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三百嫦娥总教习【中章求票】
“师兄,师兄你过来嘛~
肯定不是什么坏事情,本师妹能坑师兄你吗?
想坑也坑不到呀,对不对!”
夜幕沉沉,小琼峰后山,被阵法笼罩的巨木林中。
灵娥拉着李长寿的胳膊,一路撒着娇,拽着李长寿到了一片草地上。
周围那些笔直的先天·普通·灵浆专供灵树,就宛若支撑着黑夜的宏伟石柱,散发着某种久远且苍冥的气息。
灵娥拽着师兄到了草地中央,刚想退开,又皱眉问:
“师兄你现在,站在这的是……”
“本体,”李长寿认真回答着,“毕竟你此前特意说了。”
“那就好,”灵娥咬了下舌尖,轻笑着向后退了两步、缓缓转了个身。
她此时的动作轻柔流畅、长发裙摆微微飘舞,伴着树梢缝隙洒落的星光,就宛若林间最美的精灵。
一点点浅白色的柔光,自四面八方的草丛中亮起,却是一些常见的发光灵虫。
它们先是缓缓上升,又在林间草地各处飞舞,让林地多了一片片微弱的光晕。
李长寿看着这一幕,目中流露出几分安然。
灵娥站在一丈外,身子微微前倾,眸子映着星光,美的有些梦幻。
“师兄,好看吗?”
“嗯,”李长寿有些无奈地问着,“我当真无事,你是要做……”
“不准说话!”
灵娥突然强势了一波,挺胸抬头一声轻喝。
随之,她又想起了自己被师兄欺负的往昔岁月,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可、可以吗?”
李长寿点点头,席地而坐。
来吧,看你这丫头,还有旁边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灵娥又后退了几步,林间走出两个面容可爱但双目无神的仙子,自是灵娥的纸道人;
抚琴、弄萧、轻拍手鼓,小琼峰上响起了悠扬的旋律。
拯救不开心计划第一步:【音律】。
用音乐,抚平道心的伤痕;
用音乐,让情绪得到舒缓;
用音乐,为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
一曲作罢,李长寿眸中露出少许笑意……
咚!咚咚!
仿佛一头巨象在林间奔驰,灵娥奏出的旋律,伴随这脚步声,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呼哇!”
侧旁传来一声呐喊,熊伶俐举着两只‘长颈羊’幼崽,跳到李长寿面前!
这尊丈六高、如山般的庞大身躯,跳起了熊寨中流传已久的祷祝舞,口中还一阵嘿、嘿、嘿的呼喊……
李长寿:???
灵娥也是一阵撇嘴,但也不好说什么。
因小琼峰高级吃货团在商议计划时,各执己见、意见无法统一,故决定轮次上阵,看谁能把李长寿逗得开怀大笑。
带着满头小朋友、咳,带着满头问号,李长寿耐心看了一阵,终于等到熊伶俐摆了个结束造型。
两只被她夹在手臂下的灵兽幼崽,扭头就是哇哇乱吐。
此刻,熊伶俐那张小脸上写满了期待,不断给李长寿发出眼神暗示,似乎在期待李长寿点评。
李长寿皱眉问:
“想家了?若想回熊寨看看,我明日安排你回家就是。”
想……
熊伶俐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忙道:
“不不不,表兄我在山上挺好的,我先、先回去了,不用为我操心,嘿,嘿嘿。”
言罢,熊伶俐抱着两只如玩偶一般的灵兽幼崽,垂头丧气、失意的退场。
看着熊伶俐的背影,李长寿恍然明白,她们应是想让自己开心些……
灵娥低眉俯首,乐声恢复成了原本的悠扬。
“嗯咳!”
林间传来轻咳声,却见江林儿背着手迈步而来,抬手对着李长寿身前草地一点,放下了一方矮桌,摆了两坛仙酒。
李长寿刚要起身行礼,就被江林儿按了回去。
“师……”
“不用说,我都懂,有啥大不了的?”
江林儿随手戳开酒坛上的封纸,拿了两只大海碗,一条玉臂缩回袖中,又在衣领前探出,将衣袖系在胸前。
一股洪荒好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举起酒坛,江林儿低喝一声:“都在酒里了!是兄弟就给我干了!”
言罢仰头猛灌。
这样喝酒是一种小技巧,看似豪饮,实际上大半酒水都撒了出去。
李长寿一叹,知道江林儿心里应该是挺压抑的,毕竟皖江雨师伯与自家师父齐源,都是江林儿一手带大的,结果……
李长寿拿起酒坛,酒水入喉就是一阵皱眉,口味远不如他酿的。
别看他凡事求稳,其实也是个精致的人教小弟子,尤其是近年在白泽前辈的熏陶下,已是对口味有了一定的追求。
一旁抚琴的灵娥嘴角轻轻抽搐,感觉此时的氛围跟自己所想,略微有点不太一样……
片刻后。
噹!
空着的酒坛砸在了桌上,江林儿打了个嗝,看着面前这个,正对自己投来温柔目光的徒孙。
这目光竟是如此温暖,带着少许歉疚,带着几分无奈,一瞬间,就将江林儿心底的那两道伤疤划开。
江林儿低头喷了口酒,俯身在矮桌上,失声痛哭:
“我就是个失败的天仙!”
“师祖,都过去了,”李长寿温声劝着,“人要往前看,师父还有魂魄在……”
灵娥琴声一乱,竟似有金戈铁马震震之声;
不远处蹲着的熊伶俐急忙跑了上来,扛起江林儿,对李长寿尴尬一笑,低头狂奔离开。
作战,二次失败!
李长寿哑然失笑,刚要说别瞎折腾了,一旁又传来了清脆的铜铃声……
两道倩影伴着乐声款款而来,身着仙缕衣、手持轻纹扇,流苏裙宛若水波晃荡。
但她们两人那种带着几分别扭、十分不自然的舞姿,当真让李长寿差点笑出声来。
且看左侧,就是极少换上仙裙的酒玖!
她虽然还是那般罪恶滔天,但比平日里多了三分仙气、三分纯净,面容、气质都成熟了不少,有了点仙子的风范。
再说右侧,有琴玄雅此刻颇为迷人。
她本就是纤秀的身段,因此时的装扮,多了几分温柔与妩媚,偏偏她表情又有些僵硬,清美的面容总是时不时皱眉,认真回想着接下来的动作……
可惜……
如果只是这种水平,李长寿想抬手捂眼的冲动,明显超过了开怀大笑的冲动。
但,酒玖和有琴玄雅尬舞了一阵,突然朝着左右退开,两人各自欠身,保持的抖扇子的动作。
乐声,开始有些诡……诡异?
一道黑影从林间闪来,在酒玖和有琴玄雅的扇子间冲出,侧旁照来的两束光打在了他身上!
此人头戴蓝色盖头、身着粉粉绿绿的仙裙,随着乐声开始摇摆身躯,口中唱起了有点荡漾的凡俗歌谣;
唱没两句,又把盖头一掀,露出了那浓妆艳抹地面容、两只麻花辫的发型,以及那标志性的……
山羊胡!
“哎呀哥仔靚靚得妙,哥仔靚咯引動我思,我含情帶笑把眼角做介紹……”
噗!
李长寿抬手戳了下自己的双眼,选择了暂时性失明。
白先生你儒雅军师的人设崩了啊!
但总归,李长寿还是强忍着吐槽的冲动,让他们把‘节目’演完,而后才黑着脸站起身来。
“都过来!”
侧旁林间,几人面面相觑,老老实实地走了出来,有点不敢向前直视。
李长寿叹道:“各位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确实已调整好了自身状态。
还有,白先生!”
白泽连忙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笑道:“这不是应灵娥相请,陪大家热闹热闹……
贫道可是连面皮都豁出去了。”
顿时,李长寿满心吐槽却开不了口。
有琴玄雅皱眉问:“师兄,你看到这些……不开心吗?”
“来,你坐我这,且看白先生。”
有琴玄雅依言凑了过去,抬头看向白泽,白皙额头顿时布满黑线。
酒玖和江林儿也凑了过来,前者顿时捧腹大笑;
后者酒劲还没过,看看雄扮女装的白泽、又看看自己,整个人颓然一叹,扭头抱着有琴玄雅再次痛哭,口里还喃喃着‘竟然一样、都一样’。
李长寿长袖一扫,转身施展遁法,败退而去。
白泽也赶紧告辞,李长寿不在场,他可不敢跟小琼峰上女眷多接触……
眺望着丹房的方向,灵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来,师兄是要逼她出大招了。
灵娥在袖中摸出了一枚玉符,嘴角露出少许‘冷笑’,对着玉符轻点了两下,扭头钻入林中。
“姐姐在闭关吗?
没有吗,那、那个,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师兄开心些……
嗯,对,对,师父的事对师兄打击挺大的。
我?我还好啦,我就是担心师兄,我天天在山里修行,师兄还要应对各种大事,万一心态不稳被敌有机可趁,那就糟糕了……”
林间细语声响了一阵,一直到侧旁传来了几位女仙外加一名女半巫的大笑声,灵娥这才收起玉符,得意的一笑。
……
原本打算等天亮了回天庭的李长寿,决定提前半个时辰动身。
真·道心阴影。
本体躲在小琼峰中,李长寿闭上双眼,心神开启了天庭水神府中的纸道人;一只纸人从侧旁书架上飘出,化作了白发白须的老道。
久违了。
李长寿仙识如流水般铺展开来,看到了在修行的灵珠子,看到了在门前镇守的大批天兵。
水神府中一切如常,天庭似乎也一切如常,但在凌霄宝殿之外,一道金色光柱缓缓盘旋,其上有一块块方格,显示着天庭所缺神位。
待封神大劫起步,出现应劫之灵、其元神入封神榜,这金色的光柱就会多一个名字。
这将由玉帝决断,是否需此生灵进入天庭,天道和道祖老爷给足了玉帝权限。
李长寿见到这光柱后,心底就是一笑。
果然已有了许多变化。
如今的天庭,应该是比原本封神故事中的天庭强盛许多,以至于玉帝陛下多了不少话语权……
从这个角度考虑,自己从前做的种种,都成为了改变封神大劫的小小波痕。
改变还是挺多的嘛。
李长寿端着拂尘,站起身来,故意放出一缕气息,让门外的众天兵天将一愣。
木门拉开,道道视线投来,有天将面色激动,对着李长寿拱手行礼,大喊:“奉陛下之命,恭迎水神回天!”
几位天将抱拳行礼,众天兵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恭迎水神回天!”
李长寿含笑点头,端着拂尘拱手还礼,笑道:“有劳各位在此镇守,我这就要去凌霄宝殿中觐见陛下。”
“水神可需我等护送?”
“不用,不用,”李长寿笑着摆摆手,“放心就是。”
当下,水神府中异常热闹,修行的灵珠子也被惊醒,看到李长寿的身影后,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镇守水神府的天兵天将目光都有些炙热。
虽然只是隔了十多年,这在洪荒中、对于元仙真仙都不算多长的岁月,但对于这些天庭兵将而言,却像是过了许久一般。
这种崇拜,并不只是对强者、对高手,而是一种微妙的认同感。
不少天兵涌来,却不敢说话,只是看着李长寿,为水神留下了一条向外的路径。
李长寿含笑驾云,一路淡定地走过,取路凌霄宝殿。
刚飞不多久……
“老师!”
就听侧旁传来呼喊声,龙吉驾云而来,见到李长寿后不由喜上眉梢,一阵雀跃。
“老师您伤好了吗?
元神已经可以用化身了吗?
东木公那天被抬回来的时候,真的把人吓到半死……”
“无碍了,”李长寿正色道,“此前与你布置的那些功课,可都做了?”
龙吉脚下一个急刹云,纤指点在自己眉心,嘀咕道:“诶?刚才好像看到了老师,幻觉吧,应该是幻觉,哎呀,还要去给母亲送茶。”
“去水神府中等我。”
李长寿定声道了句,龙吉委委屈屈抽抽鼻子,灰溜溜地折向水神府。
赶去凌霄宝殿这一路,天庭众仙神大半赶来相见,其中以敖乙、卞庄等天河水军的将领们最为激动。
李长寿到了大殿门前,等了一阵的木公立刻对着李长寿行了个大礼,喊道:
“多谢长庚救命之恩!”
“木公且慢行礼,”李长寿连忙抬手虚扶,“你我同殿为臣,都是为陛下效命,焉有不救之理?”
木公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道:“陛下等候长庚多时,快进去吧。”
李长寿拱拱手,快步拾级而上,匆匆进了凌霄宝殿。
抬头看一眼,正在那宝座上静坐、审阅奏表的玉帝陛下,李长寿继续快步疾走,到了高台前,躬身做了个道揖。
“小神拜见玉帝陛下!”
这嗓音在大殿中不断回荡,却并无回应。
殿外的东木公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却发现整个大殿已被金光包裹,隔绝了外界探查……
殿中,李长寿保持着躬身动作,略微抬头偷偷瞄一眼玉帝陛下那淡定的表情,低头再次高呼:
“小神,拜见玉帝陛下!”
“嗯,”玉帝这次给了个回应,白衣之上有淡淡金光飘过。
玉帝不开口,李长寿也不能直接抬起腰身,只能保持姿势……
什么情况?
李长寿心念微微转动,很快就有了对策,开口道一声:“木华书院木青华,拜见玉帝陛下!”
啪!
玉帝把奏表拍在玉案上,咬牙骂道:
“好啊!果然是你!李长庚,你可知罪!”
李长寿愁眉苦脸状,叹道:“小神,愿去雷罚殿再次领罚!”
却是暗中抬出了自己当初被王母雷罚之事。
“哼!”
玉帝轻哼一声,站起身来,带着少许得意,淡然道:“看在你也被逼无奈的份上,吾稍后再给你算这笔账。
且说说吧,你在北洲跟妖族大能之战,到底怎么回事?”
李长寿忙道:“他们抓了木公,小神怕天庭陷入被动,就追了上去。”
“就这?”
“差不多……是这样。”
玉帝走下高台,在倒数第三的玉阶处坐下,身体后仰,悠然道:
“那为何太清师兄出手打了西方准提,圣母娘娘出手修补了一名浊仙的魂魄?又为何天道所示,天庭损了一位山神?”
“唉,”李长寿叹了口气,“那山神,其实是将小神自小养大的师父。”
玉帝怔了下,顿时端坐了起身体,低声道:
“竟还有这般内情,长庚莫要介怀,吾只是心中有些好奇……这可……”
“陛下,家师只是修成浊仙,而今也算提前转世,还得了圣人娘娘给的好处,这已是天大的机缘。”
李长寿笑道:“陛下,小神有事禀告。”
“长庚,来坐,”玉帝陛下拍拍身旁的玉阶,“先禀告正事,再说说这次大劫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截教那边会拒绝木公所请?”
李长寿答应一声,坐在了最低的玉阶上,将北洲一战详细禀告。
玉帝陛下是他在封神大劫中,必须团结、也必须互相信任的‘战友’,李长寿此刻必须强化这段关系,故并未有半点隐瞒,甚至将自己疗伤时安排的诸事,一并说给了玉帝。
然而,玉帝却有些心不在焉,心底一阵思索……
丧师之痛,何其悲哉!
嗯,还是找个由头,罚长庚去太阴星上培养嫦娥们吧。
根据自己‘华日天时期’收集到的讯息,这是天庭中最让男仙向往的职位,应该是有很大的快乐。
这三百嫦娥总教头,准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凌霄殿谈劫,水神庙说难
“……阐教那边若是有天庭叛徒暗中作梗,那截教又为何会拒绝木公?
长庚你不是与云霄仙子相好,与赵公明等截教弟子相交莫逆吗?”
凌霄宝殿,高台的台阶上。
玉帝陛下侧躺着,随手捏来一颗龙宫上贡的紫晶葡萄放入口中,有些纳闷地问着。
李长寿:……
这葡萄怎么如此眼熟?
咳,不对。
玉帝陛下这么快就冷静了?
这时不去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多少有点不像玉帝的性子呀。
李长寿叹了口气,言道:“是我提前写了封信给多宝师兄。”
“哦?”
玉帝满是不解,“长庚为何主动让截教入劫?你本该努力将截教摘出去才对。”
“陛下或许不知,”李长寿低声道,“小神自算计龙族之事开始,就已是影响到了这次大劫的劫运,劫运一出,立刻遭受反噬。
小神虽在北洲强杀了陆压道人为师父报仇,但也因此被天道盯上了,有一股意志借劫运现行,紧盯着小神的元神。
若小神敢做出阻碍大劫之事,元神就会遭到重创,大概是要百八十年后才能苏醒。
大劫早已是定数,小神不得阻碍大劫降临,可小神又心念道门与天庭,故做了取舍。”
“哦?如何取舍的?”
玉帝把玉案上的几碟瓜果摄了过来,摆在两人之间,听得越发入神。
李长寿缓声道:
“阐教、截教注定入劫,此事,通天师叔知、多宝师兄知,截教但凡有些修为的都知,这非我想救就能救,除却陛下这般能干涉天道运转的天帝,谁也阻拦不了。
但大劫若只针对道门,岂不是让那西方得益?
西方教两位师叔以大宏愿成圣,本身就有一份对大兴的迫切,道门若衰颓、西方注定要大兴。
故,小神就主动出手,与截教商议让他们进大劫之中,卖一份人情给劫运中的意志,而后又借着这份人情,暗中请木公去西方灵山,过灵山而不入赶回天庭。
说是人情,其实也是一份均衡之意。
再借陛下之手,引西方入劫,将人教自大劫中摘除……
还请陛下恕罪,恕罪。”
“哈哈,哈哈哈哈!妙啊!”
玉帝嗦着葡萄一阵大笑,爽朗的笑声在殿内来回回荡,手掌轻轻摆动。
这位白衣玉帝目中带着几分星光,笑道:
“无碍!吾、我此前也被大劫影响,成了开启大劫的钥匙。
反倒是长庚你此次算计,虽借力于我,但让我安心了许多。
我此前一直不知你所求为何,入天庭为何,来我身旁辅佐为何,而今大概明白了。
太清师兄是这般,**师是这般,你也是这般。”
李长寿眨眨眼,哪般?
这里面,是不是又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误会?
“对这次大劫,长庚觉得,天庭该处于何处?”
“上处,”李长寿指了指天,“此次大劫,天庭本身不应参与其中,只需等待大劫尘埃落定。
殿外的那根金柱,陛下当善用。”
“善用如何,不善用又能如何?大多都已有了定数。”
玉帝笑道:“我有意将此事托付于长庚,只待大劫正式落下,就赋予长庚监察之权。
到时,长庚便是天庭特使,便是天道之使,长庚想在大劫中救些人,也能方便一些。”
李长寿立刻站起身来,对着玉帝做了个道揖。
“多谢陛下成全!”
“投桃报李,本当如此,”玉帝摇头一笑,“若非道祖老爷对我说了些,长庚你此前的种种努力,我当真也没想到这些。
长庚你不必多担心什么,有些话也不必闷在心里,能与我商议就多商议。
你诚心待天庭,待我这个原本无人搭理的天帝,我便诚心待你,助你一臂之力。
天庭大兴,终有长庚之功。
无论劫后天庭如何,只要我仍为仙首,长庚便享次位。”
李长寿起身,与玉帝对视一眼,笑容多了几分洒脱。
玉帝又轻叹了声:“不提这些了,这次大劫名为封神,自是天道要扩充天庭。
百年后,阐教、截教、西方教要去紫霄宫中签押封神榜,届时我也要过去,长庚可愿随我一同去拜见道祖老爷?”
“陛下有命,小神自当跟随。”
“也不知,这次大劫该如何封神,”玉帝嘴角一撇,“但凡大劫,必起杀业。
长庚你说,会不会是让三教仙人直接打起来?这个去推那个的道场、那个去杀这个的徒弟?
若如此,封神依据又为何?
是凭此灵原本在三教中的地位,还是他法力强弱,又或是品性?”
李长寿笑道:“想必道祖老爷都已安排好了吧。”
玉帝嘀咕了声:“道祖老爷也说的这话,说是天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对了长庚,太清师兄何时正式收你为徒?”
“这……”
李长寿沉吟几声,玩笑道:“此事当看老师之意,不过到时,小神就可喊陛下一声师叔了。”
“哈哈哈哈!”
玉帝顿时大乐,“来,多喊几声!”
李长寿:……
“陛下,天庭规矩还是要尊的。”
“无趣,长庚你还不如做木青华时那般有趣。”
玉帝剥了个橘子,扔到李长寿手中,笑道:“我本来还想,你刚入大殿我就喊你一声老师,看你会不会吓出冷汗。
你说你,帮我师妹就算了,还去做个教书先生,有意撮合!”
李长寿满是无奈,坐回最低的那层玉阶,苦笑道:“陛下你一点神魂入轮回盘,串联起了天地人三界,南赡部洲到处都是祥瑞,大能推算一番便知,实在是瞒不住。
去撮合陛下跟娘娘,也实属无奈……
陛下您那年十二三岁,春心萌动,一下就增了五根红绳,月老差些被吓哭了。”
“哈哈哈哈!我竟这般勇猛?”
李长寿咳了声,吃着这甘甜不腻口的仙橘,小声问:“陛下能否对小神详细言说,您去紫霄宫中做了什么?”
玉帝顿时幽幽一叹,低声道:
“唉,怕是被凡尘历劫时的华有铭,影响到了性情,我当时心底一怒、被劫运夹持,直接去了紫霄宫。
到了宫门前,我就跪下喊了声老爷,然后……”
“然后?”
玉帝一手捂眼,叹道:“我竟哭了出来,当真丢仙。”
李长寿面露恍然,原来哭诉是真的,不是流言用了夸张的艺术手法。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仙帝哭吧哭吧道门跪。
“若是天庭能顺利大兴,执掌三界,我这一哭倒也算值得,”玉帝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眺望着凌霄宝殿之外的云海。
“长庚爱卿接旨。”
“小神在。”
“三个月后,爱卿且去凡尘之中,接吾历劫身之妹归天庭。
吾此前托梦给华云说了此事,让她在凡尘中再多留恋百日。”
李长寿笑道:“小神领命。”
“咳,”玉帝突然咳了声,目光左右轻瞄,又凑到了李长寿身旁,与李长寿面对面、左肩碰左肩,小声道:
“长庚此去,记得去一次吾历劫身最后归隐的庄园中,在衣橱下有个木箱,直接一把火烧了,里面都是些……你懂的。
这事传出去,吾这面皮也不用要了。”
李长寿面露正色,凝重地点点头,表情比商议大劫时,严肃了数百倍。
这种感觉,他懂。
上辈子临死前,他也是拉住自己好兄弟的衣领,在好兄弟耳旁叮嘱,一定要把他那个表面没有文件却已经满了的超大硬盘,格式化、重新录写、反复重新录写,最好直接物理损坏,零件烧给他。
这就是!
男人的薄面。
……
离开凌霄宝殿时,李长寿心底略有些感慨。
玉帝下凡一次,比之前多了许多‘人味’,言谈举止也有了几分‘血肉之感’。
尤其是,当李长寿听玉帝喊出要生七个女儿的豪言壮志,弥补历劫时无法得子嗣的遗憾,也是深感敬佩。
大概,七仙女就是这么来的吧。
他这化身回了水神府,还没进大门,道心就是一阵‘涛声依旧’,安水城海神庙有客来访。
李长寿不敢怠慢来客,一只纸道人飞出地底,赶去与来人相见。
来的却是阐教三位‘十二金仙’组织成员——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
若所料不错,应是来问询有关封神大劫之事。
北洲之战过后,李长寿故意在三仙岛‘养伤’十二年,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悟道、谋划布局,也有‘躲灾’的考虑。
此时面对阐教仙人,李长寿就可说一句,自己当时重伤不知具体之事,结果让有心人算计了阐教……
如此才不会伤彼此之间的感情。
截教那边不用,李长寿做布置之前,都与云霄仙子细细商议过。
当下,李长寿开启安水城地下的纸道人库,飞出一只纸道人去与三位阐教十二金仙相见。
接下来的博弈,已是真正的大教厮杀;
此前对垒时,圣人弟子大多情况下都不会受损,但今后若有斗法,就远非碰碰瓷、讲讲理这般简单了。
劫运之下,神通不足、命数不够,俱为飞灰。
暂不提李长寿海神庙中与阐教三仙碰面,且说李长寿离凌霄宝殿后,东木公便被玉帝召了进去。
玉帝坐回宝座中,拿着奏表,开口道:“木公你说,咱们该如何给长庚定个罪?”
木公一听就愣了,忙道:“陛下明察!
水神行事有度、对天庭绝无二心,这些年更是为天庭屡立大功!
老臣可以作证,都、都是娘娘逼水神做的啊!”
“行了,吾还不知长庚其人?”
玉帝将手中奏表一扔,“木公你只需找个小小的罪过,吾就可罚长庚去月宫做那些嫦娥的教习,也算让长庚爱卿休息放松一段时日。”
东木公一怔:“陛下恕罪,老臣未能揣摩通透陛下之意,水神他……
擅自下凡,干扰陛下与娘娘历劫,其罪当罚。”
“善,就这般定下了,”玉帝笑道,“明日正午召集诸仙家议事吧。
待吾说完有关大劫之事,木公就如此上奏表。”
“老臣遵命!”
东木公低头领命,转身退走。
玉帝坐在宝座中轻笑了声,伸展伸展身体,背着手离了凌霄宝殿,去了瑶池。
大话都说出去了,怎么也要为之努力。
七个虽然有点多,但之前又不是没生过,龙吉不是都拉扯这么大了……
海神庙后堂。
李长寿正坐于主位,黄龙、太乙、玉鼎三位真人坐在他左手侧,品着凡间香茶,说着这次大劫之事。
黄龙真人骂道:“那日来玉虚宫的那家伙,就是那个叫符元的天庭正神,简直是故意挑事!
谁知,他转头就去玉帝面前告状,玉帝一怒又去了紫霄宫。
平白给我们阐教惹了这么大的事!”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天庭招仙神还真是不挑食。”
“话不能如此说,”李长寿面露无奈,“天庭刚刚起步,被混入了居心叵测之徒,也无法避免。”
玉鼎真人道:“此事也非天庭可逆转,阐截两教理应入劫,只是不曾想,西方也入了劫中。”
“哦?”
李长寿奇道:“玉鼎师兄可否详细说来?”
“贫道不太会言说,”玉鼎真人沉吟几声,正色道:“这跟对天道的理解有关。
若将天道比作一个生灵,那此生灵体内最多的,就是人族,所谓天地主角,人族就是生灵气运的集合。
远古大劫,应在了龙凤麒麟;
上古大劫,应在了巫族妖族。
这次大劫应在了人族,但人族的气运聚集于凡俗之中,换而言之,天地间的主角其实是凡人,天庭中,除却玉帝王母之外,主体就是人族。
我道门三教以教化人族立教,除却人教之外,上古之后极少行教化之事,却平白得了人族气运相护。
借人族气运越多,大劫中需要还的就越多,我阐教如此,截教也是如此。
截教还要更麻烦一些,截教相当于借人族气运,庇护万灵之族……但凡与人族不沾边的炼气士,怕是都难以渡过这次大劫。
我此前算到了大劫,也悟出了这些,只是不曾想,劫难并非人皇发动,而是由玉帝陛下发动。
这些,都是定数,没有那个符元,也不过是形式不同罢了。”
玉鼎话语落下,整个内堂静悄悄的,李长寿、黄龙真人、太乙真人,都在错愕地看着玉鼎。
玉鼎真人皱眉道:“可是,贫道说错话了?”
李长寿忙道:“师兄高见,当真精辟!”
黄龙真人皱眉问:“玉鼎师弟,这些你是如何悟到的?”
“呔!”
太乙真人一步跳开,瞪着玉鼎真人,手中摸出九龙神火罩,“何方妖魔在此假冒我玉鼎师弟!我师弟如何会有你这般见识!”
玉鼎无奈地道了句:“此不过是一些感悟,是师兄你平日里总琢磨如何骂人、炼宝,自己修行耽误了。”
“有吗?”太乙真人讪笑了声。
李长寿和黄龙真人对视一眼,顿时齐齐大笑。
李长寿命人备下酒宴,与三位仙人聊着此事,又暗中请赵公明前来此地。
要入劫的三教就是阐截西方,道门和西方本就是两家,抢先划分阵营、增进阐截感情,便是上上之策。
李长寿自知,西方定会全力拉拢阐教,自己接下来就需安排此处。
不多时,后堂酒宴乐乐,欢声笑语不绝。
与此同时,三仙岛上。
一抹白影离了千里云雾,隐于天地间,赶去了东胜神洲处。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云霄醉酒
没想到,玉鼎这个老实人才是明白人。
站在安水城海神庙的后堂门口,目送着几位仙人驾云而去,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轻轻吸了口气。
仙酿的香味混杂着人世间的喧嚣,让李长寿有点恍如隔世之感。
此时再向前看,看自己踏入修行开始的此前种种,就觉得,还是……
不够稳啊。
多少次都差点被天道抹去,多少次几乎成为大劫的劫灰!
‘同元多开口乾坤信箱’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以后还是少琢磨,现在最迫切地,就是研究出一个能测定自身状态的小玩意。
——时刻监察自己,是否有被大劫影响,做事是否与此前不同。
之前自己能想到劫云会影响炼气士情绪、干扰炼气士做出判断,所以搞出空明道心防了一手,竟然没有想到还需要有自检装置!
稳的远不够全面!
从现在开始,到紫霄宫签押封神榜,也就灭一灭北洲边界反天的妖族,为天庭搞点招兵活动;
其余时间,就要用在完善自己的道上,这才是自己今后最大的底牌!
之一。
回身,拂袖,后堂的桌椅碗盘化作粉末,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钻入大地中,心神开始同时思索几个相关联的问题。
如何才能继续提升小琼峰的防御能力,又如何才能让敌人无法针对灵娥她们。
上天庭?
这事看似简单,实际上藏着巨大的隐患,天庭是受天道影响最深之地。
这洪荒,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安全屋,凡事都是相对而言,自己只能将把握推到九成八罢了。
安水城中,那一百零八位魔兵前辈之事,也要安排上了。
若是他们摆脱入魔状态后,有人愿意被自己高薪聘请、做个养老的‘安保工作人员’,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生死无小事,活着才是生灵最基本的权力。
为了保护自己身边人的安危,只能去尽力忽悠一下这些人族老功臣了。
为此,哪怕背负点自责,李长寿也只能认了。
心神落归小琼峰地下密室,伸了个懒腰,李长寿随手对着侧旁一招,八枚玉符横飞而来,拼凑出了八卦的形状,绽放出道道流光。
密密麻麻的立体图绘出现在李长寿面前,这是小琼峰防御大阵体系的构造图。
“嗯,接下来就是搞【卫星火台】了。”
宝材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反正已经许诺给了圣母娘娘‘五百’之数,自己到时多画点,继续搞点先天土什么的。
对了,这五百指的是五百页吧?
吧……
啪!
李长寿抬手打在自己额头,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他仿佛看到了池边女神在那窃窃私笑,看到了自己未来某段时间的惨状。
当时就没说清楚!
这要是真的把自己关五百年……
有圣母娘娘的神通在,倒也是好事,自己可以相对加快修行速度,且在构图时参悟自身之道。
既来之,则安之。
李长寿找来纸笔,写下了一副对联,用来表现自己现如今卓然不凡的‘诗力’。
上联:百事稳万事稳事事皆稳。
下联:小处急微处浪早晚挂墙。
横批:难得上头。
李长寿写完,细细品味,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将这对联用仙力裱了起来,挂在自己那个大大的‘稳’字旁。
地下密室中,文学底蕴越发浓郁了。
走去太清老子的画像前,李长寿上了三炷高香,而后深深一拜,将乾坤尺、玄黄塔、离地焰火旗摆在香案前。
塔爷一句:“打架前记得喊一声啊。”
三件宝物轻轻闪烁光芒,自此消失不见。
李长寿感受着圣人老爷的手段,虽然很微弱,也很迅速,但其内蕴含的那般道理,却是如此深邃。
这是无数岁月才能积累出的境界,自己……也只能走一点点顿悟的捷径了。
这让李长寿就感觉很惭愧。
思量着下一步的详细计划,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了四个字。
顺其自然。
这并非是谁在提醒,而是李长寿有些恍然,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方才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少许真意,不自觉便闭目凝神。
日常顿悟,完成。
片刻后,李长寿微微一笑,将感悟尽数吸纳,再迈步,步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灵觉一跳,似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李长寿一直铺开的仙识,直接捕捉到了在三万里外,那抹一闪而过的倩影!
还没来得及确定这白影的身份,一缕传声入心,却是直接无视了重重阵法阻隔……
“可以带大哥和三妹来度仙门吗?我会叮嘱他们,莫要外传你跟脚。”
云霄仙子!
李长寿轻笑了声,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若无诚待友,友何以诚待我?
【度仙门门人】的这点伪装已是远远不够,与自己现如今所处的位置严重不匹,犯不着因此而让云霄心中不快。
不过,小琼峰的情形还是不要暴露出去,免得让赵大爷和琼霄介怀。
李长寿传声通知灵娥后,就亲自赶去黑池峰上,与人教圣人弟子专用大厨、上古帅妖白泽,开始张罗一场大宴。
草屋中,灵娥有些心虚的嘻嘻一笑。
拯救不开心计划第二弹·大能篇!
……
李长寿一见白泽,这位前辈高人之前奇特的装扮,就映入了心海。
白泽挑了挑眉,对李长寿微微一笑,故意摆了个搔首弄姿的姿势。
“哎呀,哥仔靓靓得妙~”
砰的一声,一块半丈直径的圆石飞了出去,将白泽直接砸飞。
同一个梗还敢连续用两次!
咳,不是。
“白先生,我忍你很久了!”
“哈哈哈哈!”
白泽大笑着回返,李长寿没用几分力,他自然不会有损伤。
“玩笑,都是玩笑,哈哈哈哈!
这不是陪着几个年轻人热闹热闹,活动活动筋骨,水神道心早已无恙,这事贫道还能不知?”
“做饭了,”李长寿背着手去了远处那又遭扩容的‘厨宫’,“就不该教先生这般玩乐的乐曲。”
白泽含笑向前,捏着山羊胡笑道:“可是有贵客要登门?”
“灵娥之前喊了云霄仙子来峰上做客,”李长寿笑道,“方才云霄仙子问,是否可请公明前辈与琼霄仙子同来,我也答应了。”
“呀?”
白泽惊讶道:“你不躲着了?”
“早已无法躲了,”李长寿摇摇头,熟练地套上围裙,“一人八个菜,食材够吗?”
白泽笑道:“贫道传声,让灵娥自小琼峰上物色几头灵兽就是,这次贫道主荤、水神主素,如何?”
“善。”
李长寿答应一声,已是开始熟练地清洗刀具。
不多时,灵娥用仙力带着几头精挑细选的灵兽飞来,其中就有被熊伶俐折腾了一次,导致心情抑郁的……长颈羊。
叮叮嚓嚓,三人在厨宫内外忙碌了起来。
白泽来度仙门后,灵娥已是不用做饭,此刻也只是给两位开始较劲的大厨打打下手。
用美味征服师兄的路子,灵娥许多年前就已彻底放弃了。
她才是被征服的那个!
这边忙碌了半个时辰,灵娥在水潭旁拼凑起了四只矮桌、铺好了地毯。
她忙前忙后,将两盏宫灯在湖边点亮,又摆好了精美的玉质餐具,开始准备晚上的纸道人乐团演奏曲目。
真·氛围大师。
黄昏时,水潭旁响起了一声轻笑,水面出现了一片白雾。
某丝薄润滑的护山大阵:就很没尊严。
白雾渐浓,乾坤轻微动荡,一抹倩影自湖面踏波而来;灵娥抬头看去,先是眼前一亮。
来人自是云霄。
哪怕上次已是见过,此时依然让人道心震动;
她婀娜身姿不增妩媚、曲线纤柔不显妖娆,身着白虹轻纱长裙,搭着云雾凝做的披肩,三千青丝如瀑垂在身后,又绾做了简单的云鬓。
“云霄姐姐!”
灵娥轻呼一声,跪坐在琴前的她立刻迎了上去。
忽听一声轻笑自云霄身后传来,却是一位身着浅紫色长裙的少女,面容姣好、与云霄有五六分相似,但眸中灵光活泛,自是琼霄仙子。
琼霄笑道:“姐姐,我们又收了个义妹吗?”
云霄还未回答、灵娥也来不及介绍,又听云雾中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身穿战甲的赵公明踏水而来,乾坤的波动也就此止住。
赵公明笑道:“早上吃完晚上吃,一日之内吃长庚两场,妙哉,妙哉!”
云霄玉足轻点,伴着微风飘到了岸边,对灵娥微微欠身,灵娥也赶忙回礼。
云霄柔声道:“娥,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大哥公明,乃天地间第一缕清风,自远古就与我们姐妹三人要好。
这是我三妹琼霄,最喜捉弄旁人,你可要多小心些。”
琼霄禁不住吐槽了句:“姐你真的是,是是,夫家的师妹最亲。”
“哈哈哈哈!”
赵公明朗声大笑,又加了句:“这可不只是长庚的师妹,今后估计也会是道侣哟。”
“什么!?”
琼霄妙目瞪圆,掏出金蛟剪,“我去咔嚓了这个花心大萝卜!”
云霄轻轻皱眉,有些无奈地看向赵公明和琼霄。
赵公明顿时止住笑声,琼霄也把剪刀藏在身后,满腔怒气化作了少许从心,“当然,那也要姐你同意是不是……”
灵娥眨眨眼,云霄仙子这么温柔,为何又感觉如此……有威严。
不过,灵娥很快就被这般阵仗惊到了。
截教八大圣人弟子来了三位!
自家师兄的交际圈,当真没谁了。
“公明前辈、琼霄前辈,还请这边入座,”灵娥忙道,“我师兄和白先生正在厨房忙碌,此时应该是上了锅,未能及时出来迎接。”
云霄柔声道:“无碍的,灵娥不必紧张。”
赵公明眯眼笑着:“喊我老哥就是,我跟你师兄算是忘年之交,也是截教之中,第一个跟你师兄相交之灵!”
灵娥:没少听师兄吐槽当初就是被您拉入了截教的坑呢。
“公明老哥……”
“哈哈哈!”
赵公明在袖中摸出一把白玉质地的玉笛,“听二妹说你最喜音律,这个赠与你吧,免得被你师兄骂我小气。”
不推辞礼物,是他们小琼峰的优良传统!
灵娥双手接过这把玉笛,欠身道了声谢。
一旁琼霄却道:“我也没提前备下什么礼物,若今后你遇了麻烦就报我名,我帮你出手一次,如何?”
灵娥笑道:“多谢仙子了。”
厨宫那边,李长寿与白泽,已是各自用仙力托着七八只热气腾腾的玉盘,朝此地缓缓而来,招呼他们一同入座。
云霄仙子对李长寿欠身行礼,李长寿收起围裙后做了个道揖,又对公明老哥与琼霄仙子问候。
灵娥用两只纸道人奏乐、白泽用神通让水潭散发出莹莹亮光,李长寿这个东道主举杯敬酒……
一场仙宴就这般启了。
李长寿、白泽、赵公明坐在一侧,云霄、灵娥、琼霄坐在另一侧。
不多时,白泽和赵公明就聊的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琼霄和灵娥也很快混熟,本还想给灵娥一个下马威的琼霄,此刻也是当真下不去手。
而琼霄尝了几口李长寿做的饭菜……
“二姐,娶了吧!”
琼霄竖了个大拇指,‘叮’的一声,眼角闪烁着少许亮光,“赚大了!”
云霄轻轻皱眉,琼霄赶紧低头吃菜。
云霄训斥道:“凡事都需循序渐进,你有这般闲心,为何不能多听听他们所谈之事?这才是现如今最紧要的。”
琼霄侧耳倾听,就听得自家大哥赵公明在说:
“每次大劫必有杀业,白先生觉得,这次大劫的杀业该应在哪边?”
“这个很难说,”白泽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大劫是为削弱生灵之力,谁去应劫,由自身气运、福缘,以及与大劫的关联来判断,而且还存在无穷多的变数。”
李长寿也道:“白先生说的不错,老哥你稍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记得与我商议一番。
此时不只是我能为老哥你出主意,白先生身为上古妖庭的睿智大能,自是有奇谋妙计。”
“哎~”
白泽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都是略懂,略懂。”
李长寿对赵公明挤了下眼角,赵公明顿时心领神会。
白泽,善谋,怕被捧。
琼霄突然问:“白先生,上古时的鲲鹏妖师在智谋方面跟你相比如何?”
“鲲鹏此灵,狡诈异常、擅阴谋、有急智,却不善大事谋略,单论智谋只能说上上,难以说是顶尖。”
白泽目中带着几分回忆的神采,“我与他交手不计其数……当然,是在妖庭之上。
鲲鹏有些刚愎自用,但正是因此,他对妖庭没有半分感情,对妖族也视为草芥,没有半分善恶之念,只有利于自己、不利于自己。
这种高手,才是最难对付啊。”
云霄仙子注视着李长寿,叮嘱道:“若你遭遇鲲鹏,须得以自保为上,多喊些人再与他相抗。”
李长寿含笑点头,温声道:“你们也是这般,遇到强敌切莫被劫运影响了。”
“好啦好啦,”琼霄摆着葱白小手,开始了今日份的搞事,“咱们喝酒玩乐,讨论这般沉重之事作甚?
来,姐姐,我敬一杯。”
云霄不明所以:“敬我作甚?”
但她还是拿起玉樽,与自家义妹对饮。
李长寿和赵公明交换了个眼神,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询问,赵公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于是,一场针对云霄的劝酒会,就此拉开了序幕。
但李长寿今日,也算是见识了云霄仙子那‘可怕’的一幕。
各自约好不用仙力、道韵、元神抵消酒劲,云霄仙子却是久饮不醉,与琼霄当年给的情报完全不同。
可能,先天生灵有些观念,跟后天生灵确实存在差距吧。
不多时,琼霄躺在了地毯上,脸蛋红彤彤的,打了个酒嗝;
白泽双眼发晕,迷迷糊糊趴在了桌子上;
赵公明很快也就老脸泛红,去了远处抱着一棵大树,唱起了风中的歌谣。
灵娥也是不胜酒力,撑着额头低吟。
而此时,云霄俏脸泛红,与李长寿对视一眼,突然掩口轻笑。
这一笑当真如情花绽放,那般灿烂,在这月光中、在这水潭照出的莹莹光芒中,竟是如此醉人。
云霄道:“你们几个,还想将我灌醉吗?”
“这个……”
李长寿哑然失笑。
“可是我赢了?”
云霄微微挑着下巴,妙目中带着几分得色,“此前喝醉总是出糗,没少被二妹三妹取笑,我便特意练了酒量的。
嗯,你酿的酒好好喝。”
说话间,她将玉樽放在自己脸颊旁,与李长寿对视着,嘴角带着轻轻笑意,美目中满是亮光。
李长寿端起酒杯,温声问:“还要喝吗?”
“不要,再喝就真的醉了,”云霄轻轻摇头,“我醉了之后总喜欢跳舞,这样有失端庄,我总归是要给琼霄和碧霄她们做个表率。”
李长寿笑道:“我有些想看。”
“那,”云霄想了想,随手轻点,将白泽、赵公明与琼霄用一团云雾禁锢住,盈盈起身,对李长寿道:“就这一次。”
言说中,这位仙子哼着少许歌谣,飘去侧旁水潭,没有在水面上惊起半点波痕,走到了月光之下,走到了水潭正中。
流水奏乐曲,微风伴心漾。
她先是一个转身,就于月下起舞,玉臂轻摇、肩批飘起,水潭之上泛起了迷蒙云雾。
含情独摇手,双袖错落列。
云霄双目有些迷离,动作轻柔流畅,裙摆起伏间若神鸟回旋,身段飘摇间演绎着何为仙子的极致、何为女子的绝巅。
李长寿竟看的有些入神,坐在那心无杂念,目光清明。
侧旁响起了微微的脚步声,李长寿才知,这是灵娥与云霄此前做好的安排。
灵娥抱着一把玉琴到了水潭旁,闭目凝神、细细体悟,那张还有着一二分可爱的俏脸上满是沉醉,指尖轻轻拨弄,乐声仿佛融入了云霄的动作中。
李长寿身体后仰,双手撑在地毯上,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嘴角露出恬淡的笑意。
自己今后,必须将她们稳稳地护出封神大劫。
哪怕,与天斗。
咳,就是像这次陆压之死,与天道均衡均衡、商量商量,自己多做点什么事,把截教四大外门弟子保出封神大劫。
在洪荒去跟巫妖大劫后的天道硬嗑……
还不如想想怎么离开洪荒,去混沌海中跟那些八爪鱼们做邻居!
李长寿把心底这些糟乱的念头压了回去,继续注视着眼前这般美景,再次沉醉其中。
这不是,跳的挺好的。
这种正常范围的‘起舞’,美则美矣、心动也是心动,但隐隐……有点小失望呢。
还以为有仙子蹦迪这种万年奇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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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失败,下,努力中。】
第四百四十四章 斩仙飞刀·拆解教程
云霄仙子离开时,是被琼霄扶走的,几位神仙中也就她真的醉了。
临走的时候,琼霄还是一阵嘀咕,说着‘姐姐以前跳舞不这样呀’这般话,让李长寿又多了几分期待感。
正常的舞,终究是少了点刺激感……
赵公明倒是直接在黑池峰住了下来,跟白泽相谈甚欢,互相引为知己,看样子是要蹭吃蹭喝一段时日了。
至于本次聚餐的策划者灵娥……
灵湖旁的柳树下,某个天仙境的小仙子正委委屈屈趴在那,旁边摆着两只厚厚的石板,拿起刻刀刻画着一个个俊秀的字眼,写完一遍再将石板擦掉一层。
“臭师兄,人家为了让你开心,都引敌入门了,还要罚!
罚罚罚,就知道罚!有本事罚点其他的呀!”
李长寿听得一阵想笑。
阻止洪荒变暖,从减少蒸汽开始。
接下来,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置,但凡事都要一件件的来……
刚好赵公明在此地,李长寿索性就借定海神珠一用,将那只紫中泛白地大葫芦,带到了黑池峰上。
白泽皱眉道:“这不是,陆压的斩仙飞刀?
那日与妖帝印玺突然消失,贫道还以为是圣母娘娘收走了。”
赵公明笑道:“我见这宝物显过威势,也是颇为厉害,今日倒是要恭喜老弟你,得了一件重宝。”
李长寿摇摇头,正色道:“此宝有些古怪,我尝试了七八种炼制之法,依然无法将它随心使唤。
仿佛,这宝物像是活物。”
白泽小声嘀咕着:“先天灵宝哪个没有灵性,你杀了它前主人,它有点埋怨你也是应该的。”
“哦?”
李长寿问:“白先生莫非,也不知这宝物的具体跟脚?”
对白泽有效招式之二,小激将。
“且让贫道看看。”
白泽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在方桌旁来回踱步,仔细打量,“这不是,那株葫芦藤上结出来的葫芦吗?”
赵公明眼前一亮:“还真是那株葫芦藤上结出的宝贝!”
李长寿额头挂了两个问号,哪株葫芦藤?
现在怎得流行打哑谜不成?
要这么理解,李长寿就直接把这葫芦砍了,看里面能不能蹦出个葫芦娃了!
“两位,可否说清楚些。”
“哈哈哈!”
白泽和赵公明对视一眼,顿时齐齐大笑。
白泽笑道:“总算有水神大人不知之事了。”
赵公明也道:“这宝物倒是很少在洪荒登场,典籍中也鲜少记载,长寿你不知也理所应当。
那株葫芦藤,也是先天十大灵根之一。”
“原来是说那株,”李长寿笑道,“我还道两位发笑,必有高论。
那株葫芦藤可否就是圣人娘娘造人时,用来占泥、甩泥点的藤蔓?”
白泽笑骂道:“水神可是要故意打趣贫道?确实就是那株葫芦藤。”
“详细讲讲吧,”李长寿转身坐回了圈椅中,“我也只知这些罢了,不与两位玩笑了。”
“这株葫芦藤,远古时还引发了一场大战……”
赵公明一声轻叹,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那时,三清老爷尚未成圣,道祖忙着参悟斩三尸成圣的终极奥义;
远古洪荒捡宝比吃饭简单的时代,也进入了末期。
在那不周山半山腰,一团终年不散、大罗进去也会迷失的云雾,那一日突然照出了漫天霞光,有重宝出世。
各路大能齐齐赶至,但当时三清已是洪荒中最顶尖的一批高手,又互为援护、宝物众多,无人敢惹。
他们三位站在了最前方,待宝物出世,也就得了最大的好处。
那是一株先天灵根葫芦藤,其上结了七颗葫芦。
太清老爷最先出手,选中并摘走了第一颗紫金色的葫芦,当时太清老爷的表情有些失望,摇摇头就离开了。
那便是紫金葫芦,现在玉兜率宫中装九转金丹用。
元始天尊取走了紫黑色的葫芦,也是面露失望神色,转身离开;
通天教主取走了紫黄色的葫芦,笑着说装酒不错,显然是提醒别人,不必大打出手,不是啥好东西。
待三位大佬装完走人,各路大能各显神通,各凭本身摘走了其他四颗葫芦果。
女娲得了紫青葫芦、惨·红云老祖·惨摘得了紫红色的葫芦,紫绿色葫芦在争夺中不知所踪,而妖帝东皇太一摘走了紫白色葫芦。
也就是此时摆在三人眼前的这件。
斩仙飞刀是妥妥的先天灵宝,陆压此前并未将它的实力完全发挥出来。
赵公明左手探出,试图握住葫芦嘴。
李长寿道了句‘小心’,赵公明左手还未触碰到葫芦嘴就缩了回来,指尖竟然出现了一缕血痕。
白泽沉吟几声,习惯性地掐指推算,很快又悻悻地放下,仔细回忆了一阵,言道:
“这葫芦有些古怪。
我其实曾在上古推算过七色葫芦的威能,据说这紫白色的葫芦之内,蕴含了无比锐利的先天剑气,可斩天地万物元神,但这葫芦本身却无法被操控。
就如那传闻中蕴含了混沌气息的紫黑葫芦,也没见圣人老爷亲自施展,或者赐给弟子用过。”
李长寿纳闷道:“那,陆压为何能用?”
白泽摇摇头,也将手探去葫芦口,感受着其内的锋锐之意,指尖同样出现了血痕。
于是,哥仨在那富丽堂皇的厨宫侧旁、白泽所住的简陋木屋中,围着这大葫芦一阵踱步。
在赵公明的要求下,李长寿开始尝试炼化这只大葫芦,看看反应如何……
然而,从最基本的与法宝沟通,到用仙力激活其禁制的种种手段,再到滴血认主这种迷信的手段,李长寿挨个都尝试了一遍。
斩仙葫芦毫无反应,甚至感觉不到其上存在半分灵性。
赵公明道:“要不直接试试?或许跟那句咒语有关。”
李长寿和白泽对视一眼,虽然赵大爷的提议没什么技术含量,但确实值得一试。
当下,一具纸道人抱着一只对羊生悲观、抑郁、失去希望的长颈羊,做成了个简单的靶子。
李长寿用仙力托着斩仙葫芦到了远处,六颗定海神珠飞来,为李长寿做了个简单的防护头盔。
李长寿轻喝一声:“请宝贝转身!”
一切,无事发生。
“贫道来试试,”白泽主动向前,接过了大葫芦,将葫芦口对准靶子那边。
他主动放出气息,对斩仙葫芦论了论家常、扯了扯关系,很快又道一声:
“请宝贝转身!”
大葫芦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应。
“我来试试,”赵公明向前接过大葫芦,一颗颗定海神珠在身周盘旋,自身散发出一身正气,让正道的光,包裹住了自己雄壮的身躯!
托起大葫芦,对准前方靶子,赵公明粗着嗓音突现威严感,喊道:
“请!宝贝转身!”
静……
赵公明又道:“宝贝请转身!”
特别静……
“宝贝!请转一下身!”
怎么有种不忍直视之感。
噗!
斩仙飞刀的葫芦口突然出现了一小撮白雾,白雾中有一抹白光绽放,对着赵公明的脖颈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赵公明施展乾坤神通急忙闪躲,那白光还是削掉了赵公明的一截胡须,朝着天边激射而去,打的黑池峰大阵光芒闪烁。
“嗨!我就!”
赵公明眼一瞪,颗颗定海神珠飞射而来,将斩仙葫芦团团围住。
赵大爷摸出一把金木鞭就要砸了这破葫芦,还好李长寿和白泽冲上来的快,把赵公明架了回去。
“老哥消消气!”
“公明道友、公明道友,犯不着跟一件宝物生气。”
总算,赵公明被劝住,这三灵面对着这只先天灵宝大葫芦,开始各种犯难。
难免有种入宝山却空手而回的郁闷。
“毁了吧,”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此物既不能为你我所用,不如直接毁掉,免得成为今后的隐患。”
赵公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错,毁掉吧,长庚你又不会缺了什么宝物。”
李长寿:缺,还是很缺的那种!
白泽对李长寿眨了下眼,在问是在吓唬这大葫芦,还是真的要毁掉;李长寿却是面色郑重地点点头,杀意已决。
“这不是有些暴敛天物……”
白泽捏着山羊胡,“不如咱们再琢磨半日,看能否将这灵宝研究通透,再对症下药。”
“如此又太过凶险,”李长寿道,“这宝物专伤元神,颇为厉害。”
“这般……”
赵公明想了想,忽而一拍手掌,定声道:“我全力施展定海神珠,长庚你再来试试!”
于是,片刻后,度仙门之外的一处湖泊上空。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闪烁光亮,周遭弥漫着一团团水汽,李长寿和白泽盘坐在赵公明身后,赵公明坐在李长寿的纸道人身后。
纸道人正皱着眉,左手摸向了葫芦口。
这办法,李长寿此前早就用过,纸道人的结果惨不忍睹,头都没了。
但这次自是不同。
纸道人左手包裹仙力凑到葫芦口,仙力出现震荡,那是无形且微弱的剑气,在排斥他这只左手。
待左手再次逼近,一团小小的云雾冒了出来。
正此时!
一束束水蓝色光亮打在这团云雾上,宛若有二十四方小天地镇压而来,那团云雾直接被定在葫芦口上方!
像是被瞬间冻结的流水一般。
李长寿的手掌抓住了葫芦口的那一只‘塞子’,将其轻轻拔了出来。
啵!
李长寿和白泽精神紧绷,赵公明双手并起剑指,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光芒大作。
但葫芦口中并未冲出什么绝世剑气,反倒无比安静在……
白泽皱了皱眉,刚要向前,却被李长寿的手势拦下;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一只纸鸢,让纸鸢在葫芦口上飞过,纸鸢也是安然无恙。
“这里面好像有一些细痕,”赵公明突然开口说了句,“就葫芦口内侧,向下延伸。”
“别急,让纸道人来。”
李长寿沉声道了句,驾着纸道人慢慢凑向前,此次确实没有被大葫芦攻击。
似乎此前那一小团云雾,是大葫芦的‘自卫程序’。
稳妥起见,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镇压而下,将大葫芦完全固定住。
李长寿心神寄托在纸道人上,开始逐步探查这大葫芦的内部构造,仙识探入了一重又一重云雾。
这只大葫芦内部,就仿佛一片小千世界;
但在外看似毫无异样,就如其他先天灵宝一般,为天地造化,具有强横的威能。
但细细探查其中,李长寿寻到了一丝丝‘不自然’之感……
“这先天灵宝被人重新炼制过。”
李长寿突然开口道了句:“上古妖族可有这般擅炼宝的人物?
能对先天灵宝下手,绝非寻常生灵。”
白泽沉吟几声,言道:“妖族擅炼宝者多不胜数,那时又有至宝东皇钟镇压妖庭,若有河图洛书推演,解分先天灵宝并非什么难事。”
赵公明嘀咕道:“为啥要解分先天灵宝?妖庭那时都已财大气粗到这般地步了?
乖乖,当时就是没遇到长庚老弟,不然我非忒去太阳宫路过,顺势躺上一躺!”
“若是能用的先天灵宝,想必没人舍得解分,”李长寿分析道,“但若是这灵宝无法使用呢?摆在那也不过是摆设,不如重新炼制一番。”
赵公明点头一笑,而李长寿像是发现了什么,又道了句:
“两位,退开些。”
当下,白泽、赵公明、疑似李长寿本体,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李长寿的纸道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根手指缓缓探入葫芦口,周遭水蓝光芒大作,定海神珠威能全开。
咔!
纸道人动作一顿,而后慢慢抽回手指。
却见那紫白色的大葫芦上半截,出现了一丝丝排列整齐的裂痕,原本看起来圆满如意的葫芦,啪的一声,炸开了一半。
这一炸,让李长寿道心一颤,白泽嘴角直哆嗦。
葫芦炸开后,一块块细小的‘木契’悬浮在葫芦周遭,就如同星辰外的尘环。
——自是被仙力包裹住了。
此刻,斩仙飞刀的全貌,出现在了他们眼中。
大葫芦下半部充满了浅白色的气息,蕴含着一缕先天剑气,这就是斩仙飞刀的威能之所在。
这一缕先天剑气被封印在了一层层精巧的禁制下,禁制之上则是一团黑红交织的光球,而在这光球下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的囚笼。
若将囚笼放大,能看到这囚笼的构造似是一座金殿,金殿之内只有一根石柱,柱子上镇压着一道浅白色的身影。
这身影此刻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它似乎感应到了外面有人窥探,突然抬头,对外怒目而视!
那眉目长相,与陆压道人施展斩仙飞刀时,出现在云雾上的眉眼,完全一致!
白泽失声喊道:
“大巫精魄!大羿(注)的精魄!”
李长寿有些不明所以,与赵公明对视一眼,各自有点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斩仙飞刀,”赵公明摇摇头,叹道,“怪不得威能如此强横,能将长庚的雷遁截断。
拘役上古大巫大羿的精魄,用这葫芦原本就有的先天剑气做箭矢,怪不得……
且不说是否太过残忍,能构想出这般宝物,妖庭当年当真是有厉害人物啊。”
李长寿皱眉道:“两位,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个问题。”
白泽纳闷道:“怎么?”
李长寿道:“第一个问题,是咱们能否跟大羿交流,能否使用斩仙飞刀,若是不能用,就此想办法毁了那些禁制就是了。
第二个问题……
白先生,你确定自己能装的回去?”
“虽很难,却也可一试……哎,不对!”
白泽眼一瞪:“拆是你要拆的,怎得还要让贫道装回去?贫道是谋士,可非能工巧匠!”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你看咱们三人中,我老哥粗手粗脚,我也不擅长炼器炼宝,也就白先生博闻广识、对各处都有涉猎,自是白先生来做了。”
“唉,”白泽摇摇头,已是捏着山羊胡,开始琢磨那化作了几千上万块的‘葫芦上半身’。
李长寿却开始琢磨起了那只金殿囚笼。
斩仙飞刀若是能为他所用,自是再好不过;而这其中的关键,应该就是金殿中的大羿精魄。
大羿……
姮娥?
……
月上有佳人,芳名三界知。
先天灵根桂树下,那清冷的广寒宫中。
一道倩影倚着栏杆,站那早已不流动的清澈水潭前,眺望着那宏伟的五部洲天地,略微出神。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天庭再起兵,水神掌杀名!
大羿,上古巫族大巫,因射下九日而洪荒闻名。
在祖巫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大战撞倒不周山后,大羿与刑天两位最强的大巫,成为了巫族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候补者,战死在了上古大战之中。
不曾想,其精魄竟被妖族所获。
提到大羿就不得不提一名女仙——大羿之妻姮娥。
上古时,姮娥乃人皇之女,大羿与姮娥的结合也有一点政治联姻的味道;
但当上古结束后,大羿已陨落于大战,姮娥去了广寒,留给世间的只有‘嫦娥应悔偷灵药’之典故。
“这里面,很明显还有其他故事。”
李长寿摸着下巴细细体会,赵公明有些欲言又止,但随之就笑了声。
“其实没那般复杂,劫起劫灭、劫生劫落,”赵公明道,“老弟你与其想这个,倒不如想想此物如何装回去。”
李长寿眉角轻轻跳动,却并未追问,与赵公明一同扭头看向了侧旁。
白泽此刻正是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木锲摆好,而后用仙力粘合,总体工作量已是完成了大半。
整个斩仙飞刀的‘工作原理’,李长寿已摸透了,简单来说:
只需要得到大巫精魄的认可,就可如意催发这件斩仙利器。
而李长寿与大羿精魄交涉的结果,便是毫无结果。
大羿似已没了任何神魂、意志,只留下了一个精魄的躯壳,接近于沉睡的状态。
“这大羿,怕是受了妖族无尽的折磨,”赵公明如此感慨着。
李长寿也是一叹,并未多说什么,一同等待白泽忙完。
半日后,白泽擦了擦额头热汗,将一只如初的大葫芦放到了李长寿面前。
“总算,不负水神所托。”
赵公明走到刚刚拆解大葫芦处,手中露出两只黑点,煞有其事地问了句:“哎?白先生,这里怎么还漏了两个小木块?”
白泽一惊,连忙转身去看,又跑回来认真看着这只光滑无缺的大葫芦,一阵干着急。
李长寿和赵公明忍了一阵,最后差点笑抽过去,气的白泽化出本体,追着赵公明一阵乱拱。
与男大能的快乐时光,就如李长寿上辈子上学时跟死党玩闹一般,这样的日子总是稍瞬即逝。
掌握了斩仙飞刀的核心机密,李长寿就开始思索如何才能唤醒大羿精魄。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地府巫族,稍后准备带一百零八魔兵求助时,将斩仙飞刀也带去。
去月宫求见太阴星君?
这个……
还是算了吧。
玉帝陛下虽然心胸宽广,而且此时与姮娥也没什么绯闻在外面流传,但谁能保准今后呢?
笑。
稳健二字,就体现在了这一点点细节之上,自己离着月宫自是越远越好。
那里,可是玉帝陛下的后花园,保不齐今后继承了‘华日天’意志的某‘秦天柱’,就会成为广寒宫的入幕之宾……
心底灵觉轻轻颤动,却是天庭水神府有人求见。
李长寿转过心神,让这具纸道人与公明、白泽回了黑池峰上,自己部分心神落去了水神府中。
收拾好普通的妆容,拿起了普通的拂尘,重新做一个普通的天庭权臣。
拉开屋门,李长寿看向外面站着的卞庄、敖乙,以及更后面的龙吉公主殿下。
李长寿正色道:“可是天河水军遇到了麻烦?”
敖乙抱拳低头,笑着大喊:“恭喜教主哥哥!”
卞庄也道:“恭喜水神大人!”
“喜从何来?”李长寿淡然反问。
卞庄嘿嘿一笑,左右瞧了眼,离着李长寿更近了些,嘀咕道:
“水神大人,您还不知道呢?
在刚刚的朝会上,因木公奏禀说您擅自下凡、干涉玉帝和王母历劫之事,陛下震怒,罚您功德俸禄半个月,并罚您去月宫中做嫦娥们的总教习十年。
嘿嘿,嘿嘿嘿。”
李长寿张张嘴,整个人几乎被黑线吞噬。
侧旁的敖乙笑道:“教主哥哥,这可算是对天庭男仙最严厉的惩处了。”
陛下这一招……
为什么?看不透啊。
难不成是想让他去探探路?
月宫嫦娥,就是负责天庭大型活动的专业舞者,她们拥有仙子中千里挑一的容貌身段,每日都在艰苦地排练着各部舞蹈。
想要入选嫦娥并不是简单之事,且嫦娥是官职,并非固定的称谓,在月宫练舞也是有功德可以拿的。
卞庄见李长寿愁眉紧锁,纳闷道:“水神大人,您不开心吗?”
敖乙踢了卞庄一脚,当真想骂卞庄几句。
若这时候表示出开心的情绪,那成什么了?
“我且去找陛下言说一声,”李长寿心底一叹,就要驾云赶去凌霄宝殿。
这叫什么事?
这要外传出去,传去三仙岛上……当真以为琼霄碧霄也是温柔如水,而云霄仙子的那声跪下不会对他施法?
不过也无妨,只要自己坚持本我,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天庭正神,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师,”龙吉在旁轻唤了声,俏脸上带着少许不满,小声道:“母亲让您这就去瑶池一趟。”
李长寿念头转动,已是明白王母要自己做什么,心底略微一抽搐。
得,上一刻他本还想着离月宫那地方远点,这一刻已是卷入了王母和玉帝的‘争端’中。
片刻后,瑶池华殿内。
李长寿隔着屏风,对斜躺在软榻上的王母做了个道揖,口称:“小神拜见娘娘!”
王母有些慵懒的嗓音透过屏风传来:“左右都退下吧。”
“娘娘!”
李长寿赶忙喊道:“还是让各位仙子……留下吧。”
王母轻笑了声,抬手示意周围侍奉的仙子们不必退下,开口道:
“长庚爱卿,陛下似因你扰乱了他历劫之事,颇为气愤。”
“唉,”李长寿低头苦笑,“为了天庭安稳,为了陛下之声名,小神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却是提都不提‘罪魁祸首是您’这种话。
王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此次陛下罚你去月宫做总教习,你可有什么怨言?”
李长寿:……
这能去吗?这真的能去吗?想想今后二师兄的惨状!
他现在只想搞定了封神大劫,留个化身在天庭做‘天帝信使’!
算了,这事也急不得。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叹道:“小神自是不敢违抗玉帝陛下的命令。”
“那你是想违抗,又不敢的意思喽?”
王母娘娘轻笑了几声,“水神怕甚?陛下的心意,天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且去就是了。
不过……”
来了来了!
“请娘娘示下。”
“我听不少女仙说,月宫嫦娥们久疏修行,只知玩乐,长庚爱卿去后,定要让她们操练起来,莫要给天庭女仙抹黑才是。”
李长寿心底一阵抽搐,王母娘娘这是想让自己训练出三百‘巾帼不让须眉’吗?
以后玉帝陛下偷偷摸去月宫,却见一位位女仙舞刀弄枪、披甲戴盔……
“小神……明白。”
李长寿低头应了句,只感觉一阵头疼。
回了水神府,李长寿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名声二字,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总归要考虑下截教仙的感受,此时正是团结阐截两教的关键时期,自己可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但偏偏,玉帝陛下并未考虑这些,直接给他安排了这个‘肥差’。
嗯,说不定还存了让自己帮他探探广寒宫之路的心思。
没办法了,此时只能……
拖!
自己手上还有个任务,是去接华云上天庭,先拖这三个月。
至于后面……
上次陛下起兵讨伐妖族,但因高手不足、无奈回返,天庭威严遭了重创;
自己此时手握妖帝印玺,可以给妖族气运致命一击!
玉帝心底正有气,自己不如谏言再次出兵,当着妖族的面击溃妖帝印玺,而后用灵爆大阵清洗大半妖族,再让天庭以碾压的态势镇压北洲边界!
此次,为何不去请阐截两教高手出手?
且不说阐、截圣人弟子的面子问题——之前不去,现在大劫到了头顶就怂了,这岂不让人耻笑?
再换个角度考虑,玉帝派人去请吃了闭门羹,自己去请就请动了圣人弟子出手,这未免太打玉帝陛下的脸。
待剿灭了北洲边界之妖,自己就可顺势请功,跟这次的处罚功过相抵!
仔细想想,当真是一条妙计,实可谓一石数鸟。
天庭丢掉的威势,越早捡回来越好。
【妖族败因:三百嫦娥总教习。】
李长寿盘算一阵,立刻转身回了书桌后,提笔写了一份奏表,又暗中安排纸道人,将妖帝印玺送到了天庭水神府中。
另一边,李长寿留在确洲城下的纸道人,早已将华云暗暗护住。
有件事也不知玉帝陛下是否知晓,便是这华云对杨天佑,已是满心倾慕……
这事,说起来也是颇为麻烦,只能长话短说。
大抵便是,在确洲城遭受危机、华有铭十九岁那年,他欲外出杀敌,便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托付给了可以信任的好友,书院同窗杨天佑。
将军百战未死,城头一抹红装。
夏凝霜把华有铭抱回了夏府,养伤就有不短的岁月,后面更是发生了那一夜,这期间也有个半年之久。
后,华有铭入赘夏府,自己母亲和小妹也在夏府旁另买宅院,一家人其乐融融,与杨家走动也颇为频繁。
杨天佑家是本城富商,不然当日也进不得书院;
而杨天佑本身也颇有经商之才,年纪轻轻就声名远传,在合适的年纪成了家。
华有铭与夏凝霜归天时,杨天佑已是三十岁,膝下有了一子,但自己原配夫人不幸病逝,并未再续。
此时华云已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因此前颠沛流离,心智也比同龄少女早熟些,对此前于她百般关照的杨天佑,早已是种了情根。
玉帝陛下给华云托梦时,华云说想在世间留恋百天,就是想去对杨天佑阐明心意。
根据李长寿的观察,若杨天佑答应了华云,华云就会放弃去天庭做公主;
若杨天佑不答应,华云也只能黯然离去。
李长寿也有些好奇,不知杨天佑会做哪般选择……
当下,李长寿招来敖乙和卞庄,责令他们好好操训天庭水兵,不日或许就有大战,自己要去做陛下交代之事,三个月后回返。
顺便暗示他们两个,将这些消息在天庭中传开。
于是,三个月后。
李长寿此时做好了有关北洲的布局——
与巫族协商出部分精锐,与龙王商谈请来数百高手,又将奏表和妖帝印玺准备妥当,且备好了三套完善的后备方案。
这次他们是要打出天庭的威势、打灭妖族的气运,让妖族今后再不可能聚起数百路妖王这般声势。
趁着修行悟道的间隙,李长寿还去了截教金鳌岛拜访,也去了太乙真人洞府言说灵珠子最近的变化,筹措着两教联谊活动。
虽然路上还碰到了燃灯,让李长寿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少许;
但李长寿一改此前对燃灯的态度,含笑且真挚的,与燃灯打了个招呼。
这让燃灯颇为费解,许久都在思索,为何天庭水神对自己态度大变。
莫非,有什么算计?
到了玉帝·华有铭与华云相约的那日,李长寿一早就放了两缕仙光在华云的闺房前。
——这是在提醒华云,再不去表白,她就没机会了。
华云果真有些焦急,犹豫了百天的她,今日总算克服了心底的那份羞涩;
她细细打扮了半天,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长裙,坐着府上的牛车,赶去了杨府。
下车时,已是‘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华云,看呆了不知多少凡人;她低头进了杨府,杨府的佣人自不敢阻拦。
顺利寻到了书房中的杨天佑,华云咬着嘴唇,目光注视着,眼前正有些纳闷的心上人。
“怎么了?”
杨天佑此时已非愣头青,自身与华云也是颇熟,见华云面露难色,便关切地问:
“你不是说今日也要出远门,去寻有铭兄了?”
“杨、杨大哥……”
华云不小心咬到了舌尖,那句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
暗中看戏的李长寿差点笑出声来,这般少女的羞涩,当真是世上少有的美好之物了。
“有话说就是,”杨天佑笑道,“可是需盘缠了?”
“不是,”华云禁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头,小声问,“杨大哥你有没有……再、再续弦之意?”
杨天佑怔了下,随后明白了点什么,笑道:
“亡妻尚有余梦,并不愿多想此事。”
华云抿了抿嘴角,低声道:“华云明白了,那……若有缘分,他日再见。”
言罢转身便走。
正此时,李长寿用天庭水神的模样,出现在了空中,手中拂尘轻轻一甩,一座白云凝成、散发着仙光的梯子,落在华云面前。
“仙子,”李长寿笑道,“该回天了。”
这般举动,当真有些‘故意显摆’之意,但李长寿必须保证二郎神能顺利降世,不得已,对还是凡人的二人,用了一点小算计罢了。
华云踏上云梯,身形就自行飘向空中;
她扭头看去,杨天佑正在书房前满脸惊诧,确洲城内的凡人们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始终是缺了,安水城凡人们的那一份淡定。
这一幕,在确洲城中留下了众多传说,但李长寿却知,这不过是华云与杨天佑故事的开始。
……
李长寿将华云送去了瑶池,由王母安顿照料,安排修行成仙之事。
刚做完此事,木公就找上了水神府,催促李长寿去月宫任职。
李长寿反手就是一只奏本、一方大印,拉着木公回了凌霄宝殿,呈于玉帝驾前。
少顷,天庭震动。
文臣武将齐列凌霄殿中,玉帝陛下再着金甲,水神、木公站在玉阶之上,左右而立。
这般情形,他们此前不久刚经历过,玉帝陛下亲自带军讨伐北洲之妖,但最后因众圣人弟子故意为难,玉帝陛下心念天兵天将损伤,直接退兵。
但今日,不同了。
只因天庭之中,那个总能给他们整出新活的水神,已完整回归。
玉帝召出天帝神权剑,将这把剑直接推到了李长寿面前,笑道:
“今日之战,长庚主阵。
自今日起,水神列三阶正神之位,享二阶正神之功德,主天庭杀伐之事!”
李长寿双手捧过神剑,高举过头顶,高呼一声:
“遵陛下命!”
下方天庭众仙神齐声高呼,天庭各处金光闪耀,天道之力越发浓郁。
小琼峰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只木盒突然被撑破,一方宝塔、一只青铜长尺滴溜溜地打着转,黑池峰上的白泽也停下跟赵公明拼酒,化作本体模样,眺望着高空……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战北洲!【没人想到还有续吧!】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漫天的阴云,北洲边界一片肃杀。
下方的群妖已非上次那般惴惴不安,此时大半的妖族尚不知大劫之事,稀里糊涂地跟着自家大王在此地聚集,前些日子又稀里糊涂地逼退了天庭大军;
这次,依然稀里糊涂地冲到各处峰头,举着兵刃呜呜哇哇地乱喊,对上方不断示威。
群峰竖起大王旗,满山尽是天妖兵。
而今日,天兵天将的表现,与上次截然不同。
他们……
远远就开始布阵,自西天门、北天门、中天门汇聚而来的天兵天将,有条不紊地排成了上三层、中三层、下三层阵列,战阵交错纵横,又互为整体、连成一片。
进可攻、退可守,让下方群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又捉摸不透天庭战阵接下来的变化。
突出一个稳字。
一朵白云自高空压下,漫天竖起了各部大旗!
这白云上仙光环绕、神光闪耀,照着最前那名白发白袍的老者,正是天庭水神!
李长寿率数十名天将而来,左手提着拂尘、右手将天帝神权剑端在怀中,背后飘舞着水神神权宝器皂武旗。
鼓声中,似有无边无际的海浪冲刷之声,宛若天空中将有一片汪洋大海,砸在下方群妖的头顶!
这朵白云刚刚落位,打北面飞来一朵灰云,其上站着数百名龙首人身的龙族高手,一个个身着战甲、面色冷峻,到了水神驾前齐齐行礼。
四海龙王抽调的高手已到了此地,其后还捎带着千多名巫族战巫,各个都是血气充盈、实力强横。
而在高空中,神龙嘶吼之声洞穿九天。
九龙车辇飞过,玉帝坐于车架之中,巡视着方圆千里内的天庭大军,得来天兵天将的目光相随。
对今日之事,后世说书者,或许会有如此一段:
【列位客官且听好,今日咱们说劫前。
上古旧妖聚作乱,错心算计反了天。
水神初定拖延计,木公坐镇通明殿。
各部仙神降磨难,只待玉帝归九天。
玉帝历劫为苍生,怎料群妖起波澜。
天庭肱骨遭妖算,仙神惧惊心难安。
木公一跪请帝归,玉帝要把群妖斩。
怎奈天庭缺主将,只得求助那截阐。
截阐弟子说笑料,灵山更把木公赶。
玉帝心恨暂退兵,俯身哭在紫霄前。
道祖老爷启封神,截阐灵山难脱险。
水神伤愈归天庭,献策除妖定河山。
九天仙兵齐调动,三百天将列阵前。
玉帝宝辇空中走,山间老妖破了胆。
水神持握天神剑,万里虫鸟齐奔散。
又有那!
天河水军诸统领,天门元帅呈威严。
四海龙王派了兵,巫族战巫欲发难。
阴风阵阵吹起了,地府阴司众鬼仙。
三界齐动除妖患,为这天晴地也安。
水神向前说天理,群妖不服骂阵前。
要问此战如何打,列位!
哒!(惊堂木落)
嘿嘿,先赏老翁点酒钱。】
待玉帝隐于九天之上,李长寿抬手,背后的鼓声一停,独驾一片白云稍微向下,低头扫视着地面那密密麻麻的妖兵。
只是一个眼神,群妖的呼喊声瞬间息止。
李长寿缓缓开口,嗓音如洪钟一般,在天地间来回回荡,由慢而快,配合自身威势逐步增强:
“吾乃天庭水神,今日奉陛下之命,前来讨伐反天妖贼!
尔等妖族,本为万灵化生,不服天命、不入正道,枉顾上古妖族之誓!
尔等初反时,吾念万灵修行不易,诸生灵为强妖所迫,犹自给尔等留下诸多余地。
然,妖族陆压等妖,残杀暴虐、不识抬举,更是谋算吾天庭重臣,其心之恶,罄竹难书!
天庭秉持天道之念,护持三界,福泽苍生,天庭正神皆由玉帝陛下册封,为天道运转鞠躬尽瘁,竟遭妖族如此欺凌!
今天庭奉玉帝陛下之旨意,起兵讨伐尔等!
大旗落下,定要尔等灰飞烟灭!
若有降者就此灭了身形,留尔残魂,以归六道轮回之列!
地府阴司何在?”
李长寿话音刚落,西南方出现一片片阴云,其内现出十万阴兵、数百鬼差,对着李长寿齐齐拜首。
牛头马面高声喊道:“遵天庭调令而来,请水神大人下令!”
李长寿须发皆张,根本不给妖族还嘴的机会,定声呼喊:
“稍后命尔等拘役魂魄!
但凡今日天兵战死者,入轮回天人道,赐其福源,与其疗养魂魄!
凡今日伤天兵之妖族,入十八层地狱受灾受难,再投胎转生不得入上三道!”
牛头马面齐声应喝:
“喏!”
下方群妖鸦雀无声,不少妖族气的浑身乱颤,大妖小妖齐惊悚。
有大妖出阵喝骂:“水神,你乱施神权,枉顾众生!
六道轮回本自归天地众生所有,你天庭有何神权干涉!”
李长寿淡然道:“三界俱为一体,天庭居中调度。
尔等已是生灵之顽疾,已是祸害苍生之根源,犹自怀抱上古旧梦,尚不知自身已是败犬之身,实为可笑。
今日灭除尔等,今后万灵化生皆可自选其路!
吾劝此地诸灵,若自身无业障、无罪孽,就此放下手中利刃,转身离开此处。
各部听着,若有如此妖族转身离开,不必拦阻。”
话语落下,下方妖族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那龙宫、地府、巫族算是旁观,除巫族之外,都已是看明白了点什么。
水神与这些妖族的主事者,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开局三招先破敌方军心——先正天庭之出师之名,再以不断出场的高手正面施压动摇妖族军心,而后干脆招来地府鬼差用轮回之事,彻底让妖族军心瓦解。
这怎么打?
正面对战胜算偏小,战死之后还要被抓去十八层地狱受苦,若赢了就会招来天道雷霆轰击……
而此时,水神主动后退一步,让此地身家清白、跟脚不坏的妖族转身离开,分化群妖。
杀妖、诛心,还不想让己方有太多损失。
水神之谋,在这短短几次对话中,已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当下,还真有处于边缘的妖族扔下手中法宝,转身就朝着天边疾飞。
但这少量妖族还未飞出几里,一道黑影极快地划过,众妖直接在半空炸做血沫,连魂魄都未留下半点。
那道黑影化作中年男人模样,背后生着一对羽翼,浑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威压。
此妖朗声道:“水神你未免欺我等太甚!
我妖族命脉在此、气运在此,更有底蕴在此,万灵化生本就为妖,你莫非连上古时不周山顶之盟都不知吗?”
李长寿淡然道:“上古盟约已随妖庭葬下,而今便是你这般心怀不轨、野心勃勃之大妖,让众生不安、令天地动荡。
你刚才说,妖族气运?”
随手收起拂尘,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了一方印玺。
这印玺此时被一块染血的黄布所蒙,李长寿随手将黄布揭开,露出其真容。
霎时间!
下方妖气滚滚,数百名妖王齐声怒吼,数十名自上古而来的妖族高手冲到半空,怒视着李长寿掌心之物!
这是一方大印,其上残留天道之力。
大印周遭雕刻着一众大妖,其上浮雕共分为六层,最上方一层是两只金乌展翅高啼,倒数第二层是一只鲲鹏托底,有十只巨妖仰头怒吼……
妖帝印玺!
李长寿悠然道:“前些时日遭了一头金乌,十多头上古老妖围攻,幸得老师护佑,得以斩了那头金乌,得了这般物件。
这,就是你们妖族的气运?”
几头老妖大声呵斥:
“水神尔敢!”
“你只要将印玺归还,我等即刻退兵,尊天庭之命!”
“殿下果然遭了你毒手!”
李长寿面色渐渐冷漠,随手将大印抛起。
下方群妖作势欲前冲,己方龙族众高手、巫族那群战巫,李长寿背后众天将,齐齐准备出手相迎!
但听得铿铿剑鸣,天地间闪出一抹金光,天道神权剑已被李长寿拔出剑鞘,那流水一般的剑身映着下方群妖惶急的面容,一剑横斩,剑锋落于妖帝印玺侧边!
天地之间,诸道震颤!
九天之上雷光震,五洲大地齐飘摇。
方圆万里内的生灵几乎失声,道道目光汇聚于妖帝印玺之上,看着那把天道之剑被印玺阻拦一瞬;
看着那天道之剑宛若毫不着力般,切入妖帝印玺;
看着……
李长寿一剑将妖帝印玺斩成两段!
群妖头顶涌出道道金光,化作一只金乌对李长寿仰头嘶吼;
李长寿冷哼一声,背后雷霆大作,现出九天之上的玉帝车辇,九条金龙对下方张口嘶吼!
金乌展翅飞出千丈,身躯骤然崩解;
那九条刚要动手的金龙盘旋一遭,化作金光炸散,道道金光没入此地天兵天将、地府鬼差、龙族巫族身周。
李长寿神情冷峻,低头看向下方,宽袍鼓荡间,已将两截妖帝印玺收起,提着天神剑立于云上。
“不降,魂飞魄散;
若降,留尔魂魄。”
下方群妖震鸣,一处处战鼓响起,各妖王此刻宛若入劫一般,尽皆怒火攻心,双目泛红。
煞气滚滚,杀意惊天。
李长寿缓缓点头,转身拱手奏请:“陛下,群妖死战不降,小神请天命,扫除此地妖魔,护卫天地清明。”
玉帝的嗓音自高空传来:“准。”
李长寿豁然转身,手中天道剑高举,双目闭合,心神之力瞬间拉满!
天地,大灵爆!
无须怒斥,无须高呼,大地突然开始摇晃,就在妖族精锐聚集的九处山头,山顶突然被掀翻,灵力一瞬沸腾,九只光斑在大地上同时爆发!
其光,耀过上古十日齐出!
其能,撼的天摇地动,仙神胆战心惊。
李长寿用上了近乎全部的金丹·金仙境纸道人做引信,拿出了自己这十二年的积累,肆意挥洒着小琼峰巨木林给的树浆,将自己灌注了近乎十二年的仙力,倾注其内。
待灵力风暴退却,下方妖族阵势大乱,大妖上下自顾不暇,九处山峰化作大坑……
或许,李长寿这一记重锤,并未能杀掉两成妖族兵马,对方分散的太开,且灵爆的过程中,有不少妖族高手及时逃了出去。
但此刻,妖族那股悲愤之意烟消云散,那些上古大妖,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李长寿高举的长剑终于落下,睁开双眼,目中只有冷寒。
“今日我主杀伐,尽灭此地妖族。
杀。”
空中天兵齐声应诺,战鼓声起,各处风落,天兵天将施展神通、镇压群妖!
高空中,李长寿身影俯冲而下!
正此时,天边又有水蓝光芒绽放,白泽迈步而来,背上绽出一道雷光,于万军之中、精准击中李长寿胸前。
电光火石间,李长寿收起纸道人,本体加入战阵。
头顶玄黄宝塔、左手天神之剑、右手乾坤宝尺,遁入那群上古大妖之中。
万、物、均、衡!
天剑绽放!
……
高空中的车辇上,身着金甲的玉帝陛下拄着一把大剑,酷酷地……看下方大战。
长庚爱卿……
简直绝了。
骂人一绝,算计一绝,破阵一绝,斗法竟也是如此勇猛。
也是天庭战将现在都不堪大用,只能让长庚去冲锋陷阵,待封神过后,天庭应当会有可用之将领,就可让长庚爱卿省点心了。
道祖老爷那句‘可尽信长庚,不必有迟疑’,怕也是在说长庚有这般斗法的实力。
就是……
唉,这天帝做的,毫无存在感。
那些大妖还跑,跑个什么?就不懂擒贼先擒王、杀仙先攻他这个仙首吗?
真的是……
这天帝的日常,当真无聊、拘束,且枯燥。
还是想想华云跟杨天佑那家伙的事吧。
哼,这杨天佑虽说跟吾交好,但他此前若是点个头,当着华云的面说他有续弦之意,吾这天庭神雷就劈下去了。
华云这丫头跟长庚倒是挺配……不过,长庚应对嫦娥们都有点躲避,与龙吉这么久,反倒越来越像是老师与学生。
啧,那云霄仙子还真把长庚爱卿吃死了?
玉帝低头看去,手中宝剑轻轻颤鸣,又是道道金光加持在了下方众天将身上。
下个化身,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区 区 月 宫
北洲之南,倾天一战。
天庭与妖族之战持续了足足半日,且还是在近乎一边倒的情形下,妖族抵抗、逃窜,被追杀了半日。
所幸,天庭并未行绝灭之计,其后也不会对未参与北洲之乱的妖族势力追究罪责,将生灵死伤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
妖是杀不尽的。
天庭要做的,或者说李长寿要借天庭之手做的,就是对妖进行重新定义。
想要均衡天道,怎会如此简单?
李长寿不仅要推广自己的生灵均衡体系,就是‘人灵仙妖魔鬼’那套;
更须从细微入手、逐步积累,形成对天道的约束之力,而最终的目的,便是自身借此成道!
自身之道,是今后最大的保障。
十二年前的北洲瘴气云内一战,让李长寿想明白了很多。
【实力】才是最终的决定因素,而非【位置】,没有这份实力,机缘扔到脸上也接不稳,反而还会坏了卿卿性命。
远古某红:总感觉在被某个后浪接二连三的冒犯。
而今在算计诸事时,李长寿都会问自己一句,这对自己的道是否有助益。
灭杀北洲之妖,重创妖族气运,将妖族拉入天地间的弱势行列,对他之道大有裨益。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做了,哪怕因此背负了少许业障。
——这一战下来,纯粹靠杀妖给的功德,刚好平衡掉下令杀伐众妖增加的些微业障。
说回这场天庭与妖族的倾力一战。
其实,当李长寿的三板斧落下,‘正天威’、‘斩妖印’、‘大灵爆’,妖族已是没了胜算,更是没了再战之心。
天兵总体布局是围‘七’缺一,在李长寿的指挥下,故意留出一面空档,让大量妖兵朝西牛贺洲逃窜……
可惜,这些妖兵尚未逃到灵山,就已是一哄而散、死伤大半,没能完成血染灵山的壮举。
李长寿的这般布置,还有几层暗藏的算计。
——他要逼西方教做个选择。
此时的天地间,任谁都知晓,西方此前大力相助妖族,蛊惑妖族与天庭对立。
而今妖族气运破、上古大妖被斩杀的七七八八,大量妖族若逃窜到灵山附近,西方教是杀这些妖族,还是袒护这些妖族?
若西方教杀这些妖族,西方教便会【信用破产】;
虽然某个退群边缘的圣人老爷本就不在乎这些,但此刻大劫来临,封神牵扯阐、截、西方,西方若做出这般事,后面很难争取到盟友。
若西方教袒护这些妖族,西方教就站在了大劫的主导者——天庭的对立面。
李长寿就能顺势,将玉帝与西方教的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从而让西方教在大劫中承受更多劫运!
可惜,这些妖族当真不中用。
李长寿后面都暗示己方天将不要追赶太紧,群妖还是没能支撑到灵山前……
带着点小遗憾,李长寿远远看了灵山一眼,转身消失不见。
这般机会无法充分利用,确实有点遗憾。
百年后,紫霄宫中签押封神榜,阐截两教出现天然缝隙,西方教必会左右横跳,让阐教与截教陷入对立。
到时,西方、阐教、截教的关系定然错综复杂,截教‘万仙来朝’必会招来忌惮,道门框架将名存实亡。
大教博弈,将会一步步推到顶峰。
那才是真正要耗费心力去对付西方的时刻。
现在要做的,是积累底蕴、增加自己对西方的底牌,要在关键时刻能从道袍下掏出来东西,扭转乾坤。
参与大教之争,与圣人博弈,必须稳扎稳打,走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圣人,可非良莠不齐的圣人弟子,他们是远古、上古时代最大的赢家!
心底思索着这些,李长寿掌心雷光绽放,本体趁机随白泽回返,退出战局。
【水神】纸道人从容不迫地飞回高空,去玉帝驾前复命。
此次大战,自是大胜。
妖族三百多路妖王死伤大半,小半妖兵逃散,大半妖兵被天兵天将击溃。
龙族斩杀的妖族高手,比巫族还是要多一些,只因在追击战中,擅奔跑不善飞行的巫族,有些追不上妖族逃窜的速度。
毕竟在上古时,两条腿跑不过一阵风或者两根翅,就已是制约巫族巫口数量的重要因素。
待北洲边界尸横遍野,李长寿下令众天兵天将收拾好袍泽遗体,又用真火将方圆千里内的山头烧尽,让灰烬堆积在此地。
再过数十年,此地自可恢复出一片绿意。
绿色,是生命与希望的颜色。
九龙车辇前,李长寿做道揖,切声禀告:
“陛下!群妖伏诛,众将士大胜而归!”
玉帝拄着大剑淡然道:“木公何在?”
长袍染血的东木公匆匆而来,拱手低头:“老臣在!”
“此次大战,各部将士论功行赏,”玉帝淡然道,“长庚爱卿居首功,赐功德,再立大功则神位升阶。”
李长寿立刻就要开口……
他费这么大劲灭北洲之妖是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不去月宫任职!
然而,李长寿嘴刚张开,一道金光自天边而落,将李长寿罩入其中,一缕缕功德汇入李长寿元神周遭的功德池。
此前救师父魂魄耗去的功德,又回来了!
不过,距离功德金身怎么就是差了一点……
这一点也不要紧,自己稍后只需去地府走一遭,将此前已经整理好的地府改革方案,呈给后土娘娘看。
只要后土娘娘点头,这份功德就到手,自己的功德金身,也就!
“长庚爱卿此战辛苦,”玉帝道,“回天庭后,还是早日去月宫上任,莫要让吾所说之话如流水之言。”
李长寿:……
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为什么。
有气无力地答一声:“小神遵命。”
玉帝笑叹一声,自车架前站起身来,眺望着下方那漫天飘舞的灰烬,目中带着光芒,身形也似是更伟岸了些。
他想说些什么,一如畅游西海时,曾对木公和李长寿夸下的豪言壮语;
一如与李长寿在四下无人时,坐在台阶上聊的那些诗和远方。
但今日,感受着生灵之悲,感受着天地之恸,玉帝只余轻轻一叹:
“回天。”
……
“看见了没?这就是咱们今后之敌。”
距离妖族灰烬飘舞之地数万里,两道身影正站在一处山崖边缘。
血色纱衣裹着那极尽妖娆的身形,文净道人倚靠在一颗大树下,如此悠然地说着。
那名银发少女略微低头,抱紧了怀中的宝剑。
“是不是感觉有些绝望?”
文净道人传声低喃,那银发少女稍微点了下头。
“绝望就对了,”文净道人的嗓音似乎带着某种法力,侵蚀着这银发少女的道心。
“走了,大劫来临,你我也要减少外出,莫要给圣人老爷生事。”
“哦,”银发少女应了句,转身离开前,尤自多看了几眼大战的余烬。
与此同时,黑池峰上。
一抹波动自水潭旁缓缓扩散开来,白泽背着李长寿显出身形,缓缓爬伏在了水潭旁。
“唉,”白泽叹了口气,待李长寿飘去侧旁,他便化作了人形。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可是因妖族今日大败,心底有些不忍?”
怎料白泽摇摇头,正色道:
“我是在想,水神你这条大道斗法时,是不是太狠了点。
万物均衡,你就去均衡善飞大妖的极速,均衡肉身强横大妖的肉身,即将打死一头大妖,还把这头大妖的伤势跟其他大妖均衡一下。
这、这……这还打什么?谁跟你群战,那不是找死吗?”
“哈哈哈哈!”
李长寿不由大笑,一阵摆手,解释道:
“白先生所言差矣。
要去均衡之物,需在自己元神承受范围内,这些不过是自身之道延伸出的神通。
就如火之大道趋近圆满,就可直接撒火伤人,只是我伤人的方式有些不同罢了。
今日所用,不过是均衡之道的初阶版本,我有一记必杀,尚留作底牌。”
“哦?”
白泽眨眨眼,嘀咕道:“咱俩的关系……可方便透露一下?”
正在厨宫中呼呼大睡的赵公明,也不由侧起了耳朵。
李长寿微微一笑,既然敢说出来,自然就是已发展出了更多底牌,这个不过是跟白泽提一提,有一丁点的用意。
李长寿道:“我若不顾一切,燃起元神之力,准备好九转金丹,可与大神通者均衡……
寿岁。”
白泽不由一怔,细细品味,顿时大惊失色。
“如此你岂不是!”
“我并不会因此平白增长修为,大道自有其限,但会将对方拉入与我相同年岁时,他的境界。
可惜,我推算过,这一招用出来,与同归于尽没什么区别,九转金丹都不一定能救回我的元神。
牵扯着实太大了。”
李长寿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飘向小琼峰,驾云飞在了不高不低的高度,丢下了一句感慨:
“鸡肋。”
“呸!”
白泽跳脚对着李长寿的背影施展绝技——老山羊吐口水。
赵公明伸着懒腰走了出来,笑道:“难得见长庚老弟对人言说自己的神通本领。”
“公明道兄怕是误会了,”白泽叹道,“水神不过是在给贫道提个醒,顺便……罢了,这些也不便多说。
说到底,水神对贫道最高,也只能有七八分信任,难以全信。”
赵公明有点纳闷:“为何?”
“水神就是这般性情,”白泽笑道,“哪天水神觉得能随手抹去贫道了,方才能得他九成信任。
不然贫道为何称水神为水神,而不改口称长庚?
坐骑和厨子,尚不配罢了。”
赵公明道:“这我要去说说长庚了,如何能这般待白先生!”
“莫去,道兄莫去,”白泽连忙拦下赵公明,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句肺腑之言,如此水神,贫道心底反倒最是安稳。”
赵大爷顿时满头问号,各种不明所以,默默离着白泽稍远了些。
“白先生,你莫非……”
“还请道兄想好言语,”白泽双目之中绽放仙光,蓬的一声化作本体,头顶独角闪着寒光。
赵公明呵呵笑着,后退两步,叹道:
“我这若是去了天庭也该是武将,实在是不懂你们文臣这些调调。
白先生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哎,我又没说什么!白先生别乱拱!我堂堂截教外门大弟子,也是要面皮的!
哈哈哈哈!”
小琼峰上,李长寿仙识扫了眼这两位打闹的大能,笑着摇摇头。
赵大爷是真的咸,咳,是真的闲。
玉帝已是亲口催促,让自己去月宫赴任,自己该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撇清自己跟月宫那位的关系?
这事看似是小,实则十分微妙。
他此时跟截教最大的关联,就是云霄仙子与他正在‘感情逐步升温’的阶段,所以就算他有些过界的话,截教仙也会听。
玉帝此举,似乎就是有意削弱他与截教的关联,让他站在天庭的位置上……
当领导对你掏心挖肺时,正是他要重用你,又怕你跳槽。
这道理,就跟当领导跟你谈梦想,正是他不想给你涨工资,又想让你多干活,一样。
如果玉帝扭头就说,要把华云或是龙吉赐婚给他这个水神,李长寿一点都不会惊讶;
这是玉帝所处的位置,必须做出的决断和提防。
去月宫之事,看似是玉帝陛下有些胡闹之举,实则有十多层深意。
李长寿细细思量,决定还是稳一手,做一些应对准备。
他在天庭现如今‘人气’正高,一去月宫说不定就会陷入桃花阵仗,尤其是要面对那么多容貌顶尖的仙子,在自己面前起舞弄清影。
有百美老后图系列法器在,李长寿自然不怕这些,但流言蜚语这东西,就是怕旁人联想……
思路必须清晰。
自己过去之后,必须要跟姮娥对立,起码要传出,姮娥因某事厌烦水神、水神斥责姮娥不服管教这些流言。
要做到这事,其实也简单。
李长寿抬手在面前的空白纸张上写下了一行大字——
《论兔肉的一百种做法》
这自然只是吓那只玉兔的,自己只需要把这个东西不小心掉出来,而后训练嫦娥排演舞蹈时,在旁搞搞烧烤、弄点美食,消遣放松一下就可。
话说回来,自己不过是纸道人过去,又能干啥。
最多不过是影响影响道心。
他堂堂天庭水神,人教第三号人物,又岂会怕了那群仙子?
咱行得正,立的端!
“师兄?”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李长寿手一哆嗦,差点把面前写好的文书划破。
扭头看向一旁墙上闪烁光亮的玉符,随手将玉符招来,问道:“怎了?”
“我做了一些汤羹,你要尝尝吗?”灵娥话语中带着满满的期待感。
李长寿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这是紧急求生专线!能不能严肃点!玉符使用是有寿命次数的!
“送些过来吧,我本体稍后去丹房中。”
去月宫这事,要不要对灵娥提一提?毕竟后面定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提前打消灵娥疑虑也是不错的。
李长寿如此想着,又另取了一张纸,写下了一个备用方案。
《太清纯阳童子神功·精编版》。
第四百四十八章 水神闯月宫,玉兔险被炖【中章求票 】
“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为了去月宫之事,前后折腾了大半天,李长寿看着自己桌上的‘一点’布置,端着玉碗喝了口冰凉透心的小琼峰特供饮品,满意地点点头。
灵娥的厨艺,果然开始走偏,专攻茶品点心去了。
上个任,怕什么?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还能折戟在三百抚柳腰前不成?
袖袍一扫,面前之物消失不见,被一具纸道人紧急送往天庭。
不久后,水神府中。
待一个个‘法器’到位,李长寿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宽袍,梳起道箍头,让白发根根闪亮、丝丝顺滑。
端起自己那把已经用到脱毛的拂尘,李长寿走出书房,提前接到消息的卞庄和敖乙,立刻向前行礼。
李长寿道:“卞副统领?”
卞庄眼前一亮,中气十足地朗声回道:“末将在!”
“此物与你,”李长寿随手丢了个宝囊过去,“稍后竖在水神府大门之外……
敖乙,你带一队兵马赶去太阴星上,说我奉旨即刻过去,做她们的总教习。”
卞庄张张嘴,领命的话卡在了嗓尖,只剩一声:“哎。”
敖乙含笑道:“是。”
言罢转身匆匆而去,带着一队天兵,率先赶往太阴星上。
李长寿拍拍卞庄肩头,意味深长地一笑,端着拂尘飘向水神府大门。
“长庚师叔?”
一声轻唤让李长寿停下云头,转身看向了侧旁。
灵珠子身着宽松长衣而来,对李长寿像模像样地做道揖见礼,道:
“此去月宫,是否需弟子在旁侍奉?”
显然,灵珠子是得了太乙真人或玉鼎真人的暗中指点,来帮自己化解去月宫的尴尬。
李长寿笑道:“那地方你不宜过去,你还是多跟天将天兵玩耍,不必担心。”
灵珠子颇为秀气地抱拳行礼,道一声:“弟子遵命。”
也是有心了。
李长寿转身驾云而出,目中流露出几分决然。
灵珠子想起自己此前接到的传信玉符,不由又有些担心,从后呼喊:
“师叔此去欲何?”
“教嫦娥,排歌舞。”
“若云霄仙子怪罪……”
“那就被云霄仙子怪罪。”
李长寿负手踏云而去,身影如此潇洒从容。
天边仿佛远远传来一声轻喝,化作两个若有若无的大字,守卫水神府的众天兵天将定睛看去,却见那竟是‘跪下’二字;
水神随手一扫拂尘,这二字顷刻被扫飞,脚下云头飞的迅疾,直奔月宫而去。
这一路:
过星河璀璨,见仙光烂漫。
寻浅云袅袅,闻一曲漪涟。
飞过了第七重天,赶去那云深处,踏入日月星辰运转之天幕,在算准的时刻驾云前行;
不多时,便见一颗清冷的大星,在眼前迅速放大。
这便是凡人口中的月,是词人念着的钩、盘,是道者口中的太阴,是有情人口中的婵娟。
一棵月桂树遮掩了小半太阴星,那些如浅黄玉石般的月桂之叶,像是一片片仙岛,其上载着诸多阁楼宫殿,仿佛能见仙子于殿内起舞之影。
李长寿驾云缓缓飘落,听到了远远近近的乐声与笑闹。
这就是……
十大先天灵根?!
李长寿啧啧称奇,驾云到了月桂树巨大的树冠前,仔细感受着月桂树的灵性和波动,听到了那铿铿的伐木声。
此刻,李长寿仙识能见,一名名身着仙裳彩裙的仙子朝着树下一处宫殿汇聚而去,那里就是嫦娥们平日里排演之地,也是李长寿接下来十年的任所——月桂宫。
在月桂树另一侧,则是被阵法笼罩的广寒宫,其内宫殿错落、水榭楼台,只是颇为清冷,并不见人烟。
那里,就是姮娥的住所了。
李长寿并未着急赶去仙子们正集合的宫殿,而是在月桂树下漫步。
此地土质松软,地面似是细沙与细碎的白玉掺杂而成,漫步其上有一种别致的舒适感。
月桂树的树干如同一座高耸的山峰,一道有些渺小的身影,就在这‘山峰’的边角,不断举起一杆斧头、在月桂树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
当他把斧头扬起,那伤痕就自行恢复,平滑无比。
李长寿目中精光一闪,他所想不错……
这男人,果然是个高手!
月桂树乃是先天十大灵根,与蟠桃树、人参果树齐名,而月桂树无果、无花,其能便是强化自身,本身虽被天道压制灵性不足,但绝对是极品先天灵宝级的‘实力’。
这个月上吴刚,竟能用一杆普通的斧头,砍伤月桂树……
李长寿脚下迈出一步,乾坤道韵流转,宛若缩地成寸之法,出现在了吴刚背后。
远看,此人浑身肌肉盘根错节,似是没有任何道韵、威压,却给人一种雄壮、不屈之感。
“前辈,”李长寿拱手做了个道揖。
砍树的吴刚扭头看了眼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洪荒众所周知,来月宫,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考虑如何跟姮、咳,如何跟吴刚搭讪!
李长寿此前就已准备了几个问题,主动来寻吴刚也非一时兴起。
第一步,要问一件让吴刚无法回避、必然会回答之事……
李长寿笑道:“前辈可是人族本族?”
“嗯。”
吴刚淡淡地应了句,甩斧头的间隙又瞄了眼李长寿,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反问:
“你呢,纸人成精?”
“这不过是晚辈的化身。”
李长寿笑了笑,收起拂尘,背着手在旁看了一阵,又问:“前辈你可是在悟道?”
“砍树,”吴刚动作一顿,看着月桂树那再次愈合的伤口,略微皱眉。
很快,吴刚抬头看了眼李长寿,纳闷道:“你是谁?为何能随意出入此地?”
“一个普通的天庭神仙,”李长寿笑着应道,“有些好奇,故冒昧过来打扰,前辈勿怪。
善用斧法者,晚辈也就见过大禹帝君,刚刚远见前辈挥斧时,切合大道、暗合道韵,心底颇为惊讶。”
“你见过大禹帝君?”
吴刚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份亮光,拄着斧头,转身面对着李长寿。
这是个九尺高的壮汉,面容却不粗糙,反而透着一股子俊秀。
李长寿也像是聊着家常,笑道:“嗯,此前去火云洞中拜访过人族先贤。”
“可见到了火皇大人?”
“并未,”李长寿叹道,“火皇大人魔气入体,正在疗伤。”
“唉,”吴刚目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像是想起了一段恢弘的岁月,回忆了一阵。
不多时,吴刚笑着嘀咕:“能活着就挺好。”
言罢,手中的斧头再次挥舞了起来。
铿……铿……
“前辈可以与晚辈讲讲当年之事吗?”李长寿笑着问,“晚辈也读了不少古籍,但很多事都言语不详……”
“那自然是了。”
吴刚嘴角轻轻一撇,叹道:“很多大战咱们赢的并不算光彩,付出的代价有时候也过于沉重,后人不愿意把这些写入其中,很正常。
但总归,那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道,也没什么仁义道德可讲。”
铿!
斧头落下,再次被吴刚拔出来,他继续挥斧,话语也多了几分力道:
“我辈屠狗不留名,人族千古养河山。
前人打出来的这片天地,你们定要努力守住才是。”
李长寿对着吴刚做了个道揖,正色:“定不负前辈所托,虽然晚辈只能尽些微薄之力。”
“看出来了,”吴刚笑了声,“你应该,不是个普通神仙吧。”
李长寿笑而不语,刚要告辞离去,今日已是与吴刚结下善缘,不必多留。
正此时,月桂树侧旁的大阵中飞出一道流光,口中喊着“吴将军”三个字,直冲此地而来!
李长寿定睛看去,却见流光中,是一个乖巧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浅白色短裙,模样俊俏可爱、大眼满是灵动,肩上斜挎着一只布包,布包末端还露出了一块仙翠玉萝卜的萝卜尖儿。
最惹人注目的,便是这少女那双浑圆修长的玉足,虽纤细白皙,但一看就是……
挺有劲。
玉兔?
应当是了,她落在地上后,头上还带着兔耳朵的发饰。
少女手中端着一碗清水,飞来、跳跃,丝毫没有任何水滴撒落。
“吴将军……呃,你这里有客人呀。”
少女玉兔轻笑了声,吴刚也停下手中动作,接过清水喝了一口。
吴刚露出少许慈祥的笑意,问道:“你这是要去作甚?”
“哎呀,主人让我去月桂宫那边支应一下,月桂宫管事的之前来催七八次了,当真烦心。”
玉兔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据说是玉帝陛下封了一个厉害的神仙,来月桂宫中受罚。
哼哼,说是受罚,他们男仙的想法都脏得很!
觉得来月宫中做个总教习,天天看那些姐姐们跳舞就能十分快乐,真的是……很多姐姐都埋怨这点呢,平日里大家随意惯了,这次无论去哪都要穿戴好衣物。”
吴刚纳闷道:“什么厉害神仙。”
“好像是水神,总管三界水事的那个,我听月桂宫的姐姐们说。”
少女玉兔歪着头,瞄了眼李长寿就挪开目光,手指点着嘴角。
“也听几个姐姐说,这位是天庭上的权神,玉帝陛下最信任之人。
她们说那句叫什么什么,扶大厦于将倾、辅天庭于微弱,还说他是道门人教的圣人弟子,截教三霄仙子的夫婿……”
“咳!”
李长寿忍不住闹出了点动静,笑道:“应该是与云霄仙子交好,并非什么夫婿。”
“哎呀,都差不多啦!”
玉兔少女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肯定是个老色鬼,不然哪里会让玉帝陛下,封他过来做嫦娥的教习。
嫦娥教习有过男人吗?真的是!”
李长寿叹道:“这个好像,也非他所愿……”
“不管这些啦,我先过去了吴将军!”
玉兔少女挥挥手,那双长腿一蹬,身影化作一团流光飞向了月桂宫。
一旁,李长寿哑然失笑,吴刚喝着喝着水突然扭头喷了一口,瞪着李长寿:
“就你啊?”
“应当是我了,”李长寿擦干长发上的水渍,“不多打扰前辈,我也该去月桂宫中看看情形。”
吴刚忙道:“哎,这孩子心神少了点灵光,别跟她一般见识。”
“不会不会,前辈不必担心,我家也有个经常闯祸的师妹。”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吴刚放下玉碗,也对李长寿抱拳拱手,目送李长寿驾云而去。
水神?圣人弟子?拜见过三皇五帝?
吴刚发了会儿呆,很快就笑着摇摇头,继续挥起了大斧,铿铿地砍起了月桂神木。
“唉,后来者可畏啊。”
……
且说少女玉兔到了月桂宫中,不少仙子凑上来,与她问询姮娥是否会来。
玉兔连连摇头,这些仙子都有些失望。
显然,少女玉兔跟这些嫦娥十分熟悉,多少有点‘月宠’的味道。
有仙子说起了有关水神之事,玉兔就在旁老老实实地听着。
她平日里都在广寒宫中陪着自家主人,鲜少出来走动,之前打听了下水神之事,并未过多在意……
此时听这些姐姐们说起,水神如何睿智多谋、善算善斗、又神勇过人,也是听得入神。
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仙呢?
又有仙子说起水神容貌,少女玉兔歪着头,兔耳朵发饰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气泡,最高的那个气泡中,浮现出了一个白发白眉、慈眉善目的老者形貌。
“好像在哪见过呢……”
玉兔小声嘀咕着。
“瞎说,”有仙子轻笑道,“水神大人这是第一次来咱们月桂宫中,你能在哪见过?”
玉兔踮脚抬手,努力比划着:“他是不是,这么高?这么瘦?”
正此时,一道身影自宫门处踩着白云飘来。
站在宫门处的敖乙立刻朗声道:
“水神大人到!”
众仙子迈着急促的步子,赶忙列阵。
月桂宫的大殿构造也有些别致,宫门内外都是阶梯,其内是个四方、下陷的‘舞台’,周遭点缀着玉树银花,外围是一层层可以当做座椅的阶梯。
敖乙喊声落下,下方三百位嫦娥已按排舞时的位置站好。
这场面,当真是……
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恰恰。
李长寿驾云径直在侧旁飘过,到了殿内主位的矮桌后,安稳地坐下。
玉兔少女站在人群之外,还是最显眼的位置。
此刻,她整只兔都懵了,粉红的眸子盯着李长寿的身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老色鬼……水神……
嫦娥们各自迈着碎步转身,齐齐欠身行礼,那一声声刻意琢磨过的呼喊,差点让李长寿纸道人酥瘫在那。
“拜见水神大人~”
李长寿:……
当权神的快乐,木公也体会不到啊。
“各位不必多礼,”李长寿笑道,“玉帝陛下让我来此地任教十年,还望各位今后多多配合。
我为天庭水神,总领三界水事,也只是通一些音律,对歌舞之道只是个门外汉。各位就按常训练就可。
敖乙啊,把我的家伙事都拿上来。”
“是!”
敖乙忍着笑意,立刻招呼一声;
两名天兵抬着一只烤肉架放在李长寿面前,低头匆匆退去。
虽然两位天兵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朝着侧旁看、不要朝着侧旁看,但他们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三百位天庭女仙精挑细选出的绝色仙子,身着霓裳、纱裙站在一块,让他们道心猛地一阵,脸上泛红,逐渐痴化。
估计最近两百年是没什么突破的可能了。
李长寿在烤肉架上烤着手,笑道:“全当这次是陛下给我放一次假,各位不必多管我。”
三百嫦娥好奇地注视着李长寿,自是知道,这是水神在告诉她们,他不为女色而来。
众仙子齐齐欠身行礼。
“是~”
玉兔:慌,就很慌。
这水神没事跑吴将军那里去干啥?还跟吴将军聊的那么开心!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这个小兔精,不过天仙修为的小兔子精,当着水神的面,骂水神是老色鬼!
主人能救下自己吗?
主人不过是在天庭挂名,这水神是天庭权臣呀,一听就是个狠人!
怎、怎么办?
感受到了玉兔少女那紧张的目光,李长寿淡定的在袖中拿出了一本书册,打开之后津津有味地读着。
《论兔肉的一百种做法》
“嘤!”
玉兔少女眼前一黑,直接抽了过去,只能瑟瑟发抖。
兔胆,一点点。
不少仙子也注意到了李长寿手中拿着的书册,也有不少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水神的用意,各自掩口轻笑。
李长寿问:“对了,姮娥为何不在此处?”
有管事的女仙向前行礼,禀告道:“姮娥仙子仙躯抱恙,告了病假……”
“哦?”
李长寿面色渐冷,淡然道:“看来,本神是没这个薄面了。”
——跟姮娥摘清关系,互相对立。
“水神,”那女仙忙道,“姮娥仙子派来了她身旁侍女,且姮娥仙子性子清冷,极少走出广寒宫,还请水神大人恕罪。”
不少仙子齐齐欠身:“请水神大人恕罪!”
李长寿纳闷道:“那侍女何在?”
十多位仙子各自侧身,将正蹲在地上要偷偷挪走的少女暴露了出来。
李长寿眉头一皱,目中神光微闪。
他本意是给姮娥一个下马威,自然也不会真的跟玉兔过不去;
但玉兔身子一哆嗦,顺势就跪在了那,大眼眨巴眨巴,一颗颗泪珠子就滚落了下来……
“水神您饶了我吧!”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说话,玉兔已经瘫坐在地上,那对粉色的眸子失去神采,喃喃道:
“您、能不能……先杀了我再上锅……我活了万多岁……其实肉、肉都老了……”
李长寿:……
周遭仙子有些不明所以,但此时纷纷开口为玉兔求情。
李长寿暗自一叹。
罢了,第一个计划失败也就失败了,跟个小兔子较什么劲。
他清清嗓子,淡定地拿了一面铜镜出现,摆在了自己面前,对着铜镜道:
“那边能听到我说话吗?”
铜镜镜面震动,传出了一阵噪杂的话语声:
“听到了!水神大人,这边听到了!”
“哇,能看到画面了,这里就是月宫吗?这装饰、这帷幔……好像也没啥不一样。”
“水神大人摸去了月宫还不忘给我们开云镜,当真!爱兵如子真水神!”
李长寿微微一笑,言道:
“这十年,我会将我在月宫的一举一动,通过这两面镜子传递出去。
我就是要告诉各位,月宫不是什么神秘之地,也不是什么男仙向往之地。
嫦娥们为了完成歌舞任务,每日每夜都在艰苦的训练,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之事,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一份存在的意义。”
下方,一群仙子面露感动之色……
水神府前,聚在那面大铜镜前的众天兵天将齐齐点头,而后各自试图调整角度,想看到更多画面。
李长寿淡定一笑,在袖中拿出了一些食材、调料、美酒,开始了今日份的悠闲。
没有什么,比一场持续十年的直播更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就是……不能喊‘兄弟萌把稳健两个字写在水神府的墙上’这种骚话,这场洪荒直播首秀,少了一点点灵魂。
第四百四十九章 长寿暗度陈仓,云华仙子思凡
凌霄宝殿中,李长寿刚去月宫上任时。
“长庚他搞了面铜镜挂在那,让人能随时看到自己在干什么?”
“不只如此,水神还因姮娥未现身,对姮娥的侍女发了顿火,吓的姮娥那侍女都快哭了。”
“哈哈哈!这个长庚!”
玉帝乐不可支,一阵抚掌大笑,“当真是……咳,总能整出点新花样啊!
竟能想出这般主意,厉害,厉害呀。”
木公在高台下笑道:“能看出,水神对这件事确实有些介怀;
陛下,咱们该如何见招拆招?”
玉帝仔细思索一阵,纳闷道:“为何要见招拆招?”
木公眨眨眼,小声问:“陛下您,难道不是为了削弱截教对水神的影响,才让水神去月宫之中……吗?”
白衣玉帝明显怔了下,但随之就缓缓点头,叹道:
“吾这般忧虑,当真瞒不过木公。”
东木公松了口气,自己这次,总算没揣摩错玉帝的心意。
玉帝摸着下巴一阵沉吟,很快就道:
“大劫在即,百年后三教共议封神之事,长庚爱卿确实不宜与截教有过多来往,免得在大劫中干涉太多,遭大劫反噬。
那,木公觉得,咱们该如何破长庚这一招?”
东木公想了想,很快就一阵摇头,“老臣愚钝,想不出什么妙计。”
玉帝沉吟几声,坐在那细细思量,不多时就是摇头一笑。
“无妨,让长庚自行决断就是了,他觉得如何舒心就如何在那,反正前后也不过十年罢了。”
木公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低头称是,不敢多言。
玉帝话音一转,面容有些凝重:“那符元的来路,调查的如何了?”
东木公的神色也变得无比严肃,开始详细禀告自己查到的结果;凌霄宝殿被金光笼罩,断了其外一切探查。
暂不提玉帝与木公暗中调查天庭二五仔;
李长寿在月宫中,风平浪静地开始了悠闲教习生涯。
本是月桂宫中,汇聚天庭美色之地,他却有些不解风情,在那开始……
‘铜镜直播’伴身旁,一天三顿小烧烤。
那些美貌的嫦娥最初还有些拘谨,待半日后,也就在几位女仙官的安排下,开始轮流献舞,让总教习看看她们的本领。
这大殿之中,乐声曼曼、妙影重重。
李长寿吃着敖乙源源不断送来的上好瓜果美味,淡定地欣赏着这般美景。
虽然只是一具纸道人,五觉有些模糊,但李长寿也是颇感舒心。
这种时刻,敖乙这位东海龙宫二太子的见识,发挥出了绝强的效果!
天庭之中,能面对这般美景而不去瞩目者,屈指可数,但敖乙绝对是其中之一。
无他,见多了。
天庭的歌舞还都属于‘雅’的范畴,要说会玩,还是远古旧贵族龙族会玩。
然而没过几日,卞庄就有些按耐不住。
按理说,卞庄从小生活环境,比起敖乙还要奢靡一些,天涯阁作为洪荒五部洲之外临时情劫会所的龙头,卞庄这个少主,自小也是没少见这般情形。
但对于卞庄而言,天庭仙子仿佛就是有莫名的吸引力。
第一次来月宫,卞庄是来禀告天河水军兵甲不足之事,李长寿姑且也就忍了。
但没隔半天,卞庄又跑来一趟,禀告天河水军有天兵斗殴……
再隔了一个时辰,卞庄前来禀告天河水军有人操练过度中暑了……
李长寿当场就封了卞庄的仙力,喊来敖乙,把卞庄直接捆起来,送去了天河之中泡着,一直到他清醒了为止。
这个二师兄,当真是其心可猪。
自从其解放天性,也未免太浪荡了点,今后必然栽在这事上!
想到卞庄,李长寿就想到了西游之事,想到了那个被自己送回去回炉重造的金蝉子。
自己现如今,必须把所有精力放在应对封神大劫上,西游之事也不必着急。
从两场劫难的结果来看,西游不过是让西方大兴;而封神却可决定,西方大兴时,西方的主事者是谁。
来月宫一趟,李长寿也不能空手而回,且总要做出点教习的成绩。
他计划等自己离开前半年,为嫦娥们引入一种新的表演方式——唱跳。
此处没有软扑。
说不得,他还要迫害下那只小玉兔,让她学会那段‘吼、哈、吼、哈,沙里瓦、沙里瓦’。
提前在大劫中,多点参与感。
咳,且说正事。
李长寿应付差事归应付差事,封神榜签押在即,他总不能真的把时间浪费在月宫,跟一群嫦娥玩闹。
一个化身,自然无法拴住他所有心神。
在月桂宫中开直播之举,李长寿也绝非只是为了给男仙们树个榜样、发点福利,为自己正一正名声。
这期间还有几层考虑,是旁人所不知道的。
——李长寿要借此机会,起底西方教!
知己知彼,才可百战百胜。
李长寿自觉,他对西方教的认知,一直是停留于表面,只知道西方教有两位圣人,有众多西方教圣人弟子,手中掌握着大批鸿蒙凶兽、上古妖族。
除此之外,所知甚少。
因上古时,西方教立教就直接立在了道门之外,圣人成圣是靠发宏愿得来无边功德,自上古开始,西方教就有一种迫切的壮大之念。
这么多年,他们到底度走了多少高手?又在五部洲之外,发展出了多大的势力?
怕是难以计数。
虽说用‘藏污纳垢’四个字形容圣人大教,多少有些不敬,但西方教在这方面确实很西方。
接引圣人有不少弟子还未露面,自己此时交过手的主要是地藏,那金蝉勉强算是圣人半个弟子。
地藏和谛听曾给他造成了较大的麻烦,到此时虽被白泽镇住了谛听,但绝不可小觑;
此外,还有那虚菩提两次出手蛊惑妖族,想借妖族之手削弱天庭、拖延天庭兴起时机,其意图无比明显、思路十分清晰,两次都不显山不漏水,让西方教全身而退。
不得不说,这虚菩提也会是较为棘手之敌。
从陆压死一直到今日,天地之所以看起来平静,是因大劫来临,天庭成了大劫的主导者,封神二字怎么考虑都围绕天庭展开,西方教只能约束弟子,静待大劫显出具体脉络。
不只是西方教,截教、阐教,此刻都不敢妄动。
但李长寿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股暗流在天庭底部流淌,在洪荒天地间不断翻涌。
对于天庭中的二五仔,李长寿并未着急去拔掉,他们也可作为自己手中的棋子,成为一些备选方案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算计,并非简单的见招拆招,也必须学会借势。
趁着这一点空档,李长寿大摇大摆地在月桂宫中悠闲度日,且将自己的行踪‘直播’出来,让天庭各处知晓。
洪荒中也出现了一些流传的‘佳话’,比如水神惧内、水神忌惮云霄仙子什么的。
真是!
神仙的事,那能叫惧吗?
一点该有的尊重罢了!
但在暗中,李长寿的纸道人自东、南两处天涯海角外出,化作妙龄女子、老妪的模样,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李长寿不敢妄议圣人,但无论是圣人老爷还是洪荒大半的高手,都潜意识里将三千大世界当做五部洲的附庸,对三千世界有种小觑之心。
但李长寿如何会忽略此事?
西方教对付龙族时,已是动用过几次来自三千世界的‘力量’。
李长寿这次要调查的,就是西方教这部分外围势力。
稳妥起见,李长寿的这两具纸道人都经过了六重伪装处理,自身若暴露,或是出现在大罗金仙境身周千里,就会直接自毁。
然而,这不调查则矣,亲身去调查一遍,李长寿心底的许多认知都发生了变化。
仔细想想,他此前也被炼气士的‘惯性思维’影响到了,觉得三千世界哪怕最近万年崛起了众多势力,对五部洲影响始终有限,终究是五部洲的‘挂件’。
其实不然。
李长寿在外探查不过两年,对三千世界的重视程度直线上升。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三千世界中的人族、以及人族炼气士,数量当真太多了。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资质出众之人,三千世界也孕育了大批高手,早已划分出了大大小小的势力。
有的大势力,能占据了一整个大千世界,辐射附近众多大千世界、小千世界,本身已称得上‘庞大’二字。
西方教,就拥有诸多这般规模的大势力!
两年时间,李长寿凭借自己遁法之利,马不停蹄探查了百座大千世界。
这其中有三十多座是已被‘统一’,半数都有西方教的影子!
而其他六十多座大千世界,大半也有西方教势力伸出去的长手!
西方教这部分底蕴,一直没有动用过。
“确实有点小可怕。”
其实不只是为了对付西方教,李长寿要改写天地规则,完善均衡之道,也必须从根本上调整对三千世界的态度。
五部洲是炼气士心底的圣地,南赡部洲俗世更是人族气运汇聚之地,是重中之重;
但三千世界,却蕴含着巨大的潜力,绝非只是简单的‘兵源地’。
李长寿已发现了,西方教在一些大千世界中大搞‘香火神教’,大批大批凡人为他们提供香火之力,虽不如南赡部洲俗世效果明显,但日经月累,也是颇为可观的功德。
这让李长寿想到了封神大劫之后的某种存在——
佛国。
西方所图果然不只是还上天道功德‘贷款’这般简单,这两位圣人,似乎也不甘一直被道门圣人压过一头。
“我又能做什么?”
某个阴暗小角落,李长寿如此自语,不断思索,将两只派出去的纸道人直接自燃消散。
既然如今天庭尚不能腾出手来四处征伐……
那为何,不暗中搞起一些势力,借天庭的资源、气运,让这势力自行在三千世界中发展壮大?
李长寿眼前一亮,将这般想法写了下来,纸道人在密室中奋笔疾书。
思路一打开,李长寿的想法就多了起来。
此前他想过‘天庭暗部势力’,但那不过是为了安顿今后的文净道人,从而被逼出来的想法,自己并未太过重视。
如今比起那时,多了点什么?
白泽。
白泽的谋略、智慧,足以支撑起一方大势力!
再辅以少许高手,自己用纸道人随时跟随,在三千世界站住脚跟绝非难事。
还有师祖江林儿……
这个混过三千世界的铁板师祖,在势力刚起步时,也能帮上一些大忙!
自己不必花费太多心思在这个势力上,白泽的出现,完全可以充当自己的影子!
此事只需玉帝暗中给一道旨意,趁着如今天机混乱、旁人无法推算,有龙族、地府暗中协作,绝对会成为一股燎原的野火!
打压西方,天庭崛起,护卫道门,均衡天道!
李长寿提笔在面前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
【临天殿】!
嗯?
李长寿眉头一皱,闭目吸了口气,身周闪烁出点点蓝色光亮。
他开启了空明道心进阶版·贤者时刻,仔细感应自身状况。
并无劫运干扰,这般念头,其实是自己多年在心底盘旋、积累而得来。
那从何时开始做此事?
李长寿保持着空明心境,细细思量,又另外取了一张纸,写下了一排奇特的‘乱码’。
一条狗,暗指哮天犬,也就是杨戬之事;
一条小裙子,代指有琴玄雅上天庭,超级天兵计划;
一个病字,是一百零八魔兵和地府之事;
一块石头,暗指石矶娘娘,是自己稍后要去拜访的人物……
一只饭桌,代表阐截两教圣人弟子联谊活动……
一处山洞,暗指火云洞;
一朵云,指的是去拜访五庄观镇元大仙,试试能不能争取这种中立的大能……
在这些之后还有七八样事物,随后李长寿才画了一只简单的木屋,代指组建临天殿。
“这些活还当真不少。”
李长寿轻笑一声,念头通达、感悟顿生,立刻就要闭目凝神,心念却微微晃动。
在月宫的纸道人捕捉到,龙吉正带着她小姑——华云,朝月桂宫而来。
华云此时也已改了名,被称作云华仙子,不过两年,修为已是到了真仙境界。
她这修为非修行来的,而是王母直接赐下的,后面还会提升到天仙境,缺点是自身完全不会斗法,优点是拥有纯粹的仙灵之体。
虽这般方法无法直接提升到金仙境,但天庭有蟠桃灵根在,自可让云华仙子拥有漫长的寿元。
修行开挂,不过是隔三差五一顿悟。
玉帝王母这才是标准的‘卖挂’!
李长寿等了一阵,龙吉带着云华仙子自大殿侧旁飞来,没有惊动正在练舞的嫦娥们,到了李长寿座位前。
李长寿调整了下铜镜的方位,暂时关闭了铜镜的‘传声’功能,让水神府前的铜镜只呈现他的面容。
“老师,”龙吉小声唤了声。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起身对两位天庭‘公主’行了个道揖,又招来两只蒲团,示意她们入座。
“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龙吉主动传声道:“老师,是姑姑有事想求你……老师是父亲最信任之人,可否请老师去求求情,让姑姑下凡一趟。”
云华仙子目中带着几分歉然,低声道:“让您费心了。”
“下凡?”
李长寿皱眉传声:“好端端的,下凡作甚?”
云华轻轻一叹,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李长寿,李长寿打开看了眼,却是云华仙子写给那杨天佑的书信……
信中还是满满的思念之情、倾心之苦。
李长寿看了几眼,就将书信送回,低声道:
“云华仙子,你决定上天之日,已是与凡尘没了牵连。
我知你已情根深种,但在此只能对云华仙子提醒一句……去找陛下吐露实情,只有陛下准许,你这段姻缘才能有结果。
陛下也有凡尘历劫之记忆,早已知了此事,你若对陛下开诚布公,陛下说不定也能将杨天佑也接天庭与你团聚。”
——这确实是诞生二郎神杨戬的最完美版本,李长寿甚至已经有把握说服玉帝。
但可惜,他无法强行干涉。
“这……”
云华仙子轻轻皱眉,低声浅吟,“我始终是有些怕。”
李长寿笑道:“若怕,不如忘了吧。”
“我若能忘了,唉……”
“龙吉,”李长寿正色道,“你不宜再多参与此事,莫要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能瞒得过旁人之眼。
天庭之中,也讲究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言罢,李长寿轻轻挥手,云华仙子眼圈泛红,欠身行礼,转身驾云而去。
一旁的龙吉有些欲言又止,但李长寿此刻的目光无比严厉,让龙吉也怔了下,低头称是。
几日后。
云华仙子住的仙殿中,一抹黑影悄然出现,手指对着睡梦中的云华仙子额头轻轻一点,干扰她梦境,随之便悄然离开。
当这黑影消失无踪后,仙殿角落中,两道身影缓缓显出身形。
左侧这人,普通青年道者面容,自是李长寿的纸道人;
而右侧那名身着战甲、面带怒色的青年将领,却是玉帝陛下的新化身——秦天柱。
名字还是李长寿献上的。
两人包裹在仙力结界中,凭云华仙子的修为,自然察觉不到他们的行踪。
秦天柱低声骂道:“这个符元,当真该死!”
李长寿却道:“陛下,您看云华殿下身周。”
秦天柱双目闪耀出金光,瞧了眼云华仙子背后,看到了一抹浅浅的灰色气息,正缠绕在云华仙子身周。
“劫运……”
“前几日云华仙子去找小神时,已是入了劫,咱们倒是不宜妄动。”
秦天柱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长庚,盯紧此事,华云若真的应劫,我要那符元不得好死!”
李长寿问道:“若云华殿下想下凡,又当如何?”
“她被劫运驱使,吾也不可做出违背天道意志之事……
唉,随她吧。”
玉帝化身轻叹了声,随之就咬牙骂道:
“那个混账杨天佑!多安排他点磨难,非要让他掉层皮不可!有个妹妹容易吗我!”
第四百五十章 五字杀仙翁
云华仙子入梦思情,睡醒已是泪满玉枕,目中痴痴念念、有些魂不守舍。
这是明显的入劫症状。
李长寿此刻活跃在天庭的两具纸道人,一具在月桂宫中开直播,一具就盯在了云华仙子身周。
此刻,李长寿心底有一个很大的疑惑。
这个符元老道,问题也太明显了点,这跟自爆都没什么区别了。
若是北洲瘴气一战前,李长寿思考此事,只会从劫运、符元立场、可能产生的后果、最坏的结果等等,这些比较常规的方面去审度;
但现在,李长寿多加了几个方向,让自己尽可能考虑的足够全面。
其一,符元有没有可能是半路成了傀儡,并非原装二五仔?
其二,杨天佑跟脚会不会有问题。
其三,圣人有没有直接干预。
其四,这有没有可能是对方故意吸引自己注意力的靶子,掩盖他们真正的算计?
等等。
符元仙翁是天庭老神仙了,与木公差不多一同进入天庭,混的时间久、混到了较高的位置,所谓符元也是后来改的道号,没什么厉害跟脚。
如果符元是早早被人安排好的棋子,所选的发难时机就有点不对。
——此时,天庭已是要借着大劫崛起,此前有大把机会能背刺玉帝,为什么没利用?
综合分析,最有可能的选项,反而是符元老道被人控了心神,或是被人直接偷了梁、换了柱……
若真是这般,圣人直接出手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约在两成左右。
老规矩:【若我是背后操控符元者,我需用他算计什么?】
李长寿心底灵光闪烁,捕捉到了一点关键之处。
投石问路。
对方如此行动,很可能没有明确的目的,最低限度恶心一下玉帝,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损害玉帝威信,从而达到其他目的。
此时大劫劫运降临,天地如同一滩浑水,若是能用一颗石头砸出点浪花,说不定就能产生连锁反应……
背后搞事者,是西方教的可能性自然最大,但阐教也不能直接排除。
当然,还要有微弱的可能是截教出手,但这个……这个……
嗯,保持怀疑,不妄下定论。
突出一个严谨!
用仙识瞧了眼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出神的云华仙子,李长寿暗中摇了摇头,心神挪移到了旁处。
他派出一具纸道人扮作天将,奉自己之命,去地府查有关杨天佑的跟脚。
随之,正牌水神纸道人这两年来,第一次离开太阴星,在天庭中四处走动,大摇大摆调查有关云华仙子之事。
这波,也是老千层饼了。
李长寿先去拜访了云华仙子,劝说云华仙子莫要太过忧心,并派天兵去瑶池请命,为云华仙子增加了六位侍女。
而云华仙子也成了天庭除却王母娘娘之外,第二个拥有超过两个仙子侍女的天庭仙人。
因天庭男仙女仙分列,玉帝都没这待遇!
随后,李长寿去了姻缘殿中,查看了云华仙子的姻缘红绳,并指着云华仙子与杨天佑的红绳当场发飙:
“月老哇,这是为何?
云华仙子乃是玉帝历劫时的亲妹妹,怎么能跟一凡人缠死了红绳!”
月老老铁吓得一哆嗦,忙道:“这、这绝不是小神干的!水神明鉴!”
李长寿皱眉道:“那我问你,此处是何地?”
“姻缘殿啊……”
“你是何人?”
“小神是月……老……”
月老面色突然无比苍白,蹬蹬蹬后退几步,看着那已是锁成了死扣的红绳,下意识就摸出了金剪刀。
李长寿拂尘一甩,将月老拦了下来,低声道:
“此时天地间劫运已显,此事透着一股子蹊跷,月老你当真要剪?”
月老又哆嗦了下,心里仿佛挂了十五只木桶——七上八下,口中念着‘完了完了’,急得在李长寿面前一阵转圈。
“水神!水神救我!”
“此事非我能解,”李长寿叹道,“你记得,只需一口咬定此事绝非你所做,这死扣也绝非你打的,并敢为此立下大道誓言。
玉帝陛下宅心仁厚、宽宏大量,月老在天庭中也是劳苦功高,自不会被怪罪。
此事,我还真是要好好查下去了……
月老可记得,最近这二十年,都有谁来过你姻缘殿?将他们姓名都写下来给我。”
“是,是!小神这就写!”
李长寿又道:“未免月老你遭人暗算,我在你身后全程用留影球记下你写的过程,务必尽量详细些。”
“哎!多谢水神!”
月老长叹一声,请李长寿一同去偏殿中,不断回忆、思索、讲述,写下了一条条讯息。
这二十年,哪个神仙、哪个时辰、来此地说了什么,月老都交代的无比清楚,让李长寿……
意外掌握了十多位天庭仙神的黑料。
这些都是小事,李长寿也犯不着跟同殿为臣的同僚过不去。
半日后,李长寿收起了多角度拍摄的七颗留影球,对月老叮嘱一二,让月老最好在近期封殿,莫要让任何人进入姻缘殿,月老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李长寿前脚走,月老就把姻缘殿大门一关,将两个童子扔去外面举牌:
【月老不在殿中】;
【天道庇护此地】。
大摇大摆、毫不隐藏行踪,李长寿继续在天庭中左右拜访。
离开姻缘殿,取道瑶池中。
李长寿叮嘱龙吉最近不可出瑶池,又与王母娘娘打了几句光明正大的‘暗语’,请王母娘娘看紧云华仙子。
随后李长寿仿佛神来之笔,突然转向,故意路过符元仙翁的府邸,在符元仙翁的大门外踱步走了一阵。
最终,李长寿转身离开,并未入门,赶去见了木公。
李长寿与木公聊了一阵天庭事务,施展出了‘双声同步**’。
在嘴边说话时,暗中又用仙识对木公传声:
“木公,当年是谁选你做了男仙之首,节制玉帝陛下的权柄?
若是道门圣人老爷你就笑一声,西方圣人老爷你就叹口气,不知道就猛眨眼。”
于是,东木公抬手摁着眼角,嘀咕一句:“怎么有点心神不宁。”
随后就是眼皮乱眨,频率十分吓人。
李长寿心底一笑,与木公继续闲聊扯淡。
待他辞别木公,就回了月桂宫中,坐在铜镜之后,继续看嫦娥排舞,吃着手边的珍馐美味。
又半日后;
地府那边也有了结果,李长寿通过阎君与生死簿,查了杨天佑此前十八世,没有什么毛病,只是一颗正常的真灵在不断轮回。
再有月老殿得来的名单……
符元仙翁最近二十年,曾三次去月老殿,与月老饮酒作乐、有意结交。
第二次的时间点,刚好就对应‘华有铭十九岁将母亲和妹妹托付给杨天佑照料’事件。
很明显,华云与杨天佑的这步棋,是在玉帝历劫身尚未回归天庭时,就已被人种下了。
此时,逻辑支点已足够多,一条可能性达到了六成的‘故事线’,清晰地呈现在了李长寿心海……
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双眼都不由眯了起来,捏起一块刚烤好的灵兽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其实他是在回想这场看似简单的博弈背后,所隐藏的种种细节,检查自己是否有错漏之处。
自省自查,其实不必等事情结束以后;
若是自己能提前发现漏洞,也有及时补救的可能。
与此同时,月桂宫的殿门处。
盯——
两只兔耳朵发饰向外凑了凑,一颗小脑袋露着额头和双眼,远远捕捉到李长寿这般表情,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突听身后传来女子的轻唤:“小兔怎么在这躲着?”
少女玉兔浑身轻颤,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对着背后驾云而来的几位美丽仙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是一阵抹脖子、掐脖子、歪头吐舌头……
几位仙子被逗的掩口娇笑。
一位仙子道:“小兔你莫要这般,水神是个顶好的仙神,这两年你还没发现吗?”
“对呢,水神此前几次,也不过是故意逗你的罢了,水神看你的眼神都十分和善呢。”
“和、和善?”
玉兔念起这两年,几次与天庭水神的照面,禁不住,蹲下来委委屈屈地抱住了自己。
《当黑暗降临,只有我一只兔发现了大魔王的真相》。
“可以替我,把这个呈给水神大人吗?我不敢过去……”
玉兔泪眼汪汪,双手将一封请柬捧给几位仙子;
这几位仙子却是并未迟疑,将请柬接了过来,说笑间飞去殿中,落在了李长寿面前。
玉兔少女再次露了个脑袋壳,悄悄盯着那边的情形。
她见李长寿拿起请柬看了一眼,又听李长寿笑道:
“太阴星君请我去赴宴?这还是算了,那广寒宫中毫无人气,我当真有些不适应。”
言说中,李长寿抬头看去殿门处,只见到了一道浅浅的冲击波,那应该是兔子蹬腿时留下的波痕。
姮娥请自己过去赴宴?
李长寿不知这里面有什么说法,但绝不想成为自上古之后,第一个踏入广寒宫的男人。
就这般,月宫之中欢宴漫漫,铜镜之中画面未断。
人间春去秋来,又过了半年。
云华仙子终于按耐不住,与自己的侍女相商,在拜访了一次王母娘娘后,就奋不顾身、暗中下凡。
这个过程中,玉帝、王母、李长寿、木公,以及少部分天庭高手,都在密切关注云华仙子的踪迹。
当云华仙子拿出一枚玉符,伪装成一名天将,借此混出天门;
凌霄殿中的玉帝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却强忍着,并未出手干预。
他是玉帝。
劫运降临、天庭兴起,他若出手对抗劫运,便会影响大劫运转,甚至可能影响到天庭崛起之事。
后面的故事,就有点俗套了。
云华仙子下凡与杨天佑见面,多年的相思之情、姻缘红绳的扰动,让他们四目相对时,禁不住相拥。
杨天佑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他不愿因自己一个凡人耽误云华仙子的前程,不断忍耐、忍耐……
最后还是没忍住。
暗中跟随在后的李长寿,用一道结界笼罩住了杨府,表示此事尘埃落定。
凌霄宝殿中,玉帝摇头一叹。
妹妹长大了要嫁人,他这当哥哥的,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这其后的牵扯错综复杂,让玉帝各种头疼。
正此时,李长寿那具青年道者模样的纸道人,与玉帝的化身凑在一起,找了个风景不错的仙山,喝了顿酒,琢磨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玉帝有意成全杨天佑与云华仙子,就把这个难题扔给了李长寿,还道:
“长庚若是能在这杯酒喝完之前想出主意,吾就赐长庚一件宝物。”
李长寿微微一笑,故意露出思考的表情;
玉帝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李长寿就将早已准备好的方案拿了出来。
“有了。”
噗——
玉帝化身捂着嘴,瞪着李长寿:“有什么了?”
“陛下要的办法,”李长寿笑道,“小神去查了杨天佑此前十八世跟脚,并拜托阎君将生死簿所记载之事都隐了起来。
此时天机混淆,推算之法被禁,咱们大可编一个浪漫的故事,为他们两人增加一点解释。”
“哦?”玉帝来了兴致,“哪般故事?”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几只卷轴,“陛下请看,小神早已备好,防备有今日之局。”
玉帝定睛一瞧,却见那卷轴上写着《三生三世找到你》、《仙人情未了》、《你在左、我在右》。
玉帝化身额头挂满黑线,瞪着李长寿骂道:
“吾下凡的时候,你怎么没拿出这些!”
“咳,”李长寿尴尬一笑,“您当时那是自身订制的故事,这些都是小神自由发挥,难免有些不同。”
玉帝拿着卷轴仔细看了一阵,很快就选了一个剧本,且跟李长寿所想不错,就是‘三生三世’、‘金童玉女’的那套。
玉帝又问:“给他们编造这般故事,又能如何?”
李长寿慢条斯理地分析:
“陛下,再过几年,天庭中定会流言四起,言说云华仙子私自下凡、私配凡人。
那时小神就会放出这个故事,抵消一部分后续影响。
而陛下也可做做样子,罚那杨天佑散尽家财,让他们受些清苦的日子……
天庭不少仙神都是性情中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暗中便会同情云华仙子与杨天佑。
这时,陛下只需寻合适的机会,将他们捉拿回天庭,削掉云华仙子部分修为,用牺牲寿元的惩罚、成全他们姻缘道果,以儆效尤,此事就可圆满落幕……”
——这,已是李长寿能保二郎神杨戬顺利降世,且顾全各方利益的中策。
玉帝缓缓舒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在怀中拿出了一杆玉笔,递给了李长寿。
“谢陛下,小神就却之不恭了。”
“总感觉长庚你是在故意给吾下套,”玉帝目中略显嫌弃。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端着酒杯敬了天柱一杯。
于是,七年后。
事情发展果真如李长寿与玉帝所说的那般,前六年十分平静。
云华仙子下凡第一年,杨府迎来了二少爷;
下凡第三年,杨府迎来了三小姐……
杨府一家的生活,自是神仙羡慕、鸳鸯嫉妒,凡人更是想不到其中的快乐。
但好景不长,天有惊变。
先是天庭之中流言四起,几乎一夜之间,在天庭边角的天兵,都知晓了玉帝之妹云华仙子私配凡人、有辱天威之事。
天兵天将众仙神本身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们吃个瓜也就是了。
李长寿及时放出了‘杨天佑乃金童转世,与云华仙子是天定的姻缘’,将此事风评迅速板正了过来。
但这时,有部分仙神在那不断渲染此事的严重性,以符元仙翁为首,将此事闹到了凌霄宝殿上。
玉帝淡定的下令,命一队天兵下凡捉拿,下的命令,是将杨天佑一家五口捉来凌霄殿中,听候他发落。
问题,就出现在了这个环节。
李长寿算尽了此事,自然不会忽略掉这个关键。
他的纸道人暗中躲在杨府地下,静等天兵抵达;
天兵落下,宣读玉帝陛下旨意,捉拿杨天佑一家。
杨天佑本身十分平静,对此早有预料,护着妻儿,被天兵用仙绳困缚。
正此时,变故突生!
一名距离杨天佑不过半丈的天兵,双目中突然溢满金光,一巴掌拍向了杨天佑的天灵盖。
云华仙子不善斗法,根本来不及驰援;
但一道白影自侧旁极快地闪来,险之又险地挡在杨天佑身前,须发飘舞、双目瞪圆。
李长寿纸道人暴起发难,口中怒斥:
“尔等何人!”
但他话音刚落,李长寿就立刻失去了与这具纸道人的联系,只感觉有一缕道韵强行破坏了自己寄托在纸道人身上的元神之力!
电光火石间,李长寿只得将心神挪移到纸道人袖中,全速开启另一只备用纸道人,但这纸道人冲出来时,已是来不及……
那天兵一掌拍碎杨天佑头颅,且在另一侧,又有一天兵将杨天佑长子毙于掌下。
李长寿只来得及出手,将打向云华仙子的一掌用拂尘挡飞,浑身仙力爆涌,吹出一股狂风……
待风熄云止,院落中一片狼藉。
剩下的那队天兵满脸错愕,看着眼前这一幕齐齐发懵,瞪着杨天佑以及其长子的尸身。
年仅六岁半的杨天佑二子,用力将自己妹妹抱在怀中,平静的表情中带着几分茫然,脸上坠着一行溅来的血迹。
李长寿的纸道人,只有两句传声留给了此地天兵,让他们各自退去。
一具纸道人已将云华仙子带走,送去天庭。
其他纸道人留在此地,守在了那杨戬和杨婵身旁。
……
与此同时,凌霄殿外雷霆大作,李长寿自月宫而来的纸道人,飞出雷光,面目冷寒,踏入殿内,径直走向了符元仙翁。
玉帝面露不解、群仙有些疑惑,但此刻都感觉到了李长寿的怒意。
木公忙问:“水神……”
李长寿并未回话,已走到了符元仙翁面前,与符元仙翁四目相对,后者也是一脸疑惑,似是不知何事。
李长寿嘴唇微动,传声说了五个字。
符元仙翁先是一惊,而后浑身轻颤,仙躯竟如气球一般干瘪下去。
不过转瞬,便化作了道道灰烬,神魂俱散!
凌霄殿内落针可闻,众仙神惊恐地看着李长寿。
此地也只有玉帝听到了李长寿说的那五个字为何,面露思索,目中神光涌动。
“过分了,师叔。”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点,小底牌
且说,符元仙翁自毁于凌霄宝殿,自元神至仙躯瞬间只剩灰烬。
李长寿低眉顺眼站在众仙神之前,一言不发、面容冷峻。
殿内充斥着不安的氛围。
玉帝冷哼一声,双目运起万丈金光,扫过下方众仙家;
立刻又有十多名仙神浑身抽搐,倒地不起,一缕缕黑烟自他们身周消散。
木公出声大喝:“何方妖魔,敢来天庭作乱!”
众仙神齐齐运转仙力,警惕地看向前后左右。
大批天兵天将冲上玉阶,将凌霄宝殿团团围了起来,面色无比凝重。
这还是凌霄殿第一次出现异状。
“无妨,”玉帝缓声开口,袖中的拳头慢慢松开,言道,“对方已被长庚爱卿吓退。”
李长寿躬身做了个道揖,心底念头转动,保持着冷峻面容,朗声道:
“陛下,云华仙子一家遭了这伙妖魔偷袭,杨天佑与其长子横死,小神化身正护着云华仙子回归天庭。”
玉帝闻剑眉一竖,掌拍玉案,骂道:“这妖魔欺吾太甚!
云华子女可安否?”
“暂安,”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叹道,“小神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责罚!”
玉帝轻轻摆手,闭上双眼,许久无言。
李长寿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仔细思量着后续步骤。
他与玉帝的这几句对话,其实也是有意而为,让天庭众仙细细品味;
接下来有些不能说、不该说的话,切莫提及半句。
顺便,李长寿也保了一手云华仙子,让对方不敢对云华仙子二次出手。
否则天庭不惜一战。
虽然此时大部分仙神在意的,都是李长寿刚刚嘴唇略微开合时,到底对符元仙翁说了什么。
那应该是一句很短的话,却导致那假冒符元仙翁的‘妖魔’,这般仓皇自毁……
【过分了,师叔。】
这是李长寿发自内心的感慨,也是李长寿周全考虑后,给出的一句警告。
对方为何会直接退走?
无他,李长寿扔出去的‘师叔’二字,直接点到了背后之人的要害。
这并非是说背后那人怕了李长寿,纯粹是……
怕了李长寿背后的最强圣人。
当然,‘怕’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大概是:
圣人自己亲自出手,却被对方圣人弟子识破,若李长寿不是单纯猜测,而是已掌握到了他身份的蛛丝马迹,那便给了道门和天庭发难的机会。
故匆匆自毁,退出了这次简单的算计。
在符元仙翁自毁之前,李长寿大概只是有七成把握,认为有圣人直接下场微操。
但在这个基础上,李长寿也无法直接断定,到底是哪位圣人出了手。
此时符元老道的惨状,则是给了李长寿一个明确的答案——算计云华仙子与杨天佑这事的,就是西方某个不愿暴露名号的第六圣人!
首先,从结果去看,此事最终得益的就是西方教。
李长寿是知道杨戬成长轨迹的,接下来杨戬大概率是拜入阐教,修**玄功,短时间内成为一方高手,大闹天庭、力劈桃山。
此事看似是杨戬的‘个人故事’,背后却是让阐教与天庭加深对立,爆发更大的冲突。
归根结底,西方教圣人这次搞的,还是老套路。
【渲染阐教危机,离间道门,削弱天庭实力与威信力,为今后与阐教联手对抗截教埋下不轻不重的伏笔。】
其次,就是天庭的特殊性。
天庭事关天道运转,符元仙翁虽然不在什么重要职位,但也是天庭正神,绝非随意大能就能对他下手的。
不然天庭早就被架空了!
再有,对方算计此事时,玉帝和王母正在历劫。
他们的历劫身所在之地,一直有天道之力保护,在大劫即将来临时,还能准确出手。
敢如此算计的,也只有圣人了。
最重要的,还是圣人自身的特殊。
圣人万劫不毁、大劫不灭。
此时正是大劫尚未明朗的敏感时期,天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大劫走势,都可能把出手之人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此时敢对天庭出手,便是玄都**师也不敢说全身而退……
但圣人不同,他们此时除却被蒙蔽了天机,本身并不受大劫影响,想要作壁上观就可直接作壁上观。
本着‘大胆假设、小心取证’的原则,李长寿七年前就将这个可能性保留了下来,一步步推算、印证,才有了刚才那简单的五个字。
与圣人间接面对面博弈……
也是相当刺激。
在这个基础上,李长寿此前在凡间短促交过手的那三名天兵,应该不是圣人亲自控制。
李长寿交手时隐隐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给李长寿的感觉,他们实力比赵大爷弱了许多,应该是西方圣人弟子。
对方明显是要杀了云华仙子、杨天佑、杨天佑长子杨蛟,在杨戬心底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而杨戬那封神大劫‘大劫子’之一的身份,应当早被西方推算出来了。
“唉……”
李长寿突然叹了口气。
凌霄宝殿中刚放松下来的众仙神,此刻都紧张了起来。
李长寿想到的是,以堂堂圣人之姿,去算计两个凡人,还是用这般手段,给气运加身的杨戬种下仇恨天庭的种子……
当真是没谁了。
又半个时辰后,凌霄宝殿外涌来一队天兵,将云华仙子押入了凌霄宝殿。
众仙神齐齐看去,此时云华仙子长发有些凌乱,像是失了魂魄,整个人魂不守舍,美目中毫无神采。
行到殿中,云华仙子跌坐在了白玉地面的云雾中。
玉帝看了眼李长寿,李长寿只得站出来,用清冷平淡的口吻问道:
“云华仙子,你可知罪。”
云华仙子毫无反应,静静坐在那,失魂落魄。
李长寿心底轻叹,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策。
【做个反派】。
“云华仙子,你私自下凡、私配凡人,在凡尘厮守数年之久,还意图蒙蔽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其罪难恕。”
云华仙子轻轻呢喃,嗓音有些沙哑。
“这就是你们杀我夫君的缘由吗……”
李长寿默然。
一旁木公低声道:“仙子你可知!”
“木公退下,”玉帝闭着的眼不曾睁开,淡然道:“此事交由长庚爱卿处置。”
东木公转身称是,不再多言。
那些原本也想解释‘玉帝陛下只是下令押你们回来’的神仙们,此刻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李长寿又道:“你可知罪?”
云华仙子凄然笑着,眼泪不断流淌,她慢慢站起身来,单薄的、不过真仙境、且被凡俗浊气污染的身子,此刻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她沙哑的嗓音嘶吼着、怒斥着,宣泄着自己心底的恨意,指着李长寿骂道:
“这就是天庭……这就是天帝……
这就是宅心仁厚的水神!”
“你可知罪?”
李长寿皱眉问着。
“你们要杀,杀我就是!为何要杀我夫君,杀我长子!”
李长寿淡然道:“若你知罪,我可保你一双儿女无事。”
云华仙子身子一颤,宛若如梦初醒,原本那刚强的身影轻颤着,却终归是低头跪伏了下去,额头抵在那白玉板上。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儿女。
他们与此事无关,是我不尊天规,都是我……
水神,求你不要杀他们。”
李长寿闭目轻叹,转身对玉帝躬身请命。
“陛下,云华仙子已认罪。
小神斗胆,请陛下下令,将云华仙子于天庭内、瑶池侧,镇压千年!”
玉帝闭目道:“准。”
李长寿袖袍一摆,自有天兵天将向前将云华仙子押下。
李长寿暗中传声,东木公立刻告退,从后跟了上去。
“今日散了吧。”
玉帝站起身来,面上看不出喜怒,身影化作云雾消散,离了凌霄宝殿。
下方众仙神齐齐行礼,无声间各自退开。
李长寿也像是无事发生,驾云回了月宫之中,回到了自己总教习之位,继续着最后大半年的任期。
不过半日,天庭中就开始流传云华仙子一家的‘惨剧’。
月宫排舞的嫦娥们,面对李长寿时,也少了一点热情,多了几分敬畏。
准确来说应该是畏惧。
李长寿对此并未多管,继续忙自己该做之事。
凌霄殿上,他答应了云华仙子不伤杨戬和杨婵,李长寿虽知杨戬接下来大概率应是无事的,但还是请来了玄黄塔。
随便派了个纸道人军团,带着玄黄塔去了确洲城地下。
他并未再出现于杨戬面前,只是暗中守着,也在暗中观察着杨戬。
杨府初遭大难,府内自是大乱,杨戬此时不过幼年,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带着自己妹妹‘硬逃’出了杨府。
兄妹二人过了半个月颠沛流离的生活,原本活泼的杨戬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带着妹妹在街头露宿,不知该去哪、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还好,他们总能遇到一两个善人,给他们食物、棉被……
这并非是李长寿的纸人,应该是杨戬的气运在发挥效果。
夜深人静露宿街头时,杨戬搂着妹妹,两小只缩在一床破被中;
杨戬久久不能闭眼,事发后,他始终未曾哭过一声,此刻只是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安抚着妹妹惶恐的心神。
大概,这就是快速崛起所要承受的磨难吧。
半个月后,一名阐教仙人路过数千里之外,偶然被杨戬身上的气运所惊,便将这个消息带回了玉虚宫中。
那日,玉虚宫中来了十几位仙人,黄龙真人、玉鼎真人、太乙真人、赤精子也在其中。
赤精子施望气之法,断定杨戬今后必定不凡;其他几位真人都起了收徒之念,也就玉鼎真人最淡定,不争不抢。
他只是,被太乙真人拉过来的罢了。
太乙真人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此时大劫即将降临,太乙真人不拉个修为境界过硬的高手,也不敢胡乱外出。
受劫运影响,此时推算之法被禁,几位阐教高手也推算不出杨戬的跟脚。
但他们在城中一打听,联想到这几日洪荒沸沸扬扬的‘玉帝之妹下凡私配’之事,一个个都犯了难。
赤精子道:“现如今天庭主导大劫,你我还是要考虑天庭玉帝师叔的面皮才是。”
“贫道倒是真的想收他,这份大气运当真难得,”太乙真任叹道,“可惜,这家伙身上因果太大,今后必是要跟天庭水火不容。
就贫道这张嘴,怕是保不住他。”
“贫道来吧。”
玉鼎真人低声说了句,不等黄龙真人说话,已是驾云缓缓飘了下去。
黄龙真人:他其实也不介意……
不多时,玉鼎真人就驾云将杨戬和杨婵带回了天上,杨戬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些老道,玉鼎真人抬手让他昏睡了过去,用仙力托举在身后。
赤精子有些欲言又止,却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一声:
“回吧。”
几位真人各自驾云,朝北方飞去。
嗯?
玉鼎真人心有所感,扭头探向了下方凡俗大城中的某条街巷,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身影,露出几分笑意。
太乙真人驾云凑了过来,双手揣在袖子中,打量着杨戬和杨婵,嘀咕道:
“师弟你确定要接这份因果?”
“无妨,”玉鼎收回了注视着那处街巷的目光,“信长庚。”
太乙真人吸了吸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
杨戬被玉鼎真人收走的第二日,李长寿就办了件筹备已久的大事。
带一百零八魔兵去地府,找后土娘娘求援!
他凭玄黄塔护着本体,在龙宫借了艘大船,带着一百零八魔兵浩浩荡荡奔赴东海之东,去了幽冥地府,寻向了酆都城中。
用后土娘娘的七情道果,试试能否拯救这些魔兵的道心。
与此同时,三仙岛上。
琼霄、碧霄、菡芷仙,带着刚从外面听来的传闻,匆匆到了云霄仙子的阁楼中,与云霄言说了洪荒中正在流传的云华仙子之事。
此时流传的版本中,不知是有心人算计,还是口口相传有了偏差,已是将杨天佑与其长子之死,归结于天庭下的毒手。
在这个故事中,天庭水神李长庚成了妥妥的恶人,又是为云华仙子定罪,又是亲自带云华仙子上天,请命镇压云华仙子千年。
琼霄皱眉道:“按理说,姐夫、嘿嘿,水神这家伙是大师伯喜爱的弟子,没必要为玉帝做这些脏活呀。”
“我也觉得有蹊跷,”碧霄仙子颇为认真地嘀咕着。
云霄仙子轻吟几声,柔声道:
“为何我觉得,他押解云华仙子实为护送,镇压云华仙子似是为了后续保护,为云华仙子定罪,似是主动背负骂名,将此事压下……
这里面应当还有其他事。
三妹,准你外出一趟,将此事前后因果探明。
旁人若有意诋毁,我也不可袖手旁观。”
“唉,不能用推算之法真费劲!”
琼霄抱怨一句,架起金蛟剪,身形破空而去。
半日后,琼霄带回了完整的故事,言说玉帝只是下令将他们一家五口带上天,结果有天兵遭了控制;
有个正神符元仙翁被水神一句话说死,直接化作灰飞,十多个天庭仙神似是被控制了心神……
云霄细细思索一阵,低声道:“怪不得,他只能站出来顶这一遭,此间怕是有圣人出手了。”
其他几位仙子面面相觑。
“圣人?为这么点事?不至于吧……”
“此事莫要再提起,我一时也无法看透背后算计,只需将完整经过,通知咱们教内各仙岛就是。”
云霄托着脸颊想了一阵,拿出笔墨,写下了一封书信,递给琼霄。
“若大哥还在他那,让大哥帮我转交下这封信。
哪怕他不在意旁人误解,我总归要给他些支持才是。”
琼霄和碧霄对视一眼,各自笑出声来,在姐姐怪罪前连忙告退,各自发传信玉符。
另一边,六道轮回盘内。
李长寿站在浸泡着师父齐源魂魄的水池旁,等待着后土娘娘‘慢慢’走来。
“娘娘,”李长寿转身行礼,笑道:“可否再帮我一事。”
后土笑道:“可是人族上古魔兵之事?此事此前就已答应了你,何来再帮一说。”
“是这个……”
李长寿左手一翻,掌心有颗宝珠轻轻闪烁光亮,“此地有某个人族的一魂一魄,不知凭六道轮回盘,能否将这一魂一魄补全?”
后土轻声问:“其他魂魄可碎了?”
“碎了,”李长寿点头答曰,“可谓渣都不剩,还好我提前瞬息抽走了他一魂一魄。”
“若是碎了就可修补,若其他魂魄还在,天道是不允的。”
后土道:“他此前只要在轮回盘中轮回过,就会留下一丝丝印记。
将这些印记收集起来,接来那些碎掉的魂魄,再有这一魂一魄指引,只需一二百年就可恢复。
放入池中吧,他叫何名?”
李长寿将这一魂一魄,小心翼翼地送到了自己师父的魂魄旁,口中答曰:
“杨天佑。”
后土奇道:“这是你师兄弟吗?”
“不是,”李长寿想了想,笑道:“算是我记名弟子吧,外加一点……小底牌。”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一点点,小反击
李长寿是真的没想到,他进入六道轮回盘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天庭就能乱了套。
此刻,一百零八魔兵坐在六道轮回盘侧旁,周遭是大批地府阴差。
李长寿本是要请一位魔兵统领、外加七位此前恢复‘最好’的魔兵,进入六道轮回盘中,尝试恢复七情六欲……
他前脚刚踩在轮回仙岛那松软的土地上,心神恢复了与各处纸道人的联系,就察觉到了天庭水神府的骚乱。
有几个天兵天将扯着嗓子对书房呼喊,让李长寿去凌霄宝殿中相见。
玉帝陛下似乎催得很急,敖乙也赶去了月宫,在天河水中泡了三年意外点亮了‘水战精通’的卞庄,也正带人四处搜寻……
李长寿此前进了六道轮回盘,与外界隔绝联系,他们自是得不到回应。
云华仙子的事都过去半个月了,玉帝陛下又怎么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越品越亏?
地府中,李长寿对着六道轮回盘做了个道揖,示意魔兵在此地歇息,就自行盘坐下来,心神归于天庭水神府。
自己就是一打工的,小老板相召,当然要赶紧过去。
片刻后,李长寿云头不停,径直冲入了凌霄宝殿,正在宝殿中来回踱步的白衣玉帝,抬手开启凌霄宝殿重重禁制。
玉帝带着少许酒意,几次想开口、都成了大喘气,最后跺脚骂道:
“我就受不了这个气!
长庚你给我想个办法,算回去!马上算回去!
不行我就去他们灵山大闹一场,我杀他几个弟子,我让他肆无忌惮!我让他堂堂圣人去杀凡人!天理何在,还有没有道理!
老师说六圣已是天道根基,就这根基?就这般圣人?”
“陛下……”
李长寿想劝两句,但见玉帝此时正在火头上,还有点醉酒,也只能在下面静静等着。
这有啥好怒的……
第六圣人啥样,天地间有点修为的基本都知,一句‘我看你全家与我西方有缘’,那才是西方教的终极奥义。
永远不能高估敌人的道德观。
玉帝借着酒劲骂了小半个时辰,发现李长寿只是一言不发,也有点骂着没劲,皱眉道:
“长庚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骂的不对吗?”
“陛下骂得对,但……”
李长寿笑道:“陛下在小神面前发泄发泄也就算了,这般话可别对外说。
六位圣人老爷都是圣人老爷,虽说性情、品性、修为天差地别,但迈入圣人境,就相当于踏入了另一个境界。
您骂品行不端的圣人,其他圣人老爷也会感觉被冒犯。”
玉帝皱眉缓缓点头,低声道:
“此事我自知晓,太清师兄、玉清师兄、上清师兄,那都是盘古大神元神的跟脚,性情或高洁、或洒脱,都是洪荒中的一股清流。
圣母更是有大德大悲悯,造人、补天,哪一样不是功德无量之事!
甚至,接引师兄心思虽深沉了些,做事也不至于如此无所顾忌、毫无圣人面皮!
准提呢?这个准提仗着自己是圣人,竟如此为所欲为!”
李长寿:……
这算啥。
后续可以预计,且大概率有准提圣人搞事的情节,还有‘帝辛圣母庙提淫诗’,那才是真正影响天地大运的事。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陛下息怒,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吾非愤怒,吾这里憋闷!”
玉帝咬牙骂道:“吾本以为长庚你能反击回去,可如今已半个月,洪荒中尽是对长庚你的骂名,西方教更是肆意添油加火,说吾和长庚为了天庭威严,故意迫害云华仙子。
吾拿自己亲妹妹去正天威!
荒谬!荒唐!”
李长寿皱眉道:“陛下还请不要感情用事,云华仙子本就有过错在前,天庭不罚难以服众,这是天庭管理三界之基石,切莫失却。
小神知陛下心底郁闷,被那人如此欺凌……陛下若要回击,小神也有上中下三策。”
玉帝眼前一亮,坐在玉阶最高处,振了振衣袖,“讲!”
“下策最简单,就是将符元仙翁之事一路查下去,”李长寿淡定道,“陛下只要在天庭坐镇,以天道之力包裹天庭,后续就无人可再冒充天庭仙神。
如此,咱们说白是黑都可,小神手中有符元仙翁行算计之事的部分证据。
其他证据可根据需要自行编造,证据不足还可找信得过的仙神做证人,用留影球记下他们所说,借此对西方施压。
这个下策,小神此前就想做,但随后就放弃了。”
玉帝皱眉道:“为何放弃?”
“无斩圣之力,咱们再努力,也只是让圣人掉点名声颜面,”李长寿叹道,“那位老爷敢如此行事,就是知道,他再如何没下限,自身也无恙。
反过来说,那位老爷可还会在乎这些?
且他所做之事,其他圣人老爷也不至于发起圣人大战……
故,这一策,不痛不痒。”
玉帝此时也稍微冷静了下来,继续问:“中策为何?”
“请道祖老爷做主……但道祖老爷也不过是训诫他几句,又有何用?”
“上策,何为上策?”
“静待时机,反戈一击。”
李长寿双目中有星光绽放,仰头看着玉帝,低声道:
“小神有一事需对陛下禀明,七年前小神就已推测到,准提圣人或许早已出手,干预云华仙子之事。
陛下此时尚不知,云华仙子的一双儿女中,儿子杨戬生有大气运!
小神暗中查过他的修仙资质,不说绝无仅有,但也堪比上古最初人族。
待杨戬降生,小神就已明白准提圣人要做什么,他要让杨戬与天庭对立,再暗中安排杨戬进入阐教之中修行,在杨戬修炼有成后,蛊惑杨戬对天庭开战!
就在昨日,杨戬被一名‘偶然’路过的阐教仙人发现。
陛下请注意,这里的偶然可非真的偶然。
如今杨戬已拜得玉鼎真人为师,玉鼎真人此前正在钻研后土娘娘所赠**玄功,且玉鼎真人本身就是一位洪荒大能;
小神料定,不出数百年,杨戬就会成为一方高手!”
玉帝恍然道:“所以,你才将华云关押起来,到时,借此让杨戬对天庭低头?”
“陛下,杀父擒母之仇,如何能被这般轻易化解?”
李长寿笑了笑,在袖中拿出了一只宝囊,用仙力推给了白衣玉帝。
玉帝有些疑惑,将宝囊打开,却见其内是十多只留影球,上面还标注了‘壹贰叁肆’。
玉帝拿起了第一只留影球,仙识探入其中,不由一怔。
那是木华书院中的画面,杨天佑、夏凝霜、华有铭一同上课的情形,华有铭还扭头将一本小人儿书扔给了后座的杨天佑。
玉帝额头挂满黑线,低声道:
“长庚你记这个作甚?你当年竟还用法宝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李长寿讪笑了声。
他总归要留些后手,免得玉帝和王母怪罪木青华之事,自己也好拿出点有说服力的证据。
“陛下继续往下看吧。”
玉帝拿起了‘贰’留影球,却是李长寿接云华仙子归天庭的情形,其内有云华仙子与杨天佑离别时的问候。
‘叁’留影球中,是龙吉所摄,其内是与云华仙子一同在天庭中游山玩水的画面。
‘肆’留影球是云华仙子来月宫之中,与李长寿言说自己想下凡之事,李长寿提醒了云华仙子这与天庭规矩不符……
一只只留影球看下来,其内的内容似乎不相关联,但穿插起来,就是云华仙子与杨天佑的故事。
最关键的两只留影球,一只是在凌霄宝殿中,玉帝下令去拿云华仙子一家回天庭;
一只就是杨府内的情形,从华府角落中拍摄的惊变,能看到李长寿护持云华仙子的一幕,也能看到那几名天兵眼中突然金光绽放……
倒数第二只留影球,是凌霄宝殿上,李长寿反复问云华仙子是否知罪,而云华仙子跪伏下来,求天庭饶过杨戬和杨婵。
最后一只留影球,是漫漫长夜中,两小只在街口裹着破被相依而眠……
“这……”
玉帝看完后许久无言,将留影球放回宝囊中,握着宝囊一阵思索。
李长寿又道:
“此时只需等数百年,何时杨戬有生撕金仙之力,何时就会成为西方教算计天庭的一把利刃。
只要西方教继续推动这个计划,咱们便将计就计。
自然,小神后续还会不断去干涉,不会让玉鼎真人告知杨戬实情。
小神再斗胆,对陛下言说几句心里话。
小神在看到杨戬的资质、气运之后,就已算计了西方教,借西方教之手,在杨戬心底种下执念,如此杨戬才有可能在数百年中修成金仙境。
执念、恨意虽危险,但上古时,人族曾凭此打造魔兵,战胜妖庭……
故,小神并未在杨府做万全布置,早已算准杨天佑与杨蛟的死劫,但只是本着与杨天佑短暂的交集,去试着救一救,尽力而已,并未强求。
待杨戬崛起,打来天庭,陛下只需安排仙豆兵相迎,先散其锐气,小神再站出来引他去云华仙子之处,将他带到云华仙子面前。
陛下手中的留影球还请陛下妥善保管,以防杨戬会先来凌霄宝殿搞乱……
小神已做了七套这般留影球,后面还会在云华仙子身周做了一点阵法,能将留影球中的情形化作幻境。
届时,杨戬冲入云华仙子关押之地,看完这些内容,就是云华仙子站在囚笼中的情形。
杨戬哪怕道心再坚固,执念再深,也应有所动摇。
若杨戬还恨天庭,小神还有一点底牌可用。
到这时,陛下要想反击西方教,便让杨戬去闹灵山,小神会引道门之势,威压西方!
陛下想稳妥地保住杨戬,那就劝住杨戬,让杨戬知敌为谁,再给予杨戬母子封赏。
这,就是小神所能想出的上策。”
李长寿话音落下,玉阶上的玉帝握着那宝囊,轻轻舒了口气。
玉帝拿着宝囊想笑,又笑不出,表情有些纠结,又有些释然。
“长庚,你为何……能想出这些?”
李长寿无奈一笑,叹道:“其实小神也是背后算计者。
但西方教算计的,是阐教、是天庭,是这个大势。
小神算计的,是想为天庭多一员猛将。
遇到战事总是让小神这般文臣出面,当真有些……不体面。”
玉帝一怔,而后抚掌大笑。
李长寿面露犹豫之色,仔细思量、细细盘算,最终还是决定,把算计的其他部分也说出来。
时机刚刚合适。
李长寿笑道:“陛下该不会以为,小神的算计就此为止了吧。”
玉帝也是一愣,“长庚你还能有什么算计?”
“陛下,”李长寿指了指空中,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玉帝会意,袖袍一挥,浓郁无比的天道之力将凌霄宝殿包裹了起来,“讲就是。”
“陛下莫忘了,九十年后紫霄宫商议封神之事。”
“哦?”
“小神此前养伤时就思索了许久,陛下有一事必须要争。”
“什么?”
封神榜!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李长寿只能道:“封神大劫的主导之权!”
玉帝面露思索,缓缓点头,“详细些说。”
“封神主导权在谁手中,谁就能更好的筹谋这场大劫。”
李长寿道:“若这主导权被三教哪位圣人老爷拿去,天庭必受钳制,而这位圣人也不会让自己太多弟子入天庭。
原本,小神是想让陛下,从‘这是为天庭封神理应由天庭决断哪个入神位’、以及‘若由三教哪一教圣人执掌,都将有失公允’这两个角度,去争取这份主导权。
甚至小神已做好了二手准备,若陛下您争不来这份主导权,小神就当着六圣与道祖老爷的面……建议太清老师拿这份主导权。
而今,西方又给了我们一份完美的理由。”
“什么理由?”
“有圣人失德,”李长寿道,“陛下到时,就将云华仙子之事摆出来,将小神给陛下的这份留影球拿出来,将藏在桌下的规则拿到台前,但不可直接点出准提圣人之名。
陛下就说,此前已有圣人有道无德,如何能代天道封神?”
玉帝纳闷道:“为何不点名?直接骂他一顿岂非痛快?”
李长寿不由有些头疼。
自己来天庭后,玉帝陛下思考问题,还真是越来越简单了……
李长寿笑道:
“若点了他名,陛下此举就是将其他几位圣人与这个失德的圣人一同比较,怕几位圣人不喜。
陛下点到即止,既维护了其他圣人颜面,又会让其他几位圣人对第六圣人不满。
圣人不入劫、不怕大劫,这是那位圣人的底气。
但天道给予的,都已明码标价,如今劫运降临,圣人之推算被干扰。
那位圣人直接对天庭出手,这一招确实高明,出人意料,但并非无法化解;而他出手本身就已是留下了隐患。
他是不入劫,他的教,他的道,他的弟子呢?
陛下!
小神请陛下准许!
一旦咱们争取到了这份主导权,西方圣人弟子不可入天庭正神之位!
小神预计,大劫落下,若死在大劫中,入天庭为神,将会是最后的活路;
而西方……
让他们自己扛去吧。”
“善!就这么办!”
玉帝站起身来,原本怒气冲冲,此时已是心情激荡,恨不得几十年一晃而过。
李长寿心底轻叹。
说着容易做着难,自己这些计划,都需一步步去填充细节,而且有些话在此地说得,在外说不得,自己连白先生都不能商量。
于是,九十……个呼吸后。
李长寿离了凌霄殿,回水神府静坐,月桂宫中的化身也摆了个盘坐的姿势。
心神收摄归于幽冥地府,开始带魔兵进入六道轮回盘研究如何让魔兵恢复正常情绪……
然而李长寿所不知的是,他刚进入六道轮回盘,与外界失去联系,月桂宫中就来了一名贵客。
这贵客还因几次对李长寿行礼、呼唤,李长寿视而不见,最后恼怒地拂袖而去,在天庭中引为了一段奇谈。
第四百五十三章 女仙的好胜心
“我好惨啊。
都已经跟其它六个同享一只草环了,还要被拉出来做这种事,还被说不能停留太久。
咛……”
绿草如茵的缓坡上,六道轮回盘内,一只草环轻轻盘旋,身子有些虚淡的小哀在草环下现身,心疼到不能站立,委屈的抱住了自己。
她一开口,淡蓝色的波痕就朝着四面荡漾,缓坡上盘坐的那名魔兵女统领与其他七名魔兵,迅速眼眶泛红……
李长寿坐在十丈之外,拿着书卷记录下这些魔兵的反应。
与他所想不错,这些老兵从上古而来,最容易被‘悲’的情绪感染。
但悲不能太多,不然就会产生消极的念头。
李长寿背后稍高处,后土收拢裙摆坐在那,有些好奇地注视着李长寿在那写写画画,待李长寿开口请求换下一个,便让小哀回去,放出了七情之怒。
“喂!那边那个!
去给我把那个红衣服的混蛋喊进来!我弄死他!”
一缕缕红色的波痕自她身周朝着周围荡漾,八名魔兵浑身荡起了煞气,一个个咬牙切齿,似是要择人而噬!
不用李长寿说,后土娘娘已是素手轻点,强行让七情之怒回了草环,放出了‘惧’之化身,对冲这份愤怒。
接下来,七情化身轮流上场,拨动着这些魔兵枯寂的道心。
待最后的‘乐’之化身回归草环,这八名魔兵有些愣神地看着远处。
有两人身上浮现出了一条条血红色的锁链,但随之,这些锁链崩碎,这两名壮汉各自抱头、原地蜷缩,浑身不断颤抖,口中不断呜咽。
他们体内仙力开始不断外冲,其内掺杂着一股股魔气,但这些魔气早已被他们驯服、掌控,并未破坏此地一草一木……
李长寿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一旁的后土娘娘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多时,又有两人出现了同样的情形。
他们打碎了心底的枷锁,被重新唤回了七情;所幸,他们被影响最多的情绪,是爱与乐,承受了心神撕扯的痛苦后,就陷入了沉静……
这些都是上古一路厮杀而来的狠人,道心早已如磐石一般,此时不过是恢复了思想、恢复了各自的想法,本质并未有什么变化。
最初恢复的四人,对着李长寿低头行礼,有个女子用不太连贯的嗓音道:
“多……谢……”
李长寿含笑点头,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就没多说。
【征战百回幸未死,落雨春风身凋零。】
李长寿将恢复过来的这四人带出六道轮回盘,感应下各处的情形,看一看小琼峰的动静;
又不放心地再次传声叮嘱白泽,让他在外面守着点小琼峰,就带着下一批二十名魔兵进入六道轮回盘。
就这般,七情化身不断现身,魔兵的道心枷锁接连被破开。
后土娘娘的七情道果,却是刚好用在此处,与李长寿此前预想倒是相差不大……
三天三夜过后,一百零八魔兵站在六道轮回盘侧旁;两位统领将李长寿请到正前,一百零八人齐齐单膝着地,双手抱拳。
能顺畅说话的两名统领齐声呼喊:
“多谢长庚大人!”
李长寿侧过身来,算是受了半礼,半礼给了后土娘娘。
此刻,两位阎君、十多位判官,牛头马面、诸多鬼差,拥簇在周围;他们纯粹是好奇,也算为今日做个见证。
李长寿心底一叹……
曾经,有一百零八位杀人放火的高手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直到后面可能会缺人的时候,估计会追悔莫及。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估计……
还会这么干。
就跟行商一般,有些钱就不能赚;
这些上古人族好汉,他也不想当工具来用,用了亏良心。
“各位前辈!”
李长寿拱拱手,朗声道:“而今天地,你我人族已是天地主角,无数人族于洪荒之地,五部洲、三千世界繁衍生息。
妖族已不足为患,妖庭气运已被彻底斩断!
人族与万灵共生,万灵与人族已可共处,而今天地间的一些死伤惨重的战事,都是人族势力在互相征伐。
诸位圣人所立天庭秉持天道运转,天庭玉帝陛下对凡人更为看重,我也在玉帝陛下身旁辅佐。
上古时,各位前辈没得选。
妖族咄咄逼人、欲灭绝我人族,人族积累薄弱,尚无足够的高手护持自身,只能让各位前辈以身堕魔,化为魔兵。
但今日,各位已成人族英雄,可自行选择今后的路途。”
李长寿话音落下,这一百零八位魔兵眼中都有些……
茫然。
“各位先坐。”
李长寿做了个手势,一百零八魔兵动作整齐地盘腿坐下,注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斟酌着言语,笑道:
“我的意思是,各位可以在而今这片天地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可以学一门乐器,可以寻一位伴侣,也可以去四处走走、看看,看一眼俗世繁华,瞧一瞧云端仙山,这些,都是各位前辈打下来的河山。”
一人低叹了声:
“如……幽魂……不如归去……”
众魔兵面色平静,各自点头。
“也可,”李长寿叹了口气,温声说道,“若各位前辈觉得自己已太累,完全可选择自己的生死,但就晚辈私心而言,并不想见各位前辈这般。
你们已错过了一个时代,不如在这个时代开启新的生活。
我会帮各位,人族都会帮各位去适应,天地间会有各位的容身之所。
此地就是六道轮回盘,我与地府阴司相熟,与阎君引为知己,各位若想重来一世,不想再背负过往种种,孟婆汤今日不限量供应。
若各位还有未了的心愿,只要我力所能及,都会帮各位做到。
若各位想在世间继续走走、看看……”
“大人,”女统领主动打断了李长寿的絮叨,低头问,“您可还需要我们效命?”
李长寿话语一顿,静立许久。
他能感觉到,自己只要说一句不需,这一百零八位魔兵就会齐齐离去。
好一阵,李长寿才开口道:
“人族已不需你们继续抛头颅洒热血,天地间也有了新的秩序。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但只是个人所需,为我私心罢了,与人族、与天地可能没有太多的意义。
所以我才会带你们来这里,让各位有能够重新选择的机会,无论你们作何选择,我都不会强加干预。
但若有人暂时拿不定主意,缺一份信念,那我也可说……
留下来吧,为我而战。
不过先说好,我没有什么宏图伟志,你们若留下来替我做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言罢,李长寿站起身来,对着这一百零八魔兵做了个道揖,转身走向一旁。
他刚走不过十丈,背后出现了轻微的响动,一股道韵升起、溃散,一位魔兵原地融了自己的神魂。
连轮回都不愿再入。
接二连三、接连不断,一名名魔兵破灭了自己的神魂,化作了一蓬蓬黑色的流沙,消逝于轮回仙岛之上。
风中仿佛带来了一声声低喃,李长寿的元神听到了一声声倾诉。
‘长庚大人,多谢成全。’
‘袍泽已去,吾等相随。’
‘不负陛下之托,不负将军之命!’
‘大人请善待留下的弟兄,我们先回了……’
李长寿微微仰头,负手轻叹,背后黑沙飘浮,幽冥界的天地吹起了阵阵微风。
一名名人族出身的鬼差,拄着兵刃单膝跪地,牛头马面等少量巫族也是双目泛红。
巫也有感性的一面。
不知多久,李长寿听到了脚步声,不由扭头看去,却见十**名男女站在自己背后,齐齐单膝跪下。
“愿供大人驱策!”
“各位快快请起,”李长寿双手虚扶,随即便苦笑了声,“竟无一人想入轮回。”
那名女统领露出少许微笑,脸颊上的伤痕仿佛也淡了些。
她笑道:“无执不成魔,无魔不得活。
大人对我们了解,还是太少了。”
话比此前明显增多了不少,语气也多了几分轻快。
李长寿拱拱手:“我的道跟偏执刚好相反,各位稍等,我且去对后土娘娘道谢,再带各位回俗世。
我先给各位第一个任务……
每个人给自己,或是互相之间想个名字吧。”
言罢,一道光束照在李长寿身上,将他再次引入了六道轮回盘中。
……
李长寿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小哀……
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的逻辑很完整,无论面对哪个问题,都能得出一个绝对消极的结论。
对此,后土娘娘也有些头疼,与李长寿捉摸了半天,也想不出应对之法,结果还被小哀发现,哭诉他们暗中琢磨怎么对付她……
还好没有威胁离家出走什么的。
李长寿顺势将地府改革的几点意见,拿出来给后土娘娘过目;后土娘娘含笑答应,并未有半点意见。
这份功德,已是在对李长寿招手,功德金身已不远了!
带着十九位金仙境高手离开地府时,从龙宫借来的大船,明显空落了许多。
李长寿计划,组一个夕阳红洪荒旅行团,带着他们四处逛逛、看看,再在安水城、小琼峰正式上任。
这十九位高手,都是实打实的金仙境魔兵,从上古厮杀而今,干翻过妖庭、击退过域外天魔,修为境界外加自身强悍的战斗经验,再配合手中积累的众多宝物,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熊伶俐这个不称职的小琼峰安保队长,到时就可以荣退了。
这一百零八位**师带回的魔兵最终有了归宿,李长寿也放下了一件心事。
或许旁人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李长寿觉得自己这么做最稳妥。
回了安水城,让宛若重获新生的魔兵们住进了海神庙,告诉这十九位‘上古好汉’可以各处随意走动,李长寿就将心神挪回小琼峰。
灵娥正在棋牌室中玩耍,有琴玄雅却在那片巨木林中修行……
这是真不把小琼峰当别人家了。
李长寿传声一二,让有琴玄雅开始准备上天之事,稍后天庭就会在洪荒各处,进行宣传造势。
有琴玄雅定声答应,准备了许久的她,此刻目中也带着几分期待。
一枚玉符正悬浮在丹房中。
李长寿派了具纸道人,将玉符拿在手中,却是白先生发来的特制传信玉符……
当面传声、邻峰传符,人教老传统了。
拿着玉符,李长寿驾云飞去黑池峰上,身形还未落稳,白泽和赵公明就一左一右凑了过来,各自捏着胡须、带着微笑,笑容都有一点点的……
浪荡。
李长寿后退半步,正气凛然地道一声:
“两位,奇怪的玩耍莫要牵扯贫道!
贫道跟你们这般形单影只的生灵,还是有些不同的。”
白泽和赵公明先是一愣,而后齐齐抄家伙冲了上来;
还好李长寿不只是擅长遁法,近身缠斗时的身法也没落下,乘风闪躲,跟两位大能玩闹一阵……
最后被逮住一顿胖揍。
反正是化身,与赵公明和白泽打闹也是无妨,伤不到自身。
李长寿也就趁机,默默用留影球记下了这一幕,留作今后威胁……
“怎么了?”李长寿笑着问起正事。
“来,我二妹给你的信,”赵公明挤眉弄眼一阵,将一封书信拍在李长寿怀中。
又催促道:“快,打开看看,你可知老哥我等了多少个时辰了!”
李长寿:……
“这好像,是给我一人的信件。”
赵公明与白泽颇为认真地点点头,一左一右站在李长寿身后。
“两位是不是要避一下?”
嗡——
水蓝色光芒绽放,李长寿的纸道人化身顿时被定在原地,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从天而降!
赵公明抚须轻笑,用仙力捆着李长寿的手指,小心翼翼撕开信封;又如法炮制,把信在李长寿面前打开……
随后,赵公明与白泽在后面假装路过,不小心抬头瞧了眼。
白泽赞叹道:“云霄仙子深明大义!我辈钦佩!”
赵公明道:“二妹不愧是我结拜四兄妹中最聪明的,信中所说的话语,跟白泽先生所说相差无几。”
两人说笑几句,默契地走远,等保持了足够远的距离,定海神珠才被赵公明收回去……
带着几声大笑,赵公明和白泽躲去黑池峰另一侧,继续喝酒作乐。
‘还真玩一起去了。’
李长寿摇摇头,抖了抖信纸,拿着信纸仔细读着。
信中提到了云华仙子之事,李长寿读来读去,都只是感受到了云霄仙子的温柔和关怀,横竖无法将信放下,仔细看了一阵,才在字缝里看出来,通篇都写了‘我懂你’三字。
轻笑了声,李长寿将这封信收起,放入袖中,心神挪去天庭。
月桂宫中。
纸道人轻颤了两下,李长寿恢复如初,顺势伸了个懒腰。
仙识扩散开来,突然感觉殿内的氛围有些微的……诡异?
月桂宫中正有三十余名嫦娥,半数在排舞,半数在侧旁坐着说笑,但殿外却有上百人在各处扎堆,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各处不同寻常之处。
不少嫦娥浓妆淡抹,身上的仙裙与平日里练舞用的统一装束完全不同,五彩缤纷、争相斗艳!
仙识能听她们到在说什么……
“哎,咱们等闲若是让水神大人抬头看一眼,那岂不是就胜了?”
“水神大人当真是太瞧不起咱们月上仙了!
姮娥姐姐亲自前来,都未能让水神大人抬头看上一眼……”
“可能那云霄仙子,真的是世上仅有、绝世无双吧。”
“我还就不信了!”
咋回事?
姮娥来过了?
李长寿默默地揣起了袖子,开始检查藏在身上的留影球,果然发现了……
一双套在了绣花鞋中的玉足。
太阴星君,姮娥?
不知是不是‘三界第一美人’造成的心理作用,李长寿觉得这脚丫就挺好看,不大不小的。
但肯定不如玉兔那双脚丫有劲……
李长寿一阵思索。
姮娥来找自己作甚?他任期将尽,很快就能平静地离开月桂宫中。
这期间,李长寿借着在这里‘开直播’遮掩,几次去三千世界中调查西方教的底细,又顺利开启了杨戬的故事,算是充分利用了这十年。
这里面,莫非是有什么算计?
当下,李长寿面露愁思,故意摆出一幅认真思考的表情,漫步朝着殿门走去。
他这一动,月桂宫内外都热闹了起来。
乐声停了、舞姿停了,一众嫦娥闻声而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淡妆浓抹、美人如云。
她们不敢出声,只是聚在李长寿前行的路上,一个个带着六七成的端庄、二三成的矜持、一二成的蠢蠢欲动。
李长寿几乎被秋波淹没,又差点被芬香塞住了纸道人的鼻孔。
女人的好胜心,果然可怕!
终于有仙子忍不住小声喊:“水神大人~”
李长寿抬头看了眼,双目无神地点点头,而后继续漫步朝前方而去,口中嘀咕着天兵从九九八十一归元阵拆解成九只九宫阵时,经常出现的战阵转换失措的问题……
待走出月桂宫,李长寿做出眼前一亮的表情,手背和手掌轻轻一拍。
“啊,原来是这样。”
一阵微风吹过,李长寿身影唰的一声消失无踪,快到让众嫦娥无法反应。
众嫦娥:……
不知是谁先笑了声,众嫦娥或是掩口轻笑,或是抿嘴浅笑,或是与相熟好友相视而笑。
“水神大人也是有趣的紧,怎得……就跑了。”
“唉,好不容易能跟星君大人比一比。”
有管事的女仙催促道:“莫呆着了,修行、排舞怎么也要做一样,莫要在这里闲着了!”
众嫦娥轻声应是,笑语柔声漫漫,各自散开。
逃过一劫的李长寿稍微捏了把汗,心底细细思索。
这位姮娥找自己,到底是干什么?
莫非是有什么大事相商?
自己若是这般躲着,倒是平白相恶了一名天庭正神,且姮娥是广寒宫之主,也是人皇之女,万一找自己是有什么人族要事,那自己岂非……
可,去广寒宫拜访,又违背了本意。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阵,眼前一亮,想起了自己落在了月桂宫中的铜镜。
他多带一些眼睛去广寒宫不就行了?这也是一点好嘘头,可以把三界第一美女的形象竖起来,跟超级天兵计划互相配合嘛!
嗯,世上总有两全法,不负腰子不负卿……呸,不负此身清白名!
第四百五十四章 如 此 广 寒【中章求票】
逆向思维,是指寿在常规思考得不出有效手段时,将思路直接逆转的一种思维方式,也是寿经常使用的推演手段。
当原本以为正确的方法,迟迟得不到正面反馈时,李长寿就会开启逆向思维,进行大胆假设、稳健尝试,深入探讨问题的本质。
故此……
“师叔,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呀?”
广寒宫前,灵珠子举着铜镜,小声问着。
李长寿微微一笑,自然不可能说出心里话;
【一是为了自证本水神的清白;
二是带你过来,就算秀气的你见到了姮娥,有点出丑,也不会有人怪你什么;
三是顺便还能拿一拿直播设备。】
李长寿清了清嗓子,低声道:“灵珠子,你忘记自己要做的修行了吗?”
穿着一身青白长衫的灵珠子,闻言顿时怔了下,而后双目中满是光亮,郑重地点点头。
为了成为师父眼中正常的男子汉!
李长寿看着前方被阵法笼罩的高墙,对灵珠子道:“前方,就是传说中的三界第一美女姮娥,所住的广寒宫。
正所谓,阴阳同生共济,天地之至理。
你想要让自己,变成你想要成为的样子,就要经过这道考验!”
灵珠子定声道:“我明白了,师叔!”
那张秀气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严肃,像是要去屠龙的洪荒勇士,恰似不顾一切也要走到终点、探究这个世界真理的少年。
李长寿拍了拍灵珠子的肩头,笑道:
“先在此地等候,我去探个口风,记得,现在千万不要打开铜镜。”
言罢,李长寿驾云向前,在广寒宫门前拱拱手,对着前方点出一指。
广寒宫大阵轻轻震颤,灵珠子满是不明所以。
李长寿静静等了片刻,心底无论怎么推算,那姮娥都不可能对自己的拜访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
片刻后,广寒宫的宫门打开,一颗小脑袋颤抖着探了出来,自是小玉兔。
灵珠子远远见‘长庚师叔’用结界遮掩自身,又对那少女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就见‘长庚师叔’拿了一枚玉符给那少女。
好像是在说:
“……我稍后会用这种形式进入广寒宫,请太阴星君准备一下,这里面还有几个问题,以及几点建议。
现在水神府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很多仙神都在用仙识探查,比较受关注……”
灵珠子歪了下头,又立刻想到了自己的‘男子汉守则’,将脑袋板正,挺胸、抬头,满脸严肃。
就如天将哥哥们那般。
李长寿飘然而回,含笑等了一阵。
灵珠子端着铜镜,忍不住小声问:“师叔,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进去,还要跟对方打个招呼呢?”
“当然,”李长寿笑道,“这种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哪能真的突然袭击。”
灵珠子若有所思状。
水神府前,原本的一面铜镜增加到了三面,前方提前摆好的三百只蒲团已是挤满了今天不当职的仙神天将,周遭更是站了个满满当当。
“唷,李将军也来了?”
“末将特来,为水神大人增一增男仙的声威!”
“仙翁不在家中喝酒,也来凑热闹了啊?”
“哈哈哈,水神有如此壮举,老夫岂能独坐仙台,此天庭盛事,咱当真是好奇的很呐!”
个中热闹,不一而论。
不只是水神府,在瑶池中、月桂宫中,各自有一只铜镜,众女仙也扎堆聚集。
而这些,还只是少部分‘观众’。
炼气士谁还没个仙识?此时就有不知多少道仙识,锁定在水神府前的铜镜上。
更有甚者,天庭有仙人用云镜术对准了铜镜,躲在各个角落、各处仙位上,转播着这般画面。
比如东木公府上,再比如……
那凌霄宝殿中。
玉帝陛下端着奏表,奏表里面藏着一面浅浅的云镜,云镜中就是铜镜内的画面;
等了许久,此时尚未有动静,让玉帝不由有些抱怨。
长庚怎么磨磨蹭蹭的,昨天就放出消息要进入广寒宫中,今日都到这个时辰了,还没个动静!
正此时,一名女仙驾云自殿外而来,在高台下欠身行礼,喊道:
“陛下,娘娘请您过去用膳。”
玉帝淡定地放下奏表,不着痕迹地捏碎云镜,假装疲累地伸了个懒腰。
“善。
吾这就去瑶池,你先回去吧。”
那女仙又低头欠身,“陛下恕罪,娘娘有命,让小仙跟在您身后,一同赶回去。”
玉帝嘴角轻轻抽搐了下,淡定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负手驾云,让那女仙自行跟上。
片刻后,天庭角落中,天庭新来不久的将军秦天柱,驾云赶去了水神府前,凑了个边角的观赏位置。
“水神大人怎么还没动静。”
“该不会这铜镜坏了?”
“哎,有了,有了!”
说话间,三只铜镜上仙光流转,渐渐现出清晰的人像,灵珠子探头看了眼,随后就赶紧缩回了脑袋。
又听到水神大人的嗓音,正在侧旁传来:
“对,这个就是开启了禁制,稍后记得一直端在你胸前,不要胡乱照,咱们要去的毕竟是广寒宫中,女仙的居所……”
铜镜中画面流转,露出了天庭水神那白发白眉的面容。
李长寿对着铜镜拱拱手,温声道:
“各位同袍午后安好,今日我将入广寒宫一行。
因人言可畏,我这面薄,且顾虑颇多,故邀各位做个见证,随我一同进广寒宫中一探究竟。
这次行动已得到了广寒宫主人的准许,为了不打扰广寒宫清净,我师侄灵珠子所持铜镜法宝,不会有声响传出,望各位多多包涵。”
言罢,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各处铜镜前的仙神、天将齐齐还礼。
论洪荒直播礼仪。
随后画面开始转动,照着李长寿的背影,缓缓靠近了广寒宫的大门。
广寒宫大门虚掩着,李长寿抬手轻叩,朗声道:
“姮娥仙子可在宫中?
此前仙子去月桂宫中拜访,我正神游太虚之间,未能及时醒转,今日特来广寒宫中拜访,以做前事之赔礼。”
就听门内传来一声:
“水神大人且稍等,我家主人在沐浴更衣,您不便此时入宫内。”
这一瞬,整个水神府前的仙神精神振奋,仿佛已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李长寿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在宫外随便走走吧。”
言罢,李长寿就驾云带着灵珠子,飘去了月桂树下,开始介绍起了这颗先天灵根,并用那铿铿的伐木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不少仙神都知月宫上有个人族高手,天天跟月桂树过不去,自上古时天庭初立不久就存在了,但对这个高手所知并不多。
此时,李长寿带着一双双仙神的双目,寻到了专注伐木几万年的‘热心炼气士吴先生’。
噹!
大斧被吴刚拄在身前,浑身包裹起了一层淡淡的毫光,那股莫名的威严,透过铜镜传递开来。
下面是吴刚的对外宣言:
“我叫吴刚,上古人皇侍卫长,在这保护着姮娥殿下的安危,修为马马虎虎,大罗金仙几万年,走的是战法之道,最近不砍妖,手生了不少。
为何砍月桂树?
我家殿下立过誓,月桂树不倒,她不离开广寒宫……啥?此前就出去了?誓言好像是不离开太阴星,记错了,记错了。
水神你先去吧,我继续砍树,帮忙多劝劝我家殿下。”
言罢,吴刚抄起斧头,当着铜镜的面,演绎了用普通斧头看上月桂树的绝活,故意散发出自身强横的道韵,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天庭众男仙,半数忍不住以手掩面,半数笑眯了眼。
李长寿带着灵珠子继续转圈,带着众仙神在广寒宫周围溜达,拍了拍月宫清冷之景。
等他们再次到了月宫门前,月宫大门打开,一名灵秀的少女款款而出。
她一改平日的打扮,换上了青白渐变的抹胸长裙,搭配着纱衣披肩,头上梳着双环鬓,脸蛋也施了淡淡的妆容,看起来多了几分娇媚。
自是玉兔少女。
“水、水神大人。”
她不敢抬头直视李长寿,欠身行礼,小声道:“主人请您先入内歇息,她尚未收拾妥帖,请水神大人勿、勿怪。”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有劳了。”
言罢驾云飘入广寒宫,负手前行。
水神府前不少仙神跟相熟者互相传声:
“这是姮娥仙子养的那只玉兔?
没想到只是玉兔都出落地如此灵秀,当真不知那姮娥仙子又是何等的风采啊。”
“可惜是个结巴,说话都不利索。”
“嗯,可惜了。”
关注点似乎有些不对。
且说,众仙神、天将、仙子仔细盯着画面中呈现的内容。
负责捧着铜镜的灵珠子也是颇有灵性,此时端着那铜镜缓缓调整角度,拍了下广寒宫中的布景。
与其说是宫宇,不如说是别苑。
近处百花争艳,但花中独有一只傲雪寒梅,艳压群芳;
远处也算是仙府标配——假山流水莲花池,楼宇仙台圈仙禽。
广寒宫给人的最初印象便是清冷,此处宫殿占地极广,但一尘不染地大殿中只有点点仙光,许久没有人声人迹。
李长寿被带到了莲花池侧旁的阁楼中,引到了一个三面环水楼台前,入座喝茶。
玉兔少女颤声说着:
“我、我家主人马上过来。”
“有劳了,”李长寿温声道了句,那玉兔勉强一笑,低头赶紧开溜。
李长寿招呼灵珠子一同入座,灵珠子却小声拒绝,还端着铜镜去了角落中,照了个全景。
似乎是为了报复此前李长寿的‘视若不见’,姮娥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姗姗来迟。
李长寿对此没什么感觉,上辈子就明白女人在打扮自己时根本没有时间概念的道理;但众仙神尤其是秦天柱,都觉得姮娥太过托大,竟如此晾着天庭普通权神!
但接下来……
忽听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整个铜镜所呈现的画面,突然溢出了点点柔光。
众仙神下意识睁眼看向铜镜正中,不少血气方刚的天将更是屏住呼吸,曾拜访过姻缘殿的仙神,更是个个忘记眨眼。
铜镜边缘,一抹浅蓝仙光闯入了画面中。
此身一现,直让老仙翁脸颊通红、小天兵目不转睛,众仙子黯然失色、各正神暗自震惊!
面是清冷娇媚颜,柳眉妙目、琼鼻樱唇,无论是脸型、曲线,但凡增减分毫,都会差之三成;
又有抚柳腰身不堪一握,脖颈修长白皙动人,肌肤晶莹剔透,各般比例妙之毫巅。
她向前踏出一步,就觉这一步诠释着时间女子之美、太阴之德……
她开口道一句:
“让您久等了。”
那柔软酥人心神的嗓音,让此前久等时的不耐化作了值得。
秦天柱带头,天庭大型真香现场。
此时水神府前一片安宁,直到有人发出一声轻叹,众仙家各自叹息,又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内的画面。
这般女子,天庭中,也仅有瑶池王母可相对而坐、不弱下风吧。
可惜,王母乃是天庭之中一阶正神,女仙之首,高高在上、素有威严,谁都不敢乱比较。
天河边,守在李长寿给开的‘小灶’铜镜前的那群天将,此刻也是齐齐感慨。
卞庄双目痴愣,喃喃道:“我这次,可能真的坠入姻缘中了。”
“嗤,”敖乙不屑的一笑,“你一年能说三百六十五次这话。”
“不!这次是不同的!”
卞庄攥着拳,定声道:“我定要成为能配得上姮娥仙子的男仙!
欸,敖乙你做什么?
把捆仙绳收起来,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兄……唔!呜呜!”
唰唰几声,两根仙宝绳索将卞庄捆成了粽子般。
敖乙一脚踹出,卞庄顿时飞了出去,在天河中砸出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大家继续看,不用管他。”
敖乙淡然道了句,天河水军的众将军各自嘿嘿一笑,目送卞庄飘远。
镜中传来一阵寒暄声,大多没什么营养,大家的关注点也都在姮娥身上。
不多时,水神府前,又有仙神赞叹:
“水神当真是好定力,面对太阴星君,竟能如此淡定,目不斜视、言谈有度。”
“我等远不如水神。”
“瞧您说的,水神大人那境界,能跟咱们一样啊?”
确实,李长寿此时很淡定,而且并未用《百美老后》系列法器镇压。
在他的直观感觉中,姮娥美则美矣,身段、容貌、姿态、气质,都达到了顶尖,但总像是少了一点什么……
咱见过的美丽女子还少了?
暂不提那天边最美之云做就的云霄仙子,便是每日都在小小蜕变的灵娥,走上了另一条魅力路线的玄雅,今后也未必输给姮娥。
酒师叔比较偏科,不在讨论之列。
李长寿此时离着姮娥不远,不过五尺之距,也就隔了一张精美的圆桌。
姮娥那双眼眸清澈动人,但李长寿却在清澈之后,看不到灵……
眼前女子,就如空壳般。
“星君此前去月桂宫时,我正神游太虚、感悟大道,未能及时给星君回应,在天庭中闹起了少许风波,故来登门拜访,唐突之处还望星君勿怪。”
姮娥有些腼腆一笑,对李长寿轻轻颔首,言道:“还劳水神大人亲来,当真是……”
耳旁回响着姮娥的温润细语,李长寿心底暗自皱眉。
怪,着实太怪了些。
李长寿心底微微思量,这姮娥为何给自己这般,似曾相识之感?
这期间并非有什么危险,但李长寿总觉得有些古怪。
“星君,”李长寿直入主题,“此前去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所为不过旧事,”姮娥轻轻一叹,“素闻水神足智且多谋,乃天庭肱骨、玉帝陛下最为信任的当代智星,故有一事想托付于水神。”
李长寿皱眉道:“按理说,你我都为天庭仙神,若有所请,我本不该拒绝。
但星君,你我此前素未相识,如此贸然托付,恐怕有些不妥……”
姮娥低叹一声,露出些许楚楚可怜状,低声道:
“水神想要哪般好处,但凡我有,都是可以给的。”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已是嗅到了事情不太对。
想必,此刻天庭各处都已‘喔’声一片。
“星君莫要玩笑。”
李长寿正色道:“你可将想托付之事说给我听,若是举手之劳,我本着你我同为天庭仙神,自会出手相助。
若有为难之处,还请恕我不能从命。”
“水神当真……”
姮娥目光幽幽,话音一转,却道:“此事还请容我慢慢道来,兔儿,去端些茶点。”
那玉兔少女娇声应是,转身离去。
李长寿站起身来,笑道:“就不必麻烦了,我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置,稍后星君不如将要托付之事写做信件,我自会给星君回复。”
“水神这般着急作甚?”
那姮娥连忙起身,拦在李长寿身前,差点就撞上了。
一旁灵珠子眨眨眼,有些搞不清楚当前这是什么状况。
姮娥又轻轻一叹,让开去路,低声道:
“我这广寒清冷,也不怪水神想快些离开,水神且去便是。
我不过是上古人族之遗落,不过是这月宫中的幽魂,终究是无法留住水神半步。”
李长寿:……
好厉害的女子。
他此时就如芒刺在背,想必从玉帝陛下到守天门的天兵,都在高声呼喊让他‘留下来’,要听姮娥有何事想求。
李长寿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唯一在意的,就是姮娥拿出了上古人族公主这身份。
自己刚收了十九位上古人族战兵,说不准就跟姮娥曾是‘同代人族’,此时倒是不能跟姮娥处的太僵。
而且……
此时李长寿已是认定,此处与自己交谈的姮娥,不过是一具化身!
在他面前玩这手段,还想让他认不出,那当真是——
盘古面前耍大斧,女娲庙前玩泥巴。
太清观中说无为,凌霄殿内道孤寡。
李长寿叹了口气,沉声道:
“罢了,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仙子若有什么难处,我在不影响自身的前提下,自会相助一二。”
‘姮娥’柔声一笑,又欠身行礼,请李长寿再次入座。
此时,灵珠子袖中,一缕浅风吹过,悄无声息钻入阁楼的木板中消失不见……
那玉兔送来仙果佳酿、几盘茶点,立刻低头告退。
‘姮娥’却是始终不提自己有什么事相求,只是与李长寿谈天说地。
水神府前的那些仙神看的津津有味,不少老仙翁都是眉开眼笑。
但李长寿言语谨慎,说话前必思量数次,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失态,也算是从容有度。
暗中,李长寿的一具化身,已是找寻到了广寒宫地下,某个被仙光包裹起的阁楼。
黑着脸,李长寿招来少许太极图道韵,无声无息融了阁楼周遭十数层阵法,潜藏行踪钻入其中,一探究竟。
然而,李长寿猝不及防间,就闯入了一个有点凌乱的房间。
地面是堆叠起的轻薄衣物,两侧摆着十几个大木柜,其上挂满了各类衣裙,还有一排排的绣花鞋、布靴、草绳鞋……
衣柜间有一处华美的落地琉璃镜,这些木柜后还有诸多摆设,什么床榻、屏风、水池、木桶、梳妆台、桌椅,应有尽有。
水池中飘着几只木偶。
李长寿听到了一声得意的轻哼,寻声而去,看到了一名正趴在软榻上,吃着瓜果、喝着仙酿的……
女子,姑且是这般认定。
她背影窈窕,看不到正脸,长发有些缭乱地随意撒落,此时正翘着两只小腿趴在软垫上,看着面前巴掌大小的琉璃境,时不时嘀咕一句。
“什么天庭水神,天庭权贵,木公之上的男人。
哼哼~
成为我的仆人吧,为我今后做任何事吧,本公主殿下才是三界最美的女仙!
啊哈哈哈哈!”
李长寿:……
默默转身,招来太极图道韵,无声无息出了大阵,将大阵的‘门’轻轻带上。
打扰,告辞!
江湖路远,不如不见!
这、这是宅久了精分现场?
突然开始同情那个惨死在妖族手中,还被折磨成了斩仙飞刀‘核心技术’的大巫羿……
就这么走了?
李长寿思索一二,很快就有了个万全的主意,手中拿着一颗坏掉的留影球,再次打开大阵,钻入其中。
第四百五十五章 姮娥
广寒宫临水的阁楼中,‘姮娥’的话语突然顿住,原本还有些光彩的双目瞬间失去色彩。
李长寿却不动生色地接话道:
“仙子平日里都是这般过的?这广寒宫中甚是清冷,为何不找些女仙来陪着?”
‘姮娥’目中光芒轻轻闪烁,这般细节也只是李长寿注意到,连灵珠子都未察觉半分。
‘姮娥’幽幽一叹,低声道:“哪里有人愿意在这清冷广寒?”
李长寿笑道:“仙子说这般话,当真就有些太自谦了。”
铜镜前的众仙神齐齐点头。
而此时,这些仙神尚未发觉,广寒宫中的对话,李长寿已是占了主导权,变成了李长寿问一句,‘姮娥’答一句。
‘姮娥’开始露出一些无奈、郁闷的表情,便是这般细微的表情,也让不少男仙心里一揪。
姮娥之美,其实未超过天地间那些顶尖的女大能;
修为境界达到大罗境圆满、朝着圣境踏出了半步的女子,外形、容貌、气质都受自己的道影响,早已趋近于自身的圆满。
但姮娥其人,天生给人一股柔弱之感。
她出身人族、并非大能,在所有男仙眼中,是会下意识想去保护的对象。
当然,这些也都是洪荒、天庭中流传的‘固有印象’。
姮娥的修为境界,李长寿此时刚刚验证过……
狠高。
且斗法相当厉害!
广寒宫地下,某个藏的颇深、十多层阵法守护的阁楼内。
李长寿的纸道人,低头看着自己被齐腕削掉的左手,以及那已经化作粉碎的坏留影球,一阵无语。
下手也忒狠了点!
不过李长寿也能理解,由己及人,若自己藏在丹房中被人悄悄摸到了身后,对方若非大罗金仙,怕是要转眼飞灰。
这地下阁楼中已是无比糟乱,衣架倒塌、鞋袜乱飞,内层的大阵被破。
显然,在刚刚的一瞬,这里有过激烈的斗法。
而此时,李长寿也无法用言语,去形容面前跪坐的女仙……
她生的极美,外面那具‘木偶’化身,就是她的真实模样;而此时轻衫薄裙微卷长发,更增几分‘秒人’的风情。
若非李长寿有百美老图镇压道心,当真是会出糗的。
只是,这姮娥,与传闻中的姮娥判若两人。
李长寿此时闭上眼,眼前都是刚才自己刚刚出声、姮娥豁然转身时,美目中划过的凶厉……
确认过眼神,是个‘狠心’人。
若非自己反应及时,一句【此地不过是我一具化身,我已来此地片刻】快速出口,姮娥应当是直接抹杀了他这个天仙境后期纸道人。
李长寿此话一出,姮娥的表情在瞬息内六次转变!
最初是震怒,极快化作错愕,又一瞬双目蕴着泪光宛做苦情女子状,随之变作楚楚可怜,又瞬间故作坚强,最后低头一叹,有些无力地跪坐了下来,仿佛天塌地陷……
在这其中,姮娥还夹杂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这,就是洪荒老戏骨!
李长寿摇摇头,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纸道人,化作了同款老神仙的模样,收起这个残缺的纸人。
“仙子好修为。”
“哼,”姮娥薄怒微嗔,扭头看向一旁。
她并用半点魅术,单纯就是自身魅力的显露,就让李长寿这般男仙道心,有差不多千分之三的摇晃。
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但随之,姮娥就转过头来,双目泛红、轻轻着嘴唇,用一种‘认命’般的口吻低声道:
“不愧是天庭水神,我精心准备多时的算计,都能如此快的识破,且找到我本体之所在。”
李长寿拱拱手,侧过身去,笑道:
“仙子此话一出,我就有些怀疑,让我寻到此地是否也是你的算计了。”
姮娥轻笑了声,淡然道:“水神为何不敢看我?”
“是仙子衣衫不整。”
李长寿淡然道:“我已知仙子非寻常女仙,更不愿与仙子有太多纠葛,若仙子想你我开诚布公一谈,还请仙子收拾妥当。”
姮娥笑道:
“你带了那么多双眼睛入我广寒宫,我如何能与你开诚布公?
我先让上面的木偶退开,与你两面相谈太费心神……你当真是个怪人,莫非体内有两个元神,为何能同时与我说话?”
李长寿笑了声,并未多说。
他背过身去,姮娥起身去了屏风后,背后很快就传来簌簌的轻响;
广寒宫的阁楼处,‘姮娥’也开口道:
“我去为水神拿些仙酿,做几样餐食,免得这般相谈太过枯燥。”
言罢欠身告退。
李长寿看了眼角落中的灵珠子,此时灵珠子反而在研究水池中的莲花……
不用看水神府前的情形,就知不少老神仙、小天将,都快爬进了铜镜。
但有个讽刺的事实,却是天庭上下男仙,不包括玉帝、兜率宫在内,恐怕都不是这位人皇之女的对手。
固有印象,不可取啊。
“水神请了。”
背后传来一声呼唤,李长寿转过身来,姮娥已是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裙,三千青丝如瀑般落下,简单挽了个云鬓。
得,又突然多了一点侠女的风范。
她对周遭乱糟糟的画面视若无睹,请李长寿去了屏风后,坐在了此地玉桌后。
姮娥那双眸子盯着李长寿,突然问:“你都听到了什么?”
“木公之上的男人。”
姮娥额头挂满黑线,纤手扶着额头,此刻像极了‘酒醒后不愿面对昨晚错事’的漂亮大姐姐。
她低声问:“什么条件能不说出去?”
李长寿坦然道:“我自不会对外言说,这对我并无好处。”
姮娥嘴角一撇,反唇相讥:“哼,对于能把先天大能哄骗到手的男人,我最好是不要全信。”
“信与不信都在于仙子决断,”李长寿拱拱手,“我擅闯仙子闺阁,在此赔个礼。
仙子说有事想托付于我,不知此事为何,若只是将我喊来广寒宫中捉弄一番,那大可不必。”
姮娥低声道:“你先提要求。”
李长寿皱眉道:“哪有不说请求,先让人说要求的?若最基本的信任都无,仙子何必委托我去做此事。”
姮娥目中满是犹豫,“你且让我考虑一阵。”
“善。”
李长寿闭目凝神,暗中观察着姮娥的反应。
此刻的姮娥,给他的感觉……还是有些怪。
这倒并非是化身那般不真实感,相反,姮娥给他的感觉,太过于真实。
这里有几个细节:
她坐在方凳上时,是尽可能靠后坐,让自己做的稳当,而非绝大多数仙子那般只是浅浅坐着,更突显自身气质。
她的手也有些‘不老实’,时不时拨弄长发,或是手指插在青丝中,似乎有些焦虑。
一直到她眼圈开始泛红,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
李长寿睁眼皱眉,恍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在面对一个洪荒中的女仙人。
当然,李长寿也不会受此影响,无论对方是真的情绪崩溃,还是在做戏给他看,‘举手之劳’、‘自保为先’、‘再三考虑’这三个原则,自是不能丢。
片刻后……
水神府前的那些仙神等的着急,只能看到李长寿的纸道人在那慢慢喝茶。
广寒宫地下的大阵中,姮娥抱着双腿蜷缩在座椅中,双目无神地喃喃着: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个人,我可以答应你所有要求。”
“大羿?”李长寿反声问着。
姮娥的话语卡在唇间,她无奈一笑,“若我说不是,水神又该如何看我?”
李长寿还未来得及说话,姮娥已是自嘲地说出了几个刺耳的字眼。
“简单说下你与大羿的故事吧,”李长寿道,“我需要借此权衡,是否能帮的上你。”
姮娥问:“你知道的,有关我的故事是什么?”
李长寿回忆着自己在古籍上看到的典故……
【姮娥与大羿相知相爱,结为夫妇,大羿射九日后,妖后为报复大羿,以不死药引惑姮娥,令姮娥飞入广寒宫中,与不善飞的巫族大羿自此天人两隔。】
李长寿话语一顿,淡然道:“这个故事在我看来,其实漏洞颇多。”
姮娥低声一叹:“这不过是那些大臣给后人的说辞,在善化此事罢了。”
“哦?”
“我先说这段,当时我沉睡万年后醒来……”
“沉睡万年?”
“嗯,听我说吧。”
“抱歉,”李长寿点点头,做个合适的倾听者。
【姮娥醒来后,人族与巫族联军已占到了对妖族的绝对优势,即将对妖庭发动决战。
其时,有谣言在两族军中流传,言说推倒妖族之日,人族会对巫族发起突袭;也有说,巫族会对人族发起突袭。
实际上,两族都有这般计划。
为了稳定大军军心,人皇与最后的几名祖巫商议了一门联姻之事,以此安抚上下。
巫族当时有较高威望的大巫羿,与人皇之女姮娥结成了夫妇。
妖庭覆灭后,两军倾轧,人族胜。】
“那时我在人族中位置已是无比尴尬。”
姮娥嘴角一撇,像是在说旁人之事,淡定地解释着:
“为了不碍他们的眼,我来了广寒宫,发誓月桂树不倒我不踏出太阴星半步。
我也想过嫁巫随巫,只可惜大羿已是死在了妖族手中,而且大羿本就有巫族的妻儿子女。
他们编这个故事,完全不把巫族自身喜好考虑其内,他们都喜欢胳膊比腿还粗的巫族女子,而我们人族女子大多都是纤瘦模样。
妖后羲和也是那个时代,最令人钦佩的女子,她性情高洁,从不介入妖庭之事,也曾暗自放过不少凡人……”
李长寿淡定地揭过这个话题:“那你想找的是谁?上古哪位人族?”
“我……”
姮娥那双美目中满是茫然,低声道:“我也不知。”
李长寿眉角一挑,心底已是想到了什么,但此时并不点破,只是问:
“为何不知?”
姮娥一根纤指指着心口,双目泛红的她,此刻美的如诗如画。
“我这里像是一块拼图,被人拿走了一块;
我不知为何而失却,也不知失却了什么。
我只记得有人曾在我耳旁说。
去抗争,去打破自己的宿命,你是要被锁在清冷的宫内孤影一人度过无数岁月,还是要逍遥世间做个无忧无虑的女仙……”
李长寿仔细感应着天道之力的变化,小声问:“然后?”
“不见了。”
姮娥轻轻吸了口气,“我醒来,什么都不见了。”
李长寿心底一叹,怪不得姮娥此时的种种表现,给李长寿一种无比熟悉之感。
心底,拿着小本本记上一条可能有效的讯息……
【浪前辈被抹杀的时间点,应该是妖庭破灭前的万年。】
李长寿问:“那仙子的感觉中,你要找的这个人,会是你什么人?”
“师父,又或是兄长,”姮娥喃喃道,“似是师父更多一些。”
李长寿:……
这前辈还真够可以的,收徒弟都是要选三界第一美女这种级别!
要说没点其他想法,他这个‘后稳’打死都不信!
李长寿叹了口气,这些话自无法对姮娥言说,只是道:“如果只是这些讯息,我恐怕很难帮到你。”
姮娥皱眉道:“可其他,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可有信物之类的?”
“并未……”
李长寿皱眉起身,在方桌旁来回踱步。
他在思考,自己与姮娥的碰面,是事发偶然,还是冥冥中有什么大手在拨弄。
姮娥要找的人,九成就是圣母娘娘口中的浪前辈,这绝对不会有任何结果……
看着眼前女仙,李长寿心底泛起了少许无奈。
李长寿道:
“我可以帮你,若我能知晓此人是谁、找到他的踪迹,或是听说过他的故事,都会来广寒宫告知你一声。”
“当真!?”
姮娥下意识站起身来,注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为天庭水神,也经常在洪荒走动,若是我都探听不到此人的消息,你委托旁人也探听不到了。”
“对,对!”
姮娥绕过圆桌,此刻竟激动莫名,两步就要冲上来。
李长寿抬手制止了她的靠近,笑道:“男女有别,人族有礼,还请殿下勿要逾矩。”
姮娥忙道:“多谢水神,我能为你做什么?”
“小事不必挂念,就当你我交个朋友便是。”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言道:“还请仙子将上面那场戏演完,此时天庭众仙神都在看着,莫要辜负三界第一之名。”
“嗯!”
姮娥郑重地点头,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李长寿微微一笑,自身身形、袖中的纸道人,一同被浅浅的火光吞没,顷刻消失不见。
广寒宫楼台上,李长寿站起身来,负手走到莲花池前,略微有些出神。
天庭众仙神、天将,都道李长寿这是跟他们一样,等的有些不耐了。
灵珠子却轻轻眨眼,感觉这一刻的长庚师叔颇为深沉,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李长寿此时突然觉得……
自己来广寒宫这一趟,绝非只是来给姮娥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对天道了解的越深,李长寿就越能体会到天道的种种诡谲之处。
“让水神大人久等了。”
一声轻唤自背后传来,李长寿扭头看去,与铜镜前的众仙神一般,都是眼前一亮。
此时姮娥换了一身衣物,就似是完全变了个模样,更显得光彩照人。
那清冷绝美的面容,让人近乎无法直视。
水神府前;
“怎么感觉姮娥仙子跟此前不一样了?”
“这……如此佳人,久居广寒,一颦一笑竟是如此让人心神向往。”
秦天柱却是眉头一皱,暗道一声好强的修为。
后面的事,也可算作是真·天庭男仙福利。
姮娥与水神相谈一阵,水神表明离意,姮娥主动提出献舞一曲,让水神这位月宫总教习看看,她是否配做嫦娥们的领舞。
李长寿自然不敢拒绝,若是拒绝,回去会被众男仙戳脊梁骨的。
他答应一声,坐在原位。
姮娥去了侧旁,伴着玉兔奏出的萧声,轻轻起舞。
诚然,这舞姿很美,当世仅有,哪怕云霄仙子暗中练习多年,这一方面也只能说句‘术业有专攻’。
但李长寿看在眼中,心底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
‘始终,还是不如仙子蹦迪有期待感。’
……
离开广寒宫时,李长寿扭头看了眼这近乎毫无人烟的清冷宫殿,心底轻叹了声。
今后是来不了此地了。
他哪里去搞浪前辈的消息?那是被天道抹杀,直接从众生记忆中抹去了。
天道老爷安排自己来着,是警告自己后面不要乱搞?不然一个下场?
李长寿摇摇头,轻笑了声。
他跟浪前辈的路,全然不同。
他追求的稳与均衡,绝非畏缩不前,任何路、任何道,都要一路走下去,才能知道后面是刀山火海,还是鸟语花香。
与其说此行会影响他的道心,倒不如说,让他更有了斗志。
他可不想,灵娥也成姮娥一般。
【宿命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伪命题,咱们信的是辩证发展观。】
与此同时,广寒宫中的楼台处,姮娥抬手扶着帷幔,远远眺望李长寿和灵珠子离开的方向。
“唉……”
道不尽的红尘依恋,也只剩这般轻叹。
“是个好人呢。”
后面的玉兔少女哆嗦了下,差点急哭出来。