惧留孙身上都是此前被穿心锁打的旧伤。
正当玉虚宫仙人纳闷,玉帝陛下此次为何要因此亲来时,画面中的惧留孙长长一叹……
‘是我阐教的副教主让贫道这般做的。’
画面戛然而止。
阐教众仙先是各自皱眉,尝试分析此事的影响,紧接着像是被激怒了般,一石激起千层浪!
“燃灯副教主呢?副教主何在!”
“这惧留孙答的还真是潇洒!他就不想想!唉!罢了!”
“这可如何是好?惧留孙本就有错在先,现在又牵扯出来了燃灯老师……难不成,燃灯老师也要被抓去天庭审问?”
太乙真人、玉鼎真人在人群后对视一眼,前者撇嘴、后者摇头,这两师兄弟却是并未开口,只是在那站着充个人数。
他们阐教的弱点,差不多可以总结为四个字——【太好面皮】。
便是平日里,暗中对燃灯指桑骂槐、指指点点,甚至恨不得一口仙气把那盏灵柩灯吹灭,此时依然要站出来,试图维护阐教的名望。
仔细想想,燃灯副教主这位远古大能,啥事做不出来?
算计天庭小将,那都是基操,根本不用大惊小怪。
“咳!咳咳!”
李长寿站在车辇前清了清嗓子,将道道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
这才对玉帝拱拱手,温声道:“今日玉帝陛下亲来,便是知此事十分麻烦,性质无比恶劣,会对阐教总体产生一定冲击。
各位师兄师姐,陛下都已来了,惧留孙亲**代之事,难不成天庭还会故意诬陷阐教?
师弟我对阐、截二教,一直无比敬重。
我承认,我确实是与燃灯有旧怨,但此事乃是公事,我并未掺杂私情。
而玉帝陛下对道门,也一直是礼遇有加。
那燃灯副教主何在?
且不说今日是不是来拿他的,玉帝陛下尊驾在此,他为何还不前来拜见?”
阐教众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很机智地看向了广成子。
慈航道人轻声问:“大师兄,此事该如何处置?”
广成子皱眉凝思,看着手中留影球,又抬头看向李长寿,似有些欲言又止。
这位阐教大师兄,似乎也有些为难;
而李长寿心底,已经给广成子接下来的行为,做了个简单的选择题。
假若,广成子此时说出类似于【还请容我请示老师】的话语,就证明广成子那‘城府极深’的评价有些不实。
广成子如果说一句【燃灯道人乃我阐教副教主】,就证明广成子是在借势算计,要搞燃灯。
而只要广成子说出【天庭莫非就如此轻易断定,此事与燃灯副教主有关】,那就证明……
广成子站的层数,比自己所想要高的高。
黄龙真人在旁提醒道:“大师兄,您说句话啊。”
广成子叹了声,又对着玉帝做了个道揖,目中满是无奈、面容略带萧瑟,似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向前走出两步,缓声道:
“师叔,长庚。
贫道知此事,天庭上下无比愤怒,但燃灯是我阐教副教主,若是我等不护着这燃灯,那阐教怕是要背负不讲情义的骂名,无法在天地立足。
还请师叔包涵,也请长庚勿怪。
敢问!”
广成子嗓音一提,身有乾坤正气、口中定声道:“天庭莫非只凭惧留孙一面之词,就要定我阐教副教主的罪过?
这也未免太不将我阐教看在眼里!”
“广成子,”玉帝目中似有剑光涌动,“你的意思,是吾亲来,尚不能带走你们阐教副教主,请他回去配合审问?”
广成子攥着的拳松开,轻轻呼了口气,直视玉帝车辇。。
“此事还请天庭详尽查明,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好!好胆!”
玉帝身形豁然冲天而起,站在高空之中,引来无数紫色天雷,身上白衣轻轻震颤,自前摆下端迅速染成金色。
不过转眼间,玉帝身着天帝大金袍,头戴金色旒冠,身周被一条条祖龙虚影环绕。
霎时间!
方圆万里电闪雷鸣,天地间满是至尊帝皇气息,天道显化出无数凶兽虚影,那群天兵天将的银甲被染成了金黄!
玉帝双目斜斜向下看了眼广成子,此时却已不再对广成子多说,而是直视三友小院。
他缓声开口,嗓音直穿天地,身周神光闪烁。
没有任何法术加持,也没有半点神通环绕,此刻玉帝的身形竟显得如此伟岸,屹立于天地之间,而天地尊其号令!
“元始师兄,吾亲自前来,便是不想让阐教难做。
师兄的面皮,吾给了。
吾天庭的威严,何在?”
“唉……”
一声轻叹自三友小院处传来,一股云雾升腾而起,其上有位中年道者负手而立。
元始天尊!
阐教众炼气士齐齐转身,对着圣人之影跪伏,广成子等一干大弟子都不例外。
李长寿见状,略微犹豫,却是低头做道揖,此刻神位在身、不能轻易下拜。
众天兵天将面对圣人之威,出于本能要跪伏叩拜,但身上渲染的金光,却仿佛又在告诉他们,不必跪、不可跪,他们此刻代表天庭,代表天道之尊。
赵公明他们就比较倒霉了。
全速从峨眉山赶来,话都没能说上半句,刚到地方就碰到了玉帝显威、圣人现身,只能按截教规矩,老老实实在云上跪下行礼,拜见师伯。
没法子,谁让通天教主辈分最小,要听两个哥哥的话。——一般情况下。
元始天尊目光环视各处,对李长庚露出少许温和的笑意,随后远远注视着玉帝,叹道:
“师弟费心,贫道也在纠结此事,未及时与师弟见面。
此事,事关贫道这阐教的副教主,也事关贫道错信的徒儿,贫道于心不忍。
但天庭大兴,乃天道运转、生灵延续之必须,贫道自不会为天庭兴盛增加阻力。
燃灯。”
三友小院中,那名枯瘦老道驾云而出,站在云上对元始天尊做了个道揖,一言不发,转身飞往九龙车辇。
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几名金仙境的天将向前,引动天道之力,待燃灯飞近,将燃灯包围。
他们并未采取半点强制手段,燃灯自封元神,静静盘坐,十分配合。
若不配合,那就是忤逆圣人法旨了。
玉帝面容稍缓,身周金光收回体内,祖龙之影消失不见,再次恢复一身白衣之相。
这位名义上的三界至尊露出淡淡笑意,笑道:“天庭将领之事,吵扰到了师兄清修,此事也是天庭监管失度。
长庚爱卿?”
李长寿立刻向前,低头道:“小神在。”
玉帝笑道:“稍后燃灯与惧留孙的处置,务必秉公、按理,也务必考虑阐教于稳定天地的贡献,考虑元始师兄面皮。
既要给天庭上下一个交代,也要让阐教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李长寿苦笑了声,面色颇有些为难,但还是低头领命。
自己写的剧本,也就只能凑合咽下去了。
“小神遵命。”
玉帝缓缓点头,对元始天尊拱拱手,转身走向九龙车辇。
元始天尊含笑点头,身影随风消散,只留下一缕缕玄妙道韵在天地间流转。
此时,李长寿又看向了广成子,恰好广成子也一同看向了李长寿。
只是一瞬,两人目光对碰,彼此仿佛多年老友,各自泛起了默契之感。
到此时,李长寿已是完全确信,广成子在他抓惧留孙时,是故意将所有路都封死,故意拿出道门不战之约说事。
为的,就是毁掉不战之约,让天庭与截教的关系落下口实,而后阐教与西方教光明正大联手。
李长寿此前考虑各方面问题时,其实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阐教的诉求。
阐教压力确实很大,拼实力拼不过截教,自己这个主劫者,又跟截教大弟子结成道侣,在截教中交友颇多。
但他在此前回返天庭的路上已想明白了这点,在太白宫与荃峒、白泽商量这事时,故意来回踱步,表现出自身的急躁感。
那不过是表达给天道看,传递一些错误信息,最好是让道祖觉得他这个‘后稳’不过如此。
今日破局的关键,李长寿早就想明白了,是玉帝。
木公审惧留孙之时,他不过是暗中引导白泽,借白泽之口给出这般建议。
玉帝亲来,绕过广成子,不给广成子拿不战之约说事的机会,直接与圣人交涉,从而让广成子的算计宣告破产。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只是,李长寿心底一直有个疑惑,无法得到解答。
此事到底是燃灯先算计,广成子发现之后,顺势推舟、等自己找上门来;
还是本就是广成子对燃灯,甚至直接对惧留孙授意。
若是后者,这位阐教大师兄,当真也是个老银……
两人目光注视了一阵,广成子轻叹了声,嘴角露出几分无奈笑意。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转身就要离开。
嗡——
李长寿心神震颤,下意识闭上双眼,灵台有太清道韵盘踞,显露出了一幅画面。
一幅,李长寿离开太清观前,请求老师帮忙推算的画面。
【玉虚宫之后的飞瀑阁楼中,广成子拿着一把玉质剪刀,修剪着面前的枝丫,目中却流露着思索之意。
少顷,一抹虚影在他身后凝现,却是一名有些矮胖的老道。
惧留孙。
‘天庭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是长庚师弟的心腹,本身名声有恙,可做些文章。’
‘是,大师兄。’】
正此时,黄龙道人与广成子的对话声,自后方飘来。
黄龙问:“大师兄,咱们该如何做?这副教主当真有些……玉帝亲自来拿人,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莫要乱说。”
广成子微微皱眉,低声道:“燃灯副教主也不过是被劫运祸心,各位师弟师妹,你们回殿中商议如何搭救燃灯副教主与惧留孙师弟。
贫道去拜见老师。”
众阐教门人弟子低声答应,目中看广成子多是尊敬。
李长寿:……
果然,三教大师兄就没一个简单人物,这一手无间道玩的漂亮。
不过自己心底就是这般不痛快呢?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广成子,故作恍然大悟状,转身看着那即将冲天而起的九龙车辇,匆忙喊道:
“陛下!小神突发奇想!
可否在阐截两教各请三位圣人弟子,在天庭审案时,在旁全程观摩,以此表示天庭问罪公开透明、至公无私!”
“准!”
玉帝的轻笑声自车辇中传来,“爱卿拿主意就是,需吾出面就说一声。”
怼圣人,那也是相当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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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凌霄开堂,正审燃灯!
回天庭的路上,李长寿仔细想了想。
他还是不爽广成子。
这次的整个事件,完全是广成子的一波操作,目的最少有六七层。
若将广成子的目的分为三个阶段,最高目标是顺理成章毁了道门不战之约,从而让阐教在这次大劫中占据一定程度的主动;
居中的目标,应该是给天庭与截教提个醒,以此事为引,在他这个太白金星做出对阐教不公平的判断时,给出适当反击。
最浅层的目标,就是利用天庭,趁机搞一搞燃灯的派系,让燃灯在即将到来的封神大劫中,不会太蹦跶、从而影响到他广成子出手布局。
阐教大师兄,洪荒老算计了。
这其实应该也是元始天尊师叔的态度。
这位二师叔为何如此信任广成子,李长寿这次也算是找到答案了。
单纯就是因为好用。
不过,李长寿并不打算如此放过广成子。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攻破惧留孙的心理防线,将此事完全透明化,那样广成子将会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三教大师兄死是不可能死的,便是原本的封神大劫,自家师兄**师、多宝道人、广成子都未曾伤到元气。
能坐到大师兄这个位置,背后自有圣人老爷的力挺,不容有失。
当然,人教弟子少,老师的关爱也就比较富裕。
此次广成子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在于个人感情方面。
这会成为自己和云霄之间的一根刺,稍后自己还要想办法安慰安慰小云。
自己如果采取同等反制……那就要先给广成子搞个道侣,这未免太不现实。
阐教风气比较严谨,跟他们人教全然不同。
所以李长寿选择了另一条报复路径——请阐截两教各三位大弟子,来天庭一同观摩审讯燃灯道人与惧留孙之事。
这次,是真的要想办法煎熬煎熬这位阐教大师兄了。
虽然此时有天道盯着,自己不能搞乱封神大节奏,但却可以试着将燃灯的位置,再向下撸一撸。
而且关键目标是搞来燃灯的乾坤尺,这对自己后续的一大计划太重要了。
不只是如此,燃灯手里那把弱·乾坤尺,还对李长寿千年规划《x的消失》颇为关键。
相对而言,杀不杀燃灯并不重要,将燃灯算死、让他别瞎蹦,最重要。
这一点,李长寿和广成子又达成了共识。
李长寿:……
要么说,【老银光闪出智慧光亮的币】不能跟同类人成为朋友,只能成为坐骑或者手下。
咱还是喜欢跟公明老哥、黄龙真人这般淳朴仙人打交道啊。
“嗯?”
天庭兵马后方,赵公明挑了挑眉,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被谁骂了一样。
赵公明身侧,自是金灵圣母、琼霄仙子,这是截教‘陪审仙人’。
说来截教一群人也挺郁闷,本以为这次挑选精兵强将,是为了在昆仑山干一架后方便跑路和后续捞人。
没想到,他们跑了两趟、磕了个头,除了见证了太白金星秒擒惧留孙,见证了天庭玉帝师叔【装杯成功】,完全没其他作用。
还好,后续去搞燃灯这个截教死对头,他们也能选****;到时候帮忙砍条胳膊卸条腿,何等爽快!
一家欢喜一家忧,在截教三高手后方不远处的云上,广成子、玉鼎真人、黄龙真人静静而立。
广成子此刻正皱眉思索,思索片刻前李长寿邀请他来天庭时,说的那两句话。
第一句是:
‘广成子师兄是阐教大师兄,今日天庭要审问的是阐教副教主和圣人亲传,若广成子师兄不来,此事不就少了几分意义?’
第二句则是李长寿转身驾云,赶去九龙车辇旁跟随,飞了十多丈又扭头道了句:
‘师兄不好奇,我在太清观中老师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由不得广成子不多想。
莫非,长庚已知晓了前因后果?
而今天机混淆、贫道又在老师身侧,大师伯虽是最强的圣人,但当年并未能突破天地桎梏,依然是被迫接纳了鸿蒙紫气,也就无法跨越天道的规则才对。
为何,能推算到这么多?
也不对,长庚师弟颇为聪慧,很有可能是猜到了什么,诈一诈自己。
广成子心底暗叹,人教多了这般一位能搅动三界风云的师弟,对阐教而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自己问心无愧,只求对得起老师、对得起阐教就是。
“大师兄?大师兄?”
玉鼎真人袖口,化作了三寸多高、一身浅红风骚长袍的太乙真人,正传声呼喊。
广成子皱眉看来,奇道:“师弟你怎么也跟来了?”
太乙真人啧啧一笑,瞧了眼前方大队天兵,传声笑道:“自是想去凑个热闹,吊唁下某位副教主唇辩凌霄殿的风采。”
“长庚师弟不是说,让你莫去掺和此事?”
广成子叹道:“你这张嘴若是冒出点什么话,让事情不可收拾……”
“不会吧,不会吧,”太乙真人讪笑了声,“不会真有人以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吧?”
“大师兄放心,”玉鼎真人含笑拿出了一只法宝。
只见此宝,整体呈项圈状,由北海孽龙龙筋炼制而成,其核心为一颗串联在龙筋上的宝珠,看似只有龙眼大小,却可随意调节;
此宝并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头,可称之为‘闭话’法器,其上道韵专破太乙真人道行,可在瞬间套住太乙真人之嘴,截断其神通。
兜率良品,太白亲赠。
本法器全程由天庭散仙灵珠子监制。
太乙真人见到这法宝额头就挂满了黑线,广成子与黄龙真人同时松了口气。
广成子看了眼前方各处,传声道:“既然想去,就大大方方站出来,莫要做这般畏畏缩缩之事。
今日咱们阐教声名已是受损,莫要再让人看了笑话。”
“得,”太乙真人身形飞出,化作常人大小,淡定地负手而立。
黄龙笑道:“天庭只要三个名额,不如贫道名额让给太乙师弟,贫道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怪尴尬。”
“哎,去就是了,”太乙真人笑道,“长庚还真能赶咱们不成?”
广成子含笑点头,目中带着几分欣慰。
玉鼎真人有些欲言又止,但暗中被太乙真人拉了下道袍衣袖,也只能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前方云上,三位截教仙同时陷入沉思。
金灵圣母传声道:“他们怎么多了一人?这不是耍赖吗?”
“哎,”赵公明温声道,“不要拘泥于这些小节,而且来的都是咱们相熟之人,除了太乙说话难听,玉鼎与黄龙师兄都挺不错的嘛。”
金灵圣母皱眉道:“若稍后起了争执怎么办?
如果斗法,他们四个全上我也能应付,但在天庭中必然是打不起来,也不能让长庚明着偏袒咱们。
咱们三张嘴怎么说得过他们四张嘴?”
赵公明沉吟几声:“这……”
忽听侧旁传来仙力波动,金灵圣母与赵公明扭头看去,却见身着淡黄长裙的琼霄已是捏碎了手中的玉符,对着即将消散的仙力道了句:
“姐姐!你快来天庭一趟吧!我听到消息,有人稍后要在凌霄殿暗算姐夫!”
言罢,琼霄拍拍小手,眉角轻轻挑起。
《搞定》。
侧旁某对隐婚夫妻嘴角同步抽搐。
金灵圣母哭笑不得地问:“凌霄殿中?暗算包括圣人老爷在内天道序列前十的天庭大臣?”
赵公明也道:“你找理由都不能找好点,这谁能信?
二妹从刚有灵智就是冰慧聪明,为兄还是一阵风,推着你们三朵小云中之灵在天空飘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参悟天地本源大道。
这能上你的当?”
琼霄翻了个白眼:“要我对你说,金灵师姐被人堵了,西方教调集三百高手围杀金灵师姐,你啥反应?”
赵公明不假思索地道了句:“那还能说啥反应?喊一声老师救命,提着为兄的定海神珠就冲过去了!”
“不一样吗?”
赵公明顿时面露恍然,侧旁金灵圣母却是脸颊绯红,目光看向侧旁,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语。
琼霄眼珠一转,顿时抓到了一点小弱点。
……
玉帝与圣人对峙,天威镇压玉虚宫,迫使阐教交出背后主谋‘副教主燃灯道人’,此事已足矣平息天庭与截教仙的火气。
毕竟燃灯辈分和资历摆在那,且圣人都已出山,玉帝也刷了一波天庭威仪。
此时围观这件天地大事的无数生灵,大半都已明白,接下来只需要公开透明的审一审此事,将燃灯与惧留孙定个罪过,此事就算揭过了。
天庭损失的,是一名嫦娥仙子的亲人,得到的,是压过了圣人大教的声名与威望。
这其实已经算是天庭发展之路上,十分重要的一块垫脚石。
但,在截教、阐教七位仙人要进天门时,李长寿还是站出来,将七位师兄师姐小姨子拦了下来。
九龙车辇回了天庭,各路天兵迅速且规整地回返各自兵营。
几名天将正在遮掩那三把神剑,给广成子七仙放行。
趁着这个机会,李长寿的太白金星纸道人驾云回返,面色凝重地请他们七人向前商议后面之事。
自是没在意为何阐教来了四人这般小事。
李长寿开启一层仙力结界,直截了当地问:
“广成子师兄,阐教是要保惧留孙师兄,还是要保燃灯副教主?
此事审讯之后,必有一主、一次,罪责也会一轻一重。”
广成子沉吟几声,当真是被李长寿突然这般直接,搞的有些不适应。
他道:“还是请天庭秉公办理,顾念下我阐教声名。
惧留孙师弟是老师的亲传弟子,也得老师喜爱,这次被燃灯副教主驱使,其实也有不得已之处。
若让贫道私情来选,自是想让惧留孙师弟少受责罚。
但燃灯副教主乃是我阐教副教主,在教内也是唯一与老师同辈的远古大能,今日更是从老师的小院中飞出,似是被老师喊过去训了话。
此间,唉……
贫道倒是真的拿不准了。”
李长寿:……
果然,交流起来相当费劲,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又表达了两个都想尽力保住。
若是上辈子蓝星老家的某虚空第一的球队,有广成子一半‘踢球’的本领,李长寿上辈子临死前估计还能少一个遗憾。
太乙真人笑道:“大师兄,你何时也这么周全起来了?”
广成子瞪了眼太乙,后者默默地抬手抹了把嘴,下了一道随时可突破的禁制。
李长寿转身问赵公明:“截教方可有什么意见?”
“搞燃灯!”金灵圣母骂道,“这燃灯就不是个好东西,惧留孙还算好,燃灯是主使者自然要担罪责!”
李长寿缓缓点头,对金灵圣母竖了个大拇指,他看了眼广成子,笑道:
“既然师兄师姐的意见都表达了,广成子师兄是两个都可以,金灵师姐说要以盘问燃灯罪责为主,那师弟我就按此行事了。”
言罢,李长寿拱拱手,不给广成子开口的机会直接散掉了周遭结界,含笑飘走。
金灵圣母笑道:“长庚做事,还真是周全呢,竟然会提前问咱们一声。”
黄龙真人也是不由称赞:“是啊,若能与长庚共事,当真不用太费心,这什么都给安排好了,哈哈哈。”
太乙真人嘴角抽搐了几下,离着黄龙真人和金灵圣母远点。
不多时,敖乙与灵珠子匆匆而来,将道门七位圣人弟子接入天门,两侧自有天将天兵护持。
再临天庭,七位仙人都能直观感受到,天庭比起数百年前有明显的不同。
首先,是生灵更多了些。
原本那一望无际的云海,此时入目所及之处大多能见到一座座仙山、一片片楼阁寰宇。
这是按李长寿的要求,天庭七重天之下,成片区有序开发,依照仙神品阶,建造大批集体修舍、单间仙寓、独栋阁楼、带院小楼、大阵小殿。
这当然不会收灵石,而是按照神位品阶奖励下去的,算是天庭新星激励计划的一部分奖励。
其次,便是天庭中的天道之力,比之前更浓郁了数倍。
他们七名高手没有业障,多少也算天地间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但在此地,却感受到了天道明显的排斥之力。
似乎是要将他们推离一般。
灵珠子跟在太乙真人身旁,被太乙真人拍拍脑袋、揉揉道箍,各种嘘寒问暖。
也就在这个时刻,大阴阳师会放下他对阴阳大道矢志不渝的追求,享受着师徒之间的纯正爷俩情。
让灵珠子来天庭历练,而今塑造出了一个面容清秀、性格刚强的男子汉……
太乙真人也就因这事,才不计较当年被李长寿忽悠,招惹了七情小怒之事。
七位仙人飞到半路,忽听前方擂鼓声大作,天庭各处出现道道流光,数千仙神赶往凌霄殿前,场面也是颇为壮观。
“咱们飞的快些,”赵公明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袖袍挥舞,一缕道韵带起了护送他们前往凌霄殿‘观礼’的天兵天将,朝凌霄殿风驰电掣而去。
待他们赶至,又见识了一番何为天庭效率。
一名名天兵鱼贯穿行,不过用了半个时辰,就在凌霄殿前搭起了一个座‘大会场’。
天庭的文臣武将两旁静立,玉帝陛下自凌霄殿殿门的宝座入座,侧旁还给王母娘娘留了空位。
殿前那些台阶上,每位天庭正神都得了一把玉质圈椅;
在凌霄殿门台阶前,三方长桌略微分离,其上铺着金色布匹,椅子也换成了金色‘太师椅’。
太阳星的光亮撒落,漫天星辰显露着淡淡的影踪,落下点点仙光。
旌旗飘舞,数万天兵左右列阵,战阵之上呈现龙、虎之相。
鼓声阵阵,左右两排竖鼓整齐排开,宛若大鹏展翅,数十名天将擂出的鼓声震耳欲聋。
这般大场面,自然少不了天庭久远的权臣,东木公。
只见木公身着一身暗红长袍,灰白长发也是颇为飘逸,走到那三方长桌最右侧,朗声道:
“请各位道门圣人弟子向前入座!”
话音刚落,就有七名天将扛着圈椅飞来,左三右四排在三张长桌下首。
广成子、金灵圣母等仙淡定的向前入座,自不会因为这点场面就露怯。
木公正色道:“经太白星君提议,玉帝陛下准许,七位仙人代表道门前来一观今日天庭审讯阐教副教主燃灯、阐教弟子惧留孙之事。
若几位觉得,在审理《嫦娥诬陷天将》一案时,有不妥、不对、不应之处,还请先示意请示主审,再开口言说。”
七位阐教仙各自点头。
随后,木公又喊道:“请主审太白星君!”
话音落下,侧旁一束仙光打落,难得换上‘朝服’的李长寿先是对殿前玉帝行了个礼,而后缓步而来。
一身白底鎏金大宽袍,一头银白亮晶道箍发,手提兜率宫捡来的灰拂尘;
李长寿双目如电,每走一步,就有淡淡的威压荡漾开来。
莫说是天兵天将文臣小吏,便是赵公明、广成子这般大能,都感受到了李长寿已绝不容小觑的道境。
李长寿走到长桌后,与东木公互相做了个道揖,一同入座。
他又道:“今日之事,事关月宫嫦娥,也多亏太阴星君洞察过人,今日辅审,陛下特准,请广寒宫太阴星君!”
李长寿话音未落,一抹倩影已出现在凌霄殿前,身周乾坤道韵缓缓荡漾。
众仙尚未看清她的面容身形,一抹薄薄的烟雾飘散,她身形轻轻晃动,已是到了李长寿身侧长桌后。
广寒宫姮娥。
只可惜,姮娥此时将自身隐藏在浅白色云雾中,并未显露真身。
她对着玉帝做了个道揖,又对李长寿欠身行礼,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高冷。
李长寿笑了笑,板正面容,双目之中神光闪烁,手中惊堂木端起,又随之重重落下。
“带惧留孙、燃灯、卞庄,以及一干相关人等!”
侧旁脚步声响起,杨戬、金鹏各领一队天将,押着惧留孙与燃灯一同向前。
那燃灯面色如常,惧留孙面容灰暗。
李长寿目中杀意一晃而过,却是露出几分笑意。
“来人,先为仙盟盟主,搬个座。”
第六百一十三章 太白显杀机【大杯求票!】
搬个座……个座……座……
燃灯看着自己面前这高不过三寸的板凳,自离了玉虚宫被带回天庭后,第一次微微皱眉。
再看看侧旁,灵珠子端着一只正常的蒲团放在惧留孙身后;
这老道枯瘦的面容顿时黑了几分。
“坐。”
正前方,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惧留孙大腿根哆嗦了下,下意识想入座,但又瞧了眼在稍前方的燃灯道人,低头不敢多有表示。
燃灯看向前方,与那老神仙模样的李长寿对视着。
李长寿此时毫无压迫感,左脸写着【走个】,右脸写着【流程】,让旁人完全看不明白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燃灯道人缓缓入坐,凭空盘坐在那只小板凳上,整理了下宽袍下摆。
他终于开口,缓声道:“贫道为阐教副教主,生于远古,伴灵灯而行,照三生、三死、三轮回之道。
天庭虽执掌三界,天规约束众生,先天生灵是否与后天生灵受同等约束?
贫道先有一问,先天生灵于天道成型前已生,不入五行、未列三界,天庭有何权审讯?”
这就开始辩上了。
燃灯这看似漏洞百出、很容易反驳的观点,实则满是陷阱。
若让侧旁黄龙真人来辩驳,定是要反问一句【天道至公无私,先天后天又有何异?】
这就犯了此时的忌讳。
有些话心底明白就是了,在时机未到时不能直接表达出来。
而今天地间,能左右风云变幻的大手子,大多还是先天生灵;道门众大能高手,除却人教之外,也多为先天生灵。
燃灯这句话,实则是转移今日的关注点,分散众仙神的注意力,将矛盾引到‘先天生灵与后天生灵争夺天地资源’这老话题上来。
顺便还能打击一波天庭威信,让先天生灵群体对天庭产生戒备甚至反感。
老诡辩了。
道道视线落在李长寿脸上,瞬间想明白此间关键的几位大佬,也想看李长寿如何反驳。
李长寿保持淡淡的微笑,虽然并不想跟着燃灯走,但燃灯这个问题,刚好能让他顺势宣扬一波天庭理念。
李长寿放下惊堂木,露出慈祥的笑意,称赞道:
“你这个问题,问的就很有水平。”
燃灯眉头顿时紧皱,联想到前几次的被坑经历,此刻竟有些惴惴不安。
李长寿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左手一伸,侧旁立刻有个灵巧少女快步走来,送上一只大号的玉茶缸。
那少女自是玉兔,趁着这般机会,跟着主人过来端个茶、送个水,也算增加点天庭资历。
李长寿抿了口茶水,将茶缸放下,理顺了下气息,缓声道:
“今天,是天庭第一次审理先天大能外加大教副教主这般,有较高影响力的生灵之罪行。
今日种种,定会产生深远的影响,也会成为天庭今后岁月,遇到这类案件的处置标杆。
故,今天的审理,我们必须要明确几个概念。
首先,是犯罪主体,这个犯罪主体,可以定义为两种,一种为生灵,一种为多生灵组成的组织。
先天生灵先天道而生,但自身是由什么构成的?元神、躯体,与后天生灵无异。
该生灵对天地做出的贡献,我们不能否认。
但,这是在审理最后、确定其罪过之后,考虑是否凭此免一些惩处,而不能干预整个审理的过程。
就好比,今日的燃灯副教主。”
李长寿话语一顿,笑道:
“假定,今日判定燃灯副教主,蓄意破坏三教安稳,意图挑起三教大战,并为此胁迫嫦娥、杀害嫦娥家人,构陷天庭重要将领,影响极其恶劣,可谓罪大恶极,需直接问斩!”
这斩字,竟蕴森森杀气,让全场仙神都是一惊。
天庭要杀燃灯?
李长寿语调又稍缓:
“但考虑到,阐教为圣人大教,圣人老爷乃是天道基石,阐教也为天地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
燃灯副教主虽个人没做出过多少好事,但身为阐教副教主这么多年,也算有一点点增益。
那就将本该魂飞魄散的惩处,化作打入轮回……大家明白了吗?
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不能直接凭空定罪。
可能大家有些晕乎,本神就为各位做个简单总结。
咳,嗯咳!”
环视四方,李长寿身周神威涌动,仿若有言出法随之能,就听他朗声道:
“自今日起!
第一,天庭审理的是生灵之罪行,而非生灵之身份。
第二,审理过程中,不考虑生灵的身份,但惩处前考虑其前日功劳,其实天庭只要做到有功必奖,有何来谈以功抵过?
第三,天庭为道祖老爷立下,掌管三界之规则,实际上,天庭并不是要发展成,统治所有生灵的霸权,而是要让生灵遵循规则。
如今天地间的生灵主体,为仙、凡、灵、鬼、魔,以及代表天道的天道序列之神!
天庭会保证仙的逍遥修行、探寻大道真意,也会保护凡人免遭仙魔欺压、能平稳度过应有的一生;
更会鼓励灵开灵智,令鬼有所终!
我不敢说,天庭拥有绝对的正义,毕竟天道有缺、大道亏盈,天庭总体也是由生灵构成,不是冰冷冷的法宝,不可能完美不缺。
但在玉帝陛下的引导下,我们会不断向前进步、不断向前发展。
天庭会在变化中不断完善,天庭的体制也会不断改良,以在天地安稳与生灵诉求之间,寻找一个均衡。
今后,无论是遇到什么艰苦的岁月,或是天庭制度有一天变得有些滞后、有些臃肿,但只要变化还存在,生灵都可对天庭报以希望!
当然,我们不可能让所有生灵都对天庭满意,生灵私欲漫无边际,但我们要给最广大、最大多数的生灵,带去正义的荣光!
这一步,就从今日,从审讯燃灯副教主,向前迈出!
天庭要建立的规则,与先天后天无关,与大道、与炼气士、与凡人无关;
天庭始终追求的,是公平!
是正义!
是公平正义!”
话语落下,场中各处落针可闻。
李长寿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此刻神光闪耀,几欲无法直视。
他不慌不忙慢慢坐好,仿佛刚才只是说几句小事,又看着那目光有些恍惚的燃灯道人,手中惊堂木抬起,朝着下方缓缓一落。
噹~
“卞庄将军,且说你此前经历。”
“是,星君。”
卞庄低声答应一句,刚要开口说话,周遭却传来噪杂呼喊声。
天庭众仙神、众天兵天将齐声欢呼,不少血性汉子脸涨的通红,不少年轻修者目中迷茫进退,不少仙子更是目中光彩连连……
台阶上方、殿门处,不知何时已抵达此地的王母娘娘,朝身旁大笑的玉帝陛下看了眼,也只能含笑轻叹。
而那群如木公、月老这般,在天庭微弱时就已入天庭的老人们,此刻大多老泪纵横。
他们,在天庭奋斗这么多年,终于有个明确的奋斗目标了……
再看七位道门高手。
赵公明、玉鼎真人目中光彩连连,金灵圣母看李长寿的目光也颇多欣赏,那琼霄小嘴中满是赞叹。
黄龙真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感慨道:“若非贫道没什么真本事,也想在天庭当个小差事,为生灵谋福祉。”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天庭又不缺观赏吉祥物。”
黄龙真人额头挂满黑线,太乙真人尴尬一笑,低声说了几句抱歉、对不住,实在是口直嘴快没忍住。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李长寿抬手下压,各处喧嚣迅速安静。
这次,李长寿不再多看燃灯,而是看向卞庄:“说的详细些,只说你自身经历就是了,注意控制下情绪。”
“哎,是!”
卞庄长长一叹,情绪就这般上来了,竟是眼圈一红、双目垂泪,低声道:
“小将本是天涯少掌柜,家中有屋又有田,多亏您指点……”
吹灯三层套路,正式拉开。
……
‘师父……好厉害。’
众仙神之后,龙吉心底暗自赞叹,正与几位瑶池仙子一同看热闹的她,目睹了刚才自家师父的那段演讲。
她一个天帝之女,甚至都有点血脉沸腾什么的……
有一说一,师父在天庭权臣这个位子上,当真是具有某种不可替代性。
那燃灯道人完全没有主动权,刚发起攻势,师父不急不缓反击,不仅是让燃灯道人的话语立不住脚,且显得十分小家子气,更是为天庭树起了最为珍贵的一面大旗。
——管理三界的正义性。
此前天庭的影响力,可以看做是道祖老爷威慑力的延伸;
但从今日开始,天庭的影响力超出了道祖的威慑范围,并走上了一条明确的道路!
不断改进、不断完善,没有完美而追求最大程度的完美,维护三界的规则与秩序。
这不正是一条,缓解生灵业障、抵挡九污泉侵袭的正确之路吗?
龙吉越想,越觉得自己此前小看了自家师父的格局。
当然,她原本也已经把师父,摆在了自己父亲之前,只是今日才知,师父心中装了多大的天……地……
“殿下?龙吉殿下?”
身后突有传声飘来。
龙吉公主秀眉轻皱,转身看去,却见几名天将站在不远处,面容颇为焦急。
她略微眨眨眼,念起师父多年教导,第一反应便是……
怎么突然找我?会不会有算计?
自己在天庭并没有实权神位,不过是在仙籍的瑶池仙子,这几个天将看着虽不眼生,但为何会在此时此地,突然呼喊自己?
明显有问题。
龙吉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虽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有个天帝父亲、王母母亲,但她并未享受过什么天庭特权,在天庭中也算声名不显。
此地这般多的仙神,为何天将有事,会找到自己身上?
师言,师诲,她时刻不敢忘却。
龙吉心底如此思量,对那几名天将传声道:“几位将军请了,不知找我何事?”
“殿下!大事!”
一名天将焦急地传声道:“截教大能云霄到了东天门,能否请您去请示星君大人,这该不该放行、又该如何放行。”
云!
龙吉妙目之中光彩横生,直接传声道:“那还等着拖着作甚,云霄仙子乃我家老师的道侣,怎得还被你们拦住了?”
“可按天庭规矩,非天庭仙籍都不得擅入天庭,末将这才着急!
那神剑可不认星君大人的道侣啊。”
龙吉略微思忖,瞧了眼场中正在套路燃灯道人的师父,很快就有了主意。
“几位将军且等,我去请母亲的旨意。”
言罢,龙吉绕去凌霄殿前,悄悄走到殿门处,对王母欠身行礼后,悄声耳语几句。
王母露出几分微笑,给了龙吉一只玉牌,又命她多带些仙子过去,摆好仪仗。
该给的牌面自是要给的。
待龙吉亲自去南天门相迎,王母与玉帝暗中商议几句,命人搬来了一张华美的软榻,就放在王母娘娘身侧。
这软榻,由东海的十万年灵珊瑚雕琢而成,其上点缀着南海的大珍珠、西海的翡翠玛瑙、北海的玄清冰火石;
铺的是仙霞绸缎做就的软垫,垫的是每日太阳星东升时,仙子们在天边采摘的朝霞……
不多时,龙吉引着云霄驾云,周遭仙子簇拥,外围天兵护卫。
可就算人影重重、花红柳绿,依然无法遮掩那一抹素雅之白,云霄静静站在云上,便是那般卓群不凡,温柔优雅。
场中,李长寿自是早已发现了云霄的倩影;
但此刻正在审问燃灯的关键时刻,不宜分心,云霄侧旁又有龙吉陪着……
李长寿也就不去打招呼,专心套路、咳,专心审问燃灯一事。
就是腰杆更为挺直,表情更为严肃,嗓音也更为洪亮。
如何让未婚道侣相信自己有一个良好的体魄,是每个男人的必修课。
云霄随着龙吉到了凌霄大殿附近,本不愿继续向内,一是怕打扰到李长寿办公,二是也不想被太多人盯着看。
但龙吉已是传声唤着:“师娘,您请这边入座。”
云霄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在一声声师娘中小小迷失,缓步到了殿前。
她对玉帝王母略微欠身,称一声师叔;
玉帝含笑点头,并未开口,王母却是起身拉着云霄的柔荑一阵嘘寒问暖,让云霄颇有些不适。
场中,一双双眼睛不可避免就看了过来。
当看到云霄到来,且此时云霄并未用云雾遮掩自身,漫天仙神心底各种赞叹;
而当看到云霄与王母一同入座,坐在那张华美软榻上,侧旁有天庭公主龙吉静立侍奉,身后有两位瑶池仙子举着瓜果仙酿……
琼霄、太乙、赵公明:……
心态失衡。
云霄来后并未多说,静静端坐在软榻上,与赵公明、琼霄、金灵传声问候之后,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听着李长寿的嗓音。
顺便提防着,可能出现的‘袭击’。
她袖中藏着的混元金斗,与那缩小成巴掌大小的玉像,随时可扔出去。
且听场中审案。
卞庄说完了前事,那名重伤的嫦娥现身,说了自己被歹人要挟胁迫的经过;
李长寿又招来此事的三位帮凶、几位证人,让金鹏鸟放出此前救回来的魂魄,与那名嫦娥团聚之后,问明是何人杀了他们,得到的答案便是几名散修。
这里有个比较关键的点。
李长寿问:“你们大多只是有微弱修为在身,归属凡人之列。
那几名散修杀人之后,本可焚尸灭迹、让尔等魂飞魄散,为何会留下尔等生魂?”
这些魂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有天将越众而出,向前禀告:
“回禀星君大人,末将入天庭前曾在三千世界历练,结识了不少好友,知晓此间之事。
那些被雇来杀生的散修,也有个规矩,若是雇主不说要灭生魂,一般都不会灭杀生魂,以此来减缓自身业障。”
“原来如此,”李长寿道:“敖乙将军,且去通明殿,考证此事真伪。”
“是!”
敖乙领命后退,迅速赶往通明殿中。
李长寿道:“本案审查至此,相信各位已明其中各处关键,雇佣这几名散修的炼气士,便是阐教炼气士惧留孙。
此前惧留孙已认罪,木公。”
东木公站起身来,张开一只卷轴对着各处展示,上面是惧留孙签押的证词。
李长寿又问:“惧留孙,你可认此事?”
惧留孙看了眼燃灯,又看了眼广成子,盘坐在地上的他,只得低声道:“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自是认下了。”
“好,”李长寿点点头,道:“本星君便为尔等定罪。
月宫嫦娥酥晴儿,诬陷天庭将领,意图混淆视听,用心险恶、影响恶劣,扰动三界不安。
但念你被人胁迫,有个中内情,对你既不严惩,也不轻放。
来人!
将嫦娥苏晴儿打入天罚殿,断其仙骨、毁其修为,保留其寿元、仙籍、仙基,打入下三重天再修行来过!
其家人各入轮回,命阎罗殿秉公处置!”
“是!”
立刻有天将向前。
那本就重伤的嫦娥跪伏叩拜,凄声道:“谢星君大人不杀之恩,谢星君大人不杀之恩。”
当下,李长寿摆摆手,那嫦娥便被天将抬了下去。
“其余帮凶,入天罚殿受雷鞭五十,罚俸千年,革嫦娥之位!”
那三名嫦娥低头领命,起身被天将带走。
李长寿又道:“卞庄将军请起身,此次你虽无罪,却有醉酒之过在身,罚你于天河兵营禁足百年,你可有不服?”
卞庄连忙跪下磕头:“末将岂敢不服!”
“下去吧,”李长寿袖袍一挥,顺势站起身来,卞庄起身闪躲。
这一瞬,李长寿目光如电,直视惧留孙。
“木公、太阴星君,两位觉得,该如何判这阐教弟子?”
东木公沉吟几声,言道:“他毕竟是圣人弟子……”
有剧本的姮娥仙子却道:
“今日罚那被胁迫的月宫嫦娥,都是以废掉修为、保留仙籍。
若是惩处胁迫嫦娥的背后始作俑者,轻于这般程度,难以服众。”
李长寿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不如就将惧留孙与燃灯……”
这就是套路。
之一。
“长庚!星君!”
就听得两声呼喊,却是广成子站起身来,皱眉道:“可否听贫道说几句?”
李长寿笑道:“广成子师兄莫非是想说,这次燃灯与惧留孙的罪责,阐教一同担下了,稍后自会给天庭赔偿,也会从重惩罚他们二位?”
广成子的表情满是被猜中后的尴尬,道:“还请天庭网开一面,他们是阐教副教主,是老师的亲传弟子。
我阐教立足洪荒这般久远岁月,对天庭崛起前的天地稳定,也算做了诸多贡献。”
李长寿缓缓点头,正色道:“广成子师兄,用整个阐教的声名,为他们二人做担保,你可确定?”
“唉,”广成子叹了口气,“定会严加整治。”
李长寿沉吟几声,目中满是迟疑,他道:
“并非是我不给师兄这个面子,实在是此前我开场有言,今日是为日后之事立个标杆、打个样板。
师兄这般,让我相当难做。
这般,此案我以天庭天规论处,在阐教执行,如何?”
广成子做了个道揖:“多谢长庚师弟体谅,此事……此事当真是我阐教监察不力。”
李长寿含笑点头,目光落在燃灯和惧留孙身上。
后两者,此刻都已是暗中松了口气,也敢与李长寿对视。
而大多数在场仙神天将,都早已预料到这般情形。
毕竟是圣人大教,毕竟只是走个过场。
随之,李长寿道:
“惧留孙本该废其道行、打入轮回,但念在阐教出面担保,罚其交出自身道藏,且于山中禁足三百年,天道锁死其道境提升路径,自身功德归零且不可增长。
但凡天庭所属,对惧留孙一概不予录用,为天道罪仙。
若再有大过,从严惩处,定斩不饶!”
言罢,李长寿话语一顿,“燃灯同理。”
惧留孙眉头微皱,这还是减半了?这等同于封死了他一切可能,等于要了他半条性命!
刚想说话,两道神雷砸下,一道将惧留孙径直砸晕了过去,另一道将燃灯打的面色苍白。
封锁道境,功德归零!
更有几样流光自惧留孙、燃灯身周飞出,都是他们的储物法宝!
一旁又有天将向前,收走惧留孙与燃灯随身携带储物法宝,却未能收走燃灯的灵柩灯与灵柩。
广成子与李长寿对视一眼。
前者似乎在说【师弟好套路,师兄很满意】。
然而,李长寿的目光……
广成子突然有些看不懂。
李长寿袖袍一挥,道:“此案就此落幕,惧留孙与燃灯交由广成子师兄,带回玉虚宫受罚。”
惧留孙躺倒的道躯哆嗦了几下,立刻被广成子用仙光包裹,拉回了身旁。
而自始至终只开了一次口、李长寿没给他半点机会辩驳的燃灯要站起身时,变故突生。
咚!
咚咚咚!
一阵急促鼓声自右侧传来,道道视线汇聚而去,满天仙神又是被小小惊艳了一把。
却见擂鼓那女将,身段纤柔修长、贴身的战甲将自身魅力凸显的淋漓尽致,纤腰不堪一握、长发若瀑垂下,又有一股难言的英气。
天庭女战神!
有琴玄雅!
“各位且慢走,”李长寿故作不知,皱眉问:“何人击鼓?带上前来。”
当下,有四位天将向前,有琴玄雅已是放下鼓槌,摘下头盔、当众脱下铠甲,显露出其内冰蓝长裙。
她快步向前,自侧旁入了场中,在赵公明身侧对李长寿跪伏:
“启禀星君大人,末将有琴玄雅,今日欲状告阐教燃灯副教主。”
燃灯此刻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双目一眯,怒视李长寿!
李长寿却露出几分微笑,温声道:
“玄雅你这是作甚?
你是我师妹,你来天庭效命还是我为你引荐担保,有什么委屈直接对为兄言说就是。
为兄自会为你做主。”
有琴玄雅扭头看了眼燃灯,随后定声道:
“玄雅状告燃灯副教主,当年为挑衅报复,指示仙宗灭我有琴一国,杀我有琴族性命无数!”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待开口,又听远处鼓声雷动,却是神威殿神官驾云匆匆而来,于外侧跪伏。
“启禀星君大人!
当代人皇,南赡部洲商国国君,以托梦之法,状告阐教副教主燃灯,为一己之私,毁他先祖一脉,令当年有琴国生灵涂炭!”
“人皇?那倒是不可不重视了。”
李长寿缓缓点头,目光直视燃灯,却露出浅浅的笑意:“看来,这一时半会,燃灯副教主是离不开天庭了。”
言罢,转身看向玉帝陛下,李长寿向前数步,朗声道:
“此案还请陛下主审!”
玉帝笑道:“爱卿上一案审得漂亮,何必吾亲来?”
“这个,”李长寿看了眼有琴玄雅,正色道:“小神无法主审,只因小神,是有琴国灭国一案的主要证人。
小神亲眼所见,那一夜,阐教副教主燃灯发号施令!
恳请陛下准许此案立刻审理,召集当年之事的一应人证与参与者!务必彻查清楚原由!”
此正是:
殿前假意走过场,玄雅发难露杀机!
第六百一十四章 形势骤变,燃灯死劫
谁都没料到,李长寿会突然变阵。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卞庄被嫦娥诬陷之事,想看天庭如何在圣人大教面前硬气,想看做事无比周全的太白金星,又该如何‘周全’今日之局……
从天规的角度而言,由玉帝和天庭所倡导的【灵无贵贱之分,亦不可以强为尊】的理念来看,死伤二三十余生灵,足够治燃灯和惧留孙的罪。
但这只是异想天开。
任谁都觉得,此次算计卞庄,对于燃灯副教主与惧留孙而言,并不算什么太大的罪过。
天庭能站出来,做出对阐教兴师问罪的架势,已经能算及格。
李长寿借重罚那名嫦娥,又与太阴星君一唱一和,将惧留孙与燃灯道境前进之路锁死,收了两人道藏宝物,这已是借题发挥取得了卓越的战果。
无论从哪个角度判断,天庭已经大获全胜,交了一份最少优秀的答卷。
但万不曾想……
还只是开胃菜。
燃灯道人这次上了天庭,怕是真的要遭难。
此刻,大部分生灵如黄龙真人般,看到了第一层,感觉李长寿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是要把燃灯一撸到底。
像赵公明、金灵圣母两位,与天庭正神们差不多水准,看到了第二层、第三层,觉得星君大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天庭在今日能建立起面对圣人大教的优势操碎了心。
像琼霄、太乙、玉鼎真人,自是看到了第四层——李长寿在尝试能否杀掉燃灯,将燃灯当做劫灰。
刚才审理【卞庄·嫦娥一案】,完全可以说是后续发难的准备工作,达到了一连串的目的。
为天庭管理三界竖起一杆正义大旗,为天庭为大能论罪定下基础;
更重要的是,广成子为了救燃灯和惧留孙,已是提前用了一次‘阐教功勋’,后续无法再用这般借口。
——这般理由用两次,阐教的信誉与名声自会大损,元始天尊对这些看的颇重。
更让广成子感觉无力的是,他刚刚将惧留孙拉回身旁的行为,已是代表阐教接受了天庭,此前对副教主、圣人弟子的定罪。
换而言之,接下来只要有正当的罪名安排在燃灯身上,广成子都无法开口替燃灯求情。
阐教,已护不住燃灯这位副教主了。
广成子心底暗叹,心底已经有些苦恼……
他没事把长庚算计进去做甚?有点自取其辱的意味了。
或许,也是手痒想过两招吧。
第二波节奏,是谁带起来的?
天庭久负盛名的女战神,超级天兵计划的执行者,有琴玄雅!
以及当代人皇、商国国主!
有琴国被灭一事,确确实实是燃灯所为。
当时燃灯为了探李长寿与度仙门的底,精心设计了二十年,用道微仙宗和度仙门争夺地盘为遮掩,发起世俗战争。
但当时李长寿及时应变,且来了孔宣、赵公明两位高手帮忙,将燃灯制住,狠狠黑了燃灯一次。
自那之后,燃灯算是老实了许多,此事也在道门内外,被练气士引为笑谈。
人皇状告阐教副教主,阐教的教运根基又是立在人族之上……
有琴一族从上到下,被杀的只剩下有琴玄雅嫂嫂的腹中孩儿……
广成子的无法开口,此前审案的例证已摆在面前……
玉帝亲审、李长寿作证人,且必然还会有更多、更强的物证,燃灯想翻身已是无比艰难……
而这些,依然不是最高层。
广成子看着李长寿,目中有一瞬无奈,嘴角露出几分苦笑。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位人教小师弟想做什么。
高明,当真是高明。
果真是老师口中最难糊弄的家伙……
这波啊,是这位小师弟要强化道门不战之约的效果,将他们阐教与西方教的关联断掉,达成他曾经说过的愿景——
【大劫来临,道门合力先做掉西方教。】
广成子问过自己老师,长庚是否会真的偏袒阐教,老师却让他不必多想。
李长寿的性子,决定了他不会真的站在截教一方,只会站在阐截两教之间的均衡点上。
广成子遥记得,那是在玉帝紫霄宫哭诉、引发封神大劫时,他去小院中求见老师,与老师相谈许久。
老师曾言,早在大劫落下三千年前,几位圣人已预感到了大劫即将来临。
通天师叔表面对此不以为意,觉得自己弟子多,底气足,实际上忧心忡忡,暗中三番五次去找寻混沌钟的下落;
西方教开始加紧积累功德,妄图铸造大批伪功德金身,借此度过此次大劫。
阐教倒是底气最足,气运不亏、功德不欠,教运源远、福源深厚,故阐教一切如常,静待大劫正式降临,再开始应对。
但,一切突然有了变化。
老师推算中,原本脉络清晰,旨在让阐截两教折损元气,并以降低天地间生灵之力为主的大劫,突然变得扑朔迷离;
原本清晰的脉络变得混沌难明,定数化作变数,多有未知之意。
一直到后来,长庚师弟那‘度仙门弟子李长寿’的身份暴露,老师方才推算出,是什么引发了天道不明。
——很可能,就是长庚师弟的成仙天劫。
那对天道演变而言,似乎是某个颇为关键的节点。
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脸上,广成子顺着目光看去,见到了那已是快绷不住的燃灯。
但广成子并未多说什么,闭目、长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确实没法子了。
虽然此时不顾一切确实能保住燃灯,但接下来,阐教会变得无比被动,自己在老师那里也无法交差。
燃灯此前现身时,是在老师的小院中,也不知老师对燃灯说了什么。
但想必,老师早已看到了此时这一幕,做了些许布置……
吧。
“大师兄?”
忽听黄龙真人传声问:“咱们当真不做些什么了?
虽然平日里咱们看燃灯副教主不顺眼,但这毕竟是咱们副教主……”
“这般时刻,就莫要做老好人了,”广成子无奈地传声回了句,“长庚师弟算计的太深,怕是早在有琴国之事发生时,就已想到了今日之局。
此事已非你我可化解,等待老师旨意就是了。
还好,咱们跟长庚师弟并未有旧怨。”
黄龙着实怔了下,扭头看看李长寿又看看燃灯,再看看对面的赵公明,也只能各种费解……
玉鼎真人突然站起身来,带着众仙的视线,快步走到了凌霄宝殿台阶之下。
上方的李长寿见状,先对玉帝行礼告罪,得了玉帝准许,快步而来。
李长寿含笑问道:“玉鼎师兄,怎么了?”
玉鼎问:“此时可否方便走开,你我去侧旁谈一谈。”
李长寿眉头略皱,随之指了指袖口。
玉鼎面露恍然,面色郑重地点点头,转身朝人群之外而去。
因当年杨戬之事,玉鼎处就留下了李长寿的纸道人。
虽岁月无痕、时间无侧漏……咳!
虽然日子较为久远,但玉鼎真人处的纸道人,依然残留着些许灵力,与玉鼎真人交流自不成问题。
当下,李长寿回到了玉帝身侧,对静坐注视着自己的云霄温和地一笑,而后继续商讨,如何让人皇‘告状’之事。
有琴玄雅的‘江湖地位’确实有些不足,相比而言,当代人皇状告阐教副教主残杀自家先祖,更有分量。
反正都是一回事。
等了片刻,李长寿心底听到了玉鼎真人的呼唤,于是一心二用,凭神念给予回应。
他传声道:“玉鼎师兄,有话直说就是,就算你为燃灯求情,也不会影响你我之情谊。”
玉鼎真人沉吟几声,传声时的嗓音也颇为厚重。
他道:“长庚,你今日要将燃灯置于死地,是因此前大师兄的算计让你心底不忿,还是要你早有准备,顺势设局?”
李长寿沉默一阵,回道:“两者皆有吧,只不过顺势将一些计划提前罢了。”
“善,”玉鼎真人抬手揉揉眉心,那有些普通的面容,此刻带着几分担忧。
玉鼎真人叹道:“我不善言辞,只是想提醒师弟两句。
燃灯的问题,老师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老师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召见燃灯,绝非寻常。
燃灯这个人,老师怕还会有后用,你今日要设计杀他,后续定会惹来老师的信使。
而且燃灯现身时,是自小院中出来……长庚应当稳妥一些,若非必要,勿要与老师对立才是。”
李长寿:……
莫名的,突然有些感动。
多少年了!
多少岁月了!
终于有个好友,在这般关键时刻,不是劝他该出手时就出手,而是劝他稳一点了!
吾道不孤,呜呼呜呼!
玉鼎真人的话语,初听是为燃灯考虑,仔细分析,却是在为他着想。
李长寿回道:“玉鼎师兄放心就是,我其实并未真的下了杀心,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能杀最好,杀不了也不错。
对于稍后会发生什么,我早已有所预料。
我给师兄透个底。
若最先来救他的,是二师叔的信使,那燃灯必死无疑;
若先来救他的是西方教某位高人,那燃灯可活,西方也会付出加倍的代价。”
玉鼎真人眨眨眼,纳闷道:“此话怎讲?”
“很多事一时间难以说清,事后容我再详细言说,”李长寿叮嘱道,“还请师兄稍后管好太乙师兄,本不想让他跟着过来,他还自己溜上来。
若稍后局势有失控之处,万万不可让他出声。
不然,有可能爆发圣人大战!”
玉鼎真人闻言精神大震,皱眉、凝神,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将袖中纸道人塞得深了些,快步朝原本座位而去。
待他回了位,立刻扭头盯着太乙真人。
本是在与灵珠子传声讨论经文的太乙真人,下意识哆嗦了下,扭头瞧了眼玉鼎真人。
“你这般看我作甚。”
“嗯……”
玉鼎真人双目一眯,眼底划过几分决然。
他突然出手、动作快若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太乙真人摁在椅子上,七手八脚套上专属法宝!
众仙看向此地,只见太乙真人蹬腿、玉鼎真人摁压,前者还发出一阵‘嗯嗯嗯’的声响。
不少仙子俏脸飞红,暗道阐教高人竟是这般不分场合;
众天兵天将则是皱眉歪头,搞不懂为何玉鼎真人突然镇压太乙真人……
少顷,太乙披头散发,口嘴被封、仙力被制,双手双腿都被仙绳捆了起来,满脸的生无可恋。
稳了。
玉鼎真人松了口气,整理了下凌乱的衣冠,在侧旁正襟危坐。
啧,又是闷声不响拯救洪荒的一天。
……
有琴玄雅现身状告燃灯后,过了不足两个时辰。
玉帝亲下旨意,对有琴国当年被燃灯算计一案,进行‘天道审讯’,既立案调查。
有琴玄雅被天庭保护了起来,暂时去侧旁歇息,等待正式开始审讯时再现身。
此事涉及的道门势力,有度仙门,也有道微仙宗。
李长寿当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道微仙宗的开山祖师道微子,当日也曾现身,是对道微仙宗直接下令者。
这个道微子,就是此间的关键。
故,李长寿请了玉帝旨意,派金鹏鸟率十多位天将,不带天兵赶去玉虚宫,请这位道微仙宗的开山祖师,来天庭问话。
且李长寿给了一份免死之令,只要道微子来天庭无虚假之言,自不会有半点风险,天庭也会体谅他的难处。
与此同时,又有两队兵马,分别赶去南赡部洲商国与度仙门。
他们主动找商君要一份人皇檄文,算是商君的诉状。
玉帝本是想让人皇上天,顺便宣扬下天庭威仪。
但一来,怕人皇滋生求长生之心,于当前局势不利,二来太费时间,远不如托梦叮嘱几句来的迅速。
当然,最重要的是,檄文更稳妥。
人皇檄文由人皇先祖有琴玄雅执掌,自是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金鹏临去前,李长寿并未多叮嘱,但在金鹏赶去的路上,纸道人在金鹏耳边一顿嘀咕。
能否‘请’来道微子,是今日可否顺利摁死燃灯的决定性因素。
金鹏自不敢大意,将老师所说一一记在心底,率众天将重返玉虚宫。
今日的昆仑山,当真是热闹纷呈。
天庭仙神三临玉虚宫,倒是成了昆仑山散修聚集地的‘盛事’。
还好,这里离着阐教玉虚宫太近,没人敢直接说阐教不是,但随着这般消息传递开来,各类说法精彩纷呈。
有说阐教故意相让,不想与天庭起冲突;
自也有说,这是天庭崛起的标志,六圣时代即将落下帷幕。
这般天地大事,自是不缺修为不高但眼界颇高的‘大佬’指点江山、分析利弊,而后得出一些与他们平日里修行毫无干系的结论。
总体而言,舆论变化在李长寿计算之内。
阐教因平日里没拉过仇恨,阐教仙相对截教仙、西方教门人而言,比较低调,这时嘲讽阐教之人也不算太多。
且说金鹏鸟到了玉虚宫,赤精子与几名阐教十二金仙在云上等候。
按李长寿叮嘱,金鹏直接说明来意,且详细言说了有琴一族在玉帝驾前状告燃灯之事,更点出了有琴一族乃是当世人皇……
赤精子面露为难,让金鹏稍安勿躁,转身径直飞去了后山。
很快,赤精子在三友小院一进一出,又赶去玉虚宫一处角落中,将道微子带了过来,路上低声叮嘱几句。
道微子虽算是一名高手,但此时发现自己竟因陈年旧账,卷入了天地间顶级大势力之争,也只能各种苦笑。
金鹏说了免罚之令,暗示意味颇重。
道微子对此只能苦笑一声,却是打定主意,到天庭后先行传声问询广成子大师兄,这事该如何处置。
他不过大教小仙,可不敢乱说半个字。
与此同时,三友小院中,树下摇椅之上。
斜躺在此地的中年道者微微叹了口气,树后转出一名老道,那桃状的脑袋颇为喜庆,白发白眉、慈眉善目,自是南极仙翁。
“老师,长庚师弟似乎有些出乎您预料了。”
“这九成八,当真是给为师出了个难题,数元会布置,怕是要被毁小半。”
“要不,对他明说,咱们正背后算计西方教之事?”
“不必如此,”元始天尊摆摆手,“你去天庭一趟,能救便救,不能救便算了。
他有他维护道门的方式,为师有为师延续道门的考量。
只要他心向道门,随他如何折腾,为师若与他计较,那岂不是会被通天师弟笑话,说为师毫无容人之量?
长庚跟脚清正、福源深厚,既懂变通、又善周全,贫道看他也是颇为喜欢。”
言说中,这位圣人轻笑了两声,又道:
“前因后果,一饮一啄,他若是坏了贫道这步棋,日后自是要想办法顶上。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既执意如此,就随他去吧。
这次大劫中能清净几分,倒也不错。”
第六百一十五章 凌霄殿前!极限翻盘!【6666字求票】
“贫道,嗯……贫道道微子,乃玉虚宫中炼气士,这个……贫道确实是道微仙宗的开山祖师……
当年,贫道创立的道微仙宗,的确曾与度仙门起过争执。
但这是因道微仙宗自身发展,寻求供奉之地。
有琴一族的洪林国,刚好是在供奉道微仙宗的两家方国之间,这才有了发兵攻打,奇袭洪林国国都。
这在当时属于正常的势力扩张,且贫道还特意叮嘱仙宗门内上上下下,让他们尽量避免与度仙门直接起冲突,并准备了其他方国,与度仙门置换洪林国。
此事固然不对,仙道也不能随意干涉凡俗,但当时天庭并未兴起,中神洲各家仙门都是如此行事,算是洪荒的老传统了。
贫道愿,因此事而接受天庭惩处。”
凌霄殿前,审案场中。
道微子一身绸面灰布长袍,低头说下了这段话语。
正前方那一重重台阶之上,静静坐在玉案之后的玉皇大帝此刻面无表情,让这位得道长生之仙道心压力颇大,额头微微见汗。
因李长寿不再做主审,此前的审理场已做改造,主审之位自是殿门前端坐的玉帝。
在李长寿的建议下,本案不增设陪审,天庭诸多正神在台阶两侧站立,都可出谋划策、随时发声。
前面这番话,自是道微子深思熟虑的结果,也在李长寿预料之内。
若是道微子上来就直接将所有责任扔到燃灯身上,那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道微子此时的表态,大概率是与阐教态度无关的,毕竟他非阐教重要人物。
李长寿站在台阶正下方,静静而立,并未开口多说什么。
殿门前,玉帝轻吟一二,缓声道:
“道微子,你此时所说一切话语,都将成为接下来影响此案走向的关键。
吾就坐在此地,你莫要因心底惧怕而不敢说实话。
天道,可一直都在注视着你。”
道微子道躯颤了下,心底一阵苦笑。
他好歹也是长生仙人,更是阐教中人,平日里走到哪不是风光一片,偶尔去东昆仑各处酒宴场合,那也是听奉承话听到耳根发软。
但在此地,他仿佛已成了‘弱势群体’。
道微子暗中看了眼右前方静静站立的燃灯副教主,又看了眼稍远些,玉虚宫话事人广成子大师兄,心底念头纷杂无比。
他是万万没想到,此事会牵连到他身上。
今日不是说,天庭借嫦娥诬陷天将之事,对他们阐教副教主发难,借此确立天庭对圣人大教的优势地位吗?
怎么就突然扯到了道微仙宗的事上?
但道微子是个聪明的道者。
突然被天庭羽翼元帅金翅大鹏鸟点名,他就在想到底发生了何事;
虽然没想到什么。
在被赤精子师兄带到天庭将领面前时,道微子自是听到了赤精子的传声……
‘去天庭后,若有人问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要掂量着说。’
所以道微子掂量了一路,到了天庭中,听此前审讯时、天庭权神太白金星所说之事,心底顿时明了所为何事。
这件事,道微子如何能不知。
当初燃灯副教主找他时,他还以为是一条康庄大道摆在了眼前,自己定要把握好机会。
若是燃灯副教主一开心,那他岂不是就能升为阐教亲传弟子、得到圣人面前听道的机会、在不小心被圣人老爷赏识,成为阐教核心弟子、位列阐教第十三金仙……
唉,可惜。
当时燃灯副教主吃了亏,被今日这位坐在长桌后的太白金星,算计到积累无数岁月的宝物都没了大半……
道微子也因此被训斥了几句,而后一直在玉虚宫中闭关修行。
心底不敢多想,道微子思虑一二,沉吟几声,言道:“贫道并未说假话。”
玉帝缓缓点头,左手轻轻挥过,一缕金光窜入凌霄宝殿上空,淡然的嗓音传遍各处:
“天道为判。”
轰隆!
一条紫黑雷龙凭空出现,就在道微子头顶划过,张牙舞爪、威势盖天!
那有些恐怖的天威轰然砸下,道微子道躯乱颤,抬头看了眼天空,目中满是惊惧。
“这、这……”
玉帝轻笑了声,言道:“你是大教弟子,吾给你这次机会,不然下次天罚就非只是吓吓你,而是落在你身上了。
在此地!
天道监察,胆敢妄言,吾定饶不得你!”
道微子连忙低头,深深地做了个道揖,瞳仁左右乱颤,冷不防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怎么办?
忽听李长寿叹声道:
“陛下,道微子在此地定是有畏惧之人,故不敢说实情。
不如这般,您亲自下一道口头旨意,只要道微子吐露实情,咱们天庭不但为他做保,对阐教解释,也会免他一部分罪责。
从此事来看,道微子并非主恶,某位副教主的命令,他也是不得不尊。”
道微子喉结颤了下,差点就点头称是。
玉帝缓缓点头,言道:“爱卿所言极是,道微子,吾给你这般许诺,你如今可敢开口了?”
“贫道、贫道……”
“唉,”广成子出声道,“有什么便说什么,当年发生何事如实禀告就是。
此事虽事关燃灯副教主,但今日却是当世人皇状告,你能不受牵连也是好事。”
“哎,大师兄您也知道此事的……”
道微子叹了口气,刚要开口。
李长寿突然道:“道微子,你不如坐下说话,定一定心神。”
侧旁,原本给惧留孙的蒲团,被天将迅速抱了过来,道微子哪敢不从?
盘坐下来之后,道微子果然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底气。
他略微思忖,视线瞄了眼燃灯那灰暗的面容,缓声道:
“各位天庭的道友想必也都知道,在天庭尚未崛起时,仙凡之间都是这般道理,凡人为求丹延寿,仙人为气运功德,大多都会明里暗里掌控一些王国部落。
那时也没人说这般不对,仙人的主体也是人族嘛。
当然,现在天庭定下的规矩,这般事确实不对,贫道也早已勒令道微仙宗,停止了压榨凡俗王国的行为……”
“说重点,”李长寿打断他的絮叨,定声道,“现在的问题是,围攻洪林国、夜袭洪林国国度、下令灭杀当代人皇一族男丁的,可是你道微子本人?”
听到这话,道微子顿时急了。
“这怎么会是贫道?
贫道虽非什么大善大仁,但也知生灵生存之不易,仙门倾轧、世俗争夺功德与宝材,那都是有底线在的。
哪个正道炼气士,会无故去屠杀凡人?这可是要遭业障反噬的!”
李长寿淡然道:“既然不是你下令,可是有人指使?”
“此事贫道也说不清,”道微子看了眼燃灯,低声道,“贫道只是将道微仙宗当代掌门引到了燃灯副教主驾前,一切布置都是燃灯副教主……做的。”
李长寿面露恍然,转身对玉帝禀告一二。
他又道:“陛下,金鹏元帅已将道微仙宗当代掌门与几位重要长老悉数招来。”
“传。”
玉帝冷着脸道了句,侧旁木公一声吆喝,数道身影被天兵天将押来。
这次天兵天将并未客气,一人大喝:“跪下!”
这几名普通金仙级的老道双腿一颤,各自低头跪伏,头都不敢乱抬。
某说着要做证人不宜做主审的天庭普通权臣,此时不断开口问询,这些阐教下属仙宗的长生仙,一个个开了口、认了事。
“燃灯副教主亲自下令,让小仙先控制洪林国附近的两个部落,东篱和海梯。
燃灯副教主是远古大能、阐教副教主,家师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小仙也不敢不尊……”
“可有什么细节?”
“细、细节……”
“如何控制的这两个部落?”
那掌门叹道:“回太白星君,此事略微有些难以启齿,仙宗一般都是与人族凡俗方国协商,先给他们好处,再逐步接触。
若是一家方国原本已有仙道势力,就要暗中博弈、一步步商谈,最后决出个胜负,基本不会爆发太大的斗法冲突。
但当时燃灯副教主催得紧,只给了我们几个月的时间,要立马看到成效,我们不得不用了些计策……”
“什么计策?”
“选了门下资质中等但容貌出众的女弟子,用了些惑心的丹药,控制了那两个部落的首领……”
李长寿皱眉道:“此事可是燃灯副教主授意?”
“是、是。”
那掌门低头一叹,周遭天庭仙神一片哗然。
太乙真人双眼一眯,虽嘴巴被封,但此刻依然能发出掷地有声的评论:
“呜呜!蓝灯嗯叫主横洞嘛……咳咳!”
这般细节虽小,但毁的却是燃灯远古大能、阐教高人的形象。
李长寿叹了声,继续问询其间各种细节,将那一夜洪林国惨剧,直接展露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众仙神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对着燃灯怒目而视。
太白殿深处的法阵中,李长寿的纸道人与玉帝化身荃峒蹲在一起,小声交流了几句。
凌霄宝殿前,玉帝玉帝摆摆手,道微仙宗几个人证尽数退场。
玉帝叹道:“燃灯道人,你这些心思,若是能用在正途上,天地能为此安稳许多吧。”
有天庭正神在台阶上横走两步,对玉帝行礼禀告:
“陛下!
燃灯道人仰仗自身之威,残害当代人皇一族之事,已然查清!
还请陛下从重惩处!”
玉帝道:“爱卿莫急,此事虽已清晰明了,但今日之事,乃是为今后天庭行事做个参考,各处细节还是要注意些。
长庚爱卿,你此前所说自己有物证,这物证何在?”
“陛下,”李长寿低头一拜,于袖中取出一颗留影球,“此乃物证。”
玉帝道:“放来看看。”
“是!”
李长寿应了声,催起留影球禁制,其内立刻显露出一幅星夜之中的画面。
燃灯正盘坐在云上,身周五色神光闪耀,手中琉璃宝塔瞬间远离他而去。
与此同时,一抹水蓝色光晕缓缓荡开,二十四颗大星闪耀,燃灯身形瞬间停顿,乾坤被彻底封锁。
一名身穿铠甲、蓄着美髯的道人自空中落下,口中急忙大喊:
‘燃灯副教主莫怕!贫道已护住你了!各位给我赵公明一个面子,莫要再打了!’
‘哎呀!我这宝贝怎么坏住了?不听使唤了怎么?’
画面戛然而止。
其实后面还有分赃环节,这个还是要在意下自身与赵老哥的形象滴。
饶是如此,众仙神一个个差点笑出声。
只要提前将燃灯带入了‘反派’的身份,此时看燃灯吃亏的画面,总是有莫大的喜感。
公明老哥此刻却是面红耳赤,坐在那低头看向侧旁,被琼霄的目光一阵取笑。
“做得漂亮。”
金灵圣母淡淡地道了句,赵公明精神一震,顿时挺胸抬头、斜坐在太师椅中,霸气自生。
李长寿用仙力将留影球推到了木公身前,由木公作为证物保管。
“长庚爱卿,”玉帝含笑问:“接下来还有什么要走的流程?”
真·走个流程。
“陛下,物证已在,人证俱全,接下来就是问燃灯是否认罪了。”
言罢,李长寿转身看向燃灯,道:“想必,副教主此时已不想开口说什么了吧。”
燃灯闻言嘴角露出少许冷笑,淡然道:
“太白星君既已将所有都安排好了,贫道多说已是无益。
但贫道行事,自远古至今都是如此,筹谋算计,乃洪荒之中立足的根本。
今日天庭以这般事对贫道问罪,洪荒中众远古、上古而来的炼气士,就都被你们握住了把柄,供你们驱策。
好一招算计!
只是太白星君,天庭是在道门的支持下,才有了今日的风光,而今转身就要拿道门大教副教主开刀立威,心可安否?”
周遭不少仙神略微思索,倒觉得这话也有点道理。
李长寿轻笑了声,淡定迎战:
“燃灯副教主此言差矣。
天庭并非是要握住谁的把柄,也并未想过驱策谁,这天地说大很大,说小也就五部洲与三千世界。
天庭背靠的是天道,求的是天地安稳,行的是正道沧桑。
燃灯副教主其实不必转移矛盾了,而今天地间的大能大神通者,谁与你为伍?谁又与你相通?
西方教吗?
你下令残杀有琴一族时,应该没想到,他们会成为当代人皇,聚拢人族气运吧?
这就是天道给你的报应。
此案,你可认罪?”
燃灯闭目不言,静静站在那,仿佛对一切并不在意。
李长寿点点头,转身就对玉帝做了个道揖:“陛下!燃灯副教主拒不认罪,可否请天道示下,定其罪责!”
玉帝正要开口,燃灯却道:“不必了,此事贫道认下,是贫道所为。”
李长寿立刻接话,目中寒光凌冽:“燃灯既已认罪,恳请陛下降旨惩处!”
“玉帝陛下!”
燃灯道人向前走出半步,周遭顿时出现了道道雷霆,化作囚笼将他困住。
燃灯定声道:“天庭当真要杀阐教副教主,与圣人大教完全决裂?还请玉帝陛下三思,这太白星君与贫道乃是生死大敌!
贫道数次欲杀他而后快,他数次欲让贫道身败名裂。
这般私仇掺杂入天庭公事,天下生灵如何信服!”
玉帝眉头紧皱。
他并非纠结此事如何处置,他跟自家长庚爱卿早就定下了;
玉帝单纯是有些厌烦这燃灯道人,虽说生灵尽皆求生避死,但燃灯此刻话术接连不断,周遭已经有不少仙神受了影响。
好厉害的阐教副教主。
怪不得长庚说那句——【若今日不将燃灯钉死在凌霄殿前,今后怕是会有大患】。
人群中,有一名天庭文吏站了出来,朗声道:
“陛下!燃灯既已认罪,何必听他妖言惑众?
太白星君除此品德败坏、卑鄙无耻的远古生灵,为公为私都是妥当!
太白星君之所以与燃灯结下死仇,此不正是说明,太白星君嫉恶如仇!
请陛下回想,太白星君与燃灯这般圣人大教副教主结仇时,太白星君权不高、位不重,更只是人教普通弟子!
他能与燃灯这般远古巨鳄斗智斗勇,斡旋取胜,此不正是说明,天庭有天道庇护,太白星君有天道相助!
谁正谁邪,立判!”
玉帝眼前一亮,笑着问了句:“你是何职位?”
那天庭小吏低声道:“小神王善,入天庭不久,在敬天殿做差。”
“调入通明殿,品阶升为五阶,”玉帝淡定地道了句,随后挥了挥手。
王善面不露喜色,口不说推辞,立刻低头退下。
场合不对。
李长寿见状,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位今后的天庭小砥柱。
暂不提这王善,李长寿盯着燃灯,淡然道:“燃灯副教主,不辩了?”
燃灯微微摇头,目中满是遗憾之色,叹道:“天庭,不过如此!”
“拿下!”
李长寿一声大喝,侧旁自有天兵天将一拥而上,天道之力骤然变得无比浓郁,凌霄殿前雷光连闪!
侧旁,赵公明站起身,金鹏鸟握住小戮神枪,金灵圣母背后已有法身虚影,而在台阶之上的云霄仙子,手中混元金斗已是绽出金光……
只要燃灯敢反抗,他们都不介意直接联手镇压。
广成子在袖中握紧拳头,却是缓慢站起身,面色无比复杂;
玉鼎真人抬手摁着太乙的肩头,唯恐太乙真人直接冲了出去。
黄龙反应倒是最为真实,此刻满是慌乱地看向燃灯,想开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接下来就是一场大战,燃灯惨死于凌霄殿前。
燃灯肩头,一盏灵灯显现,双目之中划过几分凶厉之色……
正此时!
唳——
一声高啼,一抹白光出现在天边,但下一瞬便冲到了百里之外,一声淡定的呼喊、随着大道共鸣,传遍此间万里。
“还请莫要动手,贫道携圣人老爷法旨而来。”
圣人法旨?
李长寿目中很快划过一抹思索,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原本涌向燃灯的天兵天将立刻停下步伐、迅速后退。
燃灯肩上灵灯光芒收敛,目中划过几分悸动。
琼霄嘴角一撇,叹道:“麻烦了,真正的阐教高人来喽。”
有天将大骂:“何人胆敢擅闯天庭!”
玉帝却抬了抬手,示意那天将不要多言。
道道仙识、目光朝来者汇聚而去,有认识来仙者已道出了此仙名号。
南极仙翁。
这位面有异相的老神仙,拄着一根桃木拐杖,站在那白鹤背上,此时已不再着急,不疾不徐地向前而来。
他身后方,有数道流光追来,却是守门的天将,刚刚完全无法拦下这老神仙。
天门上悬挂的三把神剑,对他都是毫无反应,似乎天道允许他在天庭来去自如。
李长寿传声对那几名天将叮嘱几句。
“报——”
有名天将全速向前,先一步赶到凌霄殿前,单膝着地、高声呼喊:
“阐教圣人弟子南极仙翁于中天门之外求见!”
那白鹤上的老道露出淡淡微笑,轻松随和的嗓音随之飘来:
“因情形紧急,贫道多有失礼,家师玉清圣人元始天尊有法旨在身,待传了老师法旨,自请天庭降罪。”
太白宫中,两只化身暗戳戳地快速交流。
凌霄殿前,玉帝含笑道了句:
“既是有圣人法旨在身,仙翁闯天门之事就不必追究了。
不知玉清圣人法旨为何?”
南极仙翁远远做了个道揖,自白鹤上迈出一步,身形宛若撞入一团白云之中,又自凌霄殿前现身。
那只白鹤在远处云端驻足等候,并未化作童子模样。
南极仙翁向前行礼,先是问候玉帝王母,又对李长寿和木公各做道揖,随后与起身相迎的广成子、赵公明、云霄等道门八高手,互相行礼寒暄。
太乙真人趁机解开了他的镇嘴法宝。
一股平和、令人心安的道韵流转开来,南极仙翁缓声道:
“今日之事,已是沸沸扬扬,洪荒三界现已传开。
老师口谕,此事不宜久滞,天庭从速处置。”
言罢,南极仙翁看向燃灯道人,含笑道:“副教主,老师命你勿要自持神通。”
燃灯道人闭目一叹,低声道:“尊教主之命。”
李长寿此时却是眉头微皱,凭他的阅读理解能力,此时竟搞不懂这圣人法旨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圣人还是圣人,老出题人了。
李长寿心念快速流转,笑道:“师兄,您也是为燃灯副教主求情来的?”
“师弟莫要误会,”南极仙翁拄着拐杖,温声道,“贫道只是奉命而来,传达老师的旨意,还请天庭从速做出判断。
不过,贫道有些疑惑,想与长庚问问。”
来了。
这位阐教暗藏大手子,要出手了!
李长寿重启空明道心,做了个请的手势:“师兄请赐教。”
“其实也只是一个小问题,”南极仙翁笑道,“天庭崛起前,三界生灵不知天规、不闻天庭之名号,行事皆按照远古、上古的规矩。
燃灯副教主因与长庚师弟你的旧怨,算计报复,固有错,但这些都是在天庭崛起之前,燃灯副教主怕是也不知天规如何定的,不知天庭理念为何。
换而言之,那时法尚未立,生灵尚未知晓,在自身不知触犯天规的情形下,做下这般错事,是否也应容一些情面,酌情减轻罪责?
贫道知晓,天庭天规存在已久,但天规也是在不断完善的,且并未对三界公布。
想必,燃灯副教主算计有琴一族时,若是知晓天规、知晓天庭理念,定会迷途知返,不做这般忤逆天庭之事。
长庚师弟,你说,这道理对吗?”
李长寿:……
大写的服字。
燃灯在旁叹道:“贫道到此时,都不知这天规是何。”
翻盘?
李长寿突然仰头叹了口气:“既如此……各路仙神回避,无关人等退散。
贫道太清弟子李长寿,与阐教副教主燃灯,清算旧账,二仅存一。”
他言语落下,赵公明、云霄、琼霄、金灵圣母,面色冷寒地站起身来。
玉帝的身影与王母、龙吉同时消失不见,但天庭天将荃峒,自太白宫火速飞来。
寿,不惜一战。
第六百一十六章 灭灯!灭灯!【超大杯】
这?
南极仙翁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长寿身周闪起金光,宽袍之下仙力鼓荡,其内涌动着令他都有些心悸的力道;
截教四高手的气势已锁定在燃灯身上,随时可出手将其镇压。
周遭众仙神迅速退开,井然有序、丝毫不乱,仿佛此前就已演练过一般。
那燃灯道人露出少许冷笑,似是早知如此,又似有什么自持,侧身与李长寿对视。
“长庚师弟,各位师弟师妹,”南极仙翁在旁问,“这是要做什么?”
李长寿淡然道:“此前燃灯副教主口口声声,说我与他有死仇,师兄也知我性情稳妥,不愿有如此强敌死仇还在外逍遥自在,威胁我亲友性命。
自是要趁他在天庭之地,就此除掉,以全因果。”
“长庚,”南极仙翁拄着拐杖向前两步,与广成子对视一眼,立刻道,“你可考虑清楚此事的后果?
长庚你若在此地强杀燃灯副教主,已是失了自身于天道之前的公正之意。
你可是此次大劫的主劫人……”
“师兄,”李长寿动作自然地解开长袍束带,将宽袍脱下,只着玄色长裤。
两根仙绳环绕,将长裤腿脚绑紧,长发渐黑、玄黄塔自发中飞出,在李长寿头顶缓缓旋转。
太阳星光芒照下,李长寿那因修行**玄功而近乎完美的道躯,散发着点点光亮。
他右手张开,乾坤尺出现在掌心,左手轻轻一招,穿心锁遁于无形。
燃灯肩头灵柩灯光芒闪烁,看似只是静立不动,实则已是全神贯注地防备李长寿偷袭。
惧留孙便是前车之鉴。
又听李长寿对南极仙翁道:
“我是否失了公正,天道自有定夺。
这位燃灯副教主数次试探于我,哪怕我有一次出现错漏,定是被他挫骨扬灰之局。
更何况。”
李长寿轻笑了声,面容自苍老化作青年道者模样,用了他本来面貌,也就是保留了十多层伪装。
“今日要杀他的是人教弟子,与天庭何干?
天庭正神,也该有些私生活嘛。”
“呵,”燃灯似是被气笑了,“贫道今日尊圣人之言,已是诸多克制!你不过是因截教与你亲近,在杀劫来临前刻意打压我阐教势力!
其心昭昭,何其龌龊!
你口口声声说贫道与你有死仇,贫道数次被你欺凌,你反倒是恶人先告状!”
急了,这是真的急了。
哒!
李长寿袖中滚落出一只留影球,这法器在云雾缭绕的玉石板上滚动几周,显露出一幅画面。
却是燃灯此前指责李长寿公报私仇时的那段情形。
【还请玉帝陛下三思,这太白星君与贫道乃是生死大敌!】
见这般情形,燃灯竟还镇定自若,一幅‘你不过是诡辩’的表情。
李长寿淡然道:“你出言相激,不过是畏惧公明老哥定海神珠,其实大可不必担心。
说了是私人恩怨,便是私人恩怨。
谁若插手,无论是助我还是助你,都是与我为敌。
公明老哥。”
李长寿略微侧目,与赵公明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相间,赵公明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赵公明道:“我截教弟子不参与今日长庚与燃灯副教主清算之战。”
“怎么不参与?!”
金灵圣母气到银牙紧咬,瞪着赵公明:“你知道这老混账藏了多少后手?他可是跟师尊他们同辈的老大能了!
他们阐教可还没开口说不帮燃灯!”
“咳,”太乙真人淡定地道了句,“贫道身为阐教弟子,自然不能看阐教副教主遭劫而无动于衷,那传出去让人笑话我阐教内部不团结,搞什么派系,拉什么小团伙。
不过最近可能是天气热了,贫道有些犯困,经常说着说着话,就直接睡过……
呼——突突突突~”
众仙:……
侧旁玉鼎真人嘴角微微抽搐,左右思量,也干脆闭目凝神,与太乙真人一左一右,斜坐在太师椅上,闭目‘睡’了过去。
于是,鼾声此起彼伏,看的黄龙真人一阵焦急。
李长寿问道:“广成子师兄,南极仙翁师兄,二位今日,如何说?”
却是在逼广成子与南极仙翁表态。
若阐教支持燃灯,李长寿就直接请来老君做主,将此事升级为道门内部私人恩怨。
若这阐教一明一暗两个话事者表示不干涉此事,那阐教日后也就无法以此事为借口发难。
陆压道人死得,燃灯为何死不得?
他主导的封神,不需这般居心叵测、毫无底线又道貌岸然的老道搞事。
没有燃灯,对他后续推进各类计划,很重要。
黄龙站起身,快步走到广成子身旁,“大师兄?”
广成子皱眉思索,并未回话。
黄龙跺了下脚,刚要向前去找李长寿求情,眼前人影一闪,却是赵公明闪身冲到,拦在了黄龙真人和广成子面前。
脚下一晃,赵公明突然向前趴倒,黄龙真人下意识去搀扶,却是勉强将赵公明扶住。
但随之……
哇的一声,赵公明口吐鲜血,身体一阵乱颤,抬手反握住黄龙真人,口中喊道:“黄龙师兄,快、快帮贫道疗伤,贫道这旧疾又犯了!”
黄龙真人顿时手足无措,而赵公明身周飘起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却是恰好将广成子与黄龙真人入场的路径完全封锁。
碰瓷·该死的温柔版。
李长寿嗓音又来:“若两位师兄不开口,我就当阐教不干涉,我与燃灯副教主的私人恩怨了。”
燃灯双目眯了下,眼内划过几分狠戾。
广成子一声长叹:“长庚,你莫忘了道门不战之约。”
“师兄,你总将道门不战之约挂在嘴上,却是忘了,道门不战之约约束的是阐截两教,内容是阐截两教哪边先起争端,我人教支持另一教。
其内并未约束,我人教与阐截两教之间起争端如何处置。”
李长寿问:“我现在在乎的,是阐教对此事的态度,此是因我敬重阐教上上下下,不敢对二师叔无礼。”
广成子默然无语。
南极仙翁却叹了口气:“罢了,此事贫道是管不得了。”
李长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阐教不反对我找燃灯副教主寻私仇,那……”
脚下向前迈出一步,李长寿目中有水蓝色神光涌动,手中乾坤尺微微震颤。
燃灯下意识后退半步,立刻盘坐起来,肩头那盏青灯瞬间融入他道躯之中,背后现出一盏宝轮,身周数百丈青光大作!
此战,已是无法避免!
青光之中,燃灯宝相庄严,身周掠起一层层光圈,道韵有一种难言的稳固之意。
反倒是李长寿,此时并未催动自身大道神通,持着乾坤尺再次向前迈出一步,体内突然涌现出血浪翻滚、波涛翻涌之声。
血气似狼烟,道躯若神铸!
【表层底牌:**玄功!】
此时的燃灯,一百零八颗念珠被收、琉璃宝塔早落入李长寿之手,那弱·乾坤尺也已被天庭收走,此刻虽道行尽显,神圣威严,但总感觉有些寒酸。
反观李长寿,玄黄塔、乾坤尺、穿心锁这般重宝加持自身,又留离地焰光旗护持元神,更有阴阳太极图可随时调用。
今日的难点,并不是如何打杀燃灯,而是在各方势力的碰撞中,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打杀燃灯!
阐教的面子,他给了。
天庭的威严,他立了。
今日只要他能斩杀燃灯,让燃灯陨落在天庭成为不争之事实,那天庭的神权,就稳了!
杀燃灯,可解此后诸事困境。
两人之间,虽无陆压那般杀师之仇,但从第一次见面就已针锋相对、互为仇敌,到今日已是要决一死战。
咻——
一声急促的破空声自燃灯身后响起,燃灯却是看都不看,身周青光突然收敛,只保留十丈直径,却层层叠叠,若实质般!
穿心锁的‘箭头’凭空出现,但只是停在燃灯身侧,距离他肩头尚有半丈;
其后的细长锁链一尺一尺现身、闪耀着金色功德之光,再无寸进!
燃灯冷笑一声:“雕虫小……”
嗡!
头顶忽有破空声传来,一股锋芒似近在咫尺!
燃灯灵觉狂跳,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又一个李长寿诡异地出现在正上方,一身青衣鼓胀、浑身血气内敛,身体若绷紧的长弓,双手擎起长枪,对燃灯当头砸落!
正面的那‘李长寿’此刻一动不动,身周血气溃散,玄黄塔、乾坤尺朝李长寿真身激射。
刚才脱衣展现完美道躯的,竟是一只纸道人……
燃灯的护体神通被戮神枪枪尖径直划开,他只来得及抬手推出一掌,以掌心硬接小戮神枪!
周遭青光疯狂内敛,脑袋后的宝轮光芒大作。
轰鸣声中,乾坤震荡,云雾升腾!
凌霄殿金光闪耀,一层层金芒将凌霄殿完全包裹。
殿前那价值不菲的玉石板已被燃灯身形砸穿,李长寿身形紧随其上,左手乾坤尺、右手小戮神枪,打出道道残影,似是要将燃灯打成肉酱。
云雾翻腾处,天之壁被砸出了百丈直径的浅坑。
燃灯左手小臂齐根断裂,鲜血淋漓,此刻全凭自身宝光硬顶李长寿攻势。
乾坤尺无锋,却有斩断乾坤之锐;
戮神枪虽有损,但跟脚却是混沌先天灵宝,与乾坤尺一攻一守,相差不多。
李长寿运转**玄功,催动两件重宝,玄黄塔护持自身,完全无视燃灯的零星攻势,每次尺影、枪影砸落,都能为燃灯增添少许伤势。
一招被动,各处被动。
燃灯当真是没料到,李长寿竟会用这般手段,算计如此深远,从最开始就准备好了这波偷袭暗算。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三件重宝加持纸道人身上,本体躲藏在暗中,趁他注意被引走后全力绝杀!
这一瞬,燃灯目中泛起少许懊悔,嘴唇颤抖却并未发出声响,只能全力对抗李长寿攻势。
就算是他再无底线,此时也无法将求饶二字说出口……
想!
在自己神通被完全攻破之前,必须要想出活命的办法。
枪影尺影中,燃灯突然看到了李长寿的双眼。
不对,他还在算计!
燃灯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教小弟子的实力,有很大程度的误判。
能将他完全压制,说明道境与自己相差不远,而根据自己暗中调查所得的结论,此子均衡大道能对道境高出自身一截的高手施展。
此时他燃灯已是无法抵挡,均衡大道若出,哪怕只是削弱他三成道行,也足以让他顷刻间头破血流、身受重伤。
他在等……
他还在等!
等自己背后之人现身!
“李长庚!”
燃灯大吼一声,忽而额头显出一根青色火苗,身周道韵突然大涨,断臂被仙光包裹,身形竟要将李长寿掀飞。
燃烧元神!
燃其灵灯灯油!
李长寿体内突然传出阵阵轰鸣,一只只古朴的血纹自脖颈爬到了脸颊,其力道暴增三成,手中乾坤尺砸落,将燃灯的反击之势瞬间打没!
【浅层底牌:后土娘娘所赠巫族战法秘箓】。
燃灯口中连连发出怒喝,李长寿表面怒气冲冲,实则道心无比宁静,清晰地分析着燃灯每一股仙力运转、每一次神通反涌。
稳妥起见,他只会等待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后,能真正救燃灯的高人不现身,他自会用出均衡大道,让燃灯横尸此地。
太白宫中,白泽保持着瑞兽模样,三只长羽捆绑在李长寿纸道人的手臂上,借李长寿的元神之力,感应着李长寿的吉凶。
只要白泽感测到吉凶变化,哪怕再微小,都会直接对李长寿呼喊。
凌霄殿内,玉帝王母坐在宝座上,众天庭正神刚才也被玉帝施手段带回了凌霄殿。
众仙神天将都在殿门附近朝着外面张望,口中赞叹声不绝。
龙吉自是最为紧张,站在最前方,十指在身前交叠,唯恐师父被燃灯这般远古大能反制。
木公的表情最是感慨,毕竟他也算亲眼见证了李长寿的崛起;
看长庚,从当年海神庙中,与玉帝和他相见的那名小野神,到如今能正面持续压制远古大能、天庭的真大腿……
他木公还是一成不变,只是在天庭二把手前面加了个‘前任’……
玉帝坐在宝座上闭目不语,心神全都在自己的化身那,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玉帝也有些不太懂……
‘长庚既然要杀燃灯,为何又在故意拖延?’
荃峒仔细思索了一阵,很快就摇摇头。
此事,长庚必是有自己的打算,等等看就是了。
……
李长寿将计划分为两种,第一种为按部就班、正常施行的计划,何时开始、目的为何,都清清楚楚地做好标注,逐步实行。
第二种,是提前做好计划本身,但不去制定计划开始的时间,寻找时机实行。
就比如这次算计燃灯。
李长寿早已准备好了有琴族一案,准备好了今日要用的计谋、说辞,并进行了全盘推演。
这并非是提前预谋,却是提前做好了一切布置。
而触发这个‘吹灯计划’的决定性因素,其实只有一点——
燃灯进入天庭。
若是有琴族一案无法让燃灯伏法,那李长寿就会直接用私人恩怨的由头,对燃灯发起单方面约战。
在天庭中,老师就在自己头顶,玉帝站在自己这边。
哪怕是天道想保燃灯,让燃灯在后面封神最终杀劫中搞事,李长寿都有接近九成的把握,在天道手中抢走燃灯的性命。
但,他的这个计划,并不只是如此。
计划第一目标是燃灯,第二目标其实是西方教。
燃灯是阐教副教主,但在阐教位置十分尴尬,阐教圣人弟子就没几人,真的将他看在眼中。
二师叔元始天尊为何会容燃灯不断搞事?
此间有【元始天尊本身想借燃灯这把剪刀,修剪截教枝叶】的因素,也应该有圣人之间的互相算计。
假定,二师叔知晓燃灯是西方教暗藏的棋子,那二师叔就是有意算计西方,故意重用燃灯,还让十二金仙喊燃灯为老师。
二师叔有可能不知吗?
有,但可能性其实十分微弱……
可在原本的封神剧本中,阐截两教战事不断升级,阐教固然借着西方教准提、接引两位圣人出手,将截教打的一蹶不振,但阐教本身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燃灯得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叛入西方教、得天道点拨,演化二十四诸天,填补天庭九重天,成就三十三重天界,自身得无边功德。
这是什么?
这相当于,燃灯将气运和功德基石,带给了西方教。
李长寿此前推敲整个封神大劫以及前后诸多大事时,就有了清晰的思路。
尤其是最近两百年,随着他道境加深,对天道理解越发深厚,又借鲲鹏的鸿蒙紫气与天道有了间接关联,得到了不少此前未能见到的讯息。
首先,天道有强大的剧本收束能力。
如今封神局势虽然大改,西方教正式入劫,无法像之前那般隔岸观火,但大劫之后的故事呢?
这里有一条李长寿‘看’到的故事线,也是封神大劫后期原本剧本的故事线。
【文净道人被人教暗中策反,在接引、准提赶去帮阐教时,吸了一口十二品功德金莲,让金莲跌落至九品,西方教教运根基濒临崩溃。
偏偏,西方教圣人,度来了截教仙‘三千’。
西方教已没了镇压教运之物,教运随时可崩溃,陷入了截教此前尴尬的境地。
这给了‘化胡为佛’,以佛门代替西方教在西方大兴,从而完成道祖断言‘西方大兴’的可能。
后,人教教主太清下凡游历,传下道德经,而后出函谷关,施化胡为佛的算计,将封神大战中抓到手中的多宝道人,立为佛门之主。
这时,西方教虽棋差一招,急忙反制,在封神大劫中得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的燃灯站了出来,推演二十四诸天,叛入西方教中。
西方教气运大涨,凭此反制,建大乘佛门,准提化作现世佛祖如来,将多宝道人立的佛门贬为小乘佛门,在西方立稳脚跟。
燃灯被封为过去佛祖,被燃灯带去西方教、在封神大劫中转了个盆满钵满的文殊、普贤、惧留孙、慈航,各自得了封赏,成为佛门实权高手。
多宝化作多宝佛,也没了应有的作用,反倒是给佛门带去了无边灵宝的气运。
这里面或许有元始天尊的算计,让自己的弟子,得了西方教大兴的运道。
佛门自此大兴,得天道庇护,辅佐天庭稳固三界。
道门失去截教、阐教损了元气,已无力与佛门争锋,自此佛兴道微,便有了后面的西游劫难。】
这,就是原本的天道剧本。
从结果来看,阐教是输家,那此时无论二师叔元始天尊怎么算计的,李长寿都不能听之任之,必须做自己的规划。
燃灯在后续一系列大事中,发挥了太多作用。
虽此时,赵大爷命中的灾星——落宝铜钱已被李长寿收走,且李长寿三番五次提醒赵公明,让他多参悟参悟自己的定海神珠。
但只要燃灯活着,李长寿都觉得不稳。
他虽喜欢稳妥,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自己的一切差不多都是太清老师给的,没有人教庇护,自己八成早就被天道抹杀。
所以他不想让老师失望,更不想让老师失落。
道门哪怕要衰,也要拉着西方教一起,先把西方教根基打没了,再说其他事。
甚至,只要道门没了竞争对手,天道让李长寿出手帮阐教,让阐教、截教同步削弱,李长寿都愿意做这个恶人。
他的封神计划中,关于化胡为佛,有一整套算计,也有各类后备计划。
大教之争,实际上是气运之争。
若无立足之气运,衰弱只是转眼之事。
天道圣人终究敌不过天道本身。
李长寿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两个阻断】、【两个推动】。
第一个阻断,是阻断燃灯这条线,让燃灯得不到定海神珠,这跟自己要保护赵大爷与三霄的计划有些重合。
第二个阻断,是阻断西方教能得到‘气运补充’的一切机会。
两个推动分别为:
推动阐教与西方教对立;
推动多宝道人建立大乘佛门成为今后的如来佛。
为老师的化胡为佛大计,贡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
故,今日李长寿既要杀燃灯,也不可直接打杀燃灯,他已将‘迟则生变’的种种可能性完全考虑清楚,选出了最稳妥的选择。
不得不承认,李长寿这次有赌的成分。
他在赌,接引圣人到底是否知道,燃灯未来有推演二十四诸天补全天庭、天道的能力。
这就给了西方教一个选择题。
他们选择救燃灯,李长寿就将燃灯与西方教的关系彻底暴露出来。
【西方教安插奸细在阐教多年,故意引发阐截之争】的消息,几个时辰就会传遍五部洲之地,截教可提前发动对西方教的讨伐,而阐教也无法插手。
甚至,阐教为了名声,或者说元始天尊二师叔为了名声,还会与截教联手,一同围攻灵山。
接引和准提选择不救燃灯,李长寿就直接打杀了燃灯,同样有阻断西方教大兴的效果。
《稳》。
选择权在西方教那。
这就要看西方教两位圣人眼中,燃灯的命,到底值多少了。
到此时,李长寿的算计,已经与广成子、南极仙翁无关。
而李长寿算计的这些,在场所有生灵,任谁都想不清。
——主要是他们所知讯息太少,情报上严重不对等。
“李长庚!贫道今日就跟你鱼死网破!”
燃灯道人大喝一声,额头火焰竟有些刺眼,此刻浑身已是凹痕的他,骨骼碎了小半,模样颇为吓人。
正此时,燃灯前一瞬刚恢复的左手高举,李长寿背后乾坤轻微动荡,一口青石做就的石棺凭空现身,对李长寿背后镇压而来!
此棺一出,整个天庭都黯淡了三分,其上蕴含着一缕缕晦涩至极的道韵。
李长寿头都不回,左手乾坤尺脱手而出,与那青石棺正面对碰!
乾坤尺疾,石棺较缓,两者互相对撞的一瞬,乾坤泛起层层波痕,道道冲击波四散激射。
还好,此时天庭众仙神已退出数百里,若是百里范围内,天兵不知会被震死多少。
也就天庭有天道护持,一花一草都可坚不可摧,乾坤也是无比稳固。
不然此地早已满目疮痍,各处都是乾坤裂缝与黑洞洞了。
二宝的较量,却是太清圣人的乾坤尺更胜一筹,石棺被直接打飞,但乾坤尺也遭受了巨大的反震之力,仿佛那石棺有相当的重量。
正此时!
燃灯身周仙光爆涌,那石棺的棺盖打开一道缝隙,其内射出一道乌芒!
李长寿浑身汗毛炸起,眼下主动放弃对燃灯的压制,豁然转身,目光死死盯着石棺露出的缝隙,手中戮神枪直接迎着那乌芒点去。
锵!
李长寿身影被径直打飞,燃灯借势自那大坑中冲天而起!
“请宝贝转身!”
一声轻喝、一抹白光,那不知何时出现在李长寿身侧的大葫芦喷出一道白虹,燃灯避无可避,当即被砸中脖颈。
元神重创!
但此刻,那石棺向下、那燃灯向前,一张老手已探入石棺打开的缝隙中。
李长寿冷眼旁观,目中燃起怒火,却并未在此时强攻。
璀璨仙光闪耀,燃灯浑身伤势竟迅速愈合,他盘坐在石棺之上,额头火光闪耀,脑后宝轮转动,竟是如此神圣。
燃灯冷笑道:“李长庚,你当真以为,贫道自远古活到如今,只有那般本领?
今日你杀不得贫道,这般斗下去,天庭只不过是沦为笑柄。
不如你我就此罢战,恩怨功过一了百了。”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任小戮神枪在身旁盘旋,左手并起剑指,忽而一点高空。
一朵黑云迅速在凌霄宝殿上空凝成,飘到了李长寿头顶。
李长寿剑指甩向燃灯与他的石棺,口中大喝:
“借天眼!开!”
黑云如火焰般翻涌,其内显出一只竖眼,眼底绽出一束神光,瞬息间打在燃灯座下石棺上。
一抹投影,出现在了燃灯周遭,燃灯面色一变,刚想移动,却被天威束缚。
那投影所显……
不知何时,不知在何地,似是上古之末,似是三千世界中。
一处歌舞升平、气息祥和、人族繁茂的大千世界,白日突然陷入无尽黑暗,一口棺木出现在空中,棺盖大开,洒落出一片片黑雾。
少顷,黑雾将整个大千世界包裹,而后拽着这大千世界,迅速落入了棺木之内。
石棺消失于虚空,带着其内无尽生灵凄声呼喊,将这方大千世界迅速炼化,化作无尽生机。
那投影中,相似的情形有三四次。
天庭众仙能见到这一幕的,自是震惊无比、面露怒色,仙子们花容失色,天将们纷纷拔剑。
凌霄殿内,玉帝猛地一拍桌子,愤声大骂。
南极仙翁、广成子对视一眼,此刻也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炼化几个大千世界的生灵,为自身填充生机……
这种事,别说是远古、上古的先天生灵,已是可以跟当年魔祖之恶行相比了。
李长寿突然觉得,自己的计划还可以有备用方案,但今日,绝不能让燃灯走出天庭。
半个时辰,太久了。
现在就做出选择,西方教。
左手剑指化作五指张开,李长寿面容冷峻,一抹水蓝道韵扩散开来,方圆万里尽被他笼罩。
均衡,燃灯与卞庄的道境。
石棺上,燃灯老道身躯轻震,老脸有些苍白,强行催发元神之力,但此时却感觉自身仙力完全无从运转……
下一瞬,李长寿握紧小戮神枪,收起乾坤尺与穿心锁,轻轻吸了口气,嘴边出现一缕缕灵气旋涡,长发向上不断飘动。
**玄功,巫族战技。
天地无极,太清玄法。
五行之遁,乾坤之洞。
持枪者,当一往无前!
冲!
李长寿身影几乎被乾坤阻力扯断,在凌霄宝殿前拉出一条青红相间的光束!
岁月刻度在此时被分解到了极微小,乾坤如水帘雨幕,被这道光束划开一条缝隙……
快到光影模糊,疾到仙识无法捕捉。
便是金仙境仙神,也只能勉强用仙识看到大概情形。
太白星君一枪似有毁天灭地之威,却将一切力道集中在小戮神枪枪尖,瞬息冲到燃灯道人面前。
燃灯只来得及对着前方拍出一掌,此时无法宝可用的他,当真苦不堪言。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燃灯依旧静静坐在石棺上,李长寿却在凌霄殿上空停下身形,猛地转身。
燃灯老道保持着抬手的动作。
额头的火焰突然破碎,出现了蚂蚁大小的血点,而后这血点化作血线,自额头向鼻梁、再向下巴延伸……
整个道躯生生被李长寿劈成了两半!
但!
那石棺爆发出七彩仙光,燃灯老道那即将分离的两块身躯再次被粘合,燃灯紧闭双眼,刚刚明明被李长寿碾碎的元神,此刻竟再次拼接了起来。
这是什么神通?
李长寿一言不发,返身持枪猛攻,顶着在他道心一阵乱骂的玄黄塔,化作了第二束青红相间的光束。
转瞬再次击穿燃灯道躯!
这次,燃灯似乎是在恢复期间,本身毫无反应。
可李长寿身形刚停下,燃灯的残躯再次拼合、生长,其元神破碎了都能自行重组。
这是为何?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疑惑,仙识扫过各处,将阐教几位仙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显然,他们也不知,燃灯竟还有这般本领。
是那口石棺有古怪。
心底刚泛起试图均衡那口石棺的念头,灵觉就是轻轻跳动。
李长寿故技重施,这次却是不再停顿,身形化作一道又一道光束,不断击穿燃灯的道躯。
碾碎、砸碎、真炎煅烧、攻那石棺……
李长寿在不断尝试,渐渐悟到了点什么。
燃灯,其跟脚或许完全不简单。
上古时道祖于紫霄宫讲道,为何燃灯不去?究竟是燃灯太过自傲,还是有其他道理?
那二十四诸天之法,李长寿琢磨了许久,完全摸不到头绪,为何燃灯拿到定海神珠就能?
这石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自己的均衡大道刚想套上去,自己就有毛骨悚然之感?
很快,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再次停下身形,看着那迅速拼接、愈合的燃灯道人,已经是有了主意。
他背后浮现出神权宝器皂武旗,口中轻喝:“天罚!”
天庭雷声大作,朵朵黑云涌来,在燃灯头顶迅速凝成一片灰云。
燃灯此刻全无所动,闭目打坐。
灰云爆发出道道雷霆,打得燃灯道躯再次破裂,天道之力悍然轰向那石棺,将石棺自空中打得一落、再落。
李长寿略微思索,突然想到了斗法开始时,燃灯主动将灵柩灯纳入体内的做法,面露恍然。
燃灯的本体,可能很玄乎,可能源自于这石棺,或者说是石棺中葬着的东西。
假定,远古时期有一条大道与真灵共振,诞生了一名强横的先天生灵,他死后的身躯葬入这处石棺中,埋于灵鹫山。
然后石棺中的尸身诞生出了灵智,化作了燃灯道人?
也不对。
假若灵柩灯与石棺是配套法宝,石棺提供的生机与灵力是【灯油】,灵柩灯是【灯芯】,那燃灯……
就是那颗小火苗?
自己不断击打这团火焰,只是在小幅度消耗一些‘灯油’,而‘灯芯’能不断重燃。
重点在于灯芯·灵柩灯!
只有将灯芯掐灭,才可在不烧尽灯油的前提下,将这颗小火苗彻底击散。
那燃灯上古时炼化大千世界的举动,也可以顺理成章得到解释。
——补充灯油。
洪荒之大,真无奇不有。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目中神光涌动,心底划过几分犹豫。
他倒是有办法打出那灵柩灯,但自己这般底牌,岂不是暴露得太多了些……
灵光一闪,李长寿立刻大喝:
“公明老哥!借定海神珠一用!”
已经站起身来的赵公明,闻言怔了下,但毫不犹豫,直接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推向李长寿。
李长寿神念突然接收到了二十四股灵念,这些灵念叽叽喳喳,在他心底如孩童般呼喊了起来。
“太白星君您用我们干啥?”
“太白星君是主人的妹夫,我们肯定帮忙的。”
“太白星君什么时候娶云霄阿姨呀,我替主人问的!”
“都老实点!吵吵啥玩意啊!这些有的没的打完架再说能憋死你们啊!”
塔爷一声吆喝,那二十四股灵念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还有点讨好的意味。
真·宝圈恶势力。
李长寿心底泛起重重感悟,已明催发定海神珠之法。
而后,他带着道道目光、带着重重仙识,头顶玄黄塔,身伴乾坤尺、戮神枪,脚下浮现出离地焰光旗,背后飘着神权暴起皂武旗,带着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逼近那石棺。
他也不敢保证,这里面会不会突然蹦出一个绝世大能……
稳一手。
“请老师赐下太极图!”
李长寿高声呼喊,身前立马出现太极图虚影,这虚影在迅速凝实。
重宝加身,玄功护体。
李长寿安然抵达石棺前百丈,双手结了个简单的符印;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如蜂群一般飞了出去,上上下下占住二十个方位,将石棺与燃灯笼罩在圆心。
“灌!”
李长寿一声大喝,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光芒大作,其内涌出一道道水蓝色光华,每一道光华都蕴含了一条南洲大江的水量,朝那石棺缝隙汹涌而去!
天庭水神,操控定海神珠竟是毫无门槛。
那石棺立刻就要闭合,李长寿左手一挥,小戮神枪飞射向前,抢先一步卡在那石棺缝隙之中。
只是耽误了一瞬,数百条水蓝色光华没入石棺之中。
石棺上,燃灯的身影突然变得有些透明且黯淡,本就是在假死恢复状态的他,无力地低下头颅,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火苗被直接浇灭。
这定海神珠,既是燃灯的机缘,也是燃灯的克星?
此道当真玄妙无比。
但李长寿并未放松警惕,注视着石棺的动静,继续让定海神珠注入无边海水。
少顷,那石棺边缘漫出了一缕水光,李长寿立刻收回定海神珠,用神力在石棺周围做了个透明的罩子,以防水漫凌霄殿这般闹剧产生。
没动静?
李长寿刚要试探试探,那石棺的棺盖突然缓缓打开,戮神枪自行回返。
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掌摁在石棺边缘,带着哗哗的水声……
一名老道,自其内缓缓站了起来,胸口破着一只大洞,浑身上下涌动着无边生机与灵力,唯独没有半点生气与灵性。
老道面容与燃灯有几分相似,双目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李长寿,并未开口,嗓音却在各处流传:
“你赢了。
可否留贫道残躯,自会远遁混沌海。
燃灯不过贫道死后在远古诞生的一缕心念,三生、三死、三轮回,此心念已被你摧毁。”
李长寿握紧戮神枪与乾坤尺。
“罢了,”这破洞老道摇摇头,身形躺回了棺木,一缕缕冰寒气息自棺木涌出,几乎转眼,就将棺木冰封,化作一座百丈高的冰山。
一只孤灯漂浮在冰上之外,正是那盏灵柩灯。
李长寿提枪向前,自是不能留下这祸害。
但他刚要有所动作,太清道韵浮现,心弦被波动,自家老师竟给了他一句提醒。
【收灯,即可。】
“是,弟子遵命。”
李长寿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将那盏古灯引来,用神力镇压。
太极图自行向前,化作一缕缕阴阳二气,将那冰山镇压封禁,挪去天庭之外……
李长寿看了眼西天门的方向,嘴角一撇,目光放在了面前的古灯之上。
第六百一十七章 轮回塔侠震古棺,小琼峰中聚友仙
难顶。
李长寿施展借天眼,本是想看清那石棺的底细,没想到却爆出了燃灯用石棺收敛生灵生机之事。
这不只是让漫天仙神义愤填膺,让李长寿有些恼火,更是让西方教圣人不敢轻易再搭救燃灯……
现在的西方教,担不起这份罪孽。
今日终归是无法将算计的成果最大化。
不过,李长寿也不贪多,解决了燃灯之事,后续各项计划就减少了许多变数和阻力。
将这盏灯用仙力封禁,又用阴阳二气将其镇压,李长寿转身落在凌霄殿前。
手掌拂过,天道之力被带动,前方云雾环绕,那玉质石板缓缓生长、复原。
周遭道道身影飞来,李长寿对着各处拱手一笑,将定海神珠送还给赵大爷,又将小戮神枪扔向不远处静立的金鹏,转身看向殿门前的云霄。
云霄此时刚收起混元金斗,对李长寿微微眨了下眼,继续保持自己端庄贤淑、秀美出尘的优秀仙子气质。
李长寿则是……则是……
众目睽睽之下,本体化作一道虹光,钻回了【爆衣】纸道人袖中。
这纸道人取了一件宽袍套上,露出和煦的微笑,白发白眉慈眉善目,似乎刚才无事发生。
“长庚,这灯就是燃灯的本体?”
赵公明收起神珠,最先凑了过来,打量着李长寿面前缓缓旋转的灵柩灯。
赵公明传声问:“刚才那老道是什么来头?”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摇头,几道传声钻入耳中,金灵圣母、琼霄、玉帝陛下尽皆开口问询,李长寿却也是一阵摇头。
他哪知道那棺中的前辈高人是谁。
既是老师下令,八成是老师的熟人;
远古时代距离此时已经太过遥远,说不定当年那位也曾‘欲与天比高’的高人。
刚刚天罚时,天道轰燃灯,而不去动那石棺,似乎也有些隐含的‘道理’。
来不及多想,李长寿已是被重重人影围住。
各路仙神齐道喜,一位位天将只顾得行礼,却是说不出太多漂亮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星君大人英武啊,那燃灯老贼竟炼化大千世界为自身所用!”
“多亏星君大人识破这老道真面目啊!”
“星君大人,您刚才那战法,看的末将心潮澎湃、几乎不能自已,末将对您的崇拜之情,简直犹如那涛涛天河之水!”
李长寿左右逢迎,说了几句场面话,勉励他们好好为天庭办差。
凌霄殿金光大作,浩浩天威扩散开来。
木公自殿内招呼一声,众仙神天将赶紧收拾起激荡的心情,按品排队,入凌霄殿拜见玉帝。
有天兵迅速收拾殿前布置,搬走桌椅、扛走大鼓,行动迅速又井然有序。
李长寿对赵公明等截教仙传声叮嘱一句,纸道人也朝凌霄殿而去。
毕竟刚才木公所说,是玉帝陛下召众仙家入殿觐见,他虽是普通权臣,但也不能搞什么特殊化。
做神仙,就要有做神仙的亚子。
又见木公匆匆走出凌霄殿,到了道门数位高手之前,露出温和的笑意,开口道:
“广成子道长,玉帝陛下召各位入殿内,谈谈有关燃灯道人之事。”
广成子轻叹了声,刚要向前,却听侧旁传来了哈欠声,转眼就见太乙真人伸着懒腰从侧旁站了起来,用那双茫然的眼神看着左右,最厉害嘟囔着:
“这是怎么了?燃灯副教主去哪了?真被长庚师弟干掉了?
那倒是要邀几个好友去乾元山热闹热闹,一起缅怀下副教主。
唉,走好,走的真好呐。”
广成子额头挂满黑线,凶巴巴地瞪了眼太乙,后者淡定一笑,负手望天。
侧旁玉鼎真人也是如梦初醒般,出于对旁人心智的尊重,玉鼎真人还蹭了蹭眼角,而后如没事人一样站在侧旁。
木公已去另一侧,对赵公明等仙笑道:“各位也请一同入殿内,今日之事非同小可,还请各位继续做个见证。”
“好说,好说,”赵公明抚须轻笑,三位截教高手向前与云霄仙子汇合,率先入了巍峨的凌霄殿。
广成子与南极仙翁传声商量一二,带着几位师弟入了凌霄殿中。
暂不提,凌霄殿中玉帝如何质问有关燃灯道人之事。
且说这【太白星君大战燃灯道人,将燃灯浇灭、石棺封印之事】,不知被哪个天兵天将传了出去;
不过两三个时辰,这消息竟传遍五部洲各大势力。
一片哗然。
以为天庭要对阐教开战者有之,幸灾乐祸想看阐教笑话者有之,‘白梦惊我’者甚重。
李长寿人还在凌霄殿中,就不得不分心两用,开始控制各类传言的内容,将一条条对天地平稳有利的消息,从多个‘广口瓶’散了出去。
最好的传闻,其实就是事实;
而有时,事实比传闻更匪夷所思。
李长寿本想借燃灯拉踩西方教,此时也没得到确切的证据,西方教更是自始至终都没现过身……
稳妥起见,李长寿决定暂时放过西方教,先将燃灯‘远古大恶人’的罪名落实,而后再着重宣扬天庭的‘公平正义’,再说给西方教和阐教之间造墙之事。
少了燃灯,西方教与阐教相当于断了一条纽带。
故,不过半日,洪荒五部洲各处的舆论风向,就变成了这般……
“那阐教副教主燃灯,竟不是先天生灵也不是后天生灵,而是从一名上古大能的石棺中,由灵柩灯为引,诞生出的灵念。”
“那大能好生厉害,死后复生出的灵念,竟也是现如今的大能高手水准。”
“说起来这燃灯也是狠人,为了修行,直接炼化大千世界,从远古洪荒天地的碎片,到草木昆虫都不放过。”
“大概,这就是为何天道一力推天庭崛起的因由吧。”
“天庭这次应该不会跟阐教起冲突,贫道大胆预言一波,阐教八成还会感谢天庭发现燃灯道人的问题,并对三界致歉。”
“有道理,燃灯炼化大千世界当真罪无可恕,那忒是多少人命,一般邪魔都没这么大的杀性吧。”
“了不得,了不得。”
经过李长寿一顿操作,确实是比之前少了许多煽风点火之辈。
昆仑山的玉虚宫,原本散落在外修行的阐教门人弟子,自发赶回这座圣人道场。
但阐教十二金仙却陷入了沉默,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西牛贺洲灵山,众老道聚在一起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当这些老道开始庆幸,这次的火没烧到他们灵山,天庭又放出了几条消息。
【燃灯道人在道门三教中居心叵测,不断挑拨阐教和截教,让两教门人弟子不少都结了死仇,这似是有意而为。】
【燃灯道人与弥勒相交甚笃,曾在弥勒被指认为鲲鹏第二元神时,为弥勒出声辩解。】
【据说,从燃灯的遗物石棺中,找到了西方教的教义经文。】
灵山上下风声鹤唳,各处金光闪耀,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
还好,这次天庭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驻扎在西牛贺洲的天兵天将有什么密集的调动。
一日后。
五部洲解封,天庭对外公布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之事,虽天机蒙蔽,但部分推算之力较强的大能,也可在天道中探查到此事。
石棺中的大能是谁?
这个问题当真无人能解答,知道答案的恐怕只有三清老爷了。
李长寿这三日也没能得空闲,单单是凌霄殿议事就耗费了一日,而后又紧盯悠悠众生之口,也是颇为耗费精神。
战后的头等大事,是如何安置那石棺。
太清圣人亲手封禁了那百丈高的冰山,此石棺被扔到了中天门之外,与那‘谣言粉碎’碑做了一阵邻居。
李长寿思前想后,为如何安置这石棺煞费苦心。
他还是想着,用这石棺坑一把西方教……
灵柩灯已在他手中,燃灯已没了回转的可能,石棺中的尸身似是辈分极高的远古大能,若西方教某位圣人忍不住出手……
心底灵光一闪,李长寿眉头一挑,顿时有了主意。
招来杨戬、唤来金鹏,纸道人请白泽测一测此行吉凶,李长寿本体躲在暗中压阵,十万天兵押着这冰山,缓慢赶往幽冥界。
三日后。
敲锣打鼓的酆都城外,高耸在三途河旁的轮回塔下。
众鬼差挖了个大坑,几位阎君招来天道之力做了铺陈,一群天将拿着图纸布置好了几重大阵,那冰山就如此被镇压在了轮回塔之下。
轮回塔顶层,一袭白衣的地藏,与身着青衫的李长寿并肩而立,注视着窗外忙碌的情景。
谛听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两只狗爪摆来摆去,沏着功夫茶。
地藏皱眉道:“为何感觉,此事你都在算计什么?”
“诶,”李长寿笑道,“道兄你是了解我的,大是大非面前从不算计蝇头小利。
这大能非同小可,老师不让我毁其尸身,天道天罚也不落在石棺之内,来头怕是不小。
石棺内的大能是死尸,涉及轮回之道;
这天地间,能镇压此石棺的,非轮回塔莫属了。”
地藏嘴角轻轻抽动:“每当道友长篇大论,必是其中藏算计了。”
李长寿:……
“唉,生灵与生灵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啊。”
地藏嗤的一笑:“贫道倒是想信任道友,只是道友从未信任过贫道。”
“不,”李长寿看了眼地藏,“你跳入轮回塔之时,我是真的信你能做出这般牺牲自我、成全西方教之事。
此时再问道兄一句,值吗?”
“西方教是贫道之跟脚,”地藏双手揣在袖中,嘴角带着恬淡的微笑,“无所谓值与不值,只有做与不做。”
李长寿点点头,随口道了句:“我还以为道兄当日,很大程度是因对西方教心灰意冷,借着这般由头找个清静之地。
像现在,养养狗、修修道、感悟感悟众生,不也挺好。”
角落中小声传来一句:“星、星君,小的不是犬类神兽……”
“嗯?”
李长寿目光扫了过去,谛听神兽顿时浑身哆嗦,满是‘羞涩’地扭过头,嘴里发出一声:
“汪。”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李长寿满意地笑了笑,他也不是什么恶神,不会做出欺压洪荒弱势神兽之事。
李长寿又问:“最近那罪修弥勒,可有来寻过道兄?”
“罪修……”
地藏苦笑了声,叹道:“道友可想过,三界若成天庭一言之地。
一言可定大能大神通者为恶,一言可定仙门仙宗为邪,一言可令南赡部洲凡俗大城更换王旗,一言令生灵无法喘息……
又当如何?”
“道友能思考这般问题,倒也是难得。”
李长寿背负双手,眺望着远处的天地一线处,缓声道:
“这问题其实可以概括成一句,即,如何对绝对权力进行监管。”
地藏缓缓点头。
李长寿笑道:“其实在洪荒之中,不必担心此事,天道无形、天庭有形,二者本为一体。”
“天道呢?”
地藏轻声问出这三个字,李长寿表情毫无变化,反而道:“道兄如今也在天道序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还是要掂量清楚。”
地藏叹道:“有时当真看不清,道友你在算计些什么。
每当我自以为已摸清楚你的思路,推断出你的最终目的,却总是预料错你下一步棋。”
“道兄说笑了,什么算计不算计,”李长寿笑道,“借势而行罢了,老师命我辅佐天庭,我便辅佐天庭。”
“就这般简单?”
“就这般简单。”
“贫道信了,”地藏轻笑了声,与李长寿一同看向天边,并未再多说什么。
轮回塔下,那冰山已被层层大阵掩埋,李长寿很快就告辞而去,难得来此地一趟,自是要去看望下后土娘娘。
顺便,提前准备下师父齐源老道轮回转世的诸多事宜。
……
搞定燃灯道人,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但燃灯终归是阐教副教主,也不适合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故李长寿下令,天庭一年内严禁歌舞之事。
酒宴是不可能禁的,毕竟赵大爷他们并未离开天庭,而是去了自己太白宫后院的‘假山’中,在那吃喝说笑,好不热闹。
可惜,如今小琼峰在天庭,已非随意可靠近,这般热闹终究是较为少见。
广成子与南极仙翁,在‘寿吹灯’之后,只是在天庭逗留了半日,为此事定了个基调,解释清楚阐教也不知燃灯有那般行径,就告辞而去。
两人离开前,李长寿送他们到了中天门,一路都在云上传声言说。
李长寿自是在道歉,言说自己此次有些上头,实在是看到燃灯之后有些忍不住,故设计了一波燃灯,忽略了阐教的威仪。
只是没想到,在斗法时,意外挖出了燃灯那么大的罪行。
广成子对此只是叹息,并未答话,谈兴缺缺,失落二字刻在了脸上。
倒是那慈眉善目的南极仙翁,与李长寿长吁短叹,言说他们也看走了眼,阐教绝非藏污纳垢之地。
对南极仙翁这般说辞,李长寿当真是相信的。
无他,从二师叔玉清圣人的脾性喜好,再到阐教教义,都不允许像燃灯这般以大千世界为食的极凶之徒。
显然,燃灯凭那石棺行事,能够瞒过天道。
等到了中天门处,李长寿与两位阐教‘大师兄’互相拜别,他心底灵光一闪,忽而开口问询:
“南极师兄?”
“长庚还有何事要叮嘱?”南极仙翁含笑转身,一脸慈祥地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笑道:“天庭之中正神之位所缺甚多,有一类散修平日里不必多管什么事,却代表了福、禄、寿之事,可得无尽香火功德。
师弟斗胆,多嘴一问,不知南极师兄可愿来天庭挂个仙职,就做这福禄寿正神之一,为天地间众生带去福源福运。
且,此位不必多做什么,也不必非要在天庭当差,只需在一些大事,诸如蟠桃宴、玉帝王母每千年庆祝一次的诞辰时现身就可。
师兄,您意下如何?”
“这……”
“若师兄有意,我立刻去禀明玉帝,由陛下亲自定夺。”
南极仙翁沉吟几声,笑道:“不管如何,多谢长庚师弟一番美意,此事贫道还是要请问过老师之后,才能给师弟回复。”
李长寿道:“还请师兄务必给我一个消息。
哦,对了,广成子师兄勿怪,您平日里要处理阐教教务,已是事务繁多,我当真不敢用天庭之事再劳烦师兄。”
广成子含笑点头,并未多言,与南极仙翁一同告辞而去。
这波,这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均衡》罢了。
只是单单几日功夫,南极仙翁那边自是没什么回信,李长寿自地府回返天庭时,还特意问了一嘴守门天将,也都没听说南极仙翁回返。
不急,慢慢等,阐教那边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毕竟对于阐教而言,此事百利而无一害,顺便还能抵消燃灯之死带来的负面影响。
且说实话,李长寿也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
入了东天门,取道太白宫。
往来尽是行礼之人,各处都是呼喊星君之仙。
李长寿含笑点头应答,还未行到太白宫,仙识就已见到了,那道在太白殿前来回踱步的倩影。
她怎么……就是不进去?
与此同时,混沌海中。
“诶?这些家伙倒是挺威武,也不知弟子们喜欢不喜欢。”
某青年道者看着眼前的‘秘境’,小声嘀咕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